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鬓云欲度香腮雪(二)
“正想着给大家做新衣服呢。” 徐慕和收好红包笑着说,“别人买称他送砣,真是一场及时雨。” 刘妈也笑晏晏的夸道:“这位少东家可真是局气,年根儿底下都这么忙了,还亲自来给姑娘送红包。” 李继嗣送了红包,徐慕和一年到头承李家照顾生意,也得还些礼才是。 故回家后,徐慕和特地选了十二方精绣罗帕,差周凡送去了李家。 “这是我家掌柜亲自挑选的罗帕,说礼物浅薄,还望李公子笑纳。” 十二方帕子各六条折好放在两个盒子里,除了是上好的素罗,帕子上绣着三种四季的草,绣工精美,竟一朵花也没有。 李继嗣打开来看,有高贵的兰草,也有坚韧的蒲苇,一时觉得有趣。 可为何徐慕和选的都是草呢? “徐娘子怎么绣的全是狼尾巴草、狗尾巴草的?” 李贵倒是憋不住问了出来。 “我家掌柜怕店里绣娘女红粗陋,不堪入目,故选的都是她亲手绣的。” 李贵还是不解,“那徐娘子喜欢草?” 周凡点了点头,“疾风知劲草,徐掌柜最喜欢这句话。” 李继嗣也喜欢这句话。 他看着帕子上的草竟清晰的浮现出徐慕和这么个柔弱且沉默的人来。 他扣上盒子道:“礼物我收下了,代我向你们掌柜道谢。” 李继嗣用指腹搓着自己的玉扳指,其实他还真有点羡慕徐慕和的内位夫君,细水县的县丞,他的确讨了个好娘子。 …… 李家虽是商贾人家里最体面的,可还是得勤勉经营。 徐慕和归家几天后,刚过了除夕,还在正月里,金玉商号的李老爷便亲自带着贺寿的生辰纲往京城去。 十几车的珍奇异宝,全是官衙里的差役押送。 为了安全着想,前一日就张贴告示通知,沿途街上一个人都不许出来瞧热闹。 可为了见识这难得一见的场面,挨家挨户还是掀了窗缝、门缝偷偷的看。 “你们说那里面都是些什么?” 合严了窗户,被冷的直搓手的宋雪儿问挤在暖炕上众姊妹。 因是一大清早,大家都刚起,懒懒的穿衣服,洗漱。 “是金银锭子吧。” 宋霜儿听见月棠的话咯咯的笑了起来。 “听这孩子说傻话,世上有远比金银更值钱的东西呢。” 约摸半个多时辰,押送生辰纲的队伍出了城,戒严结束。 刘妈妈过东厢房来交待乔三姐几句话,今天她要陪徐慕和去细水县给肖彦松拜年,送些年礼。 内个偏僻的地方过年也没什么好东西,故徐慕和预备了不少点心果品和新衣新鞋,都带了去给他们。 其实徐慕和还要去办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跟月棠有关。 月棠不能一辈子见不得人,肖彦松是个单身男子不能抚养月棠,故当日只能送到这里来藏着。 现在徐慕和也站稳了脚,她要去臧家把当日崔家下聘的钱还上。 再给贴给臧家一笔钱,让臧家与月棠断绝了关系,以后月棠就不用躲闪了。 能光明正大的出门嫁人,与他臧家并无关系。 当然徐慕和没有提前跟月棠说,一来她怕月棠这孩子心事重,日日因为受此大恩惠对他们更加恭敬,二来怕臧家不讲理不肯放了月棠,事情若办不成岂不让她失望? “娘子要在那住上几日吗?” “办完事一两日就回。” 乔三姐披了棉袄领着月棠送徐慕和她俩出门。 “娘子不要心急家里,多住几日也好,千万别着急赶路,选个好天气再出门。” 刘妈小声的说:“你是不知道,那肖大人还没成婚,不方便,我们若不是有私事,还想连夜赶回来呢。” 乔三姐不敢让月棠到门外去,万一被谁看见告诉她家里就不得了了。 故只送到后门,二人与徐慕和他们摆摆手,方才恋恋不舍的折回去。 徐慕和与刘妈登车后,周凡驾着车往细水县方向去,行了约半盏茶的工夫,周凡却靠边住了马车。 “姐姐,是李少爷。” 徐慕和忙打了车帘,见李继嗣坐在马上停在自己的车轿边。 他穿着墨色的貂皮斗篷,戴着雪帽,足蹬翻毛鹿皮靴子,隐约露出里面一身红色织锦棉衣。 应该是送他父亲的押运队伍出城后折返回来,正巧与他们遇上。 “你们这是回细水县?” 李继嗣还记得她是细水县县衙里某位大人的官眷,故这样问了句。 其实心里还嘀咕,大过年的,她怎么也没回去跟夫君团圆,反倒留在这镇上的铺子里。 “去探个亲戚。” 她今天穿的仍旧素净,大过年的回去夫妻团圆,竟也没有打扮一番,甚至外罩的斗篷还是半新不旧的一件。 “探亲?” 周凡笑着说:“我姐姐跟细水县的县丞肖大人是亲戚,去拜个年。” 亲戚?不是夫妻吗? 李继嗣错愕地瞪瞪地看着车里的人,看的徐慕和秀美微蹙地狐疑的与他对视。 他怎么了?神情怎么这般奇怪?徐慕和心里暗想。 “你替我……给肖大人带个好。” 李继嗣期期艾艾的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这会子胯下的马像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慌乱的心情,不安分的乱动。 李继嗣借着马匹躁动,便告辞走了。 “李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还在乎一个县丞?”连刘妈都不解,放下车帘后嘟囔了句。 “可能是出于礼貌吧。” 刘妈突然笑了下,小声的与慕和道:“莫不是原来误会姑娘跟肖大人是夫妻?咱们刚来那会儿传什么的都有,这会儿听说您跟肖大人是亲戚,故有点意外。” 不能吧,慕和心中又合计‘管他呢,李继嗣怎么想与我有什么相干。’ 徐慕和与县丞是夫妻这事儿还是李贵告诉李继嗣的,故一回到家,李继嗣便揪了李贵到跟前来问话。 “爷,我也是街从上打听来的,谁想到他俩不是夫妻,可能是误传。” “那你还不快去重新打听。” 李继嗣脱了斗篷坐下喝杯热茶暖身,差遣李贵马上出去打听。 李贵退了两步又上前,挠了挠头问,“爷,打听徐娘子做什么呀?” 她是谁家的娘子,还是哪家的寡妇,哪怕是个未嫁人的姑娘,与少爷又有何干系呢? 李继嗣也说不明白,被李贵这么一问反倒塞了嘴。 好半天才教训李贵道:“她总给咱家做活儿,还不是担心她身份不清不楚。” 李继嗣寻思半天,找出个像样的理由来。 “还是少爷想的周全。” 李贵到底是个小厮,听罢忙往外头跑,去打听徐慕和的来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