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起来,这院里人来人往的,你这样跪着求我,旁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
我同情李孽这个孩子,但同情归同情,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心里有数。
牡丹若是求我,将来在二爷跟前多多提起大哥儿,莫要叫二爷忘记了这个儿子,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别的,我怕是就做不到了。
牡丹赖着不肯起,我抬脚就走。
不说拉倒。
“辛夷!”牡丹爬起来,跺跺脚,又追上我,“辛姨娘!”
我顿住脚等她:“你到底想要我帮什么忙,赶紧说,我还要赶着回去看我的女儿呢。”
牡丹一双眼睛乱瞟,一瞧就怀着鬼心思,跟从前的她判若两人。
“辛姨娘,”她凑近我,低声道,“大哥儿这个样子,怕是活不长,他活着,对侯府也好,对二爷也罢,都不是一件好事,对元姐儿的前程也有妨碍。”
我挑了挑眉:“大哥儿为何会妨碍到元姐儿?”
“你真是糊涂了,”她绞着帕子,一副真心为我打算的样子,“元姐儿将来结亲,人家打听着元姐儿有这样一个哥哥,心里难道不会犯嘀咕?万一娶了元姐儿做主母,生下的孩子跟大哥儿一样,岂不是个笑话?便是有那不在乎元姐儿身份的,想要跟元姐儿结亲的,听说了大哥儿这件事,怕是也要顾忌几分。”
我冷笑连连。
在牡丹嘴里,我的元姐儿想要顺顺利利地嫁人,可真难啊。
又是怕人家挑剔嫡庶身份,又是怕人家嫌弃我这个做亲娘的是贱籍,现在又说人家会顾忌元姐儿的哥哥是个怪胎。
也不知道她这张嘴之后还能吐出什么话来。
我不吭声,牡丹就慌了:“你难道就一点不为元姐儿着急?”
“侯爷和二爷都不着急,我着急什么?”
“这怎么能一样!”
牡丹急得直跺脚。
“你是元姐儿的亲娘!侯爷和二爷是大男人,想不到这么细致的事情上头,况且,将来侯府的姑娘可不止大姑娘一个,但你却只有大姑娘一个女儿,旁人不为元姐儿考虑倒罢了,你这个亲娘却不能不为元姐儿的婚事考虑。”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起了兴致,想要听听牡丹到底想让我怎么帮大哥儿。
牡丹见我依旧不开窍,只好咬咬牙,低声道:“如果大哥儿没了,元姐儿就不用怕外人用这个说嘴了。”
我登时打了个激灵。
牡丹是想让我杀了大哥儿?
“牡丹,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奶奶的意思?你可知道,侯爷给大哥儿起了名字,还吩咐下来,叫家里人好生对待大哥儿?”
我知道李孽这孩子死了兴许对谁都好,可面对一条活生生的命,一般人谁能下得去手?
二奶奶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孩子也罢,还是怀有别的什么目的也好,她想动手,那就自己去,何必要牵扯到我身上来,这不是把我当大冤种吗?
我又不是傻子。
“你急什么?”牡丹扯住了我的袖子,“你心软,是个好人,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大哥儿将来被人讥讽?辛夷,大哥儿活着,比死了要难受啊!”
我瞪了她一眼:“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我……”牡丹神情慌乱,“我……我这不是没法近大哥儿的身吗?”
“你近不得,我就能近得了?真正能近得大哥儿身的,是芍药和高妈妈!你何不叫这两个人动手?便是芍药不搭理你,不是还有高妈妈吗?高妈妈心疼奶奶,必定什么都愿意为奶奶做,你跟她一说,她就是拼死也会动手的。”
她眼神一飘,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说什么不忍心大哥儿被人嘲笑,可拉倒吧,恐怕这里头还是私心居多。
二奶奶就是想利用我心软,叫我对大哥儿动手,若是成功了,她也省去了一个大麻烦。
可无论成功与否,只要我动手了,我就完了。
真真是心思歹毒。
我今儿个就不该来请安,便是来了,也应该请了安就走。
就像昨日的顾姨娘一样,自在随心,多舒服。
“牡丹,我最后一次提醒你,这样的话,你以后休要再提,若是再敢帮着奶奶来害我,那我可就不留情面了。”
牡丹脸色大变,还想拉我的手,被我狠狠甩开。
她和我之间的情分,到此为止。
出了正院,我狠狠吸了一大口气,却依旧无法缓解胸口的憋闷。
这府里到底不如庄子上,在这儿待一天,我的寿命能少三个月。
直到看到元姐儿红扑扑的小脸蛋,我才笑了出来。
“今儿个跟元姐儿说话了吗?”
红桃忙道:“姨娘放心,奴婢跟元姐儿说了好半天的话,还用了李旺送来的那些小马逗元姐儿,元姐儿咿咿呀呀的,好像能听懂一样,眼睛也跟着小马转,那机灵劲儿,倒不像是个姑娘,反倒像是个小子。”
这是我吩咐红桃每日要做的事情,宝蟾和奶娘都不知道为什么,但孙妈妈和红桃却明白其中的缘故。
元姐儿现在虽然看着没缺什么也没多什么,可我怕元姐儿是个傻子瞎子或者聋子,每日里都要确认一番才安心。
“姨娘太过忧心了,”孙妈妈劝解我,“元姐儿现在什么都好,就是个正常孩子,姨娘日夜思虑,小心坏了身子。”
我表面上答应了,心里却仍旧放不下,时刻看着元姐儿,又跟许奶娘和顾妈妈这些生过孩子的人打听,寻常孩子是不是跟元姐儿一样。
每每得到她们肯定的回答,我就会暂时放下心,等夜深人静时,又开始胡思乱想。
这般下来,回府才不几天,我就瘦了一大圈。
二爷回府瞧见了,就直蹙眉:“你这是怎的了?是府里有人给你气受了?”
二爷忙着呢,抽空回来,只待两天,就要去青州府处置公务。
我不想跟他说这些烦心事,便敷衍地笑了两声:“大概是因为在庄子上住习惯了,刚回来,难免要适应几日。”
二爷才吃了一口茶,院子里便有人娇笑:“哎呀,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