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宁特意说得很大声。
“分粮?”那人群终于不再死气沉沉,多少有了些骚动。
被迫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被安排做佃农,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看着终于有了点反应的人群,朱安宁也是舒了口气。
如果连分粮,都激不起他们的反应,那这群人也就是行尸走肉了吧。
幸好,还有生存的本能。
不只是那群灾民有了反应,连戚祥也惊讶了起来。
刚才就看着燕王和周王进进出出,在那把粮食给扛出来。
原来真的是要分?
这朱安宁还真是善人啊。
而那两个候在一边的小吏,也是抬眼看了下朱安宁,惊讶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
这地主不是只收粮的么?怎么今儿还派粮了?真稀奇。
而朱安宁也没有管他们的想法,而是对着刚才小吏交给他的名单,看了眼。
然后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今儿每人领一石的粮,小孩减半,一会来我这登记!”
他大声地宣布道。
而此时的灾民们也终于绷不住了。
他们比戚祥和那两个小吏更加难以置信。
但是看这年轻人,是真要分粮啊。
几个年纪稍微大的大叔,没有多犹豫,立马就跪在了那里,开始磕起头来。
粮,就是他们的命。
现在,有人要给他们命了。
在几个大叔的带领下,其他人也没有多犹豫,也是一下就跪了下来。
这可把朱安宁看呆了。
“你们干嘛……拿粮啊!”
他哪受过这种礼,想都没想,就往旁边躲去。
最后还是戚祥出了手。
他无奈地走了过去,搀扶起了几个人,然后示意他们去朱棣朱橚所在的桌前登记。
戚祥怕那几个人走两步又要跪,还连忙补了句:“再跪就不给了啊。”
听着这话,灾民们才陆陆续续起了身。
开始排队。
待到拿到粮的时候,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阿爹,是不是有了这些粮,我们就不用像爷爷那样饿死了。”
有小孩,在陪自己父亲接过粮食的时候,突然开了口。
这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包括排队的人。
刚才还露出喜悦表情的他们,突然又蒙上了一阵哀愁。
不必说,家家户户,应该都有人因灾而亡……
朱安宁伸出了手,也没管那孩子头发还脏,摸了摸。
“再等等,咱们不会再挨饿的了。”
“真的吗?”
“必须的。”
粮食的分发花不了多久。
灾民们总算是找回了点精气神。
朱安宁也趁分粮这个机会,再次点了点这群人的情况。
小孩真的不算少,青壮年劳动力,没想象中的多……
看见分好粮,戚祥又一次走上前来:“朱爷,您还没和他们说你的租呢,然后一会我还得让人给他们工具和材料,让他们开始挑地方建自己的草房啊。”
“哦,对对对,租这事我都忘了。”朱安宁拍了拍脑袋,又走到了众人面前。
清了清嗓子。
“我的地,十抽一。”
现场的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包括灾民,连他们手里的粮,都掉到了地上。
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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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里,刘伯温和朱元璋正在商量着事情。
陪侍太监突然进来对朱元璋耳语了几声。
只见老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迟迟说出不话来。
这让刘伯温好是好奇,能有什么事情能让这经历过血与海的君王如此失态。
只见朱元璋站了起来,踱了下步子。
才开的口:“让他们进来。给我说说是不是真的。”
那太监听见朱元璋的话,也连忙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不多时,朱棣和朱橚就走了进来。
看着就是赶回来的样子,衣裳都没换,多少带点臭汗。
朱元璋也不是在乎这些的人,他大手一挥,让他的两个儿子坐下,然后连忙开口问道。
“分粮了?”
这话有点没头没尾,但是在座的人都知道朱安宁是给灾民们准备了粮食的,所以也不意外,也就是确定一下而已。
“分了,每人一石。”
“嗯,够吃一个月了,可以可以,再加上咱给的,能吃的很好了。”
“朱哥他打算下个月还给……”
“……呃……”老朱一时有些噎住:“这么大方啊……不对,这不是关键。”
只见老朱又站了起来,他盯着朱棣,沉声问道:“你刚才让人进来通报说的事情是真的?”
朱棣和朱橚哪敢怠慢,连忙点头。
“真。”
朱元璋看着点头如小鸡啄米似的两个儿子,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若是当年,我能有这样的……何至于说去拼命啊……”
刘伯温听见朱元璋的感叹,更是一脸疑惑。
结果还未等他发问,朱元璋便先对他问道。
“诚意伯,你收租几何。”
朱元璋知道刘伯温已经是对农民很好的清官,说他为名也好装模作样也好,他确实是不会为难农民的人。
“陛下,臣的田,十收三……”刘伯温被问得莫名其妙,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的十收三,已经是极低极低。
所以他的清廉,也是京城内人尽皆知的。
甚至还发生过收的租太低,而导致他两个儿子抱怨说家用不够难以为继这种事情。
大部分人收租都是十收五左右,要是赶上些脑子不好使的淮西勋贵,抽成更高的也不是没有。
所以虽然老朱收的皇粮不高,实际上很多佃农,还是过得很苦,只能勉强过活那种。
听见刘伯温的回答,朱元璋笑着摇起了头来。
十收三啊,已经很离谱了。
所以,这朱安宁的十收一……是个什么玩法呢?
老朱坐回了位置上,是真的笑了起来。
“诚意伯,那朱安宁的田,十收一……”
朱元璋说的声音不大,却震得刘伯温脑瓜子嗡嗡响。
“什么?!”他也如朱元璋刚才那般站了起来。
“十收一他怎么生活……不过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也不对,十收一……属实是……这属实是……”刘伯温说了半天,最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才是圣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