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苏阅微的手机响了。
“苏小姐!你妈妈情况很不好,送到抢救室去了。你赶紧来医院吧!”
电话是医院护工打来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着急。
苏阅微愣了一下,挂断电话就往外面跑。
颜亦舒见苏阅微神色那么慌张,也赶紧跟在她身后跑了出去。
留下一个包厢的人面面相觑。
到达医院的时候,医生刚好从抢救室出来。
苏阅微冲上去,急切地摇晃着医生的手臂,问道:“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医生抱歉地说:“苏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尽力了。”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苏阅微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旁边的颜亦舒赶紧扶住了她。
她的身体似乎瞬间失去了温度,冷得就像冰块一样。
她不停地颤抖着,那剧烈的颤抖仿佛是在将冰块一块块地崩裂!
她朝医生缓慢地侧了侧头,似乎是想要听清楚医生在说些什么。
她的眼神空洞而茫然。
她的喉咙里不停地发出一些破碎的声音。
没有人能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一直到医护人员把她妈妈推出来,她掀开白色的床单,看到妈妈的脸,才如梦初醒般,用双手捂住嘴巴,一声接一声喊了出来:
“妈……”
这个世界多么可怕,哪怕她拼尽了全力,上天还是毫不迟疑地收走了她的一切。
她仿若被留在了最寒冷最黑暗的一个角落。
她是那么恐惧。
她想要放声大哭。
她想要大声质问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甚至宁可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没有出生过,也没有活过,就不用面对这个荒谬的世界。
不用面对妈妈的死亡,也不用面对疾病、恐惧和悲伤!
她恨妈妈将她生出来,又抛下她匆匆离世!
她恨这个世界,给她的是永无止境的挑战!
她已经变得那么坚强,那么勇敢,她已经攒了那么多的钱了。
她那么拼命,不就是想要好好帮妈妈治病,想要妈妈病好后能好好生活吗?
为什么连这个小小的心愿都变成了奢望?
妈妈连一句“再见”都没来得及对她说,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朦胧中,她感觉到有人在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大声地跟她说:“阅微,你哭出来吧!”
她冷冷地笑。
她干嘛要哭?
她轻轻的,发出呓语般的声音:“我干嘛要哭?我只要求求妈妈,求她走慢点,等等我就好了。我很快就会来了。”
她的唇角勾出一抹凄凉的笑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做梦般的迷茫。
“阅微!”颜亦舒心疼地叫她的名字。
苏阅微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又好像没有听到。
她抬起头,对着颜亦舒露出一个笑容。
“亦舒姐,这个世界很好……我下次不来了……”
“阅微!”颜亦舒抓住她的肩膀,急声道:“你醒一醒……”
苏阅微的目光没有聚焦,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以后,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怕了。”
她的表情木然,没有一滴眼泪。
仿佛所有的眼泪都流往了心底。
她的心底有一片泪海。
好苦,好涩。
颜亦舒搂着苏阅微的肩膀,心疼地安慰道:“阿姨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病痛,鲜花盛开。你要好好生活,不然,她会不放心的。”
她呆呆地听着颜亦舒的话,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妈妈的脸,用一种做梦般的神情说:
“妈,您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您怎么会舍得丢下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您!不放心的话,您就回来啊,就一直陪着我啊!”
这个世界加注了太多的不幸在她身上,她那么孤独,哪怕只是拥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到底,她还知道,有一个至亲的人陪着她在这个世界。
这个人是她真实活着的凭据,是她的根。
起风了,凉风从开着的窗户处吹进来。
她抖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以后,这个世界只剩下冰冷和孤独。
不对,不久以后,这个世界也不会再有她。
…………
接下来的时光,苏阅微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她麻木地被颜亦舒安排着,从医院到灵堂。
她心里的某一部分仿佛被妈妈带走了。
她陷入了一种巨大的虚无。
她跪在一片白色的花海中。
长久地跪在那里。
这是她给妈妈最后的陪伴。
让自己在临死前最后一次尽到一份女儿的责任。
夏昕和叶书欣都过来帮忙了。
他们经常会交换心疼的眼神。
苏阅微像个木偶,不哭,不说话,不吃东西。
经常一跪就是一两个小时。
如果没有人把她拉起来,她就一直那样跪着。
短短两天,她变得更瘦了。
尖尖的下巴,衬得一双眼睛大得可怜。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脆弱和悲伤。
叶书欣看着这样的苏阅微,不由得一阵心疼。
她拉拉夏昕的衣角,小声说:“昕哥,阅微姐又跪了两个小时了,你去扶起她吧!再跪,又得站不起来了。”
夏昕走过去,扶起苏阅微。
苏阅微跪得太久了,起身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夏昕赶紧扶住了她,眼神里写满了心疼。
远远的,顾承礼正好看到夏昕扶着苏阅微的这一幕。
他的眸光瞬间变得异常冰凉起来。
他微眯着眸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脑海中回想起一些他和苏阅微在一起的片段,苏阅微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依靠过他。
他得到过苏阅微的温柔,得到过她的讨好,得到过她的撒娇。
唯独没有得到过这样带着脆弱、全身心的依靠。
一次都没有得到过。
两年的陪伴,抵不过夏昕的偶尔登场。
最后,连她妈妈的葬礼,陪在她身边的都是夏昕。
他茫然地看着他们离得很近的身影,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苏阅微可能从来不是他的月亮,她只是偶然照在了他身上。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束白色的雏菊,轻轻地把它摆在祭拜台上,转身就往回走去。
苏阅微全程低着头,没发现顾承礼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