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冰域,一望无际的冰原,起伏的冰山犹如巨兽趴伏在大地上,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中央最高的一座冰山内,被人挖出了一个山洞。山洞中只放置了一口黑色的棺木,其内冰面切割如镜面,寒气四升,堪称鬼斧神工,倒影中的棺木纤毫毕露。
棺材内躺着的青年一身金镶玉玄色长袍,一头墨发及踝散在身体下,肤色如玉只是却无丝毫血色,下方是一张貌美的面容。
棺木周围围绕着一层寒气,寒气渐渐凝结成冰将棺木冰封,随后又轰然碎裂成碎片散落一地。
青年眉宇皱起间,竟隐隐有红色阵法围绕整个冰山浮现,扩大至整个冰原。棺木下的咒文也随之浮现,青年心脏处也浮现了一层咒文,重重阵法与咒文,这整座冰山与冰原竟然是压制这棺木中人的阵法。
那似乎是千年前的某一幕,亦或者更久之前。
血色的天幕,抬头看去,便是天空中或红或暗的红月,那颜色像是血堆积过后形成的随时要流淌下来的黑色。压的人胸中沉闷,压抑。
清晰的听到哀嚎的人类,染血的墙壁,溪流般的红色地面,还有摇晃的血色嘶吼人影,让他神魂动荡。一切的一切都散发不详气息,到处蔓延着令人不安的恐怖气息。
此时浑身冰霜的顾一白便也被极致寒冷冻的惊醒过来,他就知道他又被不死心脏的意识给魇住了。顾一白有些无奈又无聊,这一幕已经在千年间上演了无数次。
黑红因果双线在神魂内交织出一个麻花形状。顾一白叹气,被困在这千年了,他真的还能出去这棺木吗。
他抬头望天。因果法,你这一线生机到底在哪?
修炼千年武功卓绝并没有,强大攻击力也并没有,只有在这阵法下日复一日不断被折磨而壮大的神魂,但他将冰山盘成一个盘丝洞,也没盘出个花来。
别说解开阵法,对付一只老鼠绵软的神魂也只会温柔的抚摸一下。
就在这时冰室内一阵地动山摇,阵法上红色的光芒大盛照亮了棺内人的脸上。顾一白怔了一瞬然后欣喜放出神魂向冰山外探去,就见外面出现了一群人。
那群人对于阵法似乎很有研究,行事自有章程,先是贯穿整个冰域的阵法然后是冰山上的阵法,然后是棺木内的阵法竟然全都被破解了!
那群人闯进来看到棺木的时候很是激动。然而就在运出棺木的瞬间,整座冰原开始动荡,冰山瞬间坍塌。
“走!快走!”领头的人神色焦急。
此时冰原已经彻底变为了吞噬人的咆哮巨兽。
直到最后顾一白睁着眼睛神识感受着外面的一切,依旧不敢置信,他真的出来了。
这群人是有真本事的,他随着一群人颠簸离开了危险的冰域,到了魔域的地界。
与干净清冷的冰域截然相反,这里被一整片黑色的魔气笼罩。魔气对众人也似乎并不友好,之前在冰原受的伤都有快速加剧的趋势,灼烧的伤口生疼。
但疲于奔命的一群人此时很是疲惫,还是决定在这里休息一番再次出发,他们看向顾一白所在棺木的时候眼神依旧很是激动。
“不辱使命!父亲肯定是高兴。”说话的人是为首的那人,温润如竹的青年。
他的地位看起来在家族中也很高,从其称呼上能猜出他似乎是某个家族族长的儿子。果不其然有人巴结道,“此次二公子立下汗马功劳,家主定然是欢喜的。”
林二公子欣喜,“自是!”这是他主动请缨请来的任务,就是看中了任务的重要性准备在族内大展拳脚。
他想这才是开始!他要向父亲证明他虽比不上大哥但也是不差的!
林润声眼眸内是斗志昂扬。
其余人围绕着棺材散开休息,趁着他们聊天话语间,顾一白将神识不断向外延伸去转了一遭观看周围的环境。一边听着众人聊天他也知道了这群人是凡人域上元林家的人,似乎是很厉害的家族。
众人言语间都是家族对不同等级修炼者的资源分配,修为上升、丹药、瓶颈的聊天。
是个尚武力的世界。
顾一白最关心的是这群人会如何处置他。但一群人却没怎么聊与棺木有关系的问题,似乎对于棺木也并不了解,这让顾一白有些失望。
他没兴趣遭人虐待,想也知道一群人偷了尸体肯定不会做什么好事。就在顾一白想着如何脱困的时候,那头探险探的正欢畅的神识一顿,他神魂一动,眼都亮了有人在接近!
顾一白神识飞速向其他方向探去,这一探人还不少,从三个不同方向赶来的人马加起来百人是有了。
而休憩的上元林家众人还一无所知,这三方人的修为显然并不比上元林家人低。
在接近到百米的时候,为首的二公子陡然睁开眼大喊着敌袭,转瞬间三方人马已经到了三十米开外。那群人见到被林家人护在中央的棺木时也具都是异常激动。
再一眨眼,场面已经是混乱了起来。
顾一白希望一群人打的能顾不上他,最好一阵风吹来将他吹离这里。但这显然是在做梦,先不说一群人本来就是奔着他来的,也没有这么大的风能吹动棺木外加一个大活人。
顾一白观察着一群人的打扮,一群人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色衣袖与额头也是印着飘逸的白色云字,一群人是水泽般的蓝色服饰,衣角与额头为泽字标识。
最后一方人就与这两方显然不是一路人了,一身从头包到脚的黑色,露出的双眼还不是正常人,没有瞳孔一片白色。一看就是魔域本地人。
掺和在中间的林家像是散落在其中的泥点子,这三家虽然也相互不对付但先解决上元林家人的首要却出其一致。上元林家人寡不敌众被击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顾一白突然睁大了眼。他看着已经杀红了眼的林润声,林润声周身已布满狂风,那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要的风这不就来了吗?
看来对方是要秉着他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的决心要将他吹走了,顾一白早观察好了,他旁边不到十米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其余人自然是也看到了,顿时明白了林家人的打算。
神域地泽城人一掌打在地上,地面顿时翻涌蓝色水泽从地面涌出,就要冲向林润声。而那神域云家的人恢弘一剑砍向林润声旁边山脉,山被懒腰砍断,整个倾斜砸向林家人,同时阻止林家二公子的动作。
天上地下,林家人无处可逃。
林润声与林家人目呲欲裂,林润声大喊,“助我!”所有林家人顿时拼着性命聚在一起。赶在被山脉与地面倾轧前,那林家二公子大喝一声还是将棺木吹下了悬崖。
三方人顿时也红了眼,一方要赶紧下去找人,要下去瞬间却遭到了剑气的阻拦。神域云家人阻挡在神域地泽城前,那意思你不能先下去。
再看旁边剑拔弩张的无事城显然意思也一样,各不相让。
地泽城领头人握了握拳头冷笑,“看来今日我三家只能你死我活,各凭本事得那不死尸体了!”
三家顿时斗在了一起。
顾一白在一阵颠簸中落到了黑洞洞的悬底。过了一段时间确定周围没人后他打开了棺木上的封印落到地面上来。
等看清他的身体后,顾一白便是一愣。
他的身体像是融化一般,已经变的如同一具腐尸。虽然在离开冰原的瞬间就若有所感,但见到后仍然有难以言喻的感觉。
而且他的意识似乎也如身体一般在缓慢消融,之前神识探测不过五百米的距离就知道神识也消失了不少,他整个人不久后都要消失在这个世间。
顾一白没想到才看了这大好世界一眼他就要消失了。
心脏在嘭嘭直跳似乎要跳出破烂不堪的身体,漆黑不死心脏上红色血液在急剧消失,让它看起来比腐尸更恶心。更可怕的是它是有自己意识的东西,虽然那意识暴戾又没有脑子。
那群人找的不是不死尸,找的而是维持不死尸之身的这个不死心脏。
上一任不死心脏的宿主北国国主虽然意识被不死心脏侵蚀,但身体却是一直存留,而他可能是因为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所以离开与世隔绝的冰山后才会意识消散吧。
果然那因果法也是骗人的,一线生机?那一线生机不是给他这个外来人的。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顾一白望着头顶不断感叹中,不远处却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重物痛苦的喘息着,残留不多的神识摸过去,是人!
浓重的血腥味传来,是一个被刺了很多刀的人,此时那人又是掉入悬崖,身体几乎已经不能看,但是他还活着。
顾一白怔然走过去,他其实是想和人说句话。
哪怕说一句话也好。
悠久岁月间他似乎已经忘了与人交流,紧张间张开嘴,吐出字时他才发现因为身体的腐烂,他的喉咙已经不能用,用尽全力只发出了嗬嗬的疑似人类的声音。
这对那人来说肯定很可怕,要死了还遇到可怕的东西。
但对方却似乎很惊喜,“你是听到我临死前复仇的恨意来的吗!”
对方道,“我愿意将世间的身份交给你这个怪物,只要你能替我复仇!并且不要让驭尸城落入贼子手中!”
顾一白沉默了。
对方问,“你愿意吗。”
顾一白当然愿意,他特别愿意活着。
对方,“那好,我们缔结契约!”
顾一白知道这种契约,他有历任不死心脏宿主的记忆,他只是不了解千年后的这片大陆。他让自己集中精神,抵抗意识的消散,知道他答应后,对方更是兴奋了。
画契约间,两人之间多了一丝联系,顾一白还是想和对方交流,他还是想和人说话,他虽然想继续活着但却不想对方后悔。他用神识问对方为何不祈求自己报仇而是让他人来帮他报仇。
对方已经气若游丝但还是很兴奋,顾一白也很兴奋,“我没能力,也没有好的修炼资质,也不聪明,还有一张让我遭受更大的耻辱与非议的脸,嫡系只剩下我一人了。我就算活了,也杀不了对方。”
“驭尸城是我顾家嫡系的财产,我也没有能力守护但也不想落入小人手中。当人已经当够了,不想活了。”
顾一白“嗬”了一声表示在听,高出身低资质,可靠的嫡系亲人又都没了,在这尚武的世界是挺惨。
对方似乎很清醒又似乎已经很癫狂,“都说我疯了,我不聪慧但我并不傻。”
“大家看似捧着我实际没有一个人看的起我,其实暗地里都在嘲笑我。”对方无能狂怒般透着癫狂。
顾一白似乎已经了解了他什么性格,心里某种程度上因为自小经历已经扭曲了,性格偏执,不能称之为正常人。
“所以让你这个怪物去统治他们吧,他们一定很高兴。”对方突然有些古怪的对顾一白笑,血哗啦哗啦从他的嘴里往外流,但他还是执拗的在说,“哈哈哈,怪物!怪物要出去了!”
好似怪物成了他死亡前的唯一人生慰藉。
契约亮起的刹那,对方看清了顾一白的脸,顾一白看到对方满足又不甘的死去了。
……
他叹了一口气,他还想与人多说说话。
对方将世间的身份给了他后,顾一白明显感觉到意识有回笼迹象,但是身体的腐败却还犹如控制不住的水龙头一般继续衰落。不死心脏在感知到他的意识后也开始了对他猛烈的攻击,如侵蚀历任宿主一般也要将他的意识给侵蚀掉。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将意识转到地上那摊被摔坏掉的不明身体内。
拼着最后的清醒意识,顾一白将不死心脏掏出安装在契约人身体上,就见原本的身体千年岁月侵蚀下终于变为了一滩尸水,他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意识的最后只希望在他昏死过去这段时间悬崖上方的那几家最好打的两败俱伤,不会有人下来捡‘尸’。他……实在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