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撤退!”
城头箭如雨下,还在吊桥上的蒙古骑兵终于达成了共识,在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中调转战马,仓皇往城外逃跑。
但还未等他们全部后撤,吊桥就在吱呀吱呀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中缓缓拉起,骑兵们更加慌乱,拼着战马受伤的可能纵马跃下。
随后,他们拼命催动战马,往守军射程距离外逃跑,待跑出一箭之地后,他们回首看向那已经被拉到一半的吊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魂未定。
“苏赫巴鲁千户他们,恐怕……”
有人低声呢喃着,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后面是什么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城内仍然喊杀声震天,掺杂着连绵不断的枪声与爆炸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认为苏赫巴鲁他们能够幸存下来。
博洛也看见了城门发生的变动,他目眦尽裂,气血上涌,在看见吊桥被彻底拉起来后,他仰天长啸道:
“苏贼,我誓杀汝!”
话落,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在周围士兵惊慌的叫喊声中从马背栽倒下来。
在博洛气晕后,清军不敢继续攻城,只能鸣金收兵,连同幸存的蒙古骑兵一起撤回营地内。
至于苏赫巴鲁以及跟着入城的蒙古骑兵,他们的下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没有丁点生还的可能。
清军的反应暂且不提,城中的战斗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平息下来。
眼见突围无望,又陷入重围,群龙无首的蒙古兵只能选择放下武器,向明军投降。
青石板路的街道上已经横尸遍地,人的残肢断臂和碎肉块到处都是,几乎是血流成河,清理战场的士兵走在其中,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啪叽的粘稠的声音。
“经略,这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
郭波一脸喜色地走到苏言面前,庆贺道。
在刚刚的战斗中,他也亲自带队冲入敌阵,与蒙古兵浴血搏杀,因此浑身上下沾染了血污,看起来杀气腾腾。
苏言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损失了这么多骑兵,我想城外的鞑子主将现在肯定破大防了。”
“皆赖经略英明神武,用兵如神。”郭波吹捧道:“如果不是经略将计就计,引鞑子入城自投罗网,又怎能得此大捷?”
苏言哈哈大笑,笑骂道:“你尽会说些奉承话了,此役皆赖将士上下一心,怎能全归功于我一人之身。”
说完,他就让郭波负责登记参战将士的杀敌数,以此论功行赏,并清理战场,总结敌我伤亡,将战死蒙古兵的首级砍下,处理后悬挂在城门外,羞辱震慑清军。
吩咐完以后,苏言这才想起陈先存和那些汉军,让于国栋去将他们寻来。
今晚能够杀死这么多蒙古兵,可以说他们立了大功,苏言也是赏罚分明之人。
但可惜的是,等于国栋回来时,也告知陈先存等人战死的消息,在袭击开始的时候,陈先存等人就和蒙古兵走在一起。
那些蒙古兵眼见遭到袭击,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被背叛了,愤怒之下向陈先存等人挥刀看去,后者虽然竭力抵抗,但还是被蒙古兵围杀致死。
听了于国栋的汇报,苏言沉默片刻,还是下令将他们的尸体收殓起来,与己方阵亡将士一同好生安葬。
……
翌日,二十七日清晨,当清军一个个从营帐内走出后,就看见吴江城墙上悬挂着一排排密集的头颅。
那些头颅被用生石灰简单做了防腐处理后,一个个死不瞑目,面相狰狞,从远处看去,给人一种极大的心灵冲击。
许多清军见状,都吓得面色发白,双腿战栗,那些幸存的蒙古兵看过去,都痛哭流涕,如丧考妣。
他们直接聚在一起,跑到博洛居住的大帐外,请求博洛下令攻城,为战死的族人报仇,将族人的首级夺回来。
但博洛并没有出面,在蒙古兵们的吵闹声中,梅勒章京额尔谨掀开门帘走了出来,他神情肃穆,一言不发,扫视着那些闹事的蒙古兵。
蒙古兵们见他如此表情,面面相窥,逐渐安静下来,幸存的一名百户走出人群,悲戚道:
“大人,千户惨死在汉狗手中,族人尸首又被如此羞辱,我等怎能坐视不管,还请贝勒爷下令攻城,我蒙古健儿定为先锋。”
额尔谨表情不变,沉声道:“你们的请求贝勒爷已经知晓,但今日并非攻城之良机,且先退去,苏赫巴鲁之仇,贝勒爷定会要南蛮付出代价。”
蒙古兵们对他的回复并不满意,有心继续闹事,但见周围已经有许多全副武装的兵丁围了过来,也就只好无奈退去。
见蒙古兵退去,额尔谨这才回身走进大帐内,帐内光线阴暗,原本强壮的博洛此时正躺在床上,不时发出轻微的咳嗽声。
见额尔谨回来,他勉强撑起身子,问道:“他们都散去了?”
“散去了。”额尔谨低着头回答道,随即将守军的行为说了出来,博洛听言脸上浮起一抹潮红,又接连一阵咳嗽,咬牙切齿道:
“汉狗竟如此野蛮,怎敢羞辱我大清勇士,只恨不能马上攻破城墙,将南蛮尽数屠光,以解我心头之恨!”
额尔谨连忙上前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帮博洛顺气,一边劝道:“还请贝勒爷安心养病,汉狗被围困城中,插翅难逃,何必急着一时。”
“攻城失利,又损兵折将,天气炎热,军心受损,只怕营中响起风言风语,令将士无心作战。”博洛沮丧地说道。
昨晚的损失给了博洛不小的打击,他又在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受了伤,现在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迷。
而且此时天气仍然炎热,虽然相较于之前要凉爽一些,但对于这些从苦寒之地来的八旗健儿仍然不好受。
在围城期间,军中就有许多抱怨声,并且水土不服的症状还在困扰着清军,起码有过半满洲兵受其影响,无法发挥出全部战斗力。
更致命的是,大军每在吴江城下一天,就要消耗大量粮草,湖州至今还未收复,仅靠嘉兴一府供给,虽然目前还没有出现问题,但嘉兴的库存不是无限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捉襟见肘。
换句话说,博洛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长时间在吴江城外耗着,这一点不论是前者还是额尔谨心底都非常清楚。
因此,额尔谨一时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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