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敬茶后徐慕欢随着俞珩在左手位落座。
太妃将阿元唤道跟前,见她生的着实好看,不禁面露笑容问,“鸾鸾几岁啦?”
“六岁。”
阿元全无笑容,一张小脸儿有点紧张怕生的绷着。
“这是鹭姐姐,你大伯父的女儿。”
阿元看了看明鹭,朝她做了个万福礼。
“姐姐安好。”
对着孩子,大人们总是宽容的,故一时气氛放松了不少。
太妃身后的邱姑姑笑着说:“到底是王府血脉,二姑娘还这么小呢,就出落得这等模样,有这种气度。”
邱氏话里话外好像全因为俞珩,明鸾才能生的这样好。
阿元看了眼邱姑姑,一本正经的说:“大家都说我长得像我阿娘。”
以往总有人说阿元长得像徐慕欢,所以阿元一听见邱姑姑说起容貌来就惯性的提自己像母亲。
徐慕欢正喝茶,听罢女儿的稚言心中一喜。
虽然孩子是无心机的,但却恰到地怼了那邱氏。
“上学了吗?”
老王妃拉着明鸾扯闲话。
“阿娘教我识过几个字。”
“那都读些什么书呀?”
太妃拉了一把明鹭上前,想比较一番似得问。
“你鹭姐姐在读女诫、内训。”
这两本书阿元从未听过,只回答道:“原来只看千字文、弟子规,今年我也六岁了,母亲教我读了论语和孟子。”
都是世代簪缨的人家,自然都知道四书是男子科举时必读的,内宅女子少有拿来启蒙使用。
太妃听罢略觉诧异地看了眼徐慕欢。
“女儿还是不要充作男儿教养,也该让她多习闺学和女四书才对。”
俞珩觉得这话颇带教训意味,便转圜道:“慕欢娘家自有一套教导孩子的办法,循序渐进很有章法。”
俞珩也不是一味偏向维护慕欢,确实让女孩子从小就学女诫之类的没什么好处,管教成缩手缩脚的样子。
王妃被儿子当面反驳有些不悦。
“你二人这么多年身下只这一个女儿,也难怪当成儿子养。”
读书教育意见相左倒也没什么,可这样说话就是故意挑慕欢没能养个儿子。
俞珩冷下脸来,觉得母亲是在故意找茬。
当初她让自己把徐慕欢带来请安奉茶就提前说好了,不提过去那些旧事,为何还要找不快。
“这么多年我在西北不是出兵就是打仗,一出门少则数月多则论年,少有在家,身下能有个女儿就已经是积德了。”
俞珩摆摆手让阿元到自己这边来,决口不提慕欢身体不好,多年不宜生育的事。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邱姑姑赶紧活络场面,跟老王妃请示道:“早膳备好了,两个姐儿想必都饿了,要不一家子边吃边叙吧。”
这一顿饭也吃不出什么好来,处处是规矩,绑的人浑身不自在。
俞珩与慕欢自在惯了,受不了这种在家里也处处受拘束。
俞珩回到西府后想让月蔷去厨房再弄些吃的来,他实在是没吃饱。
“母亲,我想吃灌汤包。”
早饭没一道菜是阿元爱吃的,但在‘别人家’阿元不敢撒娇,只能坐在那乖乖的喝粥。
大人一撂筷子,那些嬷嬷妈妈们就过来撤桌子,小孩子本就吃饭慢,统共也没喝进去多少。
“让濮阳出去买点吧。”
汤包得提前一天准备,熬好肉冻,这会子让厨房去做,得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买回来都凉了,汤包得热着吃汁水才香。”
阿元这一说俞珩也馋了,抱起女儿说:“要不也别折腾了,咱们出去吃吧。”
这……刚从东府用完早饭就出去吃,让人知道了还不说闲话,慕欢有一丝犹豫。
“别犹豫了。”
俞珩拉她起来。
“我知道一家汤包做的极好,他家山海兜也是一绝。”
一提山海兜阿元马上鼓掌高兴起来。
“我要一口气吃三个!”
她又伸出五根短短胖胖一节一节的手指头来,“不!我能吃五个。”
俞珩亲了口女儿的小手,笑着说:“好,咱们这就去吃山海兜。”
……
俞珩夫妇走后,俞璋自然也坐不住,靖熹斋便只剩下一屋子女人。
程寻意仍是老样子,阖府上下几乎就没怎么见过她笑过,眼神也几乎都注意在女儿明鹭身上。
“唉!这怎么能行呢,这么多年身下孤零零一个女儿。”
老王妃叹了口气,绷着脸道:“二郎还青春年少,怎么也得生个儿子才行。”
程寻意表情木然脑子可不木然,她听出来太妃有给俞珩纳妾的意思,但程寻意仍没有搭话,也没有顺着太妃的意思附和。
程寻意心里清明的很,人家夫妻的事情人家来解决,贸然插手必生逆反。
且今日俞珩有多袒护徐娘子在场人都见了。
太妃与俞珩是母子,惹俞珩不快也不会怎样。
程寻意心想‘她只是个嫂子,若是惹急了二房,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我记得老爷在世时与向大人多有交情,他有个小女儿叫卿怜吧?”
邱姑姑赶忙答话说:“是是,今年怎么也十六七岁了,去年来给您请安我见过,生的是面皮白净、端庄有礼,谁看了都喜欢。”
“而且向三姑娘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体态,面相一看也有儿子命。”
程寻意看着太妃和邱姑姑在那里一唱一和的演戏,心里揣摩她二人恐怕谋划这门亲事许久了。
向大人虽只是礼部仪制司主事,也是朝廷命官,让一个命官的女儿入府做妾,哪怕是给侯爷做贵妾,也是颇丢脸面的事情。
肯定是向家先表露了意愿,老王妃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议论。
“可是徐娘子不像有那个容人之量的人,等不到她自己去向家求这门亲。”
邱姑姑敢背后非议徐娘子,也是揣中了太妃不喜欢徐氏。
但她还是太大胆了,程寻意斜了邱氏一眼。
“寻意,我记得向大人也是你父亲的老部下了。”
程寻意恍悟,怪不得当着她的面做戏这么久,原来想让她当这个出头的坏人,去撮合这门亲事。
程寻意才不干。
徐娘子如今是诰命加身的侯夫人,与俞珩还恩爱着,虽成婚七年也还青春年少,未听过无法生育。
而且太妃是见徐娘子不摆她那一道,想往二房塞自己人,给徐娘子下马威。
所以让自己讨嫌的给二房屋子里塞妾室,打错算盘了。
“都是陈年的旧事,儿媳也记不得了,且父亲已故去,怎敢在长辈面前提交情。”
程寻意看似驯服,其实老主意多,听她这推脱的口气,太妃就觉得不顺心意。
“你是珩哥儿的嫂子,如今是当家的王妃,且与向家还有旧交,是最适合提亲的人了。”
老王妃再不敢贸然得罪俞珩,只能‘借刀杀人’。
可程寻意这柄刀岂止是钝,根本就是没开刃。
她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说:“儿媳刚出父亲的孝,不宜做这样牵线拉媒的事情,且二弟有母亲和哥哥在,我一个嫂子怎敢张罗,岂不是越俎代庖。”
“徐娘子又有厉害的名声,我们是平辈的妯娌姐妹,她岂能买我的账。”
老王妃知道程寻意是个滚刀肉,她不愿意的事儿,推她也推不动。
逼得紧了说不定明日就推脱自己的身子不舒服,窝在屋子里几个月不起来。
“罢了,指望你也是指望不上。”
老王妃叹了口气,心里也是气这两个儿媳没一个驯从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