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艺夺三元斩芳心
    中秋节几日后,林遥的妹妹林映洁到张家做客,她与张惠通私交不错,尤其是张惠通与林遥订婚后,她更是常来。

    探望过张夫人后,张惠通便带着林映洁往自己的小楼去坐坐。

    她二人时常赶了婆子、妈妈,坐在三楼的阳台上聊闺房话。

    “欸?这幅画怎么在你这?”

    这幅‘月宫捣药图’可是朱瑾的新作,前几日中秋节上,在千盏楼被当作彩头送给斗艺夺魁者。

    “朱瑾说这是他专门为千盏楼的斗艺大赛画的,节刚过完三五日,那魁首的文名热度还没褪,画就到你手里了,还不快交代是怎么得来的。”

    林映洁不像张惠通这样闭塞,林遥是她嫡亲哥哥,时常能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张惠通家里嫡庶争地激烈,兄妹不亲,她便少了许多出门的机会。

    京中好多热闹事儿,像庙会、斗艺大赛,她都只听闻未曾见,也没人带着去,只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和裙幄宴她才有机会出门。

    今年长宁府的花会还因为两家有隔阂她也没去成,为此还懊恼了好几日。

    “丫丫,这不是博画斋的伙计送来的吗?”

    丫丫跟张惠通撒了谎,说这是博画斋的掌柜特挑选的,以弥补上次失了‘春日嬉乐图’的遗憾。

    本来张惠通还打算将画充到林伯父的寿礼中,可展开一看,她又不舍得了,便留下挂在自己房里。

    丫丫见事情败露,害怕地说:“姑娘,这是恣意园内位郎君送的,不是博画斋。”

    “徐郎君的小厮说,上次姑娘将画让给他们,徐郎君心怀谢意,想用这幅画来道谢,还不让我将实情告诉姑娘,奴婢不知道这画这么有来头,而且是白送的,就拿着了。”

    张惠通顿时千情万绪心中涌起。

    既感慨这位徐郎君如此体贴有礼,又意识到自己对他愈发芳心怦然。

    奈何林映洁还在,张惠通只能尽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她察觉出来。

    “惠娘,你认识那位夺魁的徐郎君吗?”

    “不认识,一面之缘”

    张惠通有意隐瞒过往,敷衍她说:“内次我母亲摔了腿,暂到一户人家落脚避雨,恰巧是徐郎君的住处,后来母亲让我备了谢礼给他,再后来就是博画斋里,他带着外甥女去选画,正好与我同时选中了朱瑾的画,我念着旧恩让给了他,如此而已,并无深交。”

    “这人也太大方了。”

    林映洁赏着那副‘月宫捣药图’,比了一根手指说:“这幅画值一千两呢。”

    “当天他夺魁后,朱瑾亲自将画送给他,当场就有人出价一千两要买,但他没卖,我还以为他是待价而沽,没想到竟是当作谢礼,就这样白送你了,真是个豪爽不羁的风流才子啊。”

    年少而知慕少艾。

    少女亦少不了对俊俏少年怀春。

    林映洁当日也在千盏楼的斗艺现场,对那位只有十六七岁却才华不俗的玉面书生印象颇深。

    “他长得真好看”

    反正也没外人,林映洁有些发花痴地说:“白白净净的,有些瘦削文弱但长身玉立,声音也好听呢。”

    “是么”

    张惠通借饮茶遮掩她的失措,假意附和了一句。

    她怎么会不知徐文嗣生得好。

    他们第一次在上元节相遇时,徐文嗣一转身,张惠通顿觉赏心悦目。

    “你没见过他?你们不是也有一面之缘?”

    “哦,没仔细看,早忘了。”

    也许是张惠通遮掩的好,也许是林映洁没想到张惠通会芳心另许,故未有察觉。

    她凭栏而坐,与身边的人继续发花痴地说:“不光相貌好,才学也好。”

    “第一轮是赌书,千盏楼特选了六部生僻寡闻的书,从中挑选一两句话,让参赛的人来猜出处,我哥第一轮就落地了,不过也不能怪他,第一轮后就只剩下五个人入围,那位郎君是最年轻的一个。”

    映洁开始讲起斗艺当日的场面。

    “哪六部书啊?”

    张惠通心想‘林遥也是走科举入仕的人,虽然还未中举,只是个秀才,但学问还不错,第一轮就被刷下来,可见是有难度的。’

    “我都没看过”

    林映洁摇了摇头,“不是常见的,这个什么论,那个什么疏,我是一个没记住。”

    “那第二轮斗的是什么呀?”

    “第二轮是琴挑。”

    林映洁讲地颇有兴致,“千盏楼请了个歌姬在屏后抚琴,效仿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让参赛的人听琴声来解心意,并现场作诗一首抒其意。”

    “当场有两个书生不通音律,还滥竽充数,最后闹了大笑话呢。”

    “这第二轮过后,只徐郎君和一个许——还是荀郎君的入围。”

    林映洁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相貌、气度在她这里要比才学留下的印象更深,那位荀郎君年近四十,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相比,怎会入得她的芳眼呢。

    自然连姓什么都记不太清了。

    “你可还记得他作的那首诗?”

    林映洁不大通文墨,双掌托着脸使劲儿地回忆一番,却也记得两句,“衣沾月华目噙霜,枕剩衾余指犹凉。”

    “听着像是闺怨。”

    “就是闺怨,我哥给我解释说,嫦娥奔月后在广寒宫思念丈夫羿,孤独难耐,歌姬借寂寞嫦娥自比,聊表闺阁寂寞。”

    林映洁忽又雀跃地说:“我想起另两句了,月中姮娥身独坐,俯首人间满琳琅。”

    张惠通起身去案前,提笔将这首诗默了下来。

    “我还没跟你讲第三轮呢。”

    “第三轮最精彩了,是盲弈,两个人不用棋盘、棋子,只凭记忆和棋谱、棋法对弈,那位徐郎君记忆力惊人,愣是下到对手记混、记不清,败下阵来,后来有个人不服,替补上去继续对弈,仍是败下阵来,他可是一连杀下两个对手呢。”

    林映洁越说越是芳心悸动,脸上已现绯云。

    “只知道他姓徐,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张惠通只看着案上的那首诗,仿佛在预兆着她婚后孤单、寂寞的闺阁生活。

    心中思忖着‘她倒是知道徐文嗣的底细,可又能如何呢,终究是无缘无份罢了。’

    “惠娘,我要偷偷告诉你一件事”

    林映洁伏在张惠通耳边,悄声道:“我哥收了一个通房。”

    “我母亲叮嘱我,不叫我告诉你,说你家知道了一定会勃然大怒,没准婚事都吹了,但我想,你我素来交好,比亲姐妹还好,我怎么能帮着哥哥、母亲瞒着你呢。”

    “谢谢你映洁。”

    张惠通料到了,自订婚起林遥就没对她有过丝毫殷勤,另有所爱也是意料之中的。

    “不过你放心,那丫头现在在我母亲院子里看着呢,等你过门前她都没机会再去伺候我哥哥,也不会封她做姨娘,我们家都向着你的。”

    张惠通为了让映洁安心,勉强朝她笑了下。

    她复又望向那幅画,刚才映洁说这幅画值一千两时,张惠通还着急想把画还回去,不好受人重礼。

    可现在她不想还了。

    就让这幅画陪她吧,留作一个念想,在无望的日子里能留有一丝的温暖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