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雄的眼神微微的眯起来,脸色也有些沉下来了,他的目光有一丝丝的冷意,看着李桓,冷声的问:“大将军,太过分了!”
西凉人就这么直接。
他敢直言不讳。
这时候的李桓,威望不如太师,在华雄他们心中,更有一种错觉,是他们把李桓这个捧上位的,也可以拉下马。
“大将军,今日我们可以兵谏太师,明日,我们就不敢兵谏大将军吗?”
兵权,是他们立足的根本。
让他们放手。
那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太师,还是李桓,他们都不会轻易的把自己的兵权给交出来的。
“兵谏?你们也可以试一试啊!”
李桓闻言,嘴角微微扬起,有些不是很在意,他微笑起来,笑容很灿烂:“华将军,我可不是太师,你们敢兵谏太师,也可以尝试一下兵谏我,看我能不能妥协?”
华雄莫名的感觉到一股杀气逼进了自己的心脏。
那么一瞬间。
他忽然明白了,眼前这青年和太师最大的差别在哪里了。
太师已经老了。
失了锐气。
可这青年还年轻,非常年轻,如此年轻的青年,是热血沸腾的,是不会妥协的,即使打起来,大不了就是打一场而已,他又怎么会害怕呢。
可他们能打得过吗?
没有了太师,他们能是李桓的对手吗?
徐荣都能站在李桓这边,还有多少人会站在李桓这边,到时候李桓硬生生的杀过来,他们不仅仅丢的是兵权,甚至连性命都会丢掉。
“大将军如此霸道,不怕丢了人心吗?”华雄深呼吸一口气,这时候他是不敢把李桓当成当初那个青年看待了,他阴沉沉的问起来。
“丢了人心?”
李桓不在意,反问:“谁人的心,李傕,郭汜,张济,牛辅,董越,段煨……还是你,我从来不怕丢了你们的拥戴,咱们西凉走到这一步,只能往前,不能退后,我可以重申一点,那就是我李桓,不是太师,所以,你们如果以为这样就能胁迫某家让位,那你们就尝试一下,后果自负!”
“既然大将军容不下我们,我率兵返回西凉逍遥去,总行吧!”华雄冷声的说道。
“回西凉?”
李桓摇摇头:“华大哥,你走得出长安,我任由你逍遥!”
“你什么意思?”华雄倒吸一口冷气。
“华大哥觉得自己是太师吗?”李桓问。
“某自然比不上太师!”
“太师都不敢离开关中,因为咱们西凉将,离开关中,就剩下一条路了,不得好死!”李桓平静的说道:“你可以赢,可以输,但是不能走,谁也不会允许你走,一个分裂的西凉势力,是谁也承受不住的,你得明白,既然已经上了天下这个棋局,那就不是轻易能下得了棋盘的!”
华雄瞳孔收凝,虽然有点怀疑李桓是在危言耸听,但是下意识的却认可这话,西凉做的多少事情,进长安,杀少帝,屠了袁氏满门,挟持百万军民迁徒帝都,一路上,都是杀孽……
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
只要不是眼瞎的人。
都看的明明白白。
西凉还能撑得住关中,因为实力足够强大,但是只要西凉开始内乱,就会立刻受到反噬的。
“大将军为何一定要如此咄咄逼人?”华雄阴沉的问。
“为了生存!”
李桓回答他:“太师把路走绝了,我不得绝路逢生啊!”
说到这里,他不介意破口大骂,指着华雄的鼻子,声音如雷霆:“尔等一个个,自以为手握兵权,无法无天,无规无矩,一招得势,肆意妄为,造就了多少血孽,让多少人对我们喊打喊杀,一旦我们失势,那被屠的干干净净的,就必然是我们,我今日不收你们兵权,你们依旧会这样下去,我不怕死,但是我绝不会让你们拖累的去死,今日我大将军在手,太师支持我,朝廷支持我,我不收拾你们,收拾谁……”
华雄有没有被这一番话给震慑住了,不知道。
但是徐荣是非常认可的这话的。
他眼睛都明亮起来了。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选择没错,李桓是一个明主。
华雄沉默片刻,最后叹气,有些垂头丧气的看着李桓:“我不会交出兵权的,我们所有人都不会,你除非杀了某!”
“回去吧!”
李桓摆摆手:“既然不是一道人,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华雄将军,你我既然走到这一步,往日恩义交情,算是一笔勾销了,兵权你们是必须要交出来的,就看是我手段高,还是你们还能再一次兵谏了……”
华雄站起来,目光死死的看了一眼李桓,那眼神是十分复杂的,他准备了今天走不出这大将军府的,却又没想到李桓还能把他放出去,当真这般自信吗?
华雄离开之后,徐荣拱手行礼,问:“大将军,整顿西凉的军权,从关西营开始最好的,关西营实力最低,拿下关西营,就能震慑很多人!”
“我今天拿下华雄,李傕郭汜明天就起兵造反了!”李桓摇摇头,微笑的说道:“整顿西凉的军权,是战略,但是在这个大方向的战略之中,如何执行战术,是非常讲究的,不管是什么时候出手,怎么出手,是从强到弱,还是从小打到大,这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你得有格局……”
“格局?”徐荣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啊!”
李桓笑了笑,看着他,道:“那就想明白,徐将军,某家可以保举领了这卫将军,但是你得让自己的实力匹配得上这个位置,德不配位,必然遭殃,你要是实力配不上这个位置,那么你早晚也会出问题的,以前你只是一个将领,但是以后,你可以是帅才了,那么你就要把眼光,格局,都提升起来了,得从军事和政治两个方面看问题,不能单单只是看到军事上的问题,而看不到政治上的问题,这样的话,你会吃亏的,甚至是吃大亏!”
“属下谨遵教诲!”徐荣心中一顿,一开始只是以为李桓是在敲打自己,但是想深一层,没这必要,李桓这是教自己在朝廷立足啊。
他习惯了在军中立足,可从来没有学会过在朝廷立足,能打仗的人,从来不缺,但是能打仗,又能立足朝廷的人,那可就寥寥无几了。
“辽东营我还是交给你来率领,但是要改编整治……”李桓今天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拿下徐荣,不算是一无所获,至于华雄的反抗,预料之中的事情,这些西凉将,桀骜不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下兵权的,慢慢来,他也不着急,他现在需要搭建一个框架,想再多也没用,关键要去做。
“另外你做好准备!”李桓看着徐荣:“灞上大营要清洗清洗了,接下来,我们会在灞上大营整肃重编我们西凉军的各营,灞上大营不能乱!”
“明白!”
徐荣想了想,道:“大将军,为了一视同仁,辽东营我还是交出来吧,不然难以服人心!”
“辽东营要改编的!”
李桓摇摇头:“你练兵的实力不小,辽东营兵力不多,但是战斗力很强,我看过各部作战的一些数据,辽东营不管是军阵演练,还是单兵素质,都比各营高出不少,一旦本将军开始整肃各部兵马,你首当其冲,少不了有人剑走偏锋,杀你以镇某家之野心,到时候你会很危险,把辽东营依旧交给你统帅,是希望能保你安全,等兵马整编成功之后,你再举荐一个主将!”
“诺!”
徐荣心中顿时又提升了一道警戒心,这事情一旦做起来,还真是危险,那些人甚至连李桓都敢刺杀,暴怒起来了,直接发兵杀他,那也是在所不惜的。
……………………
不出两日,李桓要收缴各营兵权的消息,就已经传出来,传的沸沸腾腾的,朝野上下,无人不知。
未央宫里面。
少年天子听到这消息,诧异了一下。
他正在和蔡邕下棋。
自从蔡邕冒死进宫为他谏言,他和蔡邕就更加亲近许多了,疾风知劲草,他觉得李桓说的没错,谁是忠臣,谁是良将,还是要慢慢的去看的,不能太早下结论了。
“蔡祭酒,这大将军如此急躁,难道就不怕那些西凉将造反吗?”少年天子忍不住问蔡邕。
“如若是陛下,陛下会如何做?”
蔡邕反问。
这是考皇帝的意思。
有些逾越。
但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也合情合理。
“当然是坐稳位置之后,徐徐图之,拉拢一些,敲打一些,再把一些顽固之将给打了,然后才把兵权给慢慢收回来!”少年天子代入了李桓的身份,沉思了一下,说道:“而且行事需周密,他既想要收拢兵权,又一下子闹得沸沸扬扬,如此行事,岂不是逼得那些人反他吗?”
蔡邕平静的说道:“若依陛下之法,恐怕这兵权,永远都是收不回来的,拉拢谁,敲打谁,谁的兵权,都是兵权,本就是取死之道,而且……此事尚未开始,就已经闹起来了,陛下岂不知,这就是大将军之谋……”
“大将军之谋?”
少年天子疑惑:“把事情闹的如此沸沸扬扬的,何意谋之?”
“大将军少年老成,心思谨慎,老臣也难以揣测!”蔡邕苦笑:“然而,以老臣所见,大将军或许非阴谋者,乃明谋也,然而,就是不知道,大将军所图何也?”
“难道不是西凉军的兵权?”
“兵权只是之一!”蔡邕提醒少年天子:“陛下,大将军心思狡诈,下棋都不是下一步的,而是走一步,已经看了十步,他所谋者,若单单只是西凉兵权,不会闹的如此僵局,他恐怕是剑有所指也……”
“指谁?”少年天子问:“朕吗?”
“不然!”
蔡邕摇摇头:“以老臣所见,恐怕大将军是最想要和陛下和平相处的人,大将军相比于太师,或许更懂得陛下之重,然而,大将军绝非大汉忠臣,恐怕日后颠覆大汉江山者,非此人也!”
“朕倒是想不了这么远了!”少年天子苦笑,道:“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朕虽非刺杀大将军之主谋,然而也背了这责,此事倒是让朕看明白了一些事情,手中没有兵权,朕决不能有二心,不然,恐怕这皇位,就要换人来坐了!”
“老臣哪怕粉身碎骨,必护陛下之安危!”蔡邕拱手行礼,坚定的说道。
“朕自是知道蔡祭酒之忠心的!”
少年天子问:“朕有心提拔祭酒,不知道该从何而起?”
“陛下,此刻,一动不如一静,老臣当着太学祭酒,反而是好事!”蔡邕微笑:“老臣起码能为陛下培养忠臣良将,陛下年岁尚小,未来还长,光复汉室,任重道远,需人才,需忠臣良将……”
“言之有理!”少年天子想了想,也就把提拔蔡邕的心思先放一放,问:“既如此,那太学就有劳蔡祭酒,大将军执掌了宫禁之后,朕倒是允许出宫了,不如有时间,朕就莅临太学,鼓舞一下长安学子,学有所成,日后为朝廷效命!”
董卓掌权的时候,他是连未央宫都走不出去的。
但是李桓掌权。
北军虽然还是镇守未央宫的,可他已经可以出去了,他尝试过,离开了未央宫,只是走到了章台大街,就回来了,但是走出去的那一步,还是给他很大的震撼。
“老臣必恭候圣驾!”
…………………………
王司徒府上。
王允最近有些郁闷,自从城门刺杀的事情出了之后,他就明显感觉到天子和他产生的隔阂了。
今日,他宴请一位好友。
“公业,接下来,你有何打算?”王允看着喝闷酒的郑泰,郑泰憔悴的一轮了,在牢里面待了一段时间,遗书都已经写好几封了,结果被放出来了,只是一切官职都被撸掉了,从一介朝廷大臣,变成了如今的白衣了。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时局如此,某很多事情已经有心无力了,如今孑然一身,了无官职,本想要归隐山间,读书教书,以渡残生,然而公达说,我若离开长安,唯恐有性命之忧!”郑泰轻声的说道。
“难道是李桓小儿记恨在心?”王允眯眼。
“若李桓小儿想要报仇,某又何惜一命,以某一条性命,揭开此獠之虚伪,当能让天下人明,此獠不过就是一个伪善之辈!”郑泰摇摇头:“就怕不是此獠要某之性命啊,此番锒铛入狱,身陷囹圄,反而让某看清楚了一些问题,某自诩聪明,恐怕也是被利用了,这一死无惧,就怕有人利用某之性命,左右陛下之决!”
“你是说……”王允皱眉,眼神之中有一抹阴沉之色闪过。
“喝酒!”郑泰微微一笑:“暂不离长安,某日后就在家读书,坐看这风起云涌的,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长安的风雨,可不会过去的这么快啊,李桓小儿一招得胜,如今却桀骜不驯,居敢自掘坟墓,妄图夺西凉兵权,动摇西凉根基,尚不知那一日,就步了董贼之后,咱们可不能放松,若有机会,当为陛下谋!”
“善!”
王允点头表示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