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中秋节的晚宴正式开始了。

    戏台与餐厅这边,又隔了一方小小池塘。

    临水映月、桂香旖旎,戏台上锣鼓喧天、水袖漫卷,中秋夜无比繁华热闹。

    盛长裕、宁祯、老夫人和小姑子,以及两位叔叔,坐在首桌。

    饭前先拜月。

    拜月结束,月饼、瓜果放在桌子上暂时没撤,宁祯的小姑子盛长殷饿了,很馋月饼。

    她先递给了母亲,又拿起一块,转身分给旁边桌子上的徐芳渡,这才要吃。

    盛长裕看一眼她。

    盛长殷微慌,下意识把小月饼往前递“大哥,您吃吗?”

    “你看我想吃吗?”盛长裕反问,“你几岁了还这么馋?”

    小姑子到底才十四岁,一时尴尬得想哭。

    老夫人欲说话,又怕越说越惹恼盛长裕。

    他恼了,会掀桌。

    宁祯不能任由气氛僵持,只得开口“过节就是要尝尝月饼。这是咱们这边小厨房自己做的,督军您试试看。”

    盛长裕瞥一眼她,暗含警告,让她别多管闲事。

    方才还好好的。

    宁祯不明白,小孩子吃个月饼怎么又惹了这位祖宗。

    喜怒无常,很难琢磨。

    好在有宁祯迎难而上,站稳老夫人的队,不怕死地继续劝“吃不了一块,就吃一口。”

    盛长裕淡淡看向她,终于接了。

    小姑子面颊羞得通红,感激向宁祯投去一眼。

    宁祯嫁过来这么久,这是小姑子第一次对她表示善意。

    盛长裕拿了月饼,咬了一口,吃完了递给宁祯“你也尝尝。”

    宁祯“……”

    老夫人唇角有了点笑。

    宁祯生怕他再翻脸,接过来咬了一小口,表示自己不嫌弃他吃过了。

    味道还不错,她居然一口一口吃完了,盛长裕脸色很明显缓和不少。

    晚饭快要结束时,盛长裕站起身要走。

    “……我和宁祯出去逛逛。”盛长裕说。

    老夫人“去吧。”

    “晚上不一定回来。”盛长裕又说。

    这话一说,餐厅倏然安静。

    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只余下对面戏台青衣咿咿呀呀婉转吟唱。

    老夫人一愣之后,添了笑容“不着急回来,家里没什么事。你们年轻小夫妻,感情好才是最要紧的。”

    宁祯低垂视线,假装很窘迫,心里在盘算回家住几日比较恰当。

    盛长裕颔首,带着宁祯走了。

    他们一走,众人窃窃私语。

    二婶凑过来,对老夫人说“大嫂,也许快要添长孙了。”

    老夫人心中淡淡舒了口气“望祖宗保佑。”

    一旁坐着的徐芳渡,神色落寞而凄惶。

    她也转身走了。

    盛长殷想要去追她,被老夫人拉住。

    老夫人离席,带着女儿往前走了几步“你这么大人了,怎如此不懂事?”

    盛长殷委屈“姆妈,我又怎么了?大哥给我脸色看,您又说我。”

    “他为何给你脸色看?”

    “他嫌弃我贪吃。”盛长殷咬唇,很委屈。

    老夫人差点气得心梗“你快十五岁了,还这样一派天真。他是嫌你贪吃吗?

    你拿月饼给我一块,又给阿渡,就没想过给你大嫂?你大嫂坐在你旁边。”

    盛长殷恍然大悟“大哥是气这个?这么点小事?”

    他好难相处。

    “他的人,他护短得很。你眼里没有嫂子,这叫小事吗?”老夫人道。

    盛长殷这才想起来,为什么大嫂劝,大哥才接;也为什么大哥非要吃了一口塞给大嫂尝尝。

    大嫂不仅不计较,还替她解围。

    盛长殷觉得,大嫂人挺好的,蛮大度。

    宁祯和盛长裕走出餐厅,小径上停了他的汽车。

    “……督军,我自己回去开车,再收拾点东西。”宁祯说。

    盛长裕“你打算住几日?”

    “您替我遮掩?”

    “可以。”他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说话时眉宇舒展。

    宁祯狮子大开口“一个月?”

    盛长裕“那估计有点麻烦。”

    “不好解释?”

    “一个月之后,不揣个孩子回来,你交代不了。”盛长裕说。

    宁祯“……”

    “五天吧。”他道,“别收拾了,坐我的车去。五日后我再去接你。减少你嫌疑。”

    宁祯一思量,上了他的车。

    然而,车子刚刚开出盛家老宅门口,副官放缓了车速,提醒盛长裕“督军,有人在门口等您。”

    宁祯和盛长裕一起看过去。

    中秋夜的月色,澄澈雪亮,照在人的脸上,也会显出几分清冷好气色。

    老宅大门口停了一辆车,女郎立在车边,穿淡粉色绣海棠的旗袍,肩头搭一条长流苏披肩。

    她时不时张望,那披肩上的流苏随着她动作摇曳,似水波般轻轻荡着人心。

    宁祯认识她。

    女郎瞧见了汽车,朝这边走过来。

    “停车。”

    盛长裕脸上不辩喜怒,摇下车窗“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也没什么情绪,平淡而慵懒。

    “阿裕,我想打电话给你,你的副官说你来了老宅。今天有两条街点花灯,你带我去玩。”女郎连说带笑,十分活泼。

    盛长裕依旧淡淡,琼华笼罩他半张脸,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胡闹什么?回家去吧。”

    “我不!阿裕,你上次答应了我。你说我什么时候提要求都可以。我就想中秋节去赏灯。”女郎道。

    她慢半拍才看到,暗处坐了一个人,立马往这边看。

    宁祯与她视线相撞。

    “……是你啊,宁祯。”女郎撇撇嘴,很是不屑,口吻也傲慢。

    “姚小姐,好久不见。”宁祯道。

    女郎名叫姚文洛,她父亲和宁祯父亲的官位相当。

    姚文洛在社交圈名声好。她性格活泼开朗,又大方,交友甚广。当然,她性格也霸道,不如她意的人,她都会贬损。

    宁祯出国前和她打过架,是为了二嫂金暖。

    那时候,裁缝铺做衣裳,姚文洛非要抢金暖自己带过去的布料;而金暖不给她面子,就闹了起来。

    从那之后,姚文洛处处针对金暖,把金暖十六岁生日邀请函踩泥里,还放话出去,不准其他小姐赴金暖的约。

    踏青的时候,她的“马前卒”对金暖冷嘲热讽,宁祯一一回击。

    姚文洛忍不住开口,要找回场子,宁祯二话不说揍了她一顿。

    一般人都不是宁祯对手,姚文洛自然也只有挨揍的份儿,被宁祯打得鼻青脸肿。

    因这件事,两位护女儿的师长也吵了一架。好几年过去了,两位师长还是彼此看不惯。

    不过,和宁家处处危机的局面不同,姚文洛的父亲可是盛长裕心腹。

    姚师长一直稳站大少帅。

    盛长裕刚当兵的时候,就是姚师长带着他,教他排兵布阵、处理军中人际关系,以及开枪。

    姚师长算是盛长裕的“恩师”;而宁祯的父亲,一直被盛长裕忌惮。

    宁祯再次和姚文洛“狭路相逢”,两人表情各异,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