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上课
    院门外。

    一群装束干净的少男少女蜂拥而来,洋溢着活泼欢快的气息。

    “快走啊,最后一个进教室的胡老师可要提背书了”

    “茅海祥你怎么落在最后一个啊!”

    “是啊,茅海祥你快点,马上老师就提你背书!”

    他们三三两两的笑闹着、推攘着,一路小跑,冲进教室。

    爽朗的笑声,直接冲散此地沉闷、凄清、腐朽的氛围。

    男孩们大多穿着藏青色或黑色的硬面料上衣,有着笔挺的立领,精致的纽扣整齐排列,四个口袋方方正正,凸显出一种干练与规矩。

    下身搭配同色系的长裤,裤脚整齐地收在黑色的、擦得发亮的皮鞋之上。

    给人一种沉稳而又充满求知欲的感觉。

    女孩们则身着白底浅色碎花的上衣,领口处或是小圆领,或是带有精致的花边装饰,大方的展现出少女的柔美。

    衣袖微微膨起,增添了一丝活泼的气息。

    下身是黑色的长裙,裙摆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展现出优雅的姿态。

    她们的头发梳成整齐的辫子,有的还会别上一个小巧的发卡,更显清纯动人。

    行走间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息。

    学子们涌入教室后,快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桌椅,也被他们扶起来,排列整齐。

    如果……没有厚厚的灰尘,劳黔还真以为是无意中进入了哪个学校。

    可是!

    这些学子们仿佛没有看见灰尘一般,就这么直接坐到了位置上。

    看到这一幕,劳黔不由打了个哆嗦,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心中发毛。

    而杨金生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的某处,没有收回。

    脸色阴沉,眼眸深处隐藏着一丝恐惧。

    敞开的木门外面,正站着一位面带笑意的男人,斑白的头发仿佛浸染了无数风霜。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犹如修竹,眉眼间流露出三分温雅,宛若从书卷中走出。

    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形金属边框眼镜,玻璃呈现略深的茶色。

    一身深灰色的套装,样式老旧,袖口和裤腿都较为宽松,给人一种稳重、端庄的感觉。

    只是他袖口打着的补丁,凸现出几分清贫的味道来。

    此人,正是他昨晚见到的那个提灯人!

    “他怎么会在这?莫非就是这学堂的老师?”杨金生稍稍偏过头,看到所有的学子端坐在座位上。

    对桌椅上的灰尘全然无视,那种恍若未觉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倒是什么情况?”杨金生低声问劳黔。

    还不等劳黔说话,前面一名胖胖的男孩看向他们,笑着喊道“你们两个还站那干什么,赶紧坐下啊,胡老师进来了。”

    “先坐下!”劳黔觉得事情不对,拉着杨金生赶紧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视线正前方,是那悬挂在房梁上的残破灯笼。

    破了一口大洞的烟黄色罩面上,写了两个正对的“平安”!

    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能掉下来。

    劳黔看其挂着的高度,一个成年人站在课桌上,就能将之摘下。

    透过破洞,看到里面是一只被熏黑的简陋瓷罐,或许是用来存放灯油。

    “快别说话了,胡老师进来了。”

    有学子小声提醒。

    教室里瞬间变得安静,落针可闻。

    劳黔起码有十年没经历过这种氛围了,一时间竟还有些怀念。

    学子们口中的胡老师,从前门走入。

    深灰色的衣服,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

    茶色眼镜后面的眸子清澈而睿智。

    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给人彰显出一种超凡脱俗的书生气质。

    他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从容不迫的走上讲台。

    “同学们好!”

    “老师好!”学子们齐刷刷的回应。

    劳黔也是玩心大起,跟着一起喊。

    这一声喊出,仿佛回到了读书时候。

    有一种重回少年时的错觉,好像视线都清晰了许多。

    感觉这腐朽昏暗的教室里,居然散掉了几分衰败和落寞的氛围。

    光线从破损的窗户透进来,照亮了整个教室。

    “接下来,都认真听我来讲课文,好好记着。”

    劳黔竟是鬼使神差的宁心静气,打起精神来,准备听胡老师念课文。

    ……

    “在那个反侵战争如熊熊烈火般燃烧的岁月里啊!

    有那么一座已然落入敌寇魔掌的小城。

    嘿!在这城里,存在着一群格外勇敢的学子。

    他们年纪不大,可他们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对祖国那深沉得如同大海一般的热爱。

    以及对侵略者咬牙切齿的痛恨。

    有一天。”

    胡老师走下讲台,抬手拍了一下那正在做小动作的男孩。

    使得男孩不好意思的笑笑,当即装模作样的坐的板正。

    劳黔只是淡然的瞄了一眼,而后继续盯着胡老师的面庞,听他接着念课文。

    “敌寇在这城里的各个地方,发了疯似的搜刮粮食和物资。

    这群学子得知这事儿后,那是毫不犹豫,就决定要想办法去阻止他们。

    在学子们当中,有个机灵得如同猴子一般的石南林。”

    说到这的时候,劳黔敏锐的察觉到,胡老师的心情好像有了一丝隐晦的波动。

    “他脑袋那么一转悠,哎!就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们借助城中那弯弯曲曲、复杂得如同迷宫一样的小巷,还有那些被废弃的房屋,悄悄地布置了好些个陷阱。

    在一些关键的路口那里,放置了一些伪装得和普通物件没两样的机关,就像是有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木桶,可那下面却连着一根绳子呢,而绳子的另一头系着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

    当一队敌寇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地踏入那小巷的时候,学子们就在那黑暗的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

    那敌寇根本就没防备啊!

    一脚就踢到了那木桶上面。

    随即啊,就触发了机关,那大石头‘咚’的一声,猛地就砸落了下来。

    直接就把那敌寇吓得是哇哇乱叫,鬼哭狼嚎。

    学子们趁着这个机会在周围弄出各种各样的声响,让那敌寇误以为是中了埋伏,然后就一个个惊慌失措得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下逃窜开去。

    在这一片乱糟糟的混乱之中,学子们又悄悄地把那敌寇搜刮来的一些物资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等敌寇回过神来的时候,学子们早就已经消失得没了踪影喽。

    他们呀!就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给了那敌寇一个小小的教训,也为这反侵斗争贡献出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

    让人们看到了年轻一代的勇敢与担当呐。”

    “好了,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劳黔见状,有点发蒙,就一遍,就听明白了?

    回答得这么整齐,你们是要考状元啊?!

    他用肘子重重的抵了一下旁边的杨金生,两人眼神交汇。

    杨金生不动声色的摇摇头。

    劳黔暗暗松了一口气“学渣非我一人。”

    胡老师回到讲台上,问“课文中有几个叠词?举手回答,一人说一个,把机会分享给同学。”

    劳黔看了一眼,全班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包括杨金生。

    好家伙,你背着我偷偷学习。

    不过这问题有点简单,劳黔同样举起手。

    胡老师随即点了一名长相清瘦的男孩子。

    “满满当当。”

    而后胡老师又点了一名扎着双马尾的娃娃脸女孩。

    “弯弯曲曲。”

    劳黔这下确定了,班级里都是天才,已经去掉了两个选项,居然还都举着手。

    竟没有一人因为重复而放弃回答。

    看情况他们从课文中记下的叠词至少三个。

    在劳黔暗自吃惊的时候,又有几名学子回答了问题。

    这时!

    所有人“唰”的一同,齐刷刷放下了手。

    杨金生附过来,低声道“灰尘,不动。”

    劳黔轻轻点头。

    他也发现了,桌椅上面的灰尘,并没有因为学子们的动作而被擦拭,仿佛他们与桌椅并不处在同一时空。

    便听到胡老师继续提问。

    “同学们,你们知道,石南林在哪啊?”

    杨金生也在听着,闻言,顿时一愣。

    课文里的人物在哪里?

    这算什么问题?

    继而!教室里昏暗的微弱光芒,让他记反应过来。

    想起了这是哪里,他们从何而来。

    眼前这胡老师是谁!?

    一阵寒风吹过,发出似呜咽般的鸣响,教室里凭空滋生出几分阴森的气息。

    刹那间!

    杨金生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弥漫出一丝恐惧。

    他浑身发寒!汗毛竖起!头皮直炸!

    仿佛有阴邪鬼魅趴在他背上,不停地吹着冷气。

    教室里。

    突然变得幽暗。

    学子们静静地站着,直挺挺的,像是矗立在陵园的墓碑。

    他们的身影在昏暗中逐渐变得模糊而扭曲。

    这些学子面色惨白,双眼空洞无神,如同鬼魅一般。

    他们一动不动,仿佛被定格在了那里。

    突然,他们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齐刷刷地扭过头来,动作僵硬而诡异。

    嘴巴同时张开,用一种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齐声问道“他在哪?石南林在哪里?”

    那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在逼仄幽暗的教室里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

    学子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和渴望,仿佛在追寻着一个极其重要却又无比可怕的存在。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了,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浑身发颤。

    而这些恐怖的学子就那样直直地盯着杨金生,不断重复着那句令人胆寒的话语。

    “石南林在哪里?”

    整个场景宛如一幅恐怖的画卷,让人不敢直视,生怕陷入无尽的恐惧深渊之中。

    ……

    劳黔蹙了蹙眉,对眼前的诡异场景不为所动。

    轻声嘀咕道“按理说,在课文的城里,可以引申出,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或者,你们都继承了石南林的意志。”

    “你还有心思在这回答问题?”杨金生听到声音,惊讶道。

    经历过刚开始的紧张,此刻他已经恢复正常。

    不管怎么说杨金生是一个武者,纵然第一次遇到灵异事件时有点害怕,但很快就能适应。

    劳黔示意他别动“不要影响我思路。”

    从靠近时看到的断垣残壁,不难发觉,这里曾遭受过一场灾难。

    想起之前看到那一面沾染血与火的战旗,还有胡老师读的课文。

    不难猜出,这里经历过一场战争。

    而这些,应该已经死去的学子和老师,参与了战争,并且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之后可能发生变故,导致他们全都牺牲,但不屈的意志精神,依然活着,并且牢牢地扎根在这片土地上。

    所以!我可以赞扬他们,让这些在战争中受难的可怜人,获得精神上的慰藉。

    劳黔如是想着。

    或者……找到石南林?是否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不管如何操作,如今应该从消弭他们的执念为出发点。

    劳黔觉得,还是询问一下杨金生,一下子他有更好的选择呢。

    可就在这时,眼前的画面一闪,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空气里,貌似有红芒消散。

    那股令人不舒服的压抑气息也在这一刻开始泯灭。

    似乎……变得正常了。

    劳黔怔了一下。

    恍然,莫不是罩着自己的大佬出手了,直接弄死了这里不干净的东西?

    想着,他站起来。

    无意中看到讲桌上放着两盒粉笔。

    当即走过去。

    取出一支红色的粉笔,在黑板上书写起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

    顿了顿,又写了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写完,劳黔后退两步,望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

    轻叹一声,“唉!”

    虽说这是不干净的东西,可为了家国的精神,还是值得敬佩。

    想着,他抬手,朝教室的空虚处,抱拳作揖。

    “走吧!”

    正当他招呼杨金生离开的时候。

    房梁上的残破灯笼摇摇晃晃,居然掉了下来。

    劳黔下意识的将之一把抓住。

    一股意识讯息传到脑海。

    这居然是一件“诡器”,是人的情绪汇集在器物上,并且产生了异变。

    只要情绪不散,这诡器就不朽不灭。

    讯息中包含了这诡器主人,亦是其创造者的部分记忆画面。

    正如劳黔猜测的那样。

    敌寇很快就察觉到了这是学子们所为。

    他们开始在城中疯狂地搜寻这些勇敢的学子,发誓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久后,这群学子被敌寇发现并抓获。

    他们被关押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遭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敌寇用皮鞭狠狠地抽打他们,打得他们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那机灵的石南林被单独拎出来,敌寇对他施以各种酷刑,试图逼他说出更多同伴的信息,但石南林紧咬着牙关,眼神中充满着坚定和不屈。一个字也不说。

    其他学子们也同样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们被饿上几天几夜,不给一滴水喝,身体极度虚弱。

    他们心中的信念从未动摇,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这些残暴的敌人,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们千万别。

    敌寇见从他们口中得不到想要的,便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他们,把他们当成发泄愤怒的工具。

    这些年轻的学子们在苦难中顽强地挣扎着,尽管身体备受煎熬,但他们的精神却从未被击垮,他们始终铭记着自己对祖国的热爱和对侵略者的痛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放弃抵抗。

    可是,最终他们还是没能捱过敌寇凶残的手段。

    直到胡老师找到他们的时候,这些学子们已然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眼看着有出气没进气。

    然而,作为普通人的胡老师,也没能逃脱敌寇的毒手。

    最后,胡老师临终前的信念带着无尽的怨恨,附着在这盏灯笼上。直到今天。

    劳黔怀疑,这盏灯笼里可能不仅仅存在胡老师的信念和怨恨。

    很有可能那些学子们的精神也在里面。

    “事情结束,走吧,拿着这灯笼就能出去。”

    劳黔淡淡道。

    他受到了胡老师记忆画面的影响,心情有些压抑。

    “灯笼就是这处秘境的秘钥?”杨金生指着劳黔手中的残破灯笼,诧异道。

    他眼神灼灼,有些不敢置信。

    秘钥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挂在屋里?

    自己看了好几眼居然没发现。

    杨金生不由感到懊恼。

    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察觉到灯笼的特殊呢,若不然,自己也能获得一个秘境的掌控权。虽然这秘境看起来不咋地,可起码也是个秘境。

    可惜了!

    他也不好跟劳黔抢夺……实力悬殊太大,根本打不过。

    “秘钥?这又是啥,打开秘境的钥匙?”劳黔好奇道。

    杨金生没有心情解释,闷闷的点头道“差不多就这意思,还有其他功能你可以慢慢摸索。”

    劳黔眉头直跳,有些不悦的看了杨金生一眼,又来了,这种爱理不理的样子。

    真烦呐!

    不过见到杨金生的状态有些心不在焉,估计受到刺激了,劳黔也没多说什么。

    只催着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