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行云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纸页。
这张纸页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字迹非常的工整漂亮,不过笔锋却极为凌厉,倒是有点让人意外。
至于纸上写的,是南探事房这些束行云的属下的详细资料。
比如那个金子墨,除了刚才介绍的情况之外,这纸页上还记载了他的父亲,是户部左侍郎,倒是没想到这金子墨还是一个妥妥的官二代。
而这金家,也算是官宦世家,虽然强势地位无法跟那些元力者世家相比,但是在普通人官员中却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而那个桂茗,原先是大理寺监牢中的狱典,因为对付犯人极有手段,被晁景亲自点名调到了都察院。
还有自己的文书黎珊,却是出身明城的一个乙字头元力者宗门,她自己的修行天赋不怎么样,但是她有一个很天才的哥哥,却是星榜中人,名列星榜第九。
纸页之上,还介绍了另外两位他还没有见过面的属下,同样介绍地极为详细。
看完整张纸页之后,束行云更为感激那位掌书令富文杰富大人了。
因为这些资料确实对他很有帮助。
既然选择了加入都察院,虽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束行云想利用都察院的权力和资源,好好查一下那个宣素辰,但他也并不想真的只是来打打酱油。
有了这些资料,让他避免了一眼黑,至少节省了很多他慢慢去了解自己属下的时间。
然后束行云将纸页继续折好放进了自己的袖子中,接着拿起了桌上的一卷案牍,打开看了起来。
他看得很仔细,也很专注。
不过因为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不少地方束行云看得并不是很明白。
但是他也没有直接把那黎珊唤过来询问。
前世怎么说也是当过一艘星际飞船的首席大副,很清楚如果遇到一点问题,就咋咋呼呼地问东问西,会在属下的心中留下很不稳重的印象。
束行云很清楚,现在这个院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自己呢。
一旦自己给人留下太毛躁的印象,以后要想扭转过来就很困难了。
所以他准备先将所有的案牍都看完,自己先梳理一下,找出一些关键性的东西,然后再把那黎珊叫过来问一番。
要问,也要问一些有水平的问题。
这一整天,束行云都在自己的公房中,翻看那些案牍,其间黎珊进来过几次,一次是来问他喜欢喝什么茶,束行云表示随意就好,于是黎珊给他泡来了一壶绿茶,然后见束行云埋首在案牍之中,于是在束行云身边站了一会,一脸跃跃欲试好为人师之意。
可惜束行云一直没有抬头。
所以黎珊略微有些失望地离开了。
第二次是在午时左右进来的,问束行云想要到都察院的膳堂中吃饭,还是让人将午膳送到房间中。
束行云还是没有抬头,说了句不想吃。
然后下午的时候,黎珊又进来了一次,向他禀报掌书令为他安排的马匹,已经办好手续了,束行云要用马的话,可以随时命人去牵过来。
束行云抬头对她笑着说了声多谢,于是黎珊有些开心地出了门。
看着黎珊走出门口的背影,束行云再次笑了一下,想着自己这位女文书,恐怕是如今这南探事房中,唯一真正接受自己这个佥都察史的人。
然后束行云继续埋头看案牍。
直到都察院的上空,响起几声悠扬的钟声。
束行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案牍。
那是散值钟。
下班时间到了。
桌上还有几册案牍没有看完,不过束行云没有加班的打算,也没有将工作带回家的兴趣。
束行云放下案牍,起身直接朝门外走去。
黎珊听到他的开门声,连忙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束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黎珊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
“散值钟不是响过了么,自然是回家了。”
束行云也是诧异地回了一句。
同时他能感觉到,院子内原先那些人都还在房间中,自己好像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准备下班的人。
黎珊“啊”了一声,神情颇为古怪。
束行云想了想,问道:
“你们平常是不是都很迟才散值。”
“是啊!”
黎珊连忙点头道:
“因为欧阳佥副都察史说过,今日事今日毕,要我们把每天的事都做完之后,才能离开。”
“今天他是家中有事告假,否则平常他都处理公事到很晚,我们也都等他处理完公事之后才散值的。”
束行云哦了一声,想着富文杰给他的那张纸条中,关于自己那位副手欧阳副佥都察史的描述,然后他突然笑了一下,大声说道:
“从今天开始,这条规矩作废!”
他的声音大的足以让院子内房间中的每一个人都听见。
“以后,除非有必须要做完的重要之事,否则只要散值钟响,大家都可以马上散值回家,至于没做完的事,明天再来做就是了。”
院子内的那些房间中,响起了几声低呼。
至于黎珊则是先怔了一下,接着捏着拳头兴奋地欢呼了一声,然后直接回身关上了房门。
束行云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果此刻这黎珊还有所犹豫的话,那他真的要请富文杰给自己换个文书了。
然后束行云转身当先朝院子外走去,在距离院门还有丈许距离时,从外面走进来了一道身影。
进来的是一名女子。
女子二十八九岁的年纪,穿着一袭大红色的箭衫,紧身的箭衫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修长的腿,不堪一握的纤腰所造成的优美曲线表露无遗,腰间挎着一柄长刀,一双长而媚的眼睛熠熠生辉,女子的五官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美女,线条有些凌厉,显示了这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子,浑身散发着冷媚的气息,有一种对男子奇特的吸引力,会让男人举得如果能够征服这样的女子,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而女子进门抬头看见束行云,顿时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余都察郎,这位就是我们南探事房新来的统领,束行云束佥督察史。”
“束大人,这位是我们南探事房的余红樱余都察郎。”
黎珊连忙跑了过来给两人介绍道。
富文杰给他的那张纸条上关于眼前女子的资料迅速地在束行云脑中闪过。
余红樱,斗星境,无家人,出身于明城市井江湖,一手万紫千红刀法在明城市井江湖中曾经极有名气,加入都察院南探事房之后,主要利用她在市井江湖中的人脉,打探各种消息。
“余都察郎,你好。”
束行云微笑朝余红樱打了声招呼。
余红樱却是先猛然一怔,接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倒是没有像黎珊那样直接变成了花痴,而是带着一些审视。
“余红樱见过束佥都察史。”
接着余红樱方才朝束行云拱了拱手,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沙哑感,但是并不难听,反倒是带着某种难言的诱惑力。
然后余红樱接着又说了一句:
“正好,今日我探听到了一些消息,想向束大人禀报一下。”
“余都察郎,这些事情很紧急吗?”
“急倒是不急。”
“那么,明天再跟我说吧!”
“咦。”
余红樱一脸错愕地看着束行云。
“余都察郎,现在已经是散值时间了,所以……明天见。”
“你也早些回家。”
束行云朝余红樱挥了挥手,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南探事房。
……
束行云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驰过了长景大街,经过徐记火锅铺门口的时候,他朝里面张望了一眼。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徐记火锅铺内的生意不错,柜台处的王佳芝正忙着招呼客人,并没有注意到门外驰马而过的束行云。
束行云没有停马,直直驰到自己现在住的小楼之前,将马栓在门外的柱子上,然后走进了小楼。
庭院中依然是风萧萧和安华两人在闲坐聊天,不过边上多了一名仆妇在清理打扫。
这是昨日束行云让风萧萧去找来照顾李翠翠的。
束行云看了一眼那名仆妇,长的还算清爽干净,眉眼间的气质颇为和顺,于是就有些满意。
“呦,我们都察院的大人回来了。”
风萧萧打笑了一句。
安华则是迫不及待地起身,匆匆跟束行云打了声招呼,兔子般蹿出了小楼。
“那晁景给了你一个什么官当?”
“佥都察史,主领南探事房。”
束行云在他的身边做了下来。
“啧啧,都察院这是真的没人用了啊!让你这毛头小子去主持一个探事房,你自己要长点心眼,别被人当了刀使。”
束行云笑了笑,晁景当初问他愿不愿意去去都察院时,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就是要将自己用之为刀。
如果不是晁景如此坦诚,束行云恐怕也不会答应他。
然后束行云将今天在都察院中发生的事情,跟风萧萧提了一下。
对于风萧萧这个老江湖的眼光,见识,经验,他还是很信赖的,也想听听风萧萧的意见。
“你认识那个余红樱吗?”
讲完之后,束行云这么问了风萧萧一句,他是想着那余红樱也是出身明城市井江湖,说不定风萧萧会知道这个人。
“没听说过,我离开明城已经很多年了,那些后起之秀老子可都不怎么认识。”
“……不过,那个富文杰啊,啧啧,可是个厉害人物。”
“有多厉害?”
束行云好奇地扬了扬眉问道。
他知道那位掌书令大人是皓月境的强者,但是身上的“势”却并不如何显目,所以束行云认为富文杰也就是普通的月境强者而已。
“也就是月榜第二而已,比你那凤家小妞差那么一点点。”
风萧萧笑眯眯地道。
束行云一下张大了嘴巴。
“另外,那富文杰以前还有一个外号,叫做血手冷心人屠,号称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刀。”
束行云的嘴巴顿时张的更大了一些,如果风萧萧没有骗他的话,那真的只能说人不可貌相了。
……
第二天一早,束行云踩着点卯钟声走进了都察院的大门,没有早一刻,没有晚半分。
在快要走到南探事房那个小院时,在一条走廊上,遇到了自己的属下都察郎余红樱。
“束大人,早上好。”
“余都察郎,早上好。”
“听说束大人昨天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以后以后散值钟声一响,大家都可以即刻散值回家。”
“不错,余都察郎觉得这不好吗?”
“我只是一个来赚安稳俸禄的江湖人,好不好,是你们大人说了算的,你们大人说好就好。”
余红樱笑了一下说道。
笑容成熟妩媚地一塌糊涂。
只是她的这种妩媚不是特意为束行云绽放,而是一个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的女子,绽放给自己的笑容。
两人并肩走进了南探事房的院子。
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那道目光是宛如实质一般,夹杂着目光主人的情绪,落在身上之时,甚至能让人感觉得真实的灼热感。
束行云抬目望去,就看见了一名五十来岁的男子站在院子中。
男子身形魁梧壮硕至极,标准的燕颔虎须,豹头环眼,穿着黑色的都察院袍,院袍下隆起的横肉,就似快要挣破夜色乌云的月光一般,一股气势就逼了过来。
“欧阳佥副都察史,早。”
身边的余红樱,朝那男子打了一声招呼。
束行云看着那男子,眯了眯眼。
心想着自己最后一位南探事房的同僚,也算是终于见到了。
同时,昨日富文杰给他的纸条上记载的关于这个男子的资料,也在束行云的脑中飞速闪过。
欧阳海,眉月境,曾任腾龙军龙角营都尉,战功彪炳,但是因为多次顶撞辱骂上司,最终被逐出了腾龙军。
性格:霸道,极其霸道。
“娃儿,你就是那个新来的佥都察史?”
一道亮如洪钟般的声音在院子内响了起来。
那魁梧如狮的男子,盯着束行云这么问了一句。
娃儿?
束行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朝那男子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