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王府。
一处假山阁楼旁,正举行着宴席。
为了这场好宴,燕贴木儿命人杀了十三匹马。
“各位贤侄,来,一起共饮此杯。”
燕贴木儿开怀大笑道。
下位的几位年轻人对视一眼,也痛快畅饮。
燕贴木儿放下酒杯,道:“各位都是我蒙古勇士,必能得到陛下赏识,建功立业。”
几位年轻人神情自若,面带微笑,一位年长的自谦道:“多谢王爷吉言,还请王爷多多照顾。”
“放心,那是自然。”
燕贴木儿拍胸脯保证。
眼下几位年轻人的身份,那真是不简单,整个蒙古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们的跟脚。
燕贴木儿一向嚣张,可在几人面前也稍微收敛了一些。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与这几位年轻人的长辈有些许交情。
大元建国,有四杰。
博尔忽、博尔术、木华黎、赤老温。
流传至今,除了赤老温一脉前途有些晦暗,其他三大家族仍长盛不衰,以博尔忽家族为例,有五世六王六太师,比汉末的袁氏家族四世三公厉害多了。
祖制,有四怯薛。
第一怯薛,由皇帝自领。
第二怯薛,由博尔术家族领。
第三怯薛,由木华黎家族领。
第四怯薛,由博尔忽家族领。
今日前来拜访燕贴木儿的年轻人,正是各个家族派来的接任怯薛长之人。
故,燕贴木儿态度温和。
并且以长辈的身份传授了一些经验。
场中觥筹交错,美女相伴。
那可谓是其乐融融。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融洽的氛围。
“父亲,大事不好了。”
唐其势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燕贴木儿脸色一沉,他用力将酒杯一摔,而后发出沉闷的“咚”声。
几位年轻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饶有兴趣地观望。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何事发生?”
唐其势瞄了一眼其他几人,道:“郯王拉着宣让王要进宫!”
“然后呢?”
燕贴木儿蹙了蹙眉头。
“宣让王光着膀子,身上围绕着荆棘。”
唐其势咽了一口唾液。
一旁在场的撒顿脱口而出道:“这是负荆请罪?”
“宣让王又犯了什么错误?”
唐其势看了一眼撒顿,视线又回到燕贴木儿身上,小心翼翼道:“爹,好像是怯薛歹名额的事情。”
闻言,几位年轻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们跟脚极深,必要成为怯薛长。
来之前,他们就从家族长辈那里得之,太平王燕贴木儿把控大元朝堂,更卖官卖爵,贪婪好色,胆大包天地贩卖怯薛歹名额。
他们几人是来当怯薛长,自是不需要购买。
虽然知道此事,但是也不敢得罪如今最厉害的大元权臣。
毕竟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取得陛下信任,获得一个起始较高的官位。
于是,放之听之,纯当看笑话罢了。
待听完后,燕贴木儿拍一下桌子,怒声道:“郯王、又是郯王,偏偏和我作对。”
他扭头,对着几位年轻人道:“我还有事处理,今日的宴会到此结束,有机会再请几人到府中做客。”
几人连忙起身,道谢离去。
待人离开,燕贴木儿一甩袖子,狠声道:“备马!”
......
宫外。
“王叔,慢点,太疼了!”
宣让王哭丧着脸,嘴里时不时喊叫一声。
荆棘尽量去了很多刺,可还有扎人的地方。
宣让王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郯王面色深沉,他瞥了一眼宣让王,道:“忍着。”
目前,他也不知道宫中大汗的真实内心想法。
此次事件波及的人太多了。
覆盖到了方方面面。
若真的要追究,那简直是终元一朝以来最大的贪污惩处案件。
清洗的话,不亚于一次小的内乱。
而新皇刚刚登基,根基不稳,一旦要一意孤行,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唉。
“律~”
“郯王,你这是去做什么?”
郯王循声望去,只见燕贴木儿骑着白马而来,其衣衫歪七扭八,很明显是急匆匆地赶来。
燕贴木儿下马,小步走到跟前,道:“宣让王为何是如此模样?”
言罢,他一副好心肠的样子,想要帮助宣让王解脱荆棘之苦。
“慢!”
郯王阻止了燕贴木儿的动作:“太平王,这是家事,还请不要插手。”
燕贴木儿收回动作,眯着眼,直盯着郯王。
他一字一顿道:“郯王,你一直身处岭北,远在大都之外,不知道大都的一些规矩,有些事情,你若想要插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燕贴木儿的视角中,怯薛歹名额被贩卖一事暴露了,而郯王要带着宣让王向当今陛下汇报实情。
披着荆棘的宣让王浑身一颤,抬头望向郯王,目光深处存在着一丝希冀,可惜,下一秒就消失了。
只听到郯王淡然道:“我乃大元郯王,成吉思汗血脉,元宪宗蒙哥之曾孙,当今大汗之叔祖,在大元的大都,有人让我付出代价,哈哈,那他......也得付出代价!”
说最后一句话之时,郯王气势大起,毫无退让之意!
燕贴木儿阴沉着脸,心中杀意四起。
从明宗起,郯王就若有若无地和他对抗。
到了今日,更甚!
他岂能忍?
然而,对上郯王犀利的目光,再一想到他的身份。
尤其是他还掌握着岭北诸多军队,更是如今大元蒙古诸王仅存不多的长辈,一向受各地蒙古诸王尊敬。
一旦无缘无故出事,估计要出乱子。
到时,或许另有一场“大都之战”。
想到这一点,燕贴木儿心中的杀意渐渐退去。
当然,还有一点原因。
如今,燕贴木儿只想好好享受余下的权臣生活。
他老了,雄心壮志也在这几年奢靡生活中消磨了不少。
燕贴木儿眉头一松,面颊有一丝笑意,道:“郯王,怯薛歹一事事关重大,若是贸然告诉陛下,可能会生大乱子。”
“这几年来,已经牵扯太多人了。”
“这大都之内,许多官员都参与其中,新皇毕竟刚刚登基,若万一掌握不好分寸......所以,请郯王三思啊!”
郯王瞄了一眼宣让王,与燕贴木儿对视道:“刚才你所说,这几年来,难道说,不止是这一次的怯薛歹名额被贩卖,以前也出过此事?”
燕贴木儿一愣。
郯王只以为是此次有问题啊?
不过他也懒得去辩驳,直接道:“没错!”
燕贴木儿让开前进的步伐,扔下一句话:“郯王,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做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