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雨夜
    神荒。

    北域,西极云梦庄。

    “簌、簌.....”

    雨夜,没有电闪雷鸣,更没有狂风呼啸。只是突然间,就开始暴雨如注。

    这里的夜晚,从来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雨。

    这场雨,没有声音!

    一瞬的光亮,永绝的黎明。

    刀!

    刀在雨中隔世而来。

    太快了!杀他的人没有穿夜行衣,是青色的墨。

    血在眸中渲染,余温袅袅。

    结束了!

    练了很多年的刀,杀过无数的人,青衣早已分不清刀下的是人还是“妖”,还是只是纯粹的肉体在接受审判。

    他习惯,习惯替人解脱!

    暴雨没有声音,所有的明天都要在现在结束。脚步已经被掩藏,刀的来去开阔无边。

    一张面具,若隐若现的倒映在水面,他微微调了调握刀的手,然后缓缓呼出了一口浊气。

    气息被雨滴融化,青衣又想起了曾经在雨中挥刀的那位少年,茅屋,还有....老伯。

    “呼.....”

    以最安静的世界,让大家能在美梦中安静到永远!

    这,是一个祝福!

    杀人何须装点,但他还是带上了面具,面具下的那张脸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还是不想让自己看到!

    小意十二重,刀极意....

    还可以更快!

    雨中,出现了一盏灯。

    暴雨如注,那灯,忽的就出现了。凌空在角楼上方,是一轮彩色的圆!

    今时今日天,穿山啸云前。

    五陵照神路,荒决六星劫。

    “你可真慢!”

    一抹清脆如金铃的声音开始在雨中迸发。雨,全然不存在,声音在周身一尺清澈如月。

    他的身体在雨中隐去,如夜般无踪。但背上的药篓却饰有青蓝,淡紫,浅绿三种色泽。似灯却非灯,似一团火焰琉璃碧净,悬于药篓上方。

    身体屹立不动。

    他缓缓看着刀客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蜻蜓点水般,一切都充满了某种韵律,与这大雨同行。

    无声,无影,无踪。

    “看他作甚,我们去干架!”

    朦收回眼光,在雨中凌空踱步。他并不着急,该着急的,不应该是他们!

    三千云梦庄,北域五千八百年,庄中代代皆有豪杰压肘立于这忘晴川,威震神荒。

    而今日,大雨如幕。

    忘晴川,忘情川,这一片区域纵横绵延北域西部七百余里,川中小壑无数,风景,亦名冠北域。

    千年的风流是谁诉说,又埋葬着多少未知。时间在一瞬间被抽取然后摁回,似乎,从未存在过这座山庄!

    如青衣一般的人有三百,而不如青衣的,更甚几倍。今夜,不论此地还有多少人,俱都要,烟消云散。

    大雨连瀑,却无声无息。

    一道剑光如白昼刹那点燃了阴影,明月峰,是北域数得着的大宗门。

    “师妹,跟紧我!”

    那一剑既是示警也是通知,点燃的夜幕也试图看见朦的世界。

    宗门核心,有为栋梁曾是这个年轻人心心念念的立足。

    在一瞬间,全都没有。

    剑身流转着剑光迎着拳头而去,碰到了,但,没有任何触感。剑身蒸发了无数的雨,却如同挥舞在空气里,然后在某一刻,停滞了。

    寂静的绝望中,一股无与伦比的巨力开始沿着剑光遁回。因为力量过于巨大,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已经彻底崩为血雨,而后,消失在这个世界。

    那盏琉璃焰的光凝而不散,在雨中看不清的冷,还有清澈。

    “到底为什么呢?”

    “他们不应该在这里!”

    一拳发出,朦凌空而立,黯黯无言。

    这里早被自己的域场掩埋,哪会有剑光能出去呢?

    无声的发生,然后消失。有些事,只有一次机会!

    “他们,真的不该在这里!”

    朦的声音有一种深沉的厚重,没有宏钟大吕也没有嘶哑剧烈,只是如山一般沉默,然后掠动空气。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奈何,被推出来作了棋子。

    大雨无声。

    清脆的声音沉寂后又再次响起“走走,那边有动静,去那里。”

    朦一步便已行至楼台,高楼上有众多宾客正怀抱美人,抚琴高歌。

    奢靡之音裁破雨声,一道墙,两个世界!

    “他们,在干嘛?”

    铃声顿了一下而后充满了好奇。

    朦的双眼穿透房屋,没有眉的眉头蓦然泛起了波纹,他歪着头,而后便似是知了的道

    “寻欢作乐。”

    .....

    这四个字似乎是非常难以理解的!

    “寻欢作乐?.....啥意思?”

    .....

    朦一言不发,金铃般的声音则是又一阵担忧。

    “快解决吧,我们去找小妹去。”

    朦没有回复,只是缓缓展开双脚。

    大雨被朦周身蒸腾的浑厚气血所阻,借着翠色的余光可以看见力量的轮廓!

    他,伸出了右臂!

    他的右臂,不是人的臂膀。角质的黝黑肌肤在黑夜中起舞,修长而又狰狞的模样中,一种东西,被握住了!

    右臂逐渐抬起,转眼便已将拳行至左肩齐平,身转拳动,右劈一拳而下。

    究竟是速度太快还是动作幅度本就极小,刹那间拳已至中。

    没有多余的力量展示,只看到在他的正前方,空间从一个点如镜片般直接炸开而又恢复如初,那座十五米的楼台,只作了一团扇形烟尘,接着,便被大雨吞没。

    阁楼处,就那么形成了一片空白地带!

    声音被一瞬间摧枯拉朽。

    阁楼...,什么都没有了!

    空间并未碎开,但朦用高超的力量控制撼动了某种绝对,然后绝对纠正了力量,这样的传承,超乎想象。

    “走啦,我们去找小妹。”金铃般的声音担忧中又似乎隐藏着一种疲惫!

    朦依然不说话,只是看去了一个方向。

    ——

    云梦台上正插着一只金色的旗子,它阻断了所有,让雨不绝不息。

    “庄中从未逾矩,诸位为何如此,请回答我。继司首,我们犯了何事,竟然值得一动金沏旗。”

    云家主事之人望向窗边站着的一位瘦削身影。

    金沏旗,阵无阵,人无人。从来只听闻,今日却是真梦见了,不仅梦见了,挨揍的还是自个。

    雨磨削了一切,那人并未回声。

    这人,只是个弃子而已!

    除去云登游,大堂内众人数一十一,有盘坐于地谦谦如玉的,也有高坐大椅全无仪态的,今日众人有缘相聚在此,自然也是事出有因。

    梁上君子多义士,饱读诗书盗奸佞。

    隔着肚皮,正是人间沧桑!

    大厅内,最令人显目的是一只黑色箱子。箱子平放在大堂正中,长五尺,细又二十公分,此刻森森黑气自黑匣逸散四周,场面诡异而又寂静。

    众人皆不敢妄动神念,神念探此物者身死无数,如是沉默!

    “没感觉,是不是被这些人害死了.....”

    发声的是一位全身裹在黑袍中,连眼睛都看不见半分的人物。她静坐在箱子的左侧,这是全场唯一敢坐在箱子二十公分之内的人。她说话软的像天上的云彩,绵的无影无踪又回味无穷。有一个人自从进了屋子,就从头到尾都愣愣盯着她,而她,似无在意。

    “没死,但八成本源被剥去了.....”

    一个黑色的倩影从远处嵌进门口,不是循序的极快走过来,也不是一瞬间破空而来。

    她的身影由虚化实,似乎人本来就在这里,声音,就回荡在大堂之内!

    靠着大堂墙角,有一个着红色衣服的妖异男子,他将视线从虚无中拉回,然后平静的放至门口处。

    倩影身着一袭黑色的惊艳羽衣,羽衣下的身姿纤逸相宜,但浓眉醒目间却展现出了非凡的孤傲,这是一个骄傲倔强的女人,睥睨的双目意味着此人常年,身居高位。

    她径直从黑匣上空一闪而过,而后便坐到堂内正中的那张太师椅上。

    “这椅子....不错!”

    她的面容冷冽,但声音却媚如烟柳,割裂的错觉似一种锋锐令堂内几人如芒在刺。

    面纱下是何等姿色无人知晓,唯有手上七种待而不发的气劲环旋证明了一种东西。

    “傀儡!”

    这女人居然是一个傀儡!

    修炼道路以身修命唤名‘劫身’,灭心境只能催发一种极致气劲破境,而现在此人七种气劲同时临身。既非灭心也非坐忘境,渡劫身死,神念作傀修七种气劲,众人只觉惊诧,何苦为难这女子。

    梁上有一粗糙大汉,他额头顶个酒葫又翻着肚皮正在休憩,此刻翩然而出,只留下一句

    “我去杀几个泻火”。

    控制这女子的人,乃是超凡五境,大汉不喜这些总躲在后面的家伙,于是离去。

    窗边那瘦削身影转身对上了那冽然双目,说道

    “圣灵主,多年,不见了!”

    坐在椅上的女人露出一丝轻笑,顿了顿后,道“你还是一样爱多管闲事。”

    “你可以不用来。”

    “不嫌多少,有进账就行.....”

    “呵呵....”

    “有法子?”

    “有也没有,等吧!”

    圣灵主旁门左道之术通晓无数,此事若有一线生机,或许可以相助。只是,无论如何,能救回也试试,后面的再是其次了。

    荒族.....哎!

    云梦台上,又有一人欲击金沏旗,此人名唤剑天瑕,东荒豪杰榜上曾经有名的剑手,未曾想今日却在三千云梦庄作太上客。

    此刻已无需多言,有些人,有些事,不一定要人理解,也不会理解。

    站在对面,就是敌手,生死,皆自在!

    “不得了的,此人二百七十年,一代剑宗,威名赫赫,我来吧!”

    “我来吧!~”

    “还是我来。”

    “......”

    眼见剑锋已逼近旗身......

    “你们倒是去啊!”

    坐在黑匣旁的女人,轻叹了一口气。见众人都没有出手的意思,她无奈,从黑漆漆的袍子里迎出了一柄剑!

    这次来也并非是为了啥大义,一半一半,其实还是有半片花瓣是要的,还是要出手一下。

    盯着他的人,也需要......嗯,威慑!

    别以为本姑娘弱不禁风的,要是完事跟着自己,就麻烦了!

    那剑是一柄木剑,外面的剑鞘刻有一幅画,画的是一幅大鹅领着小鹅排队跳水的图画,没啥意境,甚至还有修改的痕迹,可见画的实在技艺欠佳....

    图画甚是特别,但更特别的是在剑身没至剑柄处,那里,刻着一只蝴蝶。

    那应该,算一只蝴蝶!

    她握剑的手并未现出,仍然弥漫在黑雾中。

    但剑......

    一瞬间,那只蝴蝶的翅膀振动了一下。

    应该,是那只蝴蝶!

    慕凤栖的世界或者说脑袋似乎卡了一瞬,他的视线从未离开那名女子,但外面的那位,也算名震东荒的剑天瑕.....

    就那么被定住了,然后,倒了下去!

    此人已是剑宗,这不可能!

    "绣海意第五境!”

    即使自己开启五气海的妖化状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这,超出了他历练的极限。

    鼻血上涌中他抽了抽鼻子,只得在心里爆出了一个字,然后恋恋不舍般地,将视线,缓缓转去了太师椅上。

    在存在的世界里肢解了存在的一种原本。

    在不存在的世界里进行了寂灭。

    她收回了剑!

    忘晴川万万年,每一天白天都是晴空万里,只有初晨或者晚间才会有小雨纷至沓来。这是东域无上的美玉,是如此的恩赐。

    大雨如瀑,抹掉了三千云梦庄的所有。川谷沟壑被移平,明灯俱灭,绝世剑客一剑引来了东域的巨河,天上云。

    彻底埋葬了过去!

    127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