“大师，既然你是大智和尚的师兄，那你认识赛貂蝉吗？”
冷云从怀中取出油布包裹的参须，拔下一根头发丝般的须毛塞入老者口中，而后继续追问道。
想要找出和逆禅机有关的人，无妄寺就是唯一的线索，只有弄清这昔日最大的寺庙突然消失的时间，才能确定接下来追查的方向。
老者自从落入地下，只能靠偶尔从暗河中捞到的无鳞鱼虾度日，早已忘了世间五味，如今感到口中传来带着清香的苦味，不禁仔仔细细的咀嚼起来，本已萎靡的精神也随之一振，抬起右手，朝冷云比出了仅剩的中指。
冷云看着如此别致的手势，不禁问道：“这么说来，大师是认识赛貂蝉的了？”
老者眉头微皱，仅剩的中指随即左右摇了摇。
“大师！下次没力气说话，你直接摇头就行，摇手指这么洒脱的方式，不适合您！”
冷云嘴角微抖，不由叮嘱道。
“回想往事，心绪难平，刚才我是真的累了，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切从简了！”
老者无奈一叹，转而说道：“多谢你刚才喂我吃的东西，现在已经好多了，既然已经重提往事，那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尽管问吧！”
“我想知道您掉进溶洞的确切时间，仅凭您和大智和尚的关系，眼下还无从推断，所以请您回想一下，当时可还听过其他的江湖高手，比如老刀把子，比如神婆王小花！”
冷云紧盯着老者神情，正色问道。
老者一脸茫然的摇头道：“我自从出家以来，就一直潜心钻研佛法，而后又闭关二十年，出关后遭同门毒手，又被囚禁两年，寺院之外的人我实在是无从得知，除非你还认识我当年的师父和师兄，其他人的话，我真的无能为力！”
冷云闻言也不气馁，转而继续问道：“既然您被囚禁两年，那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想必一定是无妄寺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吧！”
老者仰头陷入沉默，似是在回忆当年，而后感慨道：“说起来，我能离开无妄寺，还多亏了一个人，按照辈分来说，他也应该算是我的师弟！”
“还请大师细说分明！”
冷云轻声道。
“在我被囚禁的两年中，师父师兄并不是将我身上的佛骨一股脑全部取走，而是取下一部分后先为我疗伤，待到伤势养的差不多了，再取其他佛骨，用他们的话说，留我一命是希望我能在困苦之中顿悟，说不定还能炼化出更多的佛骨！”
“而我当时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他们在闲谈之间从不会顾及我的存在，我也借此得知了整个骗局的始末，师父和师兄根本就不是出家人，而是一个名为无妄道的教派成员！无妄道内不仅传承着佛门禁术逆禅机，更是掌握了一种将他人舍利炼化入自身的秘术！”
“所以这些人一边搜集流传在民间的舍利子，一边扮作僧人，广招佛法悟性极高的弟子，并且已经传承了数百年之久，许多遭受他们哄骗的人，一生都没有看透他们的真实嘴脸，直到圆寂后火化出舍利子才会遭到众人瓜分！而我天赋高，悟性强，反倒成了那个最倒霉的人！”
“因为偷听到了最丑陋的真相，同时也不想让他们继续如愿，我对佛法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从那时起便甘心只做一个深受苦难，但却极力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从那之后便再没有炼化出一块佛骨，而他们只能在不甘中让我继续活着，以求奇迹的出现，直到两年后，一个人的出现，让他们对我彻底没了耐心！”
“据说在我闭关时，无妄寺又找到了一位佛门奇才，自幼行为木讷，不会开口说话，只读一本《妙法莲华经》，十八岁时突然万法皆通，言行也变得与常人无异，被无妄道众人称作是天生的菩萨转世，三十岁前必定能够成就菩萨果位，于是便鼓励他闭关修行，但这位师弟却选择了入世游历，以求将所悟之佛法融会贯通！”
“无妄道对此人给予厚望，认为他入世后必能修成佛骨舍利，于是便对我再也没了兴趣，随意将我丢在寺庙旁的河流之中！”
老者缓缓道出一切后，不禁有些感怀的陷入停顿，似是侥幸，又似是心有不甘。
冷云眉头微皱，不禁问道：“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
老者认真想了想，忽然一脸激动的说道：“后来我随着水流落下瀑布，醒来后发现自己好像身处一个怪物的嘴里，幸好我急中生智，趁着那怪物嘴巴微张时逃了出来，结果就被水流卷到了这里，从此以水中稀少的鱼虾为食，做一个如同苦行僧般的平凡人，只为活着享受生命，不再去想那佛法三千！”
一旁静静聆听的白珂闻言，不禁开口道：“如果你当时不跑的话，也许还能活的更像一个平凡人！”
“嗯？什么意思？”
老者茫然问道。
“她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您当时身受重伤，还能从怪物口中逃生，当真是身残志坚的典范啊！”
冷云担心老者知道自己当年错失了被撞山龙王救治的机会后，有可能会当场气死过去，于是连忙对白珂摆了摆手，转而问道：“我想知道的是你那位入世修行的师弟，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就落到这里了，怎么可能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不过想想也无非是两种可能，要么他炼成了佛骨舍利，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要么是他没修出来，无妄道又继续寻找其他具有慧根的弟子了！”
老者一脸感慨的摇了摇头，自嘲道：“佛法本就引人向善，自幼与外界隔绝，潜心研习佛法之人心思更是单纯，绝不可能看破那从始至终包裹在周围的骗局，更躲不开这尘世间的阴谋暗算！我也是在被囚禁的两年中，逐渐参透了人心之险恶，那位师弟从小木讷又不善言语，一朝顿悟后虽然与常人无异，但心思肯定更为单纯，绝无逃脱恶难的可能！”
冷云点了点头，看着满身残疾又一脸笃定的老者，无奈中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如果你这位选择入世修行的师弟，在俗世间娶了一位娘家势力很大的娘子，有没有可能全身而退呢？”
“他……入世……娶娘子……势力很大……诶？”
老者于迷茫中反复念叨，随即变得更加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