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位清朝的知县没有意识到城中百姓都心向明朝,不愿和他一起负隅顽抗。
在明军兵临城下的前一个晚上,原郧阳巡抚王永祚、翰林院编修朱天麟、昆山知县杨永言等倡议反清,城中百姓云集响应,闯入县衙内将知县处死,随后命人前去与苏言联络,表明昆山民众反清之志。
这名被派到苏言军中联络的人可不简单,他名为顾炎武,字宁人,后世大名鼎鼎的清初三先生之一。
顾炎武骑马来到苏言军中时,苏言已经准备睡下了,但在从通报的于国栋口中得知来人是顾炎武后,苏言“垂死病中惊坐起”,顿时来了精神。
他连忙让于国栋去将顾炎武带到帐内,一边从床上爬了起来,正准备外出迎接,走出几步后想到了什么,将头发披散,又踹飞一只靴子,身着单衣走出帐外。
正好与跟着于国栋进来的顾炎武撞上,顾炎武见他这般打扮,面露惊讶,在他前面的于国栋也吃了一惊,心想刚刚见面的时候还打扮整齐,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还未等顾炎武开口,苏言就主动上前,握住他的双手,激动道:“可是亭林先生?我闻先生贤名久矣,吾盼先生如星星盼月亮,今日终于如愿相见。”
顾炎武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位从未见过的都督居然会如此热情,而且看他这副模样,想必是刚起床就急着出来迎接自己。
想到这,顾炎武对苏言的好感更深,但还是轻轻从苏言手中抽出,郑重行了一礼,道:“炎武不过一介书生,未立寸功,如何能受都督如此重视。”
“亭林先生何必自谦,先生文武兼备,才气过人,还请上座,国栋快去备好茶水,好生招待先生。”
苏言说着,热情地拉着顾炎武的衣袖,与他一起进入帐内,在进入帐内后,苏言招呼着顾炎武坐下,自己则是捡起了被踢飞的靴子,不好意思道:
“听闻先生到来,一时激动,倒是连靴子都踢飞了,仪容不整,让先生见笑了。”
此时三国演义早已流行,顾炎武博览群书,自然是知道曹操赤足迎许攸的故事,今日倒是叫他碰上了。
他也没有点破,微笑道:“都督白日行伍劳累,炎武深夜来访打扰都督休息,反而是炎武需要给都督道个不是。”
说着,他就要起身给苏言行礼,苏言抬手拦下了他,开玩笑道:“先生,我真是求贤若渴,若先生果真心中有愧,不如前来助我,为我军出谋划策,抗击清军。”
见苏言如此重视自己,顾炎武不说感动是假的,不过他没有因此就决定拜入苏言帐下,他毕竟对苏言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暂时的合作倒还可以。
“都督盛情相邀,炎武不敢不从。”顾炎武笑着说道,随后他话锋一转,将话题引上了自己的来意:
“炎武深夜前来,是有要事想向都督通禀,昆山县民已于今夜反正,杀知县起事,只等都督明日率军,便可开城迎大军入城。”
昆山反正对苏言来说早在意料之中,或者说历史就已经告诉了他昆山百姓的忠烈,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他们都敢杀官造反,更何况是有自己这个外援在呢。
苏言点了点头,称赞了几句,随后说道:“伪总兵李成栋听闻昆山反正的消息后,定会紧张万分,我认为他不会继续围攻嘉定,要么北上固守太仓州,要么退入松江。”
“依炎武之见,李成栋极有可能北上太仓州,进而转战常熟。”顾炎武沉吟片刻,说道。
“何以见得?”
“都督以苏州举事,南京方面应该早已知晓,鞑子豫亲王定会调兵遣将前来攻打,转战常熟即可避免与都督交战,也可等鞑子到来时与其汇合,合兵一处攻打苏州。”
“那为何不是退守松江呢?”苏言有心考验他,又问道。
顾炎武微微一笑,道:“我推断李成栋应该也有收到攻打苏州的命令,若是他因为畏惧都督而退守松江,定会被清廷治罪。
更何况李成栋本就是降将,也不会放过这个向清廷表忠心的机会,又怎么可能给清廷治罪的机会呢?”
“嗯……说的有些道理。”苏言点了点头,道:“那么依先生之见,若想阻止李成栋与鞑子汇合,我军需要采取什么举措?”
顾炎武思忖片刻,才说道:“我有两策克供都督选择。”
“请讲。”
“其一,都督可联络吴淞总兵吴志葵图谋太仓,切断李成栋北上道路,迫使其退守松江,但李成栋随时都可能反扑,都督如此一来必须时刻分兵防备。”
“其二,联络吴志葵合力攻打李成栋,李成栋大军围攻嘉定,都督若能与嘉定义师里应外合,三方夹攻,即便李成栋有近万大军,也未尝不可将其大败!”
苏言听完,一时陷入了沉默,他其实是偏向第二个的,但撑死能调动到这里参战的也就忠武镇和定武镇,至于那些友军……
吴淞总兵吴志葵他并不清楚底细,只知道此人是与黄蜚一起在江南活动的明军将领,麾下兵力和战斗力都一无所知。
嘉定义师他是相信他们的抵抗决心,但他们的战斗力就不敢恭维了,还记得网上的一些记载称嘉定云集十万乡兵围攻李成栋,却被后者的五百骑兵杀得溃败。
虽然肯定不可能有十万乡兵那么夸张,但由此也能看出嘉定乡兵的战斗力孱弱,不可靠。
苏言思索一番后,还是决定将定武镇调到这里,就算不能与李成栋展开决战,小规模的小打小闹,让他无法集中兵力围攻嘉定,也是可以的。
还有那吴志葵也的确应该联络一下,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和抗清意志,顺便打探底细。
……
次日,苏言率军进入昆山县,王永祚、朱天麟、杨永言等人率众欢迎,满城百姓于城门后夹道欢迎,为这支援军而欢呼雀跃。
王永祚等人于县衙内设宴款待苏言,并打探起苏言的来历和底细,在得知苏言起事前只是一名小小生员后,王永祚虽然还保持着热情,但态度却变得有些倨傲起来。
言语之间,也对苏言的资历浅薄多有看轻,语气也连带着多了几分说教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