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欢挎着花篮子从忆枫居走过去,看见里面的一幕,忍不住站在门口多瞧了几眼。凤飘雨正在教秦风习字,书纸洒了一地,上面都是各种歪歪扭扭的字,很丑,多放飞几笔,就是鬼画符了。不知为什么,秦风本能地觉得自己不爱写字,但因为有凤飘雨在,所以他才愿意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秦风脸上还缠着纱布,旧皮已经蜕的差不多了,现在是长新皮的恢复期。雪欢盯着秦风看了一小会儿,心中兀自幻想,这白布之下是怎样一副俊容呢?秦风过去虽然容貌丑了些,但那双眼睛生的极好,想来其他地方也是不差的。
“欢欢……”
“欢欢……”
雪欢过来的时候,凤飘雨就注意到她了,彼时她正犯花痴,叫的都不听。
雪欢回过神来:“公主,你叫我?”
“你过来。”
雪欢抿着小嘴走过去:“公主,怎么了?”
“走近些,你看的不就更清楚一点?”凤飘雨调侃道。
“公主,我看的是你。”雪欢没底气地辩白。
“我也没说你看的是秦风啊。”看着雪欢这不打自招的模样,凤飘雨眉眼笑弯。
“我去摘花了,不跟你们在这玩了。”雪欢假装恼羞成怒,拎起篮子快步地走了出去。
雪欢走后,凤飘雨悠悠笑道:“小风,我们家欢欢好像喜欢上你了。”秦风拿毛笔的手一僵,戳出一大团黑点,凤飘雨看过去,戏说:“想不到你竟如此欢喜,连笔都拿不稳了。”
秦风白纱遮面,观不出表情,唯有一双好看的眸子,很是沮丧,凤飘雨低着头,看不到他眼中的黯淡。后面的字,秦风静不下心来好好练,十笔的字写成八笔,需要一“撇”的地方,写成一“捺”。今日练的这么久,凤飘雨只觉他是累了,便允他一旁休息。
“小风,乾坤有没有跟你说,你脸上的纱布什么时候可以摘下来?”凤飘雨笔下的相思树已经完工,笔墨未干,她似乎还有继续画下去的意愿。
“还有十四天。”秦风靠在相思树下休息,看风吹过凤飘雨额前的发丝。
“那快了,到了那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凤飘雨抬头,微微笑道。
“什么地方?”秦风直起身子。
“哎,你别动。”凤飘雨惊呼出声,秦风又靠回去,一动不动,手刚提起,现在僵在那里,不知道往哪放。
“你放松一点。”凤飘雨又对他说,秦风照做了。“如果你累了,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我不累。”
“休息一会儿吧,我这里还要好一会儿呢。”凤飘雨认真端详秦风的外观,白纱遮面的人,她却勾出了容貌,没有那些丑陋的伤疤,一个俊美的少年出现在画纸上。颀长的身姿,双腿伸出来,草坪都还差了几公分。发丝轻扬,安静熟睡的模样,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身上没有一丝怨气,明明是遭受了那么多磨难的人。
画纸上,少年靠在树上,不远处,站着一位女子,不见容貌,只留背影,三千青丝随风律动。岁月安好,不惹尘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半月后,到了取纱布的日子。雪欢一早就盼在墨阁,心潮澎拜地等乾坤过来。秦风被雪欢一直盯着,颇有些不自在,他走出去,雪欢便跟了过来。他收拾挂在院中的画卷,雪欢便帮他一块收拾,他去浇花,雪欢便随他左右,好不容易把乾坤等来,秦风歇了一口气,只是凤飘雨却又不在。雪欢告知他们,凤飘雨一早被天君派人请过去,现在还没有回来,凤飘雨不在,秦风坚持不肯取下纱布,乾坤等不得,与雪欢齐齐动手要揭下他的纱布,看看他长什么样子,秦风力气大,将二人推开,躲了起来。
凤飘雨不知悠雪宫发生的事,天君请她来,她本有意推拒,过来请她的人说今日有一位将军也要来,她才改了主意。是哪位将军,那位仙君不是十分清楚,只说是位女将军。凤飘雨想的是梅姜,就答应去了。天君设请她的地方在鸾和殿,这里本是天君与他的发妻居住过的地方,凤飘雨走到门口时便有些犹豫。
“凤雪殿下,天君正在里面等您。”君连恭敬地说。
凤飘雨面容沉静地思虑片刻,既是来了,也没有再回绝的理由。君连前面带路,凤飘雨走了进去。比起悠雪宫的朴素,鸾和殿奢华地过分,作景致的墙,都是玉镶而成,桥上的雕兽,嘴里含珠,池子里供养的非一般金鲤,而是龙鱼,据说龙鱼汤是滋补良药,凤飘雨有缘尝过一次,味道没有什么特别的,还不如她的酱子鲫鱼汤好喝。
天君早已摆好酒菜,见凤飘雨过来,容光焕发,配上一身平常的服饰,像是年轻了几千岁。
“微臣参见天君。”凤飘雨施礼。
“飘雨,这里又没外人,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客气了。”天君欲挽起凤飘雨胳膊,被她巧妙躲开。
“家父自幼教我君臣有别,为人臣子,自当时刻遵守,才不会逾越了规矩。”凤飘雨神情平淡,不施粉黛,冷漠地就像没有感情的动物。
“随你高兴,不过本君更希望你能把我当作一个朋友,因为在本君心里,你不是我的臣下,而是我想亲近的人。”华宸天君第一次向凤飘雨吐露心扉,没有摆出天君的架子,平易近人地就像顺毛的狮子,收起了所有的利爪,只为讨眼前人的芳心。
“天君,微臣家中遭逢大难,一颗心早已沉寂,往后只想守着悠雪宫这一方土地,了此余生,其他的事情,不会想也不愿想。”华宸天君的话,和他这个人,凤飘雨都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你还年轻,不要说这些傻话。过来坐吧,今日本来就是请你吃酒叙旧的,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事,就不提了,”华宸转而吩咐侍从,“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凤仙家倒酒。”
酒是倒了,只是凤飘雨却没动。
“天君,你长我十万岁,辈分差了不只一道,不知这旧从何而叙?”
侍从倒酒的手一抖,酒水差点洒出来,敢这么跟天君说话的人,凤飘雨是第一人。如此大不敬,天君怕是会不高兴。侍从余光悄悄地打量过去,见天君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
“你两万岁时,我便认识你,现今你七万岁了,如此说来,我认识你已有五万年,其中的旧事,不是一件两件能说的清的。本君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于那蝶林起舞,整个林子的蝴蝶鸟儿都来观看,那情景,本君至今都无法忘怀。”华宸陶醉在自己的回忆中,连声音都变得温柔起来。
“让天君费心了,陈年旧事,我早忘了。”凤飘雨冷淡地说。
“无妨,与你有关的事,本君都记得,以后,本君可以一件一件说与你听。”
凤飘雨表情愈加冷漠,她没想到,华宸会如此啰嗦。
“天君,听说今日还有一位将军会来,不知道这位将军现在何处?”凤飘雨心里念想着梅姜,希望能从她那里打听到凤秦的消息。凤秦是她唯一的弟弟,也是她十年来努力活下去的执念。在魑魅魍魉谷,他被叛军逼到绝境,等到梅姜赶到时,他已经跳了下去,梅姜回来时带给她四个字:生死未卜。没有找到尸体,就有活着的希望。
“不急,本君已经宣她了,她很快就会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