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诡谲
    束行云右手执紫斧束心,锋利的斧刃紧紧贴在花豹脖颈的肌肤上,左手执青斧自观,横压在花豹的肩头。

    他的声情无比平静,平静地仿佛刚才他施展的那式“平湖”。

    平湖,是九式中他目前练的最好的一式。

    虽然不能说是已然大成,但绝对算是炉火纯青。

    也正是这一式,让他击败了一名位列星榜的天骄人物。

    束行云神情极平静,但是目光却无比锐利冰冷。

    他紧紧盯着花豹,终于第一次开口对花豹说话。

    “你前夜从李家火锅铺中带走的那个女子,现在在哪里?”

    刚才他一直没有问,是因为束行云很清楚在分胜负之前,他的问题根本没有意义。

    现在花豹的生死已经掌控在他的手中,他可以问任何想要问的事情了。

    此时花豹脸上的神情,无比复杂。

    有茫然,有震惊,有极度的不可置信,有深深的被羞辱感,也隐隐有一些恐惧。

    他从来没有被人用武器这样架在脖子上过。

    最重要的是花豹至今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样落败的。

    这个不明来历的少年,刚才究竟是怎么做到让自己的斧势和体内元灵之力完全相背的。

    不过现在他倒是终于知道这少年为什么来找他了。

    原来是为了前夜的那件事情。

    花豹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虽然被一柄斧头架住了脖子,一柄斧头压在了肩膀,但花豹依然桀骜不训地站立在那里,用狠戾的目光看着束行云。

    他是名列星榜的天骄,自幼到大在江湖上经历了不知多少腥风血雨,不是说用性命威胁他,就能让他低头的。

    束行云眼中冷意更甚。

    左手青斧自观微微用力。

    然后花豹地双膝开始弯曲,慢慢地往地上跪求。

    花豹的强大,在于他拥有强大的“势”,但是如果纯以力量论的话,他还比不上自己的手下黑熊。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那他根本无法抵御的千钧之力,花豹终于变色。

    他是一个很残忍疯狂的人,对别人残忍疯狂,对自己也残忍疯狂,所以当初铁藤军军首高宗焕,才会给了他一个“冷心癫性”的评语。

    死,花豹并不怕。

    但是要他当众跪在自己的敌人面前,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以忍受。

    花豹猛然一咬牙,终于开口。

    “她在燕春楼里。”

    束行云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追问花豹有没有对李翠翠做过一些什么事情。

    那并不重要。

    不管李翠翠遭受了怎么样的事情,他都会待之如初,只要还活着就好。

    然后束行云问了花豹另外一个问题。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一家?”

    这是束行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花豹是高高在上的元力者,是名列星榜的天骄人物,李翠翠一家只是开火锅铺的普通人。

    李家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花豹,以至于花豹要把李家屠满门,连两个小孩都不肯放过。

    只是就在束行云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花豹的神情变得无比奇怪。

    他再次紧紧闭上了嘴巴,似乎准备一句话都不说。

    束行云见到花豹的神情,心中突然跳了一下。

    原本以他的猜想,花豹杀李翠翠一家的原因,最大地可能不过是花豹对李翠翠见色起意,因为那个风萧萧说过,花豹是个极度好色之人。

    虽然如果只是为了李翠翠的美色的话,花豹实在没必要杀李翠翠一家,以他的身份地位要对李翠翠做些什么,李家又如何能够反抗。

    而现在看到花豹地神情,束行云立刻明白花豹绝对不是因为什么见色起意而杀人了,否则此等情况下,他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杀死他们一家人。”

    束行云立刻再问一句。

    花豹依然沉默不语,脸上神情逾发怪异。

    束行云脸色一沉,左手猛然用力。

    花豹双膝一软,终于跪在了地上。

    “说!”

    束行云厉喝一句。

    然而这一次,就算当众受了如此大的屈辱,那花豹依然紧咬牙关。

    束行云的神情却凝重起来。

    他越来越肯定李家被灭满门的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

    束行云望着跪在地上的花豹,沉默了一会,确认了就算用性命相威胁,这个星榜强者也不会开口。

    在沉默了一下之后,左掌间的自观斧陡然一翻,由原先的斧身平压,变成了斧刃立于花豹肩膀之上,然后轻轻一拉。

    花豹的一条胳膊就掉落在地。

    花豹口中发出了一声闷哼,霍然抬头,用无比怨毒的眼神盯着束行云。

    束行云蹲下身子,与花豹对视着。

    “我不会杀你,但我会砍掉你的手脚,再挑断你的经脉,废掉你的修为,把你扔在街头。”

    束行云平静地说着,语气间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想在这个城市中,肯定有很多人恨你,只是以前因为惧怕你的实力,他们只能把这种恨意埋在心底,但如果你变成了一个没手没脚的废人,我觉得他们很乐意将以前的恨意全部都发泄出来。”

    “你可以想象一下,你以后将会有怎样悲惨甚至是悲贱的遭遇。”

    束行云说得很慢,而随着他的话语,花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身躯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前世作为一艘星际飞舰的首席大副,心理学是必修的职业技能。

    而在第一眼看见花豹的时候,束行云就知道这是一个无比骄傲的人。

    如果说白袍女子凤小柔的“势”,是堂皇中正,有王者之气。

    那么花豹的“势”,就是一种唯我独尊的孤傲。

    这样的人,一旦高高在上过,是绝对无法忍受自己在跌落尘埃的。

    他宁可死,也不会愿意自己变成一条躺在街头任人欺辱的贱狗。

    束行云判断地没有错。

    但他用这一点威胁花豹之后,能够明显看出原来眼中满是狠戾不屑的花豹,终于出现了动摇之色。

    束行云一言不发地将自观斧放在了花豹的右腿膝盖上,然后切了下去。

    花豹在这个瞬间终于崩溃了。

    同时他的那种孤傲邪厉的“势”,也在土崩瓦解。

    “长水校尉,是长水校尉让我杀光那火锅铺老板一家的。”

    花豹的喉间发出绝望的呻吟。

    束行云的双眼眼瞳猛然收缩了一下。

    “长水校尉?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让你杀掉李家满门?”

    “长水校尉宣素辰,是神卫司八大校尉之一,以前我在明城之时,受过他的恩惠。”

    “前日午后他突然来找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小凉城的……他交待我去杀掉那火锅铺老板一家,而且必须一个不留,却是没有告诉我原因。”

    “那长水校尉现在人在哪里?”

    “他交待完我之后,好像就直接返回明城了。”

    束行云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了错愕至极的情绪。

    花豹说出来的事情,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

    束行云怎么也想不到,一直生活在蜀山,前几年才来到凉城的李翠翠一家,怎么又跟来自明城的神卫司校尉扯上了关系。

    一位神卫司的校尉,可不是花豹这样的江湖人物能够相提并论的,那可是真正的大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要指使花豹杀掉对他来说真的是蝼蚁般一样的李翠翠一家人?

    束行云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他能够看出花豹此时应该没有说谎,即使是说谎,也不可能编出如此荒谬的一个理由。

    那么李家被灭门之事,其中复杂诡谲程度,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不过此时不是深思这件事情的时候,而且他完全没有头绪。

    束行云问了花豹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没有杀李翠翠。”

    “……我想……先玩几天再杀……”

    束行云目光转冷。

    此时的花豹,再没有丝毫不久前从房间中走出时那种嚣张骄傲的气焰,而变成了一个满眼恐惧畏缩的可怜虫,身躯不停地瑟瑟发抖,问他什么就答什么

    因为花豹的“势”已经荡然无存。

    吴道人说的还是没错,一个拥有“势”的元力者,一旦“势”被破了,那就跟杀了他没有区别。

    但束行云还是要真正杀了他。

    自观斧在手掌间灵巧翻转了一下,划过了花豹的颈间。

    花豹的脑袋滚落在地。

    “大胆!”

    身后响起一声雷霆般的大喝。

    束行云回首望去,只见一道霸烈中不是细腻的雪亮刀光,朝他劈了过来。

    那道刀光,却是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