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请监军东归!
    刘谌率五千汉军自关城撤军,还驻白水关。

    关城的魏军小小松了口气,但监军卫瓘却心情复杂起来。

    蜀军不撤,他大可以监军名义坐镇关城督战。

    但现在蜀军一撤,他作为持节监军,便不需要留在前线,而是应当返回南郑总监汉中各路兵马。

    可卫瓘并不想回去,南郑已经成了豺狼之穴,回去万一钟会发难,那可就小命不保了。

    站在城头,卫瓘愁容满面,心神不宁。

    “监军,蜀军已撤,您可以放心返回南郑歇息了。”

    钟邕尖刻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听来颇为刺耳。

    卫瓘负手而立,望着白水关的方向沉默不语。

    钟邕便上前并肩而立,在卫瓘耳边幽幽道:“庞会丧师败绩,已被在下槛送南郑问罪,您早点回去,兴许还能亲自主持军法。”

    卫瓘瞳孔骤缩,心中大惊,庞会身上可有他的亲笔信,万一被送到南郑,到了钟会手中,那他就完蛋了!

    钟邕难道是暗中奉了钟会的密令?

    “你身居参军之职,有何权力逮拿军中大将?即便问罪,也该由本监军下令!”

    “哼,这匹夫曾顶撞于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卫伯玉,卫氏和钟氏可都是大族,为了一个莽夫生出嫌隙实在是犯不着。”

    钟邕呵呵一笑,根本不以为然。

    卫瓘脸色又惊又怒,暗中银牙咬碎。

    这关城之中,都是钟邕的心腹兵马,而他这个监军麾下,只有一千直属近卫。

    关城,不能待了,得火速离开。

    “本将这就走。”

    说罢,卫瓘便甩袖下城,立刻召集本部兵卒,出关东去。

    守备阳安关口的是天水太守王颀,先到王颀处再做打算。

    卫瓘生怕钟邕的脑袋抽风遣人来截他,所以一出关城便率部马不停蹄的向东急行而去。

    是夜,王颀慌里慌张地将卫瓘迎进了阳安关口。

    衙署内,卫瓘正飞速的扒着陶碗里的粥饭,时不时瞥一眼坐在一旁略显局促的王颀。

    片刻,卫瓘放下碗筷,用丝帕擦了擦嘴,问道:“孔硕,何故惴惴不安?”

    王颀正走神,闻言一惊,抬头看向卫瓘,腹中之言欲说还休。

    沉思许久,王颀将堂内堂外所有的兵卒仆役全部屏退,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将卫瓘的密信从怀中摸出。

    卫瓘霎时间紧张起来,起身来迅速到了王颀面前,一把将信盖在了案几之上,沉声低吼道:“庞会呢?”

    “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

    “中毒。”

    卫瓘话头瞬间收住,怔怔望着王颀的双眼。

    中毒?难道是钟邕使了手段?

    不对,钟邕虽然嚣张跋扈,但还没有到敢杀庞会的地步,否则他也不会将庞会槛送南郑了。

    卫瓘的心中疑云丛生,看向王颀的目光也扑朔起来。

    王颀不会在说谎吧?一念起,卫瓘余光便开始偷偷观察堂外。

    “卫监军,负责押送庞会的牙将杨九,夜入衙署,当末将的面突然袭杀了降将蒋舒,旋即自己又毒发身亡,紧接着庞会遁走,不知所踪,再发现之时,整个人都已经凉透了。”

    “杨九?”

    “钟邕麾下牙门将,查过了,陇西临洮人,年五十有三,从军三十载,累功至牙门将。”

    “你是说......”

    “很有可能是蜀谍,但没有证据。”

    王颀面色难堪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让庞会死在阳安关,想来是提前计划好的。

    但这个杨九履历清爽,又是钟邕的得力部下,没有证据,王颀也不敢轻下论断,只能将这个麻烦抛给卫瓘。

    卫瓘双目圆睁,瞬间想到自己麾下的心腹牙将成旭。

    从白水关到关城再到阳安关口,蜀谍似乎有点太过活跃了。

    杨九为何不在半路杀了庞会?又为何要来杀蒋舒?

    卫瓘心中顿时乱如麻团,脑中出现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想法:蜀汉恐也察觉钟会异心,想要策反钟会!

    否则好端端隐藏了这么多年的暗谍为何要这般牺牲?

    虽然杀了庞会与蒋舒,但远不如其活着所创造的价值大。

    “卫监军,吾等该如何自处?”

    王颀茫然无措地问道,万一钟会真的据汉中而反,这可如何是好?

    卫瓘见状,盯着王颀观察了许久,这才凑近道:“孔硕,你意如何?”

    王颀眉头紧锁,沉声道:“我王颀受朝廷封赏,自当为朝廷效命,监军不必试某,但有动摇,吾当自戕。”

    “好!阳安关口内,你部兵马几何?”

    “一千。”

    “嗯???”

    “阳安关口有兵五千,乃是护军将军荀恺别部,我的兵马则在荀恺麾下听调,正在围困汉城。”

    王颀也是无奈,他的兵马已经被钟会变相吞并。

    之前,钟会为了独揽军权,向朝廷密告雍州刺史诸葛绪畏缩不进,将诸葛绪直接槛送京师,其麾下兵马也全部被钟会兼并。

    所以面对钟会的部署,身为太守的王颀不敢有任何想法,只能老老实实服从安排。

    卫瓘不禁苦笑起来,这一切,原来早有苗头,只恨他没有早些察觉!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卫瓘将密信收起,沉思片刻后,决定发数路信使走陈仓道向朝廷告急。

    卫瓘亲自手书密信一十八封,邀天水太守王颀署名后,拣选心腹亲兵三十六人,半真半假,佯作斥候出关报信。

    他自己则决定留在阳安关口观望,并以持节监军名义令王颀将所部一千兵马全部安排在东西关门,将城门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有不妙,也好脱身。

    卫瓘才安排好诸事,本想好好歇息一番,可没想到南郑来的军令不期而至。

    兵卒将一人引至堂外,卫瓘一看,正是钟会的帐下督丘建。

    太守王颀也站起身来,心中预感不妙。

    只见丘建手持钟会令箭,昂首阔步地走入堂内,行礼道:“都督有令,召卫监军急赴南郑议事!”

    “发生何事?”

    “汉、乐、黄金围等处久攻不下,而关中之粮输送困难,故请监军共商进退之事。”

    卫瓘闻言,心中冷笑,真把我卫瓘当傻子不成?

    伐蜀不成本就该撤军,你钟会独揽大权说一不二,现在怎么又想起要与我卫瓘商议?

    “本监军若是不回呢?”

    卫瓘意味深长地望着丘建说道。

    丘建面不改色,默默将手中的令箭捧起,说道:“军令难违,末将便只好请监军东归南郑了。”

    堂中气氛顿时凝滞,双方针尖对麦芒。

    正这时,卫瓘亲兵疾步入内,向卫瓘附耳道:“监军,外面被围了。”

    丘建行礼再拜,大声道:“请监军,东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