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兵越来越多,秦风的防御很快被攻破,他召出佩剑,与这些魔兵正面博杀起来。
魔族的咒印,潇宁完全看不懂,她眼看秦风受敌军包围,一贯大军压境都不皱一下眉头的她,心脏微微地缩起,她静不下心察看符咒种的巧妙,召出无心剑直接朝太苍境劈了下去。一下不成,她又来第二下,第二下也不成,灌注灵力,继续。终于在劈下去第六下的时候,潇宁看见这些印碎了。她嘴角浮出喜色,正待伸手去取,太苍境却从她眼前飞走了去,她看着太苍境落下的方向,看着那勾着嘴唇笑的魅惑众生的面容,心里凉了半截。
“尔等宵小,也敢在本尊地盘造肆。”幽罗冷笑道。
一场生死局在幽罗和潇宁之间拉开,天族战神和魔族至尊,潇宁的无心和幽罗的摄鬼在空气中对击的气流让底下路过的人躲闪不及,好些人都做池鱼殃及。潇宁与幽罗正打的难分伯仲之时,手中的剑突然脱壳,朝着秦风的方向飞去,并及时挡在秦风面前,帮他阻挡了那致命一击。这突然的变故,潇宁被置于下风,最后和秦风一起被生擒。
像这样不听话有企图的祭品,若用寻常的祭祀礼款待,倒显得不尊重他们的一番作为。幽罗想了想,决定换个习俗。她心里的盘计,秦风和潇宁自然是不知道的。
秦风二人体内种下锁骨针,被蒙住眼睛带到祭祀台上,每走一步,那锁骨针便在骨头里多刺入一分,背后冷汗直冒,秦风忍住了。他看不见潇宁,但为刚才连累于她,愧疚不已,念及此,那刺入体内的锁骨针便觉更疼了。他看不见周围发生着什么,很快就被带到了祭台上。一开始只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响,他下面的石台开始慢慢往上升,他听到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重音,想必潇宁那边也是如此。秦风不动声色地静观其变,接着就听到沉厚的嗓音念了一大串听不懂的咒语,他身体疼的厉害,也没有细听这念的都是啥。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被硬生生地抽离了出来,那滋味竟如剥皮一般,秦风再也不受控地叫出声来。
此谓祭魂。
寻常祭祀,不过祭身而已。
一魂一魄地被抽出,被祭给祭台之下——骷髅渊里的魔族先辈亡灵。潇宁听到秦风的惨叫,失声大喊,可她也是泥菩萨过江。幽罗知她厉害,在她体内种了比秦风更多的锁骨针,还在她身上施了禁锢法咒。此咒是幽罗亲自施法,一般人根本解不开。
秦风的惨叫声,根本未能换来幽罗的一丝同情,她就像戏台子外的看客,而台上正出着一幕无聊的戏,她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甚至多一种表情,她都觉得是浪费。不过看着潇宁痛苦的表情,她倒觉得有一丝高兴。潇宁是个对手,如果魔族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她不会不晓得,所以,这二人,必是异族,从他二人身上的气流感知,极有可能是天族的人。
天族的人,很好,她已经许久没有接触天族的人了。
第一道魂剥下来了,开始剥第二道魂。
第一道魂从台上落了下去,立刻惹得亡灵的气息大乱,他们疯狂地争抢起来,深渊处,那些亡灵的轮廓脸浮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他们很饿,就算只能分得一丁半点的魂,他们也要争抢不休。
秦风觉得再没有比这个更痛了,不对,这样痛苦的记忆,为什么他觉得在哪里经历过。秦风浑身巨疼,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感觉脑海里闪过白衣女子,闪过一片相思树,闪过许多零碎的东西,却因为太疼,根本来不及捕捉,这些记忆就又散了。秦风想要一刀给自己一个痛快的,可是生死不由他,他所有的法力都被封住了,召不出可以用来自刎的武器。
“啊——”秦风痛极嘶吼。
就在这时,下面的亡灵突然出现惊慌之色,倒不是因为受到了秦风的震慑。而是——
一团幽烟的光从骷髅渊出现。
“尔等宵小,还不退下。”烟光之中,浮出来一个魂魄,待辨其容貌后,众人大惊,这不是——
幽罗看着眼前和自己模样一般的魂魄,凤眸凝缩,呵,竟是她曾经祭祀的魂物,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魂魄也会出来和自己作对。只见那魂魄朝着秦风靠近,将手中护住的魂物又送入秦风体内。
“尊主,这——”底下发出不满的嘀咕,只见幽罗却无事人一样地看着眼前这场景。她倒要看看,她的魂魄想做什么。
魂魄“幽罗”解下秦风的眼帛,秦风一看“幽罗”在前,欲出手躲还,然而却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怒瞪着她,带着一丝疑惑,欲看她打算何为。
“小禹,是你吗?”“幽罗”神情动容地看着秦风,像是寻到失而复得的宝贝,而这宝贝,还是心头肉一块。
秦风微怔:“你叫我什么?”
“小禹,我知你必然不记得,但是没关系,无论你变成何种模样,娘亲都能认出你。”
娘亲!?
秦风心中大惊,不仅是她,这里所有人无不惊讶地磕掉下巴。他们的尊主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孩子?大家续续地把眼睛瞥向此刻看不出太多表情的魔尊,这件事是真是假,唯有她心里最清楚。
“你认错人了。”秦风冷冷地说。他就算从小孤儿一般长大,也绝不相信自己会是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的儿子,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这个人。
“幽罗”淡淡地微笑,苍白无力,故事太长太久远,要从何说起,又该如何说起。
“小禹,是娘亲对不起你,你不愿认我,我绝不会怪你,我只想让你知道,娘亲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当年,将你送走,实非我本愿。如今看你安好,过去我做的一切,我都觉得是值得的。”
秦风还是不敢相信“幽罗”说的话,但她眼里的深情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从小跟着养父养母长大,后来,又得幸林叔林婶相救,他们都对他照顾有加,但是中间始终隔着一层血亲,他感念他们的好,但他们爱护他的眼神里总带着一丝怜悯,可能是觉得他身世可怜,而此刻“幽罗”看着他的目光,有爱,还有悔。“幽罗”身为魔尊,没有必要与他开这种玩笑,也不会唐突地弄错他的身份,难道,他真的是是魔族中人,是幽罗之子?可,他还是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幽罗”感知自己时间不多,不敢停留太久,她去向一直端坐在灵台上的幽罗跟前,一人一魂,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魂魄幽罗对魔尊幽罗说:“自从你把我献祭之后,关于他们的记忆就被全部清掉了,你虽然害怕会有这样的一天,但也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所以,云梦池下,你留给了自己一件东西,要不要去找,随你,不过,这个孩子真的是你的孩子,他身上有你当年留下的魔息,那是你用自己的骨血造的平安符,也是你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江天禹,是你给他取的名字,你可还记得……”
从骷髅渊出来的魂魄坚持不了许久,那里是滋养他们的土壤。魂魄幽罗还没来得及说完后面的话,就强行被拽了回去。
幽罗看着自己的魂魄在眼前消失,她的表情还是像刚才那般,但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随着魂魄的消失,突然变得空落落的,酸乎乎的,刚才魂魄幽罗试图把自己的记忆传给她,但都失败了,她只是一个魂魄,根本做不了什么,刚才从亡灵手中将秦风救出来,已是用半身的残缺作为代价。不过,幽罗还是从她的魂魄身上感受到了她的无能为力,感受到了她当初的丧子之痛,那些都是真真切切地在她身上留下过的痕迹。幽罗抬了抬眼,看着秦风,秦风也正用一种无法言语的目光看着他,秦风无法适应幽罗的身份,避开幽罗深切的目光,看向潇宁,好在,潇宁还没有开始处刑,此时还算无恙,除了体内的刺骨针。
半晌,幽罗不辨情绪地说道:“放了他们,带到孤月城,本尊有话问他们。”
“尊主,不可啊。”祭祀元老萧如风劝道,“大战在即,如果不完成祭祀大礼,恐对战事不利啊!”
和段凌一样的屁话!
“萧如风,你是不是觉得本尊本事不够,如果不靠祭祀,就没有能力打赢魅族?”幽罗冷厉的目光看向萧如风,萧如风吓的跪在地上:“尊主,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祭祀门已经开启,若不奉上祭品,先祖亡灵得不到安息,必会大怒,收回福泽,再不护佑我魔族太平安生。臣斗胆请尊主三思,收回成命,这二人来历不明,刚才那一幕,也许是……”萧如风汗颜捉襟,也许是什么?诡计阴谋?但方才大家都亲眼看见,从骷髅渊里出来的魂魄是幽罗本尊。萧如风脊背竖直,索性豁出去了:“请尊主为了魔族,当断则断啊!”
“萧如风,你的意思是想让本尊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幽罗挑起烟眉,冷冷地看着他。
“尊主,你当真确定此人是你的子嗣吗?”萧如风眯起眼睛怀疑地说。这件事太突然了,幽罗是魔族之首,从未听过她有任何关于私情方面的消息,甚至和她生子的男人是谁,也全无消息,现在却突然蹦出来一个儿子,奇怪到离谱。
“怎么,需要本尊再祭一个魂魄来看看此人和本座的关系吗?”幽罗声音冰寒,脸上已经发出了危险信号。
“臣不是这个意思。”萧如风惭愧地说。魔族每任尊主都会将自己最珍贵之物献祭,幽罗献祭了自己的魂魄,这种牺牲,唯她一人,任谁都做不来。
“萧如风,你年纪不小了吧,该闭嘴的时候,就要闭嘴,这个道理年轻人不懂,难道你还不懂吗?”幽罗毫不客气地说,一点儿也不给这个资历颇高的长者好脸色看,萧如风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想,自己在魔族多少万年了,一直尽心尽力,尽职尽首,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全是为了魔族,而如今,却被这个凭借血缘关系的丫头辱到脑门上,想到此,萧如风心里突然有些怨愤。
“尊主教训的是,臣明白了。”萧如风忍气吞声地没有反驳。
“不过,你倒提醒了我,这祭祀门已开,没有祭品,便不会关闭。萧阁老,你觉得怎么办才好呢?”
萧如风眉心发紧,幽罗突然把这个问题丢给他是什么意思。伴君如伴虎,历任魔尊,就没有一个让人真正琢磨的透的。
“尊主请放心,这件事交给臣来办就好了。”萧如风只好硬着头皮说。
“萧阁老不愧是魔族的忠心部下,本尊记你一功。”幽罗嘴角似笑非笑,她看了一眼台上的两个人,抬手施了一个术法困住他二人,让他们施展不出任何法力,然后言道:“黔墨,把这两人带回去,先关在地牢,没有本尊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接近他们。”
叫黔墨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听从命令,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毫无生机的脸,好像没有感情的人皮面具。
待幽罗他们出了祭祀台,身后传来一声声的惨叫声,祭门一开,血光之灾。萧如风会用守护祭台的内侍当作祭品,幽罗早猜到了。这里没有一个人,因为几条无辜的鲜活性命的牺牲而感到悲戚,在魔族,死的如果不是别人,就有可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