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宁不惑护送着气哼哼的绿豆,便朝潇湘苑赶。
因为时候迟了些,绿豆驱散了那些为她抬轿子的仆役,沦落到需得与宁不惑步行离开的下场。
“别生气啦……”宁不惑有些无奈,他承认耽搁了时间是自己的错,可他也没让绿豆非得等他,时候到了,自己先回去不就得了吗?
但这话,宁不惑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他虽然有些愚,但绝对不是真的蠢。
哗啦啦……
“啊——!”
绿豆惨叫一声。
“下雨了!”
京城的天说变就变,豆大的雨滴直接落在绿豆的头上,摸着濡湿的头发,她又气又恼,抓着宁不惑又踢又踹,最后还嫌不过瘾,抓住宁不惑的胳膊,张开嘴巴,一口就咬了上去。
“疼疼疼……妹妹,你是花魁,能不能注重点形象?”宁不惑哭笑不得,他现在不过是藏形境,倘若不运起元气,肉体强度与之前也差不了太多,面对绿豆的的攻势,不敢防御的他还是被咬得生疼。
“哼!谁叫你跟那女人聊那么久!”绿豆一脸不满,显然还在记恨。“害我在那等那么久!我在人家家里装了那么久!知不知道我很累的!花魁怎么了!花魁也是人啊!这里又没人!谁看我啊!没人看我就是我!”
雨越下越大,而绿豆依然拿宁不惑撒着气。陈铭的府邸在内城之中,而他们此时也尚未走出内城,因此几乎无甚路人,除了淅沥的雨声,与绿豆气冲冲的娇嗔,街道静得吓人。
绿豆还在用小粉拳捶着宁不惑,而宁不惑的脸色已经渐渐凝固。
好安静。
哗啦啦——
雨声淅沥不绝,绿豆发泄了积攒的不满和怒气,也稍稍平复下来,瞧着宁不惑还愣在原地,以为他还在顾及自己,便伸手替宁不惑撩起被雨打湿的刘海,凑到他脸蛋前:“喂,你走不走啊?雨很大欸!”
雨滴噼里啪啦,街上昏暗无光。
隐有杀气惊水波。
宁不惑牵住了绿豆的手。
绿豆讶异,脸一红,正要将宁不惑手打掉,却看见宁不惑的脸色出奇地冷。
牵着绿豆,宁不惑再迈步,却走得极是缓慢。
步伐渐缓,两旁屋顶细微的踩踏瓦片声却逃不过宁不惑的耳。
“——!!”
就在此时,一道惊雷闪!
宁不惑一把将绿豆抱起,猝不及防下,绿豆惊声尖叫,被抱在怀中几个回旋转身。
霹雳雷霆下,金风细雨中。
宁不惑长剑出手,箭矢划破雨幕,映着雷光,长剑无痕,点点金雨迎上。
绿豆甚至都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剑与箭的交接声都在雷声中结束了。
几道破空的声音由远及近,啪啪几下,钉在了两人原本所在的地方。
哗啦啦——
雨还在下。
被绿豆撩起的刘海在雨水的拍打下,又一次黏在了额头上,宁不惑的眼神如剑如刀,冷冷地盯着地上的钢钉。
绿豆吓得一怔,借着宁不惑的目光,她十分艰难地才瞧见沐浴在雨中的钢钉,脊背一凉,各种危险的想象都在她脑中浮现。
而仿佛就是要配合她的想象一般,四周的街道,屋顶,一群身穿玄色外衣,黑布蒙面,头顶蓑帽的黑衣人围成了一个圈,缓缓地收缩,将宁不惑与绿豆围在中央。
“他,他们是谁……!”绿豆战战兢兢地小声在宁不惑耳根提问,宁不惑蹙着眉头,却又从何处能知晓答案?
“小心了。”日星也发觉了情势不妙,在宁不惑的脑海中出声。“对方人数众多,你且舍了这女子,速速逃生为妙。”
“……”宁不惑沉默不语,他如何不知这是最好的选择,但要他舍了绿豆独自逃生,他又如何做得出这种事来?
他将绿豆放下,微光一闪,春风剑在左,野火枪在右,将绿豆牢牢护住,面对着如黑云般压来的黑衣人,体内元气翻涌。
“……”
情势并没有那么糟糕。
宁不惑低声呢喃着。
这些黑衣人……大多都是普通的武者,尽管武艺高强,但有元气与没有元气是截然不同的。会被一群武者淹没的修士,只有那些一口气真气用尽,便毫无反抗之力的寻常藏形境修者。
他不一样,他的元气无穷无尽。
那么……
宁不惑眯了眯眼。
问题就在那些领头的上面了……
这些黑衣人的脚步看似杂乱无章,但宁不惑一眼便能晓得,他们暗中分做了数个小队,约有一名修者带领三名武者,看着这黑压压的人群,少说也得有一二十名修者。
还有一个问题。
这些黑衣人乱中有序,步调一致……除了这些小队长之外,应该暗中还有一名统领!有可能是伏波境,甚至渊海境!
雨水打湿了宁不惑的手,却不能让他紧握枪剑的手松懈分毫。
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宁不惑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的气管与胸腔。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凶手注意到他的存在,终于要将他铲除,以绝后患了。
只可惜……
就在宁不惑的念头涌动之时,在他身后,绿豆松开了抓住他衣襟的手。
大雨滂沱,但他依旧听见了绿豆的声音。
“不用担心我。”
“把他们都打趴下吧。”
“……”
呼。
宁不惑长出了一口气。
雨幕中,一道惊雷炸响!
宁不惑动了。
面对包围,他的选择是先下手为强!
漆黑的夜加上大雨倾盆,他的视线并不能看出太远的距离,而他相信,对这些杀手而言也是同样!
铮——!!
春风剑颤动着,划过一片雨水,飞溅的雨滴将黑衣人的视线遮盖。
唰——!!
同为修士的黑衣人高举屠刀,然而只见寒芒一闪,他握着长刀的手直接落入雨中,鲜红的血水与雨水相融,在黑夜里染出一片骇人的红。
再一剑!
春去秋来,春未至,秋已发!
宁不惑收剑的威力还要比他出剑更强三分,刚刚失去手臂的黑衣人还未能做出反应,脖颈便喷出鲜血,倒地不起。
宁不惑杀了一人,却立刻又被数人围住。
当头一人,虽无元气,却也是悍不畏死,他的兵器是一柄短斧,便要朝宁不惑的脑壳劈去!
噗呲——!!
还未能近得了身,野火枪一点枪花,便扎穿了他的哏嗓咽喉。
再一舞,枪抡圆了去,甩着这具尸身,将来犯之敌尽数砸倒。
哗啦啦——!!
一片又一片的水幕被卷起,宁不惑再施轻功,踏上一人头颅,闪转腾挪,枪剑齐用,每至一处,便定有血花四溅。
噗呲。
宁不惑心中一凛。
他一个鹞子翻身,后撤数步,又落入一平地之上,再一瞧,险些落入敌手的绿豆便在身旁,原是又回到了原地。
“不二!有……有血!”
绿豆一时花容失色,比方才被歹人包围更加动容。
只见一枚钢钉扎入宁不惑侧腹,鲜血浸透了他的外衣,再一看,额间冷汗与雨水混杂,瞒得过其他人的眼,又如何能瞒过绿豆。
……该怎么办呢?
宁不惑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