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山下总不及山上凉爽舒适。
桑榆从云顶山一路走下来,刚到温家的别墅大门口,还没站稳,一个扫帚就扫了过来,荡起了脚边的灰尘。
是温家的管家,李涛。
他一脸嫌恶的上下打量着少女,讥讽道:“哪里来的臭要饭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赶紧给我滚走!”
桑榆冷淡的看着他,上挑的桃花眼中,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成和清冷。
她身上还穿着道观的道袍,也难怪李涛会如此认为。
李涛刚要回,回头一瞥,见少女还站在原地,“嘿”了一声。
“你还来劲了!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家要饭!你要是不滚,我可就叫人来轰你了!”
桑榆冷冷的勾起唇角。
这样的歧视,她从小到大跟随师父已经看过无数次,这会儿内心只觉得对方愚蠢且目光短浅,除此之外,还有些想笑。
多少人重金求她算命看风水,她都嗤之以鼻,如今倒是成了臭要饭的了。
“欠了不少债吧。”
少女的嗓音清冷。
“以为到了温家就可以躲了?”她腔调散懒:“别动歪心思,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涛浑身一僵,接着,脸色唰的一下惨白。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他瞳孔地震,心跳如擂鼓。
他两个月前迷上了赌博,卖车卖房,甚至还借上了高利贷,听闻温家是云城首富,富可敌国,他这才动了心思,想来这里躲一躲,顺便捞捞金。
这事儿他可从没往外说!
“我警告你臭要饭的,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打烂你……”
“李涛!”
尖锐的女声极具穿透力。
温婕气冲冲的从里面跑了出来,稚气未脱的脸上一脸愤怒。
“我说呢,我新买的项链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原来是被你给偷了,家贼难防啊!你等着,我这就叫爸爸收拾你!”
“大小姐!”
李涛一愣,旋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别,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发誓,我以后绝对再也不敢了!”
桑榆双手环胸,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肘弯,犹如看戏般似笑非笑。
一个傲娇的少女面前跪着一个哭的泪流满面的中年男人,这说出去,又有几个人是信的。
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温婕这才注意到她。
她本要呵斥,可目光落在桑榆身上的那一刻,愣住了。
女孩儿身上只穿着宽松大袍,向上看,却是一张惊艳绝伦的俏脸。
温婕脸色一沉,心中没来由的嫉妒。
就连语气都尖酸了几分。
“你是从哪儿来的。”
桑榆懒懒的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没搭理她这茬。
“你丢失的珠宝,不止这一件吧。”
她轻飘飘得到一句话让李涛呼吸一窒。
接着,他听到了少女要人命的后话。
“那些找不到的,已经被他拿去卖了。”
一道晴天霹雳!
李涛身体一软,整个瘫坐在了地上。
温婕皱了皱眉,狐疑的瞪着桑榆:“我问你话呢,你聋了?”
出于女生的第六感,她对桑榆充满了防备。
桑榆站在这里有些久了,烈阳高照下,清秀的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的不耐烦。
“认亲。”
言简意赅。
“认亲?”
温婕瞪大眼睛,嗓音尖锐:“温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亲戚!你……”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后面的话噎在了嗓子眼。
温家十五年前走丢了一个女儿,按照年龄推算,现在应该是和她一般大。
所以眼前这个……
她心中忐忑,指尖蜷缩,没一会儿,手心就出了汗。
不,不可能,十五年了,她流落在外,应该早就被冻死饿死了,怎么还会好好的站在这里?
她心中不断猜测,殊不知桑榆早已经看透了她心中所想。
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冷冷的笑了。
从她记事起,她就已经在云顶山的道观里了。
听那几个道姑说,把她捡回来的时候,她就剩一口气了,所有人都以为她活不了了,可奇怪的是,她第二天就自己能下地走了。
小的时候不明白,为什么道观会收留她,直到她听到了师父和几个道姑的对话。
【姑姑,咱们道观不是从来不对外收徒?】
【是啊姑姑,您真的打算把她留在这儿?】
【那孩子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她的骨骼以及意识都和普通人不一样,倘若让她学习道法,之后一定是奇才。】
……
这一学,就是十五年。
三天前,师父忽然找到她,说她命盘里的大劫要到了,倘若要化解,必定要回到原生家庭中去,也就是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温家独女,温霜离。
听闻是云城的首富,家财万贯。
但她对这个毫无兴趣,倘若不是为了还生债,她恐怕誓死都不会主动回来。
“里面有人吗?”
桑榆懒得多待,踱步。
“喂!”
温婕伸手拦住她,下一秒,看向了地上双目无神的李涛:“愣着干什么!你要是今天把她给我赶走,偷东西的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桑榆双眸眯了眯,迸发出了危险的讯号。
“大小姐……”
李涛涣散的瞳仁顷刻有了光彩。
“你,你说的是真的?!”
温婕恶狠狠的瞪着桑榆,嫉妒在眼底流转。
这些年,她虽然得到了温家千金,所有该得到的一切,但并非亲生这根刺一直深深地扎在她心里。
她每天都在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凭什么,老天给予了她锦衣玉食却又要收回去?
不管桑榆是不是温家的千金,她都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的地位!
“当然!”
她牙关紧咬,催促道:“快啊!”
李涛大脑“嗡”的一下,几乎是想都没想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唰的一下看向桑榆,眼底闪过一抹阴骘。
“你这个臭要饭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他怒吼一声冲了上来,男人臂膀结实,带着一阵呼啸的风堪堪朝桑榆的脸挥了过来。
不自量力的东西。
桑榆冷嗤一声,周身的冷意骇人。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在少女的脸上,攸的,男人忽然尖叫一声,握着手腕“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那只手,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