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找到了你的亲戚,就兑现承诺把另一只镯子给我吧。”
跟着芝兰来的还有一个异族女子,刚才光顾着哭都没注意到她。
芝兰擦干眼泪有些难为情的说:“欢儿,我逃难的路上碰到这位姑娘,我把自己的金雀手镯给了她,并且承诺她,只要她把我送到朔州,找到你,就会把另一只也给她。”
金雀手镯本是一对,两家交好时家中父母便打了这一对镯子,让她姐妹各佩戴一个,寓意义结金兰。
“眉生去把镯子取来给这位姑娘做谢礼。”
朔州不太平,慕欢平素不戴金银,以免招来贼盗,所以这镯子就被收了起来。
慕欢带着芝兰去后园的卧房安置,她冷的厉害,双手都长了冻疮,一双鞋子脚尖都破了。
“你先照顾她,我让冯妈烧些热水,备些汤水。”
俞珩也不方便听她姐妹二人说话,虽然他很好奇肖芝兰是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芝兰围着被子,喝着慕欢端给她的姜糖茶,环视一圈,问“这是你们的家吗?”
慕欢点了点头,一边流泪一边用冷水洗过的帕子给芝兰生了冻疮的手擦干净。
“芝芝,你是怎么逃过来的?”
慕欢知道她是要逃婚的,可难为她从京城逃到朔州,她一个弱女子到底得多难。
肖芝兰双手捂住了脸,抹了把泪,“大婚那天,他们把我送进了洞房后就去招待客人了,当时只有四书陪我,她帮我换了衣服从后门逃走,我骑着马一路想往西川去,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西川在哪。”
“一路上边打听边走,走了没两日便迷路了,我心想这么没头苍蝇似得乱奔也不行,家是回不去了,我就偷偷的回了明州去找了你母亲佟夫人。”
“佟夫人说你嫁来朔州,已经随着夫君启程好些日子,她还给了我钱,让我逃去西川找我哥哥。”
嫁给俞珩是跟芝兰分别后的事情,她自然不知道。
“那你怎么没去西川呢?”慕欢问道。
“本来我已经打算去西川,佟夫人打听到的消息说,家中预料我逃婚后无处可去,肯定要去投奔哥哥的,所以派了管家去西川截我,要
把我带去京城,给侯府赔罪。”
说到这,肖芝兰声音颤颤的又哭诉起来,慕欢忙抚她的背安慰。
“佟夫人给我出主意,说西川不能去,后来想让我去徽州投奔你大姐,一想我母亲在徽州也有亲戚,更不能去,不如受些苦来朔州投奔你,这里天高路远,家中也想不到。”
“那你是怎么碰上刚才内个异族女子的?”
肖芝兰稳了稳情绪继续说:“佟夫人细心,替我找了一个来朔州押运货物的镖局,顺路把我带过来,谁想到半路内个镖局遭盗贼劫掠,慌乱中我跟他们走散了,我花了好几日从树林里爬出来,找回官道,好在身上还有些钱,宿店时碰到了一个粟特人的商队,他们的首领还是个女人,也要来朔州做生意,我便许她重金,说是投奔亲戚,让她带上我。”
好曲折的经历,慕欢心里默默的叫了一句‘老天爷’,究竟是逃出来了。
“多亏了内个粟特女子,她因来回做生意在城里有些人脉,替我打探到了你家,不然我自己还不知道要在城里流落多少天,你母亲给的钱也用没了。”
说到这里,肖芝兰又伏在慕欢怀里大哭起来,慕欢也可怜她受了这么些苦,抱着她,两人哭成一团。
知道肖芝兰刚来,她二人有不少话要说,俞珩便挪到一楼去住,卧房留给她二人住。
洗过澡,换了干净的衣裳,吃了饱饭的芝兰看起来气色也好了不少,她跟慕欢躺在一张床上,就像小时候那样,头挨着头,点着灯在床帐里说悄悄话。
“我怎么办欢儿,逃婚出来我这辈子是不是就完了。”
她偎在慕欢怀里默默的流泪,慕欢抚着她散开的长发,轻缓的一下又一下。
“芝芝,会有办法的,你不逃婚,留在侯府你又该怎么办,起码现在的路你都可以自己选择。”
“欢儿,你说我是不是不孝?”
芝兰怔怔的望着床帐,她的眼睛已经被太多的眼泪模糊的视线不清。
“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喜欢汪崇安,我也受不了自己夫君终日眠花宿柳,更受不了侯府给我的一层层枷锁,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既成全我自己,又成全孝道。”
“你别犯傻”,慕欢
捧着她的脸说,“是他们被权贵蒙了心,他们从来都不在意你的想法,你这是愚孝知道吗!”
芝兰将脸埋进慕欢的怀里。
“可我感觉已经山穷水尽了,在来朔州的路上,我还能有个盼头,盼着能见到你,可真到了,又觉得没希望了。”
“你先不要多想,在我这里住下,我们从长计议。”
她太疲惫了,也许好好地睡一觉才是芝兰现在需要的。
慕欢拍着芝兰的背,就像小时候她们玩过家家,轮到她做妈妈,芝兰做女儿,她有模有样的哄芝兰睡觉,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用耐心和爱心。
……
翌日一早,慕欢来到书房,天蒙蒙亮,俞铮刚结束早读。
“你在写新年愿望吗?”
慕欢站在门口看他正在折一张纸便问道。
俞珩笑着点了点头,“你写好了吗?”
慕欢从袖中拿出一个已经折好的纸,跟俞珩的一齐放进书房窗前摆放的一个白瓷的瓮里。
“宗璘,如果芝兰要在我们家住上一阵子,或者住很久,你会不会不开心?”
“当然不会,只当我多一个妹子,我想我的俸禄还能多加一双筷子。”
慕欢松了口气。
“就算她不是你的手帕交,她也是浩然的妹妹,我跟浩然同窗好友又同科,替他照顾妹妹也理所当然。”
慕欢坐在他对面的椅子里叹了口气,秀眉微蹙,“可芝兰以后怎么办呢,宗璘,你替我想想。”
“确实很棘手”,俞珩拉着慕欢的手思量一会儿。
“她是不是已经签了婚书了?若果去官府登记在案,那就是汪崇安明媒正娶的妻子,有一天被侯府找上门来,我们也只能放人。”
“如果还没来得及登录在案,就是不合律法,先住下来,然后等情形好些了,我们送她明州,得她父母宽恕,或者送去西川,到她哥哥那里,再嫁一个她合心的人家,也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