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
一群装束干净的少男少女蜂拥而来,洋溢着活泼欢快的气息。
“快走啊,最后一个进教室的胡老师可要提背书了”
“茅海祥你怎么落在最后一个啊!”
“是啊,茅海祥你快点,马上老师就提你背书!”
他们三三两两的笑闹着、推攘着,一路小跑,冲进教室。
爽朗的笑声,直接冲散此地沉闷、凄清、腐朽的氛围。
男孩们大多穿着藏青色或黑色的硬面料上衣,有着笔挺的立领,精致的纽扣整齐排列,四个口袋方方正正,凸显出一种干练与规矩。
下身搭配同色系的长裤,裤脚整齐地收在黑色的、擦得发亮的皮鞋之上。
给人一种沉稳而又充满求知欲的感觉。
女孩们则身着白底浅色碎花的上衣,领口处或是小圆领,或是带有精致的花边装饰,大方的展现出少女的柔美。
衣袖微微膨起,增添了一丝活泼的气息。
下身是黑色的长裙,裙摆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展现出优雅的姿态。
她们的头发梳成整齐的辫子,有的还会别上一个小巧的发卡,更显清纯动人。
行走间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息。
学子们涌入教室后,快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桌椅,也被他们扶起来,排列整齐。
如果……没有厚厚的灰尘,劳黔还真以为是无意中进入了哪个学校。
可是!
这些学子们仿佛没有看见灰尘一般,就这么直接坐到了位置上。
看到这一幕,劳黔不由打了个哆嗦,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心中发毛。
而杨金生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的某处,没有收回。
脸色阴沉,眼眸深处隐藏着一丝恐惧。
敞开的木门外面,正站着一位面带笑意的男人,斑白的头发仿佛浸染了无数风霜。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犹如修竹,眉眼间流露出三分温雅,宛若从书卷中走出。
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形金属边框眼镜,玻璃呈现略深的茶色。
一身深灰色的套装,样式老旧,袖口和裤腿都较为宽松,给人一种稳重、端庄的感觉。
只是他袖口打着的补丁,凸现出几分清贫的味道来。
此人,正是他昨晚见到的那个提灯人!
“他怎么会在这?莫非就是这学堂的老师?”杨金生稍稍偏过头,看到所有的学子端坐在座位上。
对桌椅上的灰尘全然无视,那种恍若未觉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倒是什么情况?”杨金生低声问劳黔。
还不等劳黔说话,前面一名胖胖的男孩看向他们,笑着喊道“你们两个还站那干什么,赶紧坐下啊,胡老师进来了。”
“先坐下!”劳黔觉得事情不对,拉着杨金生赶紧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视线正前方,是那悬挂在房梁上的残破灯笼。
破了一口大洞的烟黄色罩面上,写了两个正对的“平安”!
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能掉下来。
劳黔看其挂着的高度,一个成年人站在课桌上,就能将之摘下。
透过破洞,看到里面是一只被熏黑的简陋瓷罐,或许是用来存放灯油。
“快别说话了,胡老师进来了。”
有学子小声提醒。
教室里瞬间变得安静,落针可闻。
劳黔起码有十年没经历过这种氛围了,一时间竟还有些怀念。
学子们口中的胡老师,从前门走入。
深灰色的衣服,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
茶色眼镜后面的眸子清澈而睿智。
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给人彰显出一种超凡脱俗的书生气质。
他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从容不迫的走上讲台。
“同学们好!”
“老师好!”学子们齐刷刷的回应。
劳黔也是玩心大起,跟着一起喊。
这一声喊出,仿佛回到了读书时候。
有一种重回少年时的错觉,好像视线都清晰了许多。
感觉这腐朽昏暗的教室里,居然散掉了几分衰败和落寞的氛围。
光线从破损的窗户透进来,照亮了整个教室。
“接下来,都认真听我来讲课文,好好记着。”
劳黔竟是鬼使神差的宁心静气,打起精神来,准备听胡老师念课文。
……
“在那个反侵战争如熊熊烈火般燃烧的岁月里啊!
有那么一座已然落入敌寇魔掌的小城。
嘿!在这城里,存在着一群格外勇敢的学子。
他们年纪不大,可他们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对祖国那深沉得如同大海一般的热爱。
以及对侵略者咬牙切齿的痛恨。
有一天。”
胡老师走下讲台,抬手拍了一下那正在做小动作的男孩。
使得男孩不好意思的笑笑,当即装模作样的坐的板正。
劳黔只是淡然的瞄了一眼,而后继续盯着胡老师的面庞,听他接着念课文。
“敌寇在这城里的各个地方,发了疯似的搜刮粮食和物资。
这群学子得知这事儿后,那是毫不犹豫,就决定要想办法去阻止他们。
在学子们当中,有个机灵得如同猴子一般的石南林。”
说到这的时候,劳黔敏锐的察觉到,胡老师的心情好像有了一丝隐晦的波动。
“他脑袋那么一转悠,哎!就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们借助城中那弯弯曲曲、复杂得如同迷宫一样的小巷,还有那些被废弃的房屋,悄悄地布置了好些个陷阱。
在一些关键的路口那里,放置了一些伪装得和普通物件没两样的机关,就像是有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木桶,可那下面却连着一根绳子呢,而绳子的另一头系着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
当一队敌寇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地踏入那小巷的时候,学子们就在那黑暗的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
那敌寇根本就没防备啊!
一脚就踢到了那木桶上面。
随即啊,就触发了机关,那大石头‘咚’的一声,猛地就砸落了下来。
直接就把那敌寇吓得是哇哇乱叫,鬼哭狼嚎。
学子们趁着这个机会在周围弄出各种各样的声响,让那敌寇误以为是中了埋伏,然后就一个个惊慌失措得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下逃窜开去。
在这一片乱糟糟的混乱之中,学子们又悄悄地把那敌寇搜刮来的一些物资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等敌寇回过神来的时候,学子们早就已经消失得没了踪影喽。
他们呀!就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给了那敌寇一个小小的教训,也为这反侵斗争贡献出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
让人们看到了年轻一代的勇敢与担当呐。”
“好了,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劳黔见状,有点发蒙,就一遍,就听明白了?
回答得这么整齐,你们是要考状元啊?!
他用肘子重重的抵了一下旁边的杨金生,两人眼神交汇。
杨金生不动声色的摇摇头。
劳黔暗暗松了一口气“学渣非我一人。”
胡老师回到讲台上,问“课文中有几个叠词?举手回答,一人说一个,把机会分享给同学。”
劳黔看了一眼,全班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包括杨金生。
好家伙,你背着我偷偷学习。
不过这问题有点简单,劳黔同样举起手。
胡老师随即点了一名长相清瘦的男孩子。
“满满当当。”
而后胡老师又点了一名扎着双马尾的娃娃脸女孩。
“弯弯曲曲。”
劳黔这下确定了,班级里都是天才,已经去掉了两个选项,居然还都举着手。
竟没有一人因为重复而放弃回答。
看情况他们从课文中记下的叠词至少三个。
在劳黔暗自吃惊的时候,又有几名学子回答了问题。
这时!
所有人“唰”的一同,齐刷刷放下了手。
杨金生附过来,低声道“灰尘,不动。”
劳黔轻轻点头。
他也发现了,桌椅上面的灰尘,并没有因为学子们的动作而被擦拭,仿佛他们与桌椅并不处在同一时空。
便听到胡老师继续提问。
“同学们,你们知道,石南林在哪啊?”
杨金生也在听着,闻言,顿时一愣。
课文里的人物在哪里?
这算什么问题?
继而!教室里昏暗的微弱光芒,让他记反应过来。
想起了这是哪里,他们从何而来。
眼前这胡老师是谁!?
一阵寒风吹过,发出似呜咽般的鸣响,教室里凭空滋生出几分阴森的气息。
刹那间!
杨金生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弥漫出一丝恐惧。
他浑身发寒!汗毛竖起!头皮直炸!
仿佛有阴邪鬼魅趴在他背上,不停地吹着冷气。
教室里。
突然变得幽暗。
学子们静静地站着,直挺挺的,像是矗立在陵园的墓碑。
他们的身影在昏暗中逐渐变得模糊而扭曲。
这些学子面色惨白,双眼空洞无神,如同鬼魅一般。
他们一动不动,仿佛被定格在了那里。
突然,他们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齐刷刷地扭过头来,动作僵硬而诡异。
嘴巴同时张开,用一种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齐声问道“他在哪?石南林在哪里?”
那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在逼仄幽暗的教室里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
学子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和渴望,仿佛在追寻着一个极其重要却又无比可怕的存在。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了,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浑身发颤。
而这些恐怖的学子就那样直直地盯着杨金生,不断重复着那句令人胆寒的话语。
“石南林在哪里?”
整个场景宛如一幅恐怖的画卷,让人不敢直视,生怕陷入无尽的恐惧深渊之中。
……
劳黔蹙了蹙眉,对眼前的诡异场景不为所动。
轻声嘀咕道“按理说,在课文的城里,可以引申出,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或者,你们都继承了石南林的意志。”
“你还有心思在这回答问题?”杨金生听到声音,惊讶道。
经历过刚开始的紧张,此刻他已经恢复正常。
不管怎么说杨金生是一个武者,纵然第一次遇到灵异事件时有点害怕,但很快就能适应。
劳黔示意他别动“不要影响我思路。”
从靠近时看到的断垣残壁,不难发觉,这里曾遭受过一场灾难。
想起之前看到那一面沾染血与火的战旗,还有胡老师读的课文。
不难猜出,这里经历过一场战争。
而这些,应该已经死去的学子和老师,参与了战争,并且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之后可能发生变故,导致他们全都牺牲,但不屈的意志精神,依然活着,并且牢牢地扎根在这片土地上。
所以!我可以赞扬他们,让这些在战争中受难的可怜人,获得精神上的慰藉。
劳黔如是想着。
或者……找到石南林?是否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不管如何操作,如今应该从消弭他们的执念为出发点。
劳黔觉得,还是询问一下杨金生,一下子他有更好的选择呢。
可就在这时,眼前的画面一闪,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空气里,貌似有红芒消散。
那股令人不舒服的压抑气息也在这一刻开始泯灭。
似乎……变得正常了。
劳黔怔了一下。
恍然,莫不是罩着自己的大佬出手了,直接弄死了这里不干净的东西?
想着,他站起来。
无意中看到讲桌上放着两盒粉笔。
当即走过去。
取出一支红色的粉笔,在黑板上书写起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
顿了顿,又写了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写完,劳黔后退两步,望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
轻叹一声,“唉!”
虽说这是不干净的东西,可为了家国的精神,还是值得敬佩。
想着,他抬手,朝教室的空虚处,抱拳作揖。
“走吧!”
正当他招呼杨金生离开的时候。
房梁上的残破灯笼摇摇晃晃,居然掉了下来。
劳黔下意识的将之一把抓住。
一股意识讯息传到脑海。
这居然是一件“诡器”,是人的情绪汇集在器物上,并且产生了异变。
只要情绪不散,这诡器就不朽不灭。
讯息中包含了这诡器主人,亦是其创造者的部分记忆画面。
正如劳黔猜测的那样。
敌寇很快就察觉到了这是学子们所为。
他们开始在城中疯狂地搜寻这些勇敢的学子,发誓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久后,这群学子被敌寇发现并抓获。
他们被关押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遭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敌寇用皮鞭狠狠地抽打他们,打得他们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那机灵的石南林被单独拎出来,敌寇对他施以各种酷刑,试图逼他说出更多同伴的信息,但石南林紧咬着牙关,眼神中充满着坚定和不屈。一个字也不说。
其他学子们也同样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们被饿上几天几夜,不给一滴水喝,身体极度虚弱。
他们心中的信念从未动摇,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这些残暴的敌人,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们千万别。
敌寇见从他们口中得不到想要的,便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他们,把他们当成发泄愤怒的工具。
这些年轻的学子们在苦难中顽强地挣扎着,尽管身体备受煎熬,但他们的精神却从未被击垮,他们始终铭记着自己对祖国的热爱和对侵略者的痛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放弃抵抗。
可是,最终他们还是没能捱过敌寇凶残的手段。
直到胡老师找到他们的时候,这些学子们已然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眼看着有出气没进气。
然而,作为普通人的胡老师,也没能逃脱敌寇的毒手。
最后,胡老师临终前的信念带着无尽的怨恨,附着在这盏灯笼上。直到今天。
劳黔怀疑,这盏灯笼里可能不仅仅存在胡老师的信念和怨恨。
很有可能那些学子们的精神也在里面。
“事情结束,走吧,拿着这灯笼就能出去。”
劳黔淡淡道。
他受到了胡老师记忆画面的影响,心情有些压抑。
“灯笼就是这处秘境的秘钥?”杨金生指着劳黔手中的残破灯笼,诧异道。
他眼神灼灼,有些不敢置信。
秘钥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挂在屋里?
自己看了好几眼居然没发现。
杨金生不由感到懊恼。
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察觉到灯笼的特殊呢,若不然,自己也能获得一个秘境的掌控权。虽然这秘境看起来不咋地,可起码也是个秘境。
可惜了!
他也不好跟劳黔抢夺……实力悬殊太大,根本打不过。
“秘钥?这又是啥,打开秘境的钥匙?”劳黔好奇道。
杨金生没有心情解释,闷闷的点头道“差不多就这意思,还有其他功能你可以慢慢摸索。”
劳黔眉头直跳,有些不悦的看了杨金生一眼,又来了,这种爱理不理的样子。
真烦呐!
不过见到杨金生的状态有些心不在焉,估计受到刺激了,劳黔也没多说什么。
只催着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