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志和,高街十一号酒吧老板,二十年前从老家来江城发展,之后在江城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三年前,他用自己前半生攒下的积蓄咬牙开了家酒吧,刚好赶上短视频营销的风口,借着互联网热潮逐渐把酒吧运营得有声有色,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网红酒吧,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当得起周围人羡慕又钦佩的一句全老板。
全老板本以为自己之后的人生就会这样和和美美顺风顺水地度过。
毕竟人到中年,身体跟不上,多年的奋斗也积攒了些许小毛病,现在整日被妻子督促养生,哪有什么事业心再继续往前冲。
瞧瞧他锃亮的大光脑门,就是熬夜作息不规律导致的严重脱发,他嫌植发麻烦,干脆剃了个光头。
又因为全老板生得人高马大、膘肥体壮,再顶上个光头,往酒吧里一杵,治安都变得好了很多,起码醉酒闹事的事故发生率陡然锐减。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全老板的邮箱收到了来自虞靖川工作室的合作邀请,询问他是否愿意把酒吧在白天不营业的时间段租给工作室用于MV拍摄。
作为一家网红酒吧的创始人,全志和立刻嗅到了其中的商机,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事儿要是顺利,以后他的酒吧就是歌后MV中出现过的酒吧了!
全志和暗自琢磨,等虞靖川的新专辑发布,他就紧跟着在酒吧搞主题活动,循环播放歌后的新歌,再约几个网红来他这里依照MV翻拍短视频……总之这热度他是蹭定了!
今天虞靖川团队来酒吧正式拍摄,全志和还特意打视频电话告诉自家爱好追星的宝贝女儿。
他扯着大嗓门道:“崽啊,还记得爸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歌后来咱家酒吧拍戏的事不?今天白天他们就在这里,你要不要来凑个热闹?”
在江城本地读大学、现在放暑假宅在家里的全念初默默降低手机音量:“爸,你不是说那玩意要保密拍摄吗?”
全志和:“说是这么说,但你是我女儿,没道理自家女儿不让进自家店吧?而且我瞧他们这架势,估计还要到酒吧外头拍呢,肯定藏不住咯。”
全念初纠结地挠挠脑袋,她是追星没错,但她对虞靖川就是普通的路人好感,又不是她正主来了,嗯……有必要去看吗?
要是全念初知道拍MV的导演是曾经给她正主男团拍过的洪广天,那她肯定不会这么纠结了。
“还是算了吧,我昨晚熬夜追剧去了,下午打算补觉来着,爸你帮我拍点照片,到时候我发朋友圈炫耀炫耀。”
全志和遗憾地摸摸脑门:“好吧,你咋又熬夜,待会你妈又要生气了。”
“哎呀,我这不是放暑假么,爸你注意身体,不许抽烟,记得听妈妈的话,知道不,我还在追剧呢,先拜拜了昂。”
“知道知道,拜拜拜拜。”全志和挂断通话,有些嘴馋地摸摸口袋里的烟,想到刚刚女儿的话,还是忍住没抽。
先前虞靖川工作室运送拍摄器材来酒吧时,全志和已经和他们工作室的人都打过招呼了,所以在今天开拍的时候,他没去打扰,一直等到工作室拍完要拍摄的镜头,才从二楼下去找他们聊天。
虽然全志和对娱乐圈不算多了解,但他也看得出来,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除了虞靖川本人之外,就属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导演!
像全志和这种在各行各业摸爬滚打、白手起家的生意人,要和别人套近乎再容易不过。
他热心地帮着洪广天收拾现场,先是夸赞一番虞靖川本人的气势,又感叹几句洪导雷厉风行、才一个下午就搞定这么多东西,之后再把话题引到另一座沙发上坐着聊天休息的女模特们,想借此和这男导演套套近乎。
可聊着聊着,全志和敏锐地察觉到洪广天的兴致缺缺。
奇了怪了,他明明打听到这群漂亮模特是这导演亲自挑选的啊,难不成他想错了,这三十来岁的导演一点不好色的?
但网上不是都说娱乐圈导演玩得很脏吗?
他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一呆。
他眼睛没花吧?!
那,那小子怎么在这里??
全志和下意识地嘀咕出声:“江漱阳……?我草,真的假的……”
“?”
洪广天一下子精神了,转头看过来,扶了扶眼镜框:“你认识他?”
全志和又想摸脑袋了:“呃……算认识吧,他是酒吧的老顾客了。”
“洪导你是不知道,当初我第一眼看见他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偷偷来酒吧玩嘞!他……差不多三年前吧,有一段时间经常来,那时候我酒吧才刚开业没多久,最开始那批顾客都是他引过来的。”
全志和一脸唏嘘:“那会咱们这片喜欢去酒吧玩的客人都知道,高街十一号有个巨他妈帅的小男生,我可稀罕他了,生怕他被别的酒吧拐走。”
洪广天听得认真:“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很多人找我问他的联系方式咯。我又不是出卖顾客隐私的人,怎么会透露这些。”全志和耸耸肩,“不过洪导你也别误会,那小子不是来酒吧喝酒约.炮的,他老奇怪了,说是来酒吧取材,每次就带着个iPad写写画画,瞧着像是个赶作业的学生仔,但哪个好学生来酒吧写作业?问他画什么他也不说。”
“咱们酒吧是出了名的网红酒吧嘛,最开始我在网上发短视频做账号的时候,其实想还拉着小江一起,但他不乐意啊。唉,要是他愿意出镜,我都不敢想我俩能赚多少钱。”
洪广天赞同道:“确实,按你所说的,他只是来你们这里都能出名,如果发到网上,只会更火。”
全志和犹豫半晌,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压低声音问:“所以洪导啊,他怎么跑你们这来拍戏了,我记得他是江财的高材生啊,985的,成绩还蛮好嘞!”
洪广天没反应过来:“啊?江财?江城财经大学?他吗?”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洪广天慢慢开口:“原来是江财的学生……那他,真的很有天赋了。”
都不是表演专业生就这么会演,还长了一张这样的脸,这算什么,先天娱乐圈圣体吗?
“哎哟,那小子看到我了。”全志和直起身,举手朝那边挥了挥。
江漱阳已经卸完妆,头发洗了一遍,还没完全干透,就这样朝着他们走过来。
“洪导,全老板。”他笑着打了声招呼,歪头看着全志和,“聊什么呢,全老板怎么这种眼神。”
全志和丝毫不见外地抬手拍拍江漱阳肩膀:“还能聊啥,聊你嘞,你小子,不好好读大学怎么来拍戏了,没听说你对这感兴趣啊。”
江漱阳开玩笑道:“老实工作赚不到大钱嘛,反正我年轻貌美,就来娱乐圈闯闯咯,又不吃亏对吧。”
“年轻貌美……确实确实。”全志和感叹,“不过你怎么好久没来照顾咱酒吧生意了,都跟你说了来喝酒全免单,还专门给你留了包间,咋还来得越来越少了。”
江漱阳笑了笑:“你不是知道吗,我可没瞒着你,我来酒吧就是为了取材,这段时间都没有要画酒吧题材的计划,我又不爱喝酒,还能来做什么。”
洪广天在旁边听得就差嗑瓜子了,他好奇道:“小江你还画画?是爱好还是副业,你是艺术生吗?”
“算是爱好吧。”江漱阳没有和别人透露过自己接单画画的事情,“当然不是艺术生,我哪有钱学艺术。”
洪广天安慰:“没事,很快就会有钱了,你平时画些什么?是那个……二次元吗?”
全志和来回看了两眼,心情古怪——怎么感觉洪导对江漱阳的兴趣比对那些女模特的兴趣都大得多?没搞错吧……这导演难不成是个gay???
莫名其妙被扣上一口黑锅的洪导感觉头顶凉飕飕的。
江漱阳笑眯眯的,故意拖长声音:“唔——你猜?”
全志和:“……啧啧,我就说这小子不会说吧,以前我问你你也这么说,咋画个画还藏着掖着,你偷摸着画啥子哦。哎哟,不会是啥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江漱阳抬手锤了一下全志和肩膀:“洪导,这里有人给你的员工造谣,快把他嘴巴堵住拉出去!”
洪广天的反应总是慢半拍,明明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戴着黑框眼镜的样子还有点呆:“可是这是酒吧老板……”
江漱阳睁着漆黑明亮的眼睛控诉:“老板怎么了?洪导!我不是你最爱的小江了吗?!”
他话里是指控的内容,语气却是带笑的,黏在额头上的碎发含着薄薄的水汽,汇聚成珠,沿着细腻的皮肤落到眼窝前,像一颗装点在眼角的珍珠。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这珍珠便顺着鼻梁径直滑了下来。
“……”洪广天又被闪到了,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想怎么办。”
全志和笑得像个□□大佬,抬着粗胳膊揽住江漱阳脖颈,粗声粗气:“啥怎么办,我就和咱们小江开个玩笑,谁不知道我最稀罕的就是咱酒吧头牌啊!”
一边说还一边拍江漱阳的肩膀,拍得啪啪响,乍一看活像是他劫持了重要人质似的。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若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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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关注着这边,眼看这三个年龄差极大的人聊得有来有往,纷纷在内心感叹某个小新人有点东西,这就和导演混熟了。
没人发现江漱阳偶尔的心不在焉——全志和提到的事让他想起自己某次在这家酒吧画画的经历了。
也恰好是从那次起,他就很少再来这家酒吧了。
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江漱阳刚上大学的那段时间正是他最专注于画幕的阶段,高中时期因为课业繁重而没有太多精力,但大学自由的时间就多得多了。
那会儿也是他在画幕最放飞的时期,更新勤快得难以想象,几乎保持着每周三更的频率,且上传的作品全是精品。
最可怕的是,这人似乎没有瓶颈,他的画技始终在潜移默化地进步。
而真正让粉丝察觉他画技蜕变的一幅作品,正是他在酒吧第一次喝醉酒后所作。
也是这幅画让江漱阳在画幕正式突破100w粉丝的界限。
画幕是一个国内外画师云集的接单约稿平台,各类作品的同人以及用户的OC(Original Character,原创角色)等绘画作品都可以在平台上分享,除了金主委派的任务单,也还有不少画师在平台上连载自己的原创条漫。
但归根结底,画幕依旧属于小众平台,优点是用户忠诚度和活跃度很高,缺点是用户量有限。
整个平台粉丝量超过100w的画师屈指可数,毋庸置疑,江漱阳已然成为圈内顶层那一拨人中的一员。
至于那幅画……江漱阳每每想起便有些羞耻。
若不是这部作品真的有很多粉丝喜欢,他在醉酒清醒后就恨不得当场清空删掉。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那幅画可以说是他的自画像。
那天江漱阳难得在酒吧订了个包间,点了几瓶低度数的酒,把自己独自关在包间里。
也不记得是听了谁的歪门邪道,说喝醉酒后灵感会爆炸,可以画出意想不到的作品。
总之江漱阳就这样一瓶瓶把自己灌醉了,然后盘腿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对着iPad开始发呆。
包间隔音不太好,即使关着门他也能听到外面舞池里轰隆隆的音乐声。
江漱阳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燥热得令人不适,他注意到服务员最开始送进来了一杯冰水,里面堆着几颗圆球形的冰块。
于是他慢吞吞喝了冰水,含了一颗冰球在嘴里。
他没有嚼碎,那股寒气顺着喉咙直冲大脑,他糊里糊涂的被冻得一激灵,脑袋也清醒了些,偏偏在这个时候刚巧低头和地板上倒映的自己对视了。
江漱阳也不知道为什么酒吧包间的地板光亮得像镜子一样,四周反射的灯光晃得他眼花缭乱。
但那一刻他醍醐灌顶,灵感竟真的爆发了。
迷迷糊糊的大脑并没有影响他控笔的稳定,他神采奕奕地熬夜画到第二天的三四点钟,画完后一鼓作气地上传到画幕,想也没想直接发布出去,作品标题他也是随手填的。
于是几十万粉丝在阴间时间收到画幕app的通知提醒。
——叮!您关注的画师【shuyyy】发布了最新作品[喝醉酒了T.T]
画面是俯视的角度,从上往下看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黑发黑眼的青年仰头靠着沙发,眼睛泛着水光,脸颊潮红,耳垂上暗色的耳钉微微凹陷进肉里,澄黄色的酒液顺着眼睫和鼻梁流淌。
他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袍,衣领浸湿了一片,隐约透出底下的肉色,衣襟大敞,胸腹在暧昧的光影下若隐若现。
青年裤腰扯得很低,只堪堪挂在腰胯位置,漂亮的腹肌上一道繁复精致的纹身正闪着幽幽紫光——毋庸置疑,这是一道淫.纹。
而这黑发青年,自然就是传说中的魔法生物——魅魔。
年轻魅魔的嘴唇被一颗圆润的冰球撑开,冰球抵在舌根,可以看到鲜红的舌头与口腔内壁,氤氲的寒气在呼吸间吞吐,含不住的水滴沿着嘴角缓慢流下。
然而他的表情却满是愉悦,他左侧眉峰上挑,眼睛漫不经心地半睁着,乌色瞳孔倒映着潋滟光晕,戏谑又顽劣,就好像在说——
看不出我在勾引你吗,傻*。
……
等江漱阳酒醒后,再打开画幕,面对的就是爆满的私信和疯狂上涨的关注量。
评论区里充斥着不堪入目的屏蔽词,其中阴暗扭曲又垂涎欲滴的侵占欲几乎要冲出文字直奔眼前。
江漱阳:“……”
完了,社会性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