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你待会儿莫要出头,你腿脚不便,万事有我们男人顶在前面呢!”
翌日一早,邵书砚与张管事就在门房等着了,几人共乘一辆马车前往临风客栈。张得忠在外面赶着车,邵书砚则陪着自家长姐。
邵秀宛无心理会他,只忧心想着沈予昌这一天一夜肯定是受了大罪,不知道人现在怎么样了?
马车刚在客栈门口停下,就有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凑了上来,肃着脸将他们拦下。那俩人一身短打装扮,灰色布衣下是藏不住的肌肉,鼓鼓囊囊的似乎是要将衣服撑破。
几人见状吓得话也不敢多说,只能强装镇定,任由他们领着东拐西拐进了一间藏在巷子深处的小院。院中有几人正打着牌九,见有人来一把扔掉手中的牌,警惕地站到院门外守着了。看这熟练的样子,大概也是见怪不怪了。
邵秀宛一瘸一拐地扶着邵书砚走进院子,院子不大,除去边上搭的棚子外就只有两间房,应该是临时借用的闲置屋子。刚推开门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恶臭味,还未来得及多想就被身后二人一把推了进去。
屋中有些昏暗,隐隐看见一个人被绑在一张单背椅上,头歪斜在一边,四肢无力地垂下,身下的地上一滩暗色液体,不知是什么?
“予昌?”邵秀宛不可置信地扑了上去,颤抖着双手捧起这人的脸,只消一眼就痛哭地哀嚎起来。这个双目紧闭、面如金纸的人不正是沈予昌吗?
“你们都对我姐夫做了什么?不就是要钱吗?哪有把人往死里整的?”邵书砚捏紧拳头朝门外吼。
张管事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了,看了眼屋内并无其他人,回首问“你们管事的呢?再不来的话,时间拖长了要出人命了。”
“你放心,人死不了的!昨天我命兄弟们给他包了手,也灌了汤药。”有一道粗粝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声音不算大,却中气十足,“毕竟,大家都是昭县人,我们对他多少还是留了点情面的。”
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由于背着光,只瞧见来人的脸颊上横贯着一道巴掌长的刀疤。果然是来财赌坊的,听说来财赌坊的一把手“疤哥”的脸上就有这么一道疤。
疤哥径直走进屋,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嘴里招呼着“坐,都坐下呀!”又看向邵秀宛,“不知道沈夫人今天准备了多少银两啊?我这可是有好几张单子呐!”
“不知这位怎么称呼?”张掌柜上前朝他略一拱手。
“疤哥。”门外的打手回道。
“疤哥,您大概也是知道的,我们沈家最近遇上些麻烦,可能暂时拿不出那么多。”未等疤哥回应,他又赶紧补充,“就是不知道疤哥手上是多少?”
“三千八百两银子!”疤哥甩了甩手中的单据,纸张发出“哗哗”声响。
“实不相瞒,我们现在全家凑下来也只有几百两,要不......”张得忠放低姿态恳求道。
“哼!”刀疤冷笑着打断,“管事的搁这儿打发叫花子呐?这么点,我同意,我手下的几个弟兄也不乐意啊!”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邵秀宛握着沈予昌冰凉的手,心知今日不脱层皮是脱不了身了,心下有了决定。
“疤哥,实话跟您说了,我们现下实在拿不出那么多啊!”邵秀宛咬牙道“不过我们沈家在昭县还有个布坊在,再不济还有铺子不是吗?”
“呵,还是沈夫人明事理,我知道你们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准备好的质书,“那咱们今天就把这质书签了吧。”
邵秀宛咬着牙闭了眼,咽下心中的苦涩,知道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但还是想再挣扎一番,斟酌着开口“生意上的事情一般都是我们家老爷做主的,你看要不......”
“哦,那好办。”疤哥看起来很好说话地朝屋外看去,“外面那谁?打盆水进来,给沈老爷醒醒脑。”
“不用不用不用!”邵秀宛忙站起身张开双臂将沈予昌护在身下,不断慌忙摆手,“不需要,我们在也是一样的。”
对方有备而来,又携了人质威胁,他们一轮轮都败下阵来。最终送出去张八百两的银票,剩余的欠款则用丰宝街上的那间铺子押着,日后若还不上款,对方就直接上门收铺子。
这样才将沈予昌赎了回去,邵书砚去将马车赶到巷子口,与大管事合力才将沈予昌抬了回去。
到家后动静闹得有点大,就连偏僻的邀月阁与玉喜轩都知道了。
沈代玥与周言谦得知消息后,立即就往德阳院赶去,一路上遇见的丫头婆子见着他俩都暗搓搓地盯着他们瞧。沈代玥知道,她这会儿做出任何一点不同的表情,传到最后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版本,只好板着张脸,目不斜视地从她们面前走过。
到德阳院时,屋内并没有几个人,只有一个山羊胡大夫趴在案几上斟酌着写着药方。二舅母钱氏也赶来了,像是在一旁低声安慰着邵秀宛。
“代玥与言谦来了。”钱氏抬头见到了俩人,向二人招着手,“好孩子,难得你们有这份孝心,快过来劝劝你们母亲。”说着又把手里的碗递向邵秀宛,“大夫都说了,姐夫休息几天,吃几副药就好了,你这样熬下去,熬垮了身子,这么多孩子可怎么办啊!”
沈代玥走向前,看到躺在床上昏睡着的父亲,又看到面目憔悴的母亲,也跟着劝道“母亲,您去吃点东西歇息下吧!这里有我们呢!”
周言谦也跟着出声“姨母,您就听舅母的吧,我们在这儿,您就放心吧!”
邵秀宛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她几晚都没睡好,昨夜更是一夜未睡,今天又受到了惊吓。回到家中后神经一松,是感到有些乏累,她也就不强撑了,就歪到房内的贵妃榻上准备小睡一会。
见邵秀宛松口答应去歇息了,钱氏就把沈予昌交给二人看守,只说醒了唤人来就好,说完去大夫那边拿药方再安排人熬药去了。
偌大的沈园一时静了下来,似黄昏前的落日,一点点沉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