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如我所料,孩子一定是个怪胎。
而且这么长时间没动静,这孩子该不会是一出娘胎就没了吧?
我一下子就觉得心好痛。
他在我肚子里还是一块肉的时候,我对他的感情并没有这么强烈。
可他才一离开我的身体,就忽然跟我心连心。
他一下子超过了所有人,超过了我爸妈我姐姐我小外甥女,超过了二爷,排在了所有人的最前头。
甚至超过了我自己的生命。
我不求他多聪明伶俐,将来又会不会出人头地,我只希望他健康平安,全须全尾。
“妈妈?”
我颤抖着声音,努力撑起身子,想要看看这个孩子。
就算他两个头四条腿,我也认了。
孙妈妈看了我一眼,倒提着小团子狠狠打了两下屁股,那小团子才发出了响亮的哭声。
哭声这么有劲儿,应该是有机会活下来的吧?
我死死地盯着孙妈妈,等着孙妈妈告诉我结果。
孙妈妈抱着孩子背过身去,给孩子整理好,包上了小被子,再转身的时候,脸上已经堆起了笑容:“恭喜姨娘,是个姐儿。”
我伸手就让她把孩子抱过来,扯开孩子的小包被,抓着孩子的胳膊就开始检查。
一屋子的人都慌了,孙妈妈更是直接按住了我。
“姨娘,你可千万别伤心,也别伤着姐儿,你才生产完,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等把身子养好了,很快就能再怀上一个的。”
“老话说,先开花,后结果,这先生了个姐儿,也没什么不好,咱们侯府至今还没养住一个哥儿姐儿的,姨娘生的这个姐儿,就是咱们侯府的大姑娘,将来不知道有多少富贵等着咱们大姑娘呢。”
我才不管是什么哥儿啊姐儿的,也不管她将来是穷还是富,我就想确认一件事,这个孩子是不是全须全尾,她有没有多或者少个胳膊腿儿。
孙妈妈和丫头们越是拦着我不让我看,就越是说明这里头有问题。
我自己的孩子,我还不能检查了吗?
不顾孙妈妈和丫头们的阻拦,我硬是把孩子脱了个精光,在这小家伙的大哭大闹中,检查了她身上的每一处地方。
谢天谢地,诸神保佑。
我的女儿虽然现在浑身红彤彤的,跟个红皮鸡蛋似的,可她是个健全的人。
她跟普通人一样,一个脑袋两条腿,没有少手指头,也没有多手指头。
她是个普通的小孩子,现在还看不出美丑来,但最起码,她不会因为和旁人长得不一样,而被这苛刻的世间当成怪物来看待。
我紧紧地抱着她,把她贴在我的胸口,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那种很奇怪又很温暖的味道。
这是我的孩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的血肉化成的小人儿。
从此以后,我在大丰有了血脉相连,我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姨娘,”孙妈妈小心翼翼地朝我伸出手,“把姐儿交给我吧,姨娘才遭了大罪,正在月子里,可不能掉眼泪,小心哭坏了眼睛。”
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泪流满面。
孙妈妈说得对,我真是遭了大罪,我得赶紧养好身子。
往后,我得好好活着,我活得越好,我的女儿就会过得越舒服。
见我笑了,孙妈妈就长舒一口气:“这就对了,姨娘想开了就好,先前姨娘不是还说,哥儿姐儿都一样么?”
“就是就是,奴婢瞧着,咱们大姑娘生得像姨娘,将来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等二爷回来瞧见了,必定高兴得很。”
丫头们也都笑着哄我。
我瞅见红桃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孙妈妈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立马就抱着孩子跟红梅二人去了外间,那样子像是生怕我又把孩子抢过去似的。
防着我做什么?我是孩子的亲娘,我还能害了孩子?
孙妈妈领着丫头们把我和这屋里都收拾干净,又喂我喝了一点汤水,我便觉得困意上涌,眼皮不由自主地就合上了。
耳边却听着孙妈妈在小声嘱咐紫萱等人。
“这些日子千万把姨娘看仔细了,方才姨娘把大姑娘抢过去,跟疯了似的,我这心里到现在还扑通扑通直跳呢。”
“可不是么,”紫萱低声附和,“姨娘嘴上说,生个哥儿或者姐儿的都行,可我瞧着姨娘私心里还是想生个哥儿,要不然刚刚知道生了个姐儿,怎么会忽然之间就发了疯,要把孩子抢过去仔细瞧瞧呢?妈妈,我寻思着还是得嘱咐庄子里的人,可莫要说些触霉头的话,惹得姨娘不高兴。”
我哭笑不得,原来她们是误会了。
我也懒得解释这些,头一歪,便睡过去了。
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一片洁白,恍惚间,我好像在医院里,身边的小床上躺着一个小团子。
爸妈坐在我床边,问我疼不疼,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想吃些什么。
病房门口站着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好像是我老公。
他笑着问我,雨涵,你想要给咱们女儿取个什么名字啊?
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我在梦里想了无数个名字,太土太俗太大众化太言情的都不要,甚至还跑去网上发帖子问,跟网友怼得昏天暗地。
这个梦做得我无比疲累,乃至于醒过来的时候,我比生孩子那会儿还要疲惫。
屋子里照旧堵着棉布帘,哪怕点了灯,也昏天黑地的,分不清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
紫萱正守着熏笼做针线活儿,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听着叫人特别安心。
我一动,她立马就丢了针线笸箩,疾步走到我炕前:“姨娘可算是醒了。”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又蹙起眉头:“屋里这么暗,别做针线活儿,伤眼睛。”
“奴婢闲着也是闲着,随便扎几针,就当打发辰光了,姨娘且等着,奴婢去喊孙妈妈和许大夫来。”
很快,孙妈妈和许大夫就进来了,两个人轮番把了脉,便去了外间说话。
瞅着紫萱也要走,我就抓住了她:“大姑娘呢?”
“大姑娘在外间炕上呢,奴婢这就把大姑娘抱过来,给姨娘看看。”
我安下心,又问她:“二爷呢?二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