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一句话,宛如一颗重磅炸弹在白漓的耳畔炸响,震得他头晕目眩。
阵阵轰鸣,甚至能产生回响。
亲妹妹……订婚……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词此时却紧紧扣在了一起,扣着白漓几近停止跳动的心脏。
“骗子。”
白漓晃了晃乱成一团浆糊的脑袋,再次抬眸时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你在骗我,不可能的。”
姜流萤怎么可能是他的亲妹妹,
他们一点也不像,一点都不像。
“想知道答案你自己去做一个DNA不就知道了吗?”
白淮山不再与之争辩,而是面色稍显疲倦的坐回轮椅上。
也就是他这副笃定的样子让白漓心中的恐慌又扩大了一步。
害怕到他的脊梁都在发抖,整个人站在那弓着腰的样子像极了被泼冷水的落汤狗。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知道,
白淮山虽然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有一点他却做的比天下父亲都要好。
他从没有骗过自己。
从来没有。
所以他现在说的这些话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他跟姜流萤……是亲兄妹。
白漓的所有认知仿佛都在这一刻崩塌了个彻底,包括他幻想的那些,等姜流萤醒来后属于他们的世界。
“我是……”
“她……”
男人支支吾吾的试图说些什么,但即将出口的时候喉咙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她,她是我跟姜若的孩子。”
白淮山直接预判到了他的问题,没有任何隐瞒的就这样说了出来。
也正是这样的坦荡让白漓对他更加恶心,眼眶猩红的再次抓住他的领子,大声吼问: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拿姜流萤做实验!?她是你的亲女儿啊!你的亲女儿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白漓哽咽着,从自己口中承认姜流萤身份的那一刻眼眶再也支撑不住泪水,源源不断的往下流淌。
从前的他有多么高傲,如今的他就有多么狼狈
对此白淮山选择一声不吭,只是这次他没有再用那种眼神警告对方。
就像是默认了自己的残忍,自己的冷漠。
白漓也早就知道父亲为事业至上的性格,
但此时却还是不忍放弃,穷追不舍的,渴望得到一个回答:
“告诉我……你怎么忍心让自己的亲骨肉去承受那些痛苦!”
“是因为,因为她是女孩?还是她哪里让你不满意了?或者说,她的妈妈得罪了你?总之,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姜流萤,是自己的妹妹。
这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抓的是姜流萤。
“没有为什么……”
白淮山突然出声,喉咙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
但是正处于失智边缘的白漓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现在满腔都是悲哀,都是愤怒:
“如果萤萤知道把她变成这样,害死她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会有多么难过,”
如果她知道,跟她订婚的人是她的亲哥哥,她会有多么恶心……
后一句话是白漓默默在心中对自己说的。
在此之前他分明有千万种方法让姜流萤留在自己身边。
可现在,血缘却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大的,且这一生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一刻白漓感觉自己追寻的理想全部碎成了泡沫,而他就是江海上飘荡无依的浮游生物,
闭上眼睛,好像还能看见当初姜流萤喊他白哥哥时的画面,
原来自己真的是她的哥哥。
就在白漓准备伸手抚摸少女的脸庞时画面没有任何预兆的变换,刚刚还在怯生生喊她哥哥的人突然就被铁链拴了起来。
面目全非的趴在地上,拖着长长的血尾朝自己求救:
“哥哥救我!爸爸要杀我!”
再一转又变成了订婚宴现场,原本洁白的礼服被染成血色,而她则不断往自己反方向爬去,一边哭着:
“我的哥哥是禽兽……是恶魔……”
“啊!”
白漓惊吼一声猛的睁开眼睛,还是那个熟悉的轮椅,熟悉的人。
刚才的都是幻觉。
又或者,是萤萤的灵魂所化。
白漓恍惚的抬起手,看着手表上的指针,精准的指向下午两点。
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
结束了……
都结束了。
姜流萤回不来了,她死了。
死在了他的自负下,死在父亲的无情下,死在了众口的污蔑下,
所有人都是害死她的凶手。
白漓慢慢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口中呢喃着:
“都是你的错……爸爸,爸爸,是你害死了她,害死了我。”
然而这一声又一声的‘爸爸’还是没能唤醒一点白淮山的父爱,
他坐在轮椅上冷淡的俯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直到白漓崩溃的爬上房间里的窗户……
这里是八楼。
“她没死。”
白淮山也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或许庆幸,又或许悲伤,还有遗憾。
“因为她不会死,也不会见我,见你,”
白淮山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也逐渐变得空洞无神,直到最后他缓缓闭上了双眼,轻叹一声:
“好好活着,替我赎罪。”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男人猛然掏出了藏在轮椅下的匕首,紧接着毫不犹豫插入了自己心脏。
“扑哧——”
“爸——”
白漓目眦欲裂,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短短几秒钟内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甚至有几滴飞溅进了他的眼睛。
“爸——”
白漓立即从窗台上跳下来又喊了一声,触摸着父亲的尸体时脑中一片空白,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他的最后一句:“替我赎罪”。
就像是……白淮山对他的遗言,也是他对自己生命的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