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赝者自证心响·其二(入V一更)
“有两个阿贝多先生?!”
突兀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一下子便将两人的交谈打断。
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见到的便是一位身着棕红长袄的瘦高男子,头上的帽子依旧歪斜,好在算是遮住了脑袋,可手中抱着的火铳却有些暗淡,显然是经历过高强度的使用。
男子站在雪路的拐角,脸上挂着震惊,似乎对所看到的一幕难以置信——他当然是皮尔扎的临时下属,游击十七队为数不多的火铳兵,被拉来派遣任务的倒霉新兵。
也是第二分队唯一的幸存者,塔图因。
怎么会有两个阿贝多先生?
难道是双胞胎?
可他先前说自己只有一个妹妹…
满脑袋的疑问无法解答,塔图因像是直接当机了一样,傻呆呆地站在那,如果不是本能告诉他要抱紧火铳,没准他会像以前一样惊得松了手。
见他这副模样,皮尔扎倒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直接笑出了声。
“扑哧。”皮尔扎强忍着笑意,用可以说是轻松的语气道,“看来阿贝多先生把你带得不错,塔图因。”
大概是起了点捉弄的心思,皮尔扎调侃:“要不考虑考虑跟着他混一段时间?我可以帮你写具体的情况说明。”
闻言塔图因一个机灵,直接被皮尔扎的话吓得白了脸。毕竟愚人众纪律森严,条条框框一大堆刻录在兵营门口的墙壁上,其中最为严重的一条便是叛逃罪。
这位大人哪是开玩笑,这是要我命啊。
塔图因心里哀嚎着,连忙辩解:“不能啊长官大人,我一心只有女皇陛下,为至冬奉献一生,怎么能认外国的人为长官?!”
皮尔扎假装问道:“外国人?”
塔图因一下想起执行官们过去的身份,顿时卡了下:“额…不是,那个…”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圆的方法:“至少、至少不能是愚人众外的长官!”
“或者阿贝多先生加入愚人众,我肯定第一个就申请调派到先生手下。”
不错的提议,和自己想得一样。
要不是场合和时机不对,皮尔扎简直要拍手称赞,因此他轻咳一声,装模作样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看来我带队的方式有些问题,不然你怎么会想不到首选站在你面前的我呢?”
塔图因:……
好像是这个道理。
但是也不能这么给人下套吧,长官大人!
塔图因欲哭无泪。
好在皮尔扎也并非要做什么,只是因为刚才的气氛太过尴尬,借着活跃一下罢了。
这当然是有效的,尤其是当塔图因小声嘟囔‘长官大人太坑人了’时,皮尔扎便看到阿贝多脸上的神情似乎缓和了下,不再像刚见面时那样阴沉——事实上他还是第一次见阿贝多生气的样子。
这种感觉如何形容呢,皮尔扎想,大概就是暴风雨前的天,虽然阴沉沉的,可既没有风也没有雨,有的只是压抑以及不知何时到来的恶劣天气。
而刚刚的阿贝多虽然看起来还是初见时的那副表情,可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危险、克制以及不知为何锁定自己的莫名目光。
看来这里面应该有些故事。
但应该…与自己无关吧?
这样想着皮尔扎悄悄瞥了眼身旁的人,后者似有察觉,反倒是微笑着回望他。
随即后者便开了口。
“初次见面,”从秘境中带出的[阿贝多]上前,视线始终锁定在不远处的阿贝多身上,“虽然感觉到了杀意,但你看起来并不惊讶。”
“是有什么原因吗?”他这样说着,直到距离阿贝多和塔图因有一段距离,才停了脚步:“你应该不知道我才对。”
秘境内的[阿贝多]看起来很疑惑:“因为她没有保留失败品记录的习惯。”
话到这里,阿贝多才有了一点动作。他两手抱臂,略带凝重地盯着面前和自己有着相同容貌的青年。
“她确实没有,”阿贝多神色淡淡,从语气上听不出任何,就好像只是一场普通的讨论,连最基本的学术可能都谈不上,“但这不代表你就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你说得对。”秘境内的[阿贝多]顿了下,似是想到了什么,片刻才扬起一个可以说是张扬的笑,“所以你知道我。”
“当然。”阿贝多不置可否。
闻言秘境内的[阿贝多]笑了笑,既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地偏过头。他看了看周围,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以及陌生者,即便他并未经历,可这一切都如它所展示的别无两样。
那么结局会是相同吗?
秘境内的[阿贝多]不知道,所以他看向了阿贝多:“于是。”
“你要再杀我一次?”他丢下了一句重磅。
再杀一次?
皮尔扎捕捉到了关键词,言语总是伴随着信息,而信息就是情报,即便是简单的几个字,也能透露出无数的线索。他看向阿贝多,后者脸上的表情仍旧毫无起伏,可在听到秘境内[阿贝多]话的那一瞬间,却是意外的瞳眸颤动了下。
虽然很轻微,但皮尔扎还是注意到了。
事情显然比皮尔扎能想到的还要复杂。
塔图因倒是想得没有皮尔扎那么多,只是悄悄往边上挪了挪。他的直觉向来敏锐,对周围的感知度也比同营的其他人要好得多,以至于许多困难的或者危险的训练都完成得比其他人好。
这同样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受过大伤的原因。
而在此时此刻,塔图因感觉到身边的气息十分危险,就像是在凝聚着某种力量,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出来。他甚至感觉到了另一种东西,那是对方先前救自己时所用的长剑的气息——对方或许是想要召唤武器。
塔图因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传记中的一句话:
仙人打架,凡人遭殃。
故事果然来源于生活,塔图因腹诽。
寒风仍在呼啸着,雪山的冷意随着时间的坠落而渐渐下沉。当灰蒙的天空染上暗沉,像是在白纸上泼了墨,却又点上了些许他色。
好在这种情况并未维持太久,又或者只是因为皮尔扎太过专注,以至于忘记时间。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否要出来打个圆场时,阿贝多却先一步开了口。
“不会,”阿贝多听起来还算放松,神情也柔和了不少,“你没有伤人的举动,我不认为现在有什么理由需要杀死你。”
确实有阿贝多的风格,皮尔扎心想,可秘境内[阿贝多]紧随其后的话却让他直接呼吸一滞。
“如果,我有呢?”
话音刚落,面前的青年便陡然消失,紧跟着便出现在了阿贝多面前。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冰凝的剑,剑尖直指阿贝多脖颈,几乎只需要一个用力,就能将对方的头颅割下。
但在他背后,皮尔扎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正虚握着他的脖颈,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体温与气息,在数分钟前还曾与他无比贴近,可在此刻却成为危险的象征。
皮尔扎的手中并没有任何武器,仅凭人的力道想要掐断脖子终归比过剑的速度。但秘境内的[阿贝多]犹豫了,不如说是感觉到了某种地方一通,似是被刺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来自皮尔扎的明显的杀气与危机感,并且敢保证,但凡自己把剑压下一点,皮尔扎就真的会想尽办法阻止他,甚至是把他的脖子弄断。
秘境内的皮尔扎看向一旁,处于最边缘的那个大概叫塔图因的家伙也抱住了火铳,显然是准备见势不对就动手。当然枪口对着的还是自己。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他们究竟差在了哪里?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
秘境内的[阿贝多]抬眸,看到的便是另一人平静的眼,明明两人出自同源,可为什么一个被视为失败品而另一个却被称为最高杰作。
于是长剑向下压了压,困于过去的青年如今听不进任何劝告,只是用不甘与愤怒的眼神,死死盯着与自己同源的‘兄弟’。
见状阿贝多眼眸微眯,手中元素力汇集。他正准备出手,可下一刻却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将那些元素力散去。
而皮尔扎也在此刻开口。
“你之前说过,没有想过会活着。”皮尔扎斟酌着,能感觉到对方似是顿了下,便继续道,“但你确实活了下来,而且还告诉了我腐蚀之液的事情。”
“你说你没有想过能出来,”皮尔扎小声说着,仿佛是在讲述故事,“但现在我们就站在秘境外,站在雪山上。”
“那些你以前想不到的事情,现在我们全部做到了。”
“而现在你花了那么长时间去想要做什么,结果就是这个?”若说最开始大概只是为了劝说,那么现在的皮尔扎显然已经有些无奈,“杀掉阿贝多,然后再死去吗?”
皮尔扎嘟囔:“是不是有些太浪费了点?”
呼啸的寒风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伴随着夜幕星辰的上映。在雪山所对的天际,漆黑的夜绘往星云,将清冷月光铺洒,也将沉寂带临。
隐约间似是能听见虫鸣低吟、叶落枝簌,可紧随其后的便是几人的呼吸,以及皮尔扎自己的心跳声。
大抵是嫌其太过吵闹,皮尔扎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柄冰剑。
好在片刻后,冰剑上出现了一丝裂纹。
很好,皮尔扎勾了唇角。
正如皮尔扎所预料的,就在下一刻,那把冰剑陡然碎裂。
警惕许久的塔图因松了口气,而闹出这一通的青年似是不觉得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反倒是带着笑意,直勾勾地盯着阿贝多,随即伸手轻点对方。
那是两人都十分熟悉的位置。
“你说得对。”秘境中的[阿贝多]应当是在回答皮尔扎的话,可听起来倒像是在对另一人说,“除了这件事,我确实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也还有很多时间来处理。”
这就像无帖的挑战书,将秘境内的[阿贝多]的所有展露,也将另一位拉到了独属于他们的擂台上。
闻言阿贝多没有吭声,反倒是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颈,赤红带着几抹白色,又混杂着难以察觉的漆黑。这不是他第一次受伤,却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其他的东西。
于是自然而然地,又或者说是一反阿贝多常态的,他伸出了手,在对方来不及反应时,毫不留情地捏住了对方的脸颊。
“你——!”秘境内的[阿贝多]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冒犯地对待,可随后阿贝多的话便让他一愣。
“好啊,”阿贝多冷声说着,青绿的眼眸难得带上了寒意,“确实就像你说的,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
“可以慢、慢、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私设阿贝少语音1-5条合集,五星冰系神之眼,毕竟女皇陛下会注视一切被命运捉弄之人。
[1.问候···]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在这样的天气来到雪山一定很不容易吧什么?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下次见面再告诉你吧。
[2.早上好···]
又是新的一天,真好啊。
[3.中午好···]
肉和水果是必须的,但是甜食的话恕我拒绝。
[4.晚上好···]
多么熟悉的星空不,没什么。
[5.晚安···]
好好休息,如果你希望的话,明天再来这里找我吧,我很高兴能够和你在一起。
第33章 赝者自证心响·其三(入V二更)
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到任何。
至少对皮尔扎他们这个临时的四人小队来说,造成的影响其实远比皮尔扎想象中要小得多。
事实上他们相会的地方环境不错,算是天然的地理优越处——前后通达有路,左临山壁右及悬崖,就算是有突袭的魔物,也能一眼发现,更别说这里靠近山壁的位置雪层较薄,树木较多,算是上好的休整地。
于是在初步确认彼此的想法和意见后,四人便选择了原地整顿,顺便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当然在那之前,显然有另一件大事需要处理。
“你又受伤了。”没来由地,阿贝多突然开口。
彼时皮尔扎才刚坐下,下意识将右手藏在了衣袖下,但听对方这么一说直接尴尬地僵住了身。
好在片刻,皮尔扎便回了答。
“嗯…只是小伤。”皮尔扎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有底气。
阿贝多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将这二字又咀嚼了一遍。
“小伤?”阿贝多的视线越过皮尔扎,看向了某位清理雪堆的青年,“你也这么认为?”
“怎么可能?”秘境内的[阿贝多]回过头,放下了清理的差不多的空地,“如果那个可以称之为小伤的话,距离死而复生成为现实就只差一个被人发现了。”
他其实是在准备生火的位置,塔图因负责捡树枝,他来清理雪堆,而阿贝多则是他故意留着去做收尾——冰的力量只能抑制腐蚀,却无法完全消除。
“我建议你看一下再决定该怎么做,”秘境内的[阿贝多]坐在了皮尔扎身边,“你也别想着躲。”
闻言皮尔扎有些尴尬,明明两人先前还处于一种你死我活的僵持状态,怎么此刻却能这么自然地联合起来怼自己,而且一左一右两张同样精致的脸看着自己,非常让人有压力的好不好。
因此皮尔扎决定替自己辩解一下。
“好吧,阿贝多先生,我承认那确实不算小伤,”皮尔扎装模作样地说着,语气又恢复到和阿贝多初见时的那样,“我毕竟是位有着坚韧冒险精神的冒险家,这点伤在我看来确实和小伤无异。”
他说得理所当然,甚至越说越觉得有理:“而且一个冒险家如果遇到点事就退缩的话,怎么能够战胜挑战?怎么能够向着星辰与深渊追寻?”
“所以我称之为小伤是没问题的。”皮尔扎得出结论。
塔图因刚捡了几根还算干燥的树枝回来,便听见皮尔扎这一番说辞,顿时对长官的脸皮有了清晰的认识。
瞧这一番话,简直是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
果然自己是新兵是有原因的。
好在塔图因向来是个会给长官捧场的好兵,因此他将树枝往秘境内的[皮尔扎]清理出的空地一放,兴致勃勃地冲几人行了个礼。
“长官大人说得没错!”
倒也不用这么配合,皮尔扎彻底无奈了。
秘境内的[阿贝多]似乎觉得还挺有趣,从脸上的笑容就能看出,而另一位倒是见怪不怪,毕竟第一次救下塔图因时就已经体验过他的特别之处。
但这不代表阿贝多会被这么简单说服。
“是吗,”可阿贝多也不是一个喜欢拆台的人,“你说得对,在使用结论时,确实需要参考其成立的前提条件。”
“那么你受过的大伤是什么?”阿贝多问道。
但该说的话却是一句没少。
一瞬间皮尔扎想到了许多,他当然能找出许多比现在这样更为严重的情况,可看着阿贝多的眼神,不知怎的有一种直觉,直觉告诉他不能继续这个话题。
“这个…”皮尔扎有些犹豫。
好在秘境内的[阿贝多]及时帮他解了围。
“看来你很容易让自己受伤啊。”
相似的音色和语调,直接让皮尔扎听得一愣,毕竟前一秒他还在跟真正的阿贝多说话。而阿贝多则是直接瞥了眼,便垂眸检查携带的药剂,思考着需要用到的部分。
“虽然我也很好奇什么在你眼中是大伤,但如果这次没有我在,你可是会失去你的一只手,”秘境内的[阿贝多]毫不夸张地说着,视线却是看向了另一边的阿贝多,仿佛通风报信一般,甚至还举起了手示意,“不是像右手这样被灼伤。”
秘境内的[阿贝多]比了个手势:“而是真的被‘吃’掉左手。”
“我很难想到其他时候的你会是什么样。”他听起来还有几分无奈。
可皮尔扎无法反驳,毕竟事实确实如此,但那个时候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拿不到那个东西。
说起来,那个徽章呢?
皮尔扎回过神,直接问秘境内的[阿贝多]:“徽章是不是在你那?”
秘境内的[阿贝多]也想了起来,在随身的容纳物品的包内一翻,便将一个被冰完全包裹的东西掏出。
层叠的冰碎裂开来,内里的漆黑随着冰块一同坠落,好在阿贝多早已准备好药剂,直接倒了下去。
“兹啦——”
腐蚀被逐渐中和,而剩下的便是内里物件的原形——形如羊头,边缘靛蓝,雕刻的愚人众的标识位于正中心,象征着这个徽章的意义。
塔图因认得这个东西,直接跳了起来:“士官的徽记!”他有些犹豫,像是难以置信,“难道是…苏里米达尔士官的?”
“长官大人,您是在哪里找到了,苏里米达尔士官应该就在那附近,我们得去…”
然而话到一半,塔图因便从皮尔扎的眼神中看出了一切。
“他是…殉职了对吗,”并非疑问而是肯定,塔图因颓然地嘀咕着,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那番活力,“虽然他是一个混蛋,从见面起就让我做各种杂事,还嘲笑我除了直觉和运气好点外一无是处。”
“虽然说士官坏话也会受处罚,但是长官您知道吗,第一次见面时他竟然威胁我说遇到危险就会抛弃我,因为我太弱了,”塔图因坐了下来,捂着脸轻笑着,“哈…我知道,但我这不是新兵嘛,怎么能和士官比…”
“而且我可是这批的第一噢!干嘛那么打击人!”
塔图因看起来很气愤,但是声音却带上了些许嘶哑。
皮尔扎本打算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
随后他听见了很小的一声呢喃。
“但那个时候是他推开了我…”
塔图因闷声道。
即便没有明说,但皮尔扎大致猜到了当时的情况。他想安慰对方,可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除了沉默外,感觉没有什么能真正起到安慰的作用。
有些时候,言语的力量总是那么单薄。
皮尔扎最终只是将徽章拿起,对着塔图因道:“那就由你去写说明报告吧。”
塔图因愕然地抬起头,见到的便是直冲门面的一道黑影。他连忙接下,落在掌心的却是那个靛蓝的徽章。
他将徽章翻了过来,上面清清楚楚地刻录着。
“苏里米达尔零九二九.…”塔图因喃喃。
而在另一边,皮尔扎心情也不算好,便没了其他争辩的力气,只是看着阿贝多进行新药剂的调和。
因为见识过博士的实验室,他知道炼金术不单单是元素转换,像是一些物质的融合同样属于。
他看着阿贝多拿出一个空的器皿,将药剂一瓶瓶倒入。透明的玻璃棒搅动着,杂乱无序的颜色扭曲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种如同青苔般颜色的粘稠液体。
半晌阿贝多才放下玻璃棒,转而拿着那个器皿朝皮尔扎伸手。
“处理一下吧。”阿贝多道。
其实我自己来也可以。
皮尔扎这样想着,却没有直接拒绝,毕竟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而他接受阿贝多的治疗和包扎也不是一次两次。
因此他很自然便将手搭了上去。
当然在这过程中,皮尔扎还是有那么点犹豫的,毕竟现在的手确实不太好看,就算是再不看重外表的人也会受点影响,更何况对面的人还是阿贝多。
就算对方不介意,皮尔扎自己都会觉得有些怪,至于为什么会感到奇怪…
那就不是现在的皮尔扎在意的了。
阿贝多不知皮尔扎的想法,只不过在看到那只受伤的手后,他的眼眸有一瞬间的震愕。
他其实有了预料,以他这几天对皮尔扎的观察来看,对方显然是注意他人多过自身的类型,即便从外在看有极大的警惕和自保感,可一旦将其他人揽入自己人范畴,这个家伙就很容易不管不顾起来。
可就算如此,面前的手也实在是太超乎想象了——黑紫遍布,指节像是被完全腐蚀了一样,扭曲肿胀地挂在手腕上,而最严重的并非掌心,反倒是对方的指尖。
焦黑的前端露出少许白骨,从边缘的流畅度来看皮肉脱落得很完整,就像是被开水浇灌又马上浸入冰水中一般,属于常见的剔骨脱毛手段。
阿贝多知道这是为了避免腐蚀之液的进一步侵蚀,在没有更好的方法时,这大概是最有效也最便捷的一种,可他还是不由敛了神,看向了自己的前一个造物。
秘境内的[阿贝多]显然明白他的意思,本打算说点什么,可在看到那抹白色后噤了声。
半晌他才张了张嘴:“这个,能…修复吗?”
“太严重了吧,”塔图因见了也是忍不住皱眉,声音还有些哑,“您的手掌完全变形了,不处理不行。”
阿贝多点点头:“我会先尝试进行清洁和滋养,但后续如何,需要看恢复的情况。”
大抵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皮尔扎挠了挠头:“那个,其实不管也行。”
可未等他继续开口,便被三道整齐的声音驳回。
“不行!”
皮尔扎:……
得,自己才是那个话语权最低的人吧?
皮尔扎没法管阿贝多两人,但起码是塔图因的长官,可后者像是仗着有阿贝多撑腰,硬生生扛了下来。
“就算不能完全恢复,但也要试一下吧,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
塔图因没有继续,但熟知愚人众潜规则的皮尔扎明白他的意思——在愚人众里,除了最高执行官外,剩下的没有任何一人是必须存在的。
换言之,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只会被回收。
想到这皮尔扎垂眸,静静地看着阿贝多将那黏稠液体涂在了黑紫的手上,又用绷带小心缠绕。
等包扎结束,皮尔扎的造型已然与某位庶务长一模一样。
这就是天道好轮回吗?
皮尔扎无语地盯着自己胳膊上的绷带,完全能够预想到回蒙德见到那个家伙后会发生的事。
或许最近会有临时任务,或者是回去复命,反正不管什么都好,能让我不回蒙德就行。
大概是福至心中,就在皮尔扎感慨时,空气中的元素突然暴动,伴随着天地震颤,仿佛有什么自雪山深处冒出,以至于整个山群都随之震颤。
好容易搭好的火堆架倒塌,堆起的厚雪将其掩埋,地上的药瓶坍倒一片,可无人在意,纷纷看向了远处。
而在那里不详的气息自地下上涌,仿佛结成的蛛茧,伫立在了雪山顶上。
与此同时,细微的声响在周遭响起,伴随着难以忽视的聚集的动静——
是狂暴的魔物群。
作者有话要说:
到现在还没给阿贝少一个姓名,这不行,俺写写写(脑门敲键盘.jpg)
第34章 赝者自证心响·其四(入V三更)
皮尔扎上一次见到魔物暴动还是在卡西安里小镇。
至冬国内的元素浓度很高,对拥有神之眼的人来说或许是天然的训练战场,可对普通人而言却是一种灾难,一场凭他们自己几乎无法抵抗与解决的灾难。
他们无法承受过高的元素浓度,也无法驱使这些元素进行日常生活,可过剩的元素能量碰上饥肠辘辘的魔物,后果就是每年数次的魔物潮。
皮尔扎仍然记得那个时候,他刚接任死去的前任[管家]奉命勘察边境,然而刚刚抵达便见识到了那骇人的场面——黑压压的天幕逼近着冰原之上的小镇,尖锐的嘶吼此起彼伏,顺着望去能看到狂暴的魔物肆虐着,伴随着那刺耳的咀嚼声。
不断有士兵冲着魔物开枪,也不断有人用铁拳撞击,可魔物的数量实在是太多,总会有那么几只冲破防线,将来不及躲藏的居民抓去。
皮尔扎看见断截的残肢、满地的血污,就算剩下半边身子,也有居民以保护的姿态蜷缩着,阻挡在年幼孩童与魔物间。
那确实是人间炼狱。
可在那记忆中,似乎有什么又突然闯入——孩童的哭闹,野兽的蚕食,身着华丽衣裳的人们拿着剑与弓,举起的法杖迸发出瑰丽的光。
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祷告,却始终模糊不清,呢喃着无人可知的诗歌。
于是不同的画面和声音交织缠绕,像是互相啃食的魔物,撕扯着皮尔扎的神经。
他闷哼一声,手下意识扶住脑袋。
这自然惹来其他人的注视。
阿贝多道:“头又疼了吗?”
皮尔扎缓了下,朝阿贝多安抚道:“无事,就是晃了下。”
“还是注意点,”秘境内的[阿贝多]抬手,冰制的长剑便自掌心浮现,“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
“第一,躲避这些魔物,找到引发它们暴动的原因,但会出现魔物离山的可能。而第二则是守在这里,把所有要下山的魔物解决。”
“距离这里不远的小镇会成为第一个触发点,”秘境内的[阿贝多]看着逐渐逼近的魔物,又补了句,“他们应该挡不住这些。”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
“确实是的,”阿贝多肯定了他的说法,在确认皮尔扎没有问题后,他也将先前的那把剑唤了出来,“不能让这些魔物跑出雪山。”
数朵金属机械花悬浮在半空,组成了一道分隔线。而塔图因也托起了火铳,对准了前方的魔物群。
“一号守住右边,”阿贝多突然开口,“塔图因帮我们盯住漏掉的魔物。”
猛然被点了名,塔图因一个激灵,直接架起火铳瞄准:“保证完成!”
而被称为一号的[阿贝多]愣了下,随即嗤笑:“看好左边,伟大的杰作二号先生。”
这一下倒是让塔图因听得一头雾水,毕竟他到现在都不知两人的真实面目,而知晓内情的皮尔扎几乎要被这两人的称呼给刺激得梗住。
“麻烦两位先生行行好,给我捏把长枪吧,”皮尔扎嘟囔着,“什么样的都可以。”
“就算我这样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自保的武器也总该有吧。”
闻言阿贝多道:“可以。”
许久不见的记录绘本被青年拿出。他神情严肃,像是早已在心中描摹过无数次,自然而然便已将长枪的整体勾勒。
阿贝多收了笔,掌心虚放在记录本上。
“创生之法。”
有形的金属自纸张中浮现,随着元素的堆集,绘制的长枪逐渐凝聚成形——尖端凸起,左右四翼,锋利至极带着些许暗紫,可枪身却是通体白素,只在末端的凸起处显露出些许金纹。
长枪成形就和机械花一样,几乎只是瞬间,可就在最终的阶段,些许冰元素力悄然袭进,直接覆于其表明,融进了尖端的空芯缝间。
阿贝多看向了始作俑者。
后者却只是摆着戏谑的笑。
“毕竟是冰雪的主场。”秘境内的[阿贝多]解释着,“会更坚固一些,况且也不是全覆盖。”
阿贝多将长枪扔向皮尔扎:“但冰元素对同属性魔物的作用很低。”
“可不是还有其他属性?况且他自身本就带着草元素力。”
眼瞧着一场关于元素的辩驳就要展开,皮尔扎连忙打断两人。
“手感不错,”虽然只有左手,但皮尔扎还是握着长枪甩了甩,“这还是我第二次得到别人送的武器,我很喜欢。”
皮尔扎真心实意道:“谢谢你们。”
两人没有再争论,只是互相看了一眼,或许以他们本身相似的个性,这样口头上的几句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秘境内的[阿贝多]性子较急,在别无可说后,脚下一个用力就握着长剑直射而出。
当然在离开前,他还是给皮尔扎扔下了一句话。
“别再受伤了。”
“…知道了,”皮尔扎有些无奈,见阿贝多还看着自己,连忙表示,“我会注意的。”
他将右手胳膊抬了抬:“都这样了要还受伤,那可能就不是一瓶两瓶恢复药剂的事情了。”
阿贝多看起来有话要说,但见皮尔扎脸上的笑意,最终只是提着长剑,道:“右手能治愈,但需要时间和充足的休息。”
皮尔扎一愣,不等他细问,阿贝多就已离开。
在他的正前方,两个相同模样的青年来回交替着,各自蹲守住了路口的两侧。他们明明看起来攻击方式一致,可风格却是截然相反。
剑尖所指皆化为长弧,如果说阿贝多的战斗是场优雅的表演,那么秘境内的[阿贝多]便像是斗兽场的对搏,每一击都直奔魔物的命脉,以最快的速度结束对方的生命。
但此刻暴动的魔物实在太多,再加上雪山地势特殊,总有那么几只魔物从高处越过。
却在下一刻被火红的烈焰穿透。
塔图因或许真是他们那一批中的第一,因为他的姿势非常的标准,而在面对这么多魔物的同时飞驰时,他还能找准一击毙命的位置,甚至有几次还达到了一穿二的效果。
见状皮尔扎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可随即便敛了去。
他抬起头,冷望着天空中飞驰而过的魔物。手中的长枪一转,就那样射向上空,精准无比地插进了魔物的腹部。
凄厉的长鸣响起,可伴随着长枪上元素力的涌动,魔物挣扎的力道逐渐减弱。最终坠落在地时,留在长枪上的便已是一具没了生气的变种禽类。
皮尔扎走了过去,将长枪抽出。手心的元素力流转,仿佛藤蔓一样攀爬在长枪上,又顺着汇聚在了尖端。
他将长枪高高举起,对准了地上的魔物眼部。
下一刻便直接刺入魔物体内,又顺着扎进地底。
“这是什么?!”
塔图因震惊地看着,而前面的两人也停了下来。
在他们的周围,虚浮的绿色顺着地面蔓延,像是无形的网。网将周遭包裹,连带着那些狂躁暴乱的魔物,一起收拢其中。
收拢的网形成了牢笼,将这条路完完全全地罩住。源源不断的魔物自山的深处窜出,却没有哪一只能够越过这由元素力搭构的隔网。
而皮尔扎也在此刻长呼了口气。
还好能顺利展开,还以为元素力可能会不够。
皮尔扎能感觉到体内的元素力在快速消耗,好在他施展的区域虽然看起来庞大,但具体来说并没有多少,毕竟只要挡住这条路,主要的魔物便下不来山,也就无法抵达断桥。
而少数能飞的魔物,他相信断桥那边的阿纳托利和弗拉基米尔能够处理。
“这样就好了,”皮尔扎喘了口气,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它们暂时离不开这个区域。”
“我觉得现在我们可以尝试第一种——”
不曾想就在这时,突兀的咆哮声响起,那像是龙的嘶吼,又像是其他什么,只是一瞬间便让所有的魔物趴伏在地,仿若臣服。
与此同时,巨大的阴影自雪山深处腾起,那是流淌着漆黑溶液的巨大魔物——头部单角,两翼伸展,身上完全没有血肉和皮囊,有着只是无数翻滚着的黏稠液体,顺着其飞动而坠下。
液体坠落在雪山上,发出细微声响,像是肉被炙烤而产生的兹啦声。可皮尔扎知道,那是腐蚀的声音。
难道秘境内的龙会复苏?!
皮尔扎瞳眸微怔,但耳边却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这不可能。”秘境内的[阿贝多]失声,怔愕地盯着上空中的魔龙,“它已经死了,否则我也不会…”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但皮尔扎和阿贝多却是能听懂。
阿贝多划退一只魔物,跟着抬起了头:“那不是真正的杜林。”
他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就好像在对实验过程中发生的异常情况进行评判,“是地脉异常形成的投影,虽然看起来很像,但也只有千分之一的能量。”
“你见过的杜林是这个模样吗?”
阿贝多看向秘境内的[阿贝多],明明只是相同的容貌,可在此刻却已显露出截然不同的神情与气场。
与其说是对方像自己或者自己像对方,倒不如说对方更像那个人,就连语气和神态都无比地相像。
所以才是她眼中的‘成功之作’吗?
闻言秘境内的[阿贝多]沉默,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思考了很久,久到天空中扭曲狰狞的魔物已然扇动翅膀,开始往蒙德方向飞去时,他突然闭了眼。
等再睁开时,便已恢复到和阿贝多一模一样的平静中。
“你说的对,那确实不是杜林。”秘境内的[阿贝多]耸肩,见另外两人一脸诧异,便担负起解释的责任,“她喜欢美的事物,而她的每一个作品,都必然是这世界上最为精妙的作品。”
“魔龙杜林是她的得意之作,她总是说‘黑与红的碰撞是与金色同等耀眼的存在’。”
“但这个杜林身上毫无生气,只是一摊淤液。”秘境内的[阿贝多]指向远处。
两人的对话并未避着什么,皮尔扎算是能听得差不多,可一无所知的塔图因却是云里雾里。
好在就算如此,他还是听懂了关键。
“也就是说,这个是一位很厉害的大人弄出的魔龙,但只是死后的投影?”塔图因问。
阿贝多点点头。
“我的天啊,”塔图因动了动喉咙,显然是非常震惊,“那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塔图因指了指天上,略带犹豫道:
“是要把这个打下来吗?”
第35章 赝者自证心响·五
“是要把这个打下来吗?”
塔图因问得单纯,坦诚中透露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好在听的人有极强的包容心,也愿意为他提供相应的情绪价值。
“不错的想法,”阿贝多评价,仿佛称赞学生的老师,“或许你可以尝试进行,正好你的武器具有较远的射程。”
“火对腐蚀之液也有一定的作用。”
皮尔扎哑声,老半天才开口:“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阿贝多回答得很自然,但脸上的笑意却是表露了一切。
皮尔扎显然明白了阿贝多的意思,在短暂的思索后,索性也配合了起来。
“好吧,阿贝多先生说得对。”皮尔扎拍了拍塔图因的肩,“如果你想尝试的话,我不会阻拦你。”
“但我由衷地希望你不要这样,”他顿了顿,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如果确实需要练手的话,我可以帮你向队长大人申请挑战。”
“想必他会很满意新兵拥有自我提升的需求。”皮尔扎笑得很真诚。
可我只是问问。
塔图因有些抓狂,他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再说了他干嘛非要去挑战执行官?
我是有啥想不开的吗?!
塔图因欲哭无泪。
好在他们这里还算有一个正经人,在察觉到阿贝多和皮尔扎两人如此危急情况下还能打打趣,顿时有些难以理解。
“各位,我们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秘境内的[阿贝多]拍拍手,打断了几人的话,“不仅是上面的那个东西,这里还有一堆麻烦事要解决。”
他表情凝重,视线落在了远方。顺着望去,数不尽的魔物你推我攘,尽数扎在了由青绿组成的网的区域内。
网虽然坚固依旧,却是纤细了不少,就连表面的颜色也变得有些暗淡。
时不时也有那么几个从中挤出来的,毕竟这网本身的作用只是聚拢而非收束,皆被阿贝多两人给拦了回去——谁能想到他们一边闹还能一边注意到其他呢。
但这坚持不了多久。
并且还会把他们几个拖住。
皮尔扎心知肚明,他看向了阿贝多,后者似乎也看了过来,即便是没有开口,两人的默契却是让彼此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于是阿贝多朝皮尔扎点了点头,后者像是得到了某种支持与认可,终于下定了决心。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被另一位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引起任何。
除却那一瞬的眸光微闪。
“塔图因新兵。”
突然被点了名,塔图因下意识站直了身,可不等他反应,一道黑影便直奔而来。
塔图因接过,看到手中的东西便是一愣——暗红的纹路,金黄的刻腾,再加上三角的凸起,明明此前从未见过,塔图因却下意识浮现出一个想法。
这是代理官的徽记!
“长官…大人?”
塔图因呆了下,直接看向皮尔扎。
后者脸上带着笑,可浑身的气势却没有先前那般温和,反倒是带着些许漠视,就那样平静地盯着他。
塔图因看懂了皮尔扎的眼神,当下便朝他单膝跪地:“游击十七部队塔图因,请长官指示。”
不错,虽然偶尔不太靠谱,但这个眼里见很好。
有机会可以考虑调到自己这边。
皮尔扎这么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表面的代理执行官的架势。
“雪山上的魔物不能离开雪山范围,现命令你带队阻隔,队员包括游击十七部队阿纳托利、前锋五军弗拉基米尔。”
“你的同伴已在山底断桥处待命,只需出示这个徽记即可。”
“如有异议,按照执行规定第三十四条执行法进行。”
皮尔扎顿了下,似是叹了口气:“违抗等同叛逃,就地处决。”
“可有问题?”
塔图因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将徽记装入怀中,同另外两个放在了一起。
见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皮尔扎又缓和了下,轻声安抚道:“当然你们还是要以自身安危为先,如果发现处理不了,适当的撤退也是可以的。”
“毕竟这件事嘛,主要还是归属于蒙德的事。”
当然起因可能和我们脱不了干系,皮尔扎心想,联想到[女士]一贯的作风,如果说她什么都没有做,自己肯定不信。
可若是做了,并且惹出这么大的麻烦,难道只是为了一个秘境?
又或者是为了那个金属残片?
皮尔扎不清楚,毕竟那位的心理总是难以揣测的。
塔图因并不知皮尔扎的想法,只是在听到这一句嘱咐后心中一暖,应了声便抱着火铳离开。
他刚走到雪路的拐角,又突然站了定,回过头来。
“那个,长官大人不和我们一起吗?”塔图因有些迟疑。
闻言皮尔扎瞥了眼身后的两人,早在他开始给塔图因下命令时,这两位就已凑到一起,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只不过在察觉到皮尔扎的眼神后,秘境内的[阿贝多]率先看了过来。
“差不多锁定了,他正在测算具体的方位。”
皮尔扎看到他捧着的是一个圆盘模样的东西,掌心虚握似乎控制着什么,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先前秘境里的那种黏液。
而另一边的阿贝多则托着记录板,在上面沙沙地写着什么,时不时还看一眼圆盘上的情况。
片刻阿贝多才抬起头:“大致方位已经确定,其他的需要进一步考察才能知道。”
“时间紧迫,我们或许没有那么多时间。”阿贝多做出判断,“腐蚀进行得比想象中快很多。”
“在杜林完全越过雪山之前,这里会先成为一片死地。”
那真是太糟糕了。
皮尔扎了解了情况,终于看向了塔图因。
“不了,我相信你们可以的,”他回答了塔图因的问题,见对方欲言又止,便补充道,“我打算做一件大事。”
似是想到了什么,皮尔扎勾了勾唇角。
“为了我们接下来能够光明正大地待在蒙德。”
……
三人循着圆盘指引的痕迹往雪山深处走。
圆盘自然是阿贝多制作的追踪仪,可其上的液体却是从秘境内带出的残留的腐蚀之液。
大抵是见皮尔扎好奇这东西的保存法,阿贝多给出了说明:“冰属性对大多数材料都有着抑制的效果。”
皮尔扎了然:“所以阿贝多那个时候才立刻把我的手冻住。”
这一句倒是让两人都顿了下,而皮尔扎也反应过来,尴尬地摸了摸鼻。
“那个,出来后发生事情太多了,”皮尔扎看向了秘境内的[阿贝多],后者就握着圆盘,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后面的话,“搞得我都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
皮尔扎犹豫了下,终于问道:“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闻言秘境内的[阿贝多]沉默了下。
“没有,”他抬了眸,就那样看向了皮尔扎,一字一顿道,“她说失败品不配拥有姓名。”
“所以我没有真正的名字。”
这一下倒是让皮尔扎没法接话,他几次想要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他才开口道:“那现在就起一个吧。”
秘境内的[阿贝多]颤了下眼:“你要给我起名字?”
可皮尔扎却是摇头:“你的名字该由你自己决定。”
“毕竟这是你的人生,谁也左右不了。”
“谁也左右不了…”秘境内的[阿贝多]咀嚼了一遍,他像是听到了很有意思的说法,话语中都带上了笑意,“确实是。”
“你说得没错,这是我的人生,怎么能让其他什么人来界定。”可随即他的话又听起来有些无奈,像是在自嘲一般,“但如果这是我自己的希望呢?”
他盯着皮尔扎:“我希望你来帮我起一个名。”
皮尔扎愣了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在至冬国,姓名的意义远比大众想的更为重要——姓名就像是一个人的人生,当外来的人舍弃原有的姓名加入愚人众时,就代表舍弃了过去的人生。
他们将获得新的赐名,或许是长官,或许是引荐的执行官,又或者有那么些人拥有殊荣得到冰之女皇的赐予,皆代表着他们的人生不再属于他们本身,而是给予他们姓名者。
赐予者与被赐予者通过姓名得以联系,一方给予怜悯与恩赐,而另一方则献上忠诚与生命,仿佛是纽带的两端,归根结底还是紧紧联系着。
可自己真的有那个能力去担负起这个人的未来吗?
皮尔扎抿嘴,视线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他回想起了在秘境的种种,想起了对方坐在那把剑前,抬头望着上空的样子…他想起了许多,又混入了其他什么,毕竟相似的容貌总会给人一种错觉。
可眼神和气质是改不了的,每个人的气息都不一样,就算是拥有拟态能力的他,也无法通过元素的外显伪装来完全变成另一人。
皮尔扎想,他大概知道答案。
“我不太会起名字,”皮尔扎斟酌着,似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维持一种特定的节奏,“阿蕾奇诺…我的长官经常说,让我给孩子们起名字不如去问冰原上的雪雕。”
“名字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尤其是现在的你,”皮尔扎真诚地建议着,“我想你自己起会更好。”
闻言秘境内的[阿贝多]一愣,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几分无措。在那双青绿眼眸中似乎能看到许多——困惑、不解、迷茫以及难过,诸多情感混杂在一起,像是压在了他的身上一样。
于是自然而然地,秘境内的[阿贝多]闭上了眼。
等再睁开时,他便已恢复到了平日的模样。
“你总是能说服我,”秘境内的[阿贝多]无奈道,“那我就自己决定了。”
他顿了下,似乎是在思考,视线却是落在了一旁一直审视着两人的阿贝多身上。
“我是她众多尝试中第一个具有形体的结果,而你却是成功的第二个。”
“先前的称呼倒也没错,不如说确实很符合她的命名习惯,”大抵是想到了什么,他对阿贝多笑了笑,“既然这样就叫我一号吧。”
“同样的,我也只会叫你二号。”秘境内的[阿贝多],或者说是一号偏了下头,略带促狭地瞥了眼另一边,“谁让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呢?”
“当然若是论年龄的话,肯定是我比较大,毕竟我先一步诞生。”
阿贝多自然明白一号的意思,却并没有回答,反倒是微微眯眼,盯着面前的一号。
后者不为所动,就那样坦然地回望着。
这样的对视并未维持太久,在皮尔扎的眼中,两人的交锋也不过是一瞬,很快就有了结果。
“当然可以,如果你喜欢的话。”
皮尔扎听见阿贝多这样说道。
第36章 赝者自证心响·六(六百收加更)
三人抵达雪山时,魔龙杜林的投影已经飞过了雪山大半,远远望去便能看见其缓慢移动的身影。
可若说是正在飞掠,对方移动的速度实在是太慢,慢到皮尔扎都在怀疑这个投影究竟能否越过雪山边线。
好在阿贝多为他解答了疑惑。
“因为投影内时空和我们现在所处的时空流速并不相同。”阿贝多踩着雪,发出的嘎吱声混杂在他的解说声中,“从时间差来说,确实是会有一些差别。”
他顿了下,似是在看前方翻滚的淤泥溶液。
“所以在具体的计算中,有考虑过这个流速时间来进行现实的换算。”
“但估测毕竟是估测,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境的影响范围有多少。”阿贝多补充。
一号抓住了他话中的意思:“所以从这个角度来想,没有人能确定它会不会真的离开雪山?”
阿贝多点点头:“没错。”
皮尔扎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急,”他避着脚下东一块西一块的溶液,见被溶液沾上的枯枝半截化为黏稠,便又开了口,“但这些溶液是真的。”
“看起来确实像那种,从天上滴下来的一样。”皮尔扎尝试去描述。
“因为投影的力量只有实际的一小部分。”阿贝多不置可否,“很显然这份力量基本都体现在了复刻的腐蚀之液上。”
“那还真是得感谢它,没有把真的杜林弄出来。”一号有些无语。
他们顺着那一滴滴散开的溶液继续向前走着,越往前走雪地上滴落的溶液便越多,有的甚至已经初具规模,占领了一片区域。
而在他们正前方的不远处,不详的气息自地底裂缝渗出,一头顺着斜飞而上,显然牵绕着天上的魔龙投影,另一头却是缠绕在半截深埋地底的石岩巨球上,位于这片溶液环绕的正中心。
仔细看去,便能发现有少许黑色的溶液正从石缝中渗出,缓缓流淌而下,又因地势较高四周略微倾斜的缘故,而向四处扩散着。
如此看来这地上的溶液也不单单是来源于天上。
皮尔扎正思索着,视线落在了那被缠绕着的石岩巨球上——通体棕黄,表面凹凸不平,隐约能够看到些许青灰,往下看去能发现其底部嵌入的很深,与地面死死地卡紧着。
除此之外,皮尔扎还发现这块石头表面似乎有缝,源源不断的粘稠液体自缝中渗透而出,汇入周围的溶液中。
这块石头显然就是它们此行的关键。
皮尔扎得出结论。
幸运的是在四散的溶液之间,一条极窄的小道留存在那,刚好能够让他们安然无恙地前往石头边。
可这条路实在是太古怪,古怪到甚至给人一种是刻意留出来的感觉。
但怎么可能呢,皮尔扎心想,除非有人能够操纵这些溶液
应该没有吧?
皮尔扎有些不确定,而阿贝多和一号在看到这石头后显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里面有元素流动,”阿贝多初步感知着,他审视了一会儿便伸出手,避开渗出溶液的位置摸了摸石头的表面,“感觉到了岩元素的气息。”
“似乎并不纯粹,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在。”
阿贝多一点一点探查着。
一号的关注点和他不同,又或者只是因为他先一步去确定石头,便做了分工。
“这个是秘境法则的机关,”一号探查着那如丝如缕的不详气息,“在破解机关前,两边都会一直扯着。”
他伸出手,穿过那丝缕黑线,并未感觉到有任何异常。
“这个没有实际的功效,至少是对生命体。”一号这样说着,手掌在黑线间来回抓挠,像是在摸倒影的猫一样。
见状皮尔扎挑了下眉:“还是小心点,毕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样对人体到底有没有伤害。”
“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
“好吧,也有这么一种可能。”一号收回了手。
阿贝多同样如此,却是扫视周围。
“这里有没有什么其他东西?”阿贝多这样说着,视线环顾,“秘境的机关都不会离其本身太远。”
见皮尔扎眼底带着疑问,他便解释:“因为元素力的传输会有损耗,离得太远的话恐怕会出现元素力不足的情况。”
在巨岩石球的附近,四散的溶液蔓延开来,能够看到时不时翻滚而出的细小白骨,大概是本身就剩存在这雪山上的小动物。
而在他们搜寻时,又有一片溶液汇聚而成,顺着边缘的崖底向下流淌。
皮尔扎心中微动,朝那下方望去。
“你们看是不是这个?”
在山崖边,流淌的溶液穿过枯木丛,将一片区域腐蚀,可在靠近中部的位置,横斜而出的有着双翼图腾的石柱静静伫立着,似是在等待。
皮尔扎看清了上面刻录的图纹,明显的标识刻着熟悉的符号——那是他在熟悉不过的独属于冰之女皇怜悯的印记。
是冰神之眼中的图纹。
“看来是需要对应图纹的元素。”皮尔扎看向了一号。
无需他多说,一号直接抬手,顿时便有冰刺自下而上,擦着石柱的边冒出。
伴随着咔哒声响,极浅的蓝色浮现在了柱表面。
“不止一个,”阿贝多看了眼石头那的情况,“不过连在下面的线消失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至少他们现在知道该做些什么。
可另一个石柱会在哪里?
皮尔扎开始思考,石柱控制着那些黑线,石柱亮起黑线消失,但亮起一个石柱,消失的却是两根黑线中下面的那根。
而且石柱不在表面,而是横斜在崖壁上
皮尔扎向下望去,能够看到不远处龙骨遗骸隐没在朦胧风雪中,据说那是魔龙的葬身地,也是其最后的遗骸。
向下的线链接下面的机关
会不会是这样?
不由自主地皮尔扎抬起头,向着上方望去——这里虽然是山顶,可挨靠着另一座山,高耸的山峰冲入云霄,越往上去,那白雪的覆层便越明显。好在山的崖壁凹凸不平,倘若执意以此攀爬的话,想必也是能够做到。
但重要的不是登山,而是这崖壁上会不会有另一个石柱,如果说下方对应下面,那么上方的相似位置理应也对着上面才是。
理清思路皮尔扎便在崖壁上搜寻,待视线扫至某一处壁面凸起的雪堆后,他便陡然一顿。
“在那里!”皮尔扎用长枪指了过去。
另外两人注意到这崖壁上突兀的一块雪包,不必明说,直接有了行动——阿贝多翻出一瓶红色的药剂扔了过去,在临近雪包时一块碎冰射出,将那瓶子击碎。
因为新鸿基而炸裂开来的精油落在看雪包上,将表层的雪融化,露出藏在里面的第二个石柱。
比较好的是,这个石柱恰好刻着火的图纹。
“——”
亮起的石柱带着不容忽视的元素力,仿佛一团火焰般直接腾起。细微声响自空地响起,伴随着不详气息的逐渐消散,被缠绕的巨岩石球露出了它的全貌。
“吼——!”
远处传来龙的嘶吼,像是最后的悲鸣。皮尔扎看过去,却发现那狰狞的魔龙竟在颤抖,就好似被什么抓住了一样。
然而在片刻,它便陡然坠落。
“轰隆——!”
坠落的震颤点燃了整个雪山,狂暴的魔物在短暂的僵直后变得越发暴虐。
塔图因刚将一只浑身冒着黑焰的犬类魔物击毙,便有飞驰而下的魔物抓住他的火铳。
好在下一刻那魔物便被一拳锤了出去。
“谢啦,”塔图因长呼一口气,他可想不到丢了火铳会是怎样的后果,“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总喜欢抓我的。”
“怎么不去看看阿纳托利呢?!”塔图因控诉。
阿纳托利听了直接一句回怼:“你也不看看是谁被扑了下就能扑掉武器。”
塔图因一噎:“那只是意外。”
“你的意外总是那么多,塔图因。”阿纳托利毫不留情。
塔图因撇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弗拉基米尔却在此刻插了话。
“新的一批来了。”弗拉基米尔道。
话音刚落,三人便看见了一大批魔物自山上涌下,数量之多甚至比先前还要更甚,甚至有一些身上还带着诡异到底黏稠液体,一边滋啦地发出煎肉声响,一边蹒跚着朝他们这边跑来。
见状几人心中一凝,毕竟在这段时间的战斗中,他们的武器储能均以消耗大半,倘若这样的魔物源源不断,被消耗完的那一方显然是他们。
是否要撤退?
塔图因心想,毕竟有皮尔扎的那句话,他们应当不会被视作叛逃。
但是
可就在这时,一道破风声响起,为首的魔物竟是以他们无法反应的速度直奔而来。
眼见那利爪就要逼近,塔图因却听见了一声女子的轻喝,紧跟着便是纤细身影落在了前方。
“后退!”
他们三人下意识后退,而女子也在此刻举剑起势。
随即强大的暴风自剑身突破而出,直接将最前面的魔物击飞。
与此同时,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响起。
“几位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回过头,看到的便是包扎着胳膊,外套也松松垮垮搭在肩上的年轻男子。而在男子身后,身着相同铠甲的骑士们整齐排列,像是一道防线堵在了断桥口,配合着女子的攻势驱赶着狂暴的魔物。
当然若论单打独斗,他们或许并不太行,可当几个骑士一起配合着围绞着一只魔物时,就算不能杀死也可以撑到女子赶来。
总之场面算是控制了下来。
塔图因松了口气,随即又敛了神,略带警惕地盯着男子。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男子恍然,微笑着对他们道:“忘记自我介绍了。”
“西风骑士团,凯亚。”
“感谢各位为保护蒙德所做出的贡献。”
作者有话要说:
若干年后当蒙德首富质疑骑士团的业务能力时,某骑兵队长直接捞过旁边难得偷懒的某愚人众。
凯亚:来,给我们的莱艮芬德老爷讲讲骑士团当年的英勇伟迹
塔图因:其实我只是想喝杯酒(抖)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打完这一仗回老家结婚的即视感,不过琴姐是俺第一个五星和凯亚一起奶大了其他孩子(?)
第37章 赝者自证心响·七
在骑士团到来后,雪山魔物暴动的局面算是被控制住了。
即便是处于内部动荡状态的骑士团,在面对事关蒙德的危急时刻,也仍旧能够协力统一,共同抵御魔物的袭击。
可对另一边的皮尔扎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开端,又或者只是初步的发展,紧随其后的却是更加棘手的问题——大半截卡在地下的巨岩石球竟开裂了几条缝。
源源不断的漆黑溶液自开裂的裂缝中流出,与边缘渗透地混杂在一起,不过片刻便形成一小片水洼,又顺着向外扩散。
原先安全的路径渐渐缩小,明明不详气息组成的黑线已经消散,可皮尔扎却觉得心头的不安感越发强烈,几乎是压在心脏上一样,随着跳动而显露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皮尔扎心想,难不成这个东西其实是个塞子?
一瞬间皮尔扎想起墨斯卡其镇口的铁柱,为了每年的涨水潮不被上涌的海水浸透小镇,大家伙齐心协力磨成了这么一大根柱子,塞在了狭口。
可因为自制的东西终归不够精准,每年都需要有人盯着,以防缝隙中的海水决堤。
这么说来两者确实有些类似。
想到这皮尔扎不由咬了唇,如果真是如他想的那样,那么无论他们如何选择,这腐蚀之液都无法去除——要么是由魔龙杜林的投影洒落天地,要么是从这个缺口处涌出,总归是会给这白茫的雪山点上些许污渍。
那最开始又是怎么维持的?
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出现?
自己遇到一号的地方又在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袭上心头,搅和得皮尔扎有些头疼。可事情不会停止,也不会给他们留任何缓冲的余地。
而当皮尔扎思索时,细微的声响也在此刻悄然蔓延。
“咔嗒沙沙”
那似乎是自石头内部传出,伴随着某种沙沙的声音,仿佛是有东西在石头内部打转。
阿贝多和一号显然也听见了这个声音,他们互相看了眼,心中显然有了数。
阿贝多开口:“我去看一下吧。”
“小心点,”皮尔扎开口,视线落在石头附近,那里流淌的溶液虽然走势上并没有朝着他们,但当周围的所有空缺处被填满时,势必会开始填补他们的位置,“这个东西有点怪。”
皮尔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怀疑下面还有其他东西。”
“我会小心的,”阿贝多点点头,虽说他已有了预期,可现在的情况却是脱离了原先,也脱离了他所知的东西,“你们也看着点周围。”
他微微前倾,戴着手套的手极为靠近地探查着巨岩石球。
棕黄的元素力自掌心浮现,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之共鸣,因为皮尔扎看到了石头缝中除了流出的腐蚀之液外,还有其他什么漂浮而出。
那是棕黄的小光点,伴随着些许青色,即便是在元素感知下,那缕风的气息也实在微弱,若非阿贝多仔细探查,几乎是不可能被发现。
见状阿贝多心中微动,思考起了许多。他看了一会儿,最终得出结论。
“这里确实有东西,”阿贝多这样说着,“腐蚀之液的本源,似乎是残留着杜林气息的身体组织。岩元素、风元素不详的气息以及来自深渊的力量,这些东西混在了一起。”
“普通材质的岩石无法承受这么多能量的混合,就算没有我们,这个平衡也迟早会崩塌。”
皮尔扎有些不解:“那魔龙杜林的投影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贝多收了手:“只能等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才知道了。”
等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起初皮尔扎没能反应过来,可等他见到阿贝多从挎包中拿出的几大瓶青蓝液体后,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方是要彻底毁掉这个巨岩石球。
“等、等一下,”皮尔扎连忙开口,见阿贝多看了过来,一时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号显然也有相同的顾虑:“你能确定取出的东西一定能克制住这个地脉缺口吗?”
“当然不可以,”阿贝多回答得理所当然,那语气甚至就跟他今天说要证明炼金术能力时的一模一样,“但是能让解决这件事的人出现。”
“你们向后退一点,小心腐蚀之液飞溅。”
话已至此,皮尔扎就算再疑惑也没了话说,而一号虽然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在阿贝多的注视下抿了嘴。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巨岩石球面前的区域变得更小了,几乎就要漫至阿贝多脚下。他眼眸微凝,一朵机械金属花便浮现在地,虚空中也升起了晶莹的元素罩。
几乎是没有犹豫,阿贝多直接将那几个大药瓶砸向了巨岩石球。
“——”
药瓶遭遇巨大的撞击炸裂开来,与此同时,浓烈的元素爆发,那似乎是风,却比皮尔扎感受过的风更加强烈,仿佛带着滔天之势,冲向了雪山上空。
很显然巨岩石球禁不住如此大的元素碰撞,在风的侵袭下,一道又一道裂缝出现在壁面,不过顷刻便如蛛网般遍布整个石头。
而在下一刻,它陡然炸裂。
碎裂的残片沾染着漆黑的溶液四处飞溅,首当其冲的便是站在最前方的阿贝多,可那些碎片都近不了他的身,仅仅只是接触到元素罩,便被其上的能量抵消,坠落在地。
在原先是巨岩石球的位置,两块并排悬浮的金属残片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棕黄花纹勾勒边缘,如同沉淀的石岩,散发着幽幽的光。另一个却是被青色点缀,在周遭风元素的触发下不断闪烁着。
皮尔扎甚至感觉到胸口的两块金属残片有些发烫——显然是被其所带动影响。
当然在金属残片之下,巨大的洞口伫立在那,能够看到内里似乎有一定空间,却遍布漆黑溶液。
那些溶液不断翻滚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与皮尔扎在秘境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见状阿贝多伸手,将悬浮的两块金属残片握住。
“——”
霎时溶液上涌,仿佛要将到来者尽数吞噬,就连边缘也漫出了许多。漆黑的溶液撞上由元素构成的晶体罩,滋啦的声响伴随着仍在不断席卷的风。
在那一瞬间皮尔扎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但在下一刻,那些溶液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皮尔扎不由开口。
好在不过片刻,他便发现了答案——无形的屏障挡在了阿贝多面前,将溶液的侵袭尽数阻挡。即便后者如何挣扎着向前侵入,却始终未能突破对方的束缚。
毕竟那是无形之千风,不可触碰不可捕捉,自然也就不惧腐蚀之液的侵蚀。
皮尔扎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里,他能看到风的屏障慢慢收束着,在翻滚溶液的显露下,形成了可视的漩涡。漩涡缓缓迁移,即便看起来摇摇欲坠,却始终汲取着所到之处的溶液。
待周围的溶液汲取得差不多了,那漩涡又突然转变气势,就那样朝着地脉的缺口涌去,将溶液尽数灌入。
与此同时,阿贝多也在此刻出手。
“冥古,于此显生。”
随着话音落下,环绕的山棱拔地而起,直接将黑洞周围布满,连带着那灌入的溶液,堵在了山壁间。
被堵住的溶液仍旧往外冒着,却被席卷的风重新带回。
平衡似是在重新构建,但外界的影响始终无法阻隔,不知何时又会将其打破。
不曾想就在这时,一把冰剑自远处袭来,径直插入那黑洞中,紧跟着便是浓郁的冰元素汇聚,自剑锋所入之地蔓延,沿着山棱壁攀爬着,形成了巨大的冰晶。
透过晶莹的冰面,能够内里漆黑的漩涡抖动着,在山棱环绕间周而复始地进行着循环,永不停止,也永不会突破。
如此难题便被巧妙地解决。
但这突然到来的风是怎么回事?就算是阿贝多制作的试剂,也没办法操控得这样自然吧。
皮尔扎正奇怪着,上空却突然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雪山还是这么热闹呢。”
谁?!
皮尔扎猛然抬头,看到的便是坐在雪山崖壁上的清俊少年——对方看起来非常年轻,仿佛十五六岁的少年。青绿的披肩搭配着白青的礼帽,棕褐的腰束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而在那别着白花的礼帽之下,蓬松短发显露柔软,细长小辫顺着脸颊旁侧耷拉而下,落在少年的肩前。
渐变而至的青蓝点亮了蓝黑发梢,给对方平白添上了一分灵动感。
明明下面的一切都已如此糟乱,可少年却像是单纯地欣赏风景,撑着脑袋观望着,脸上甚至还带着可以说是轻松的笑。
若是在其他什么地方碰见,皮尔扎或许会稍微注意点,却不会太过惊奇,毕竟奇怪的人大陆遍地都是,若是什么人都让自己一惊一乍,那也太累了点。
但在此时此刻,明明雪山的底部有塔图因他们把守,雪山上又遍布滴落的溶液,甚至还有零零散散徘徊的狂暴着的魔物,少年却突破了重重危险来到这里。
就算他此刻什么也没做,光是坐在那里就足以带给皮尔扎危险感——在对方出声前,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到来。
其中绝对有问题,皮尔扎心想。
似是察觉到皮尔扎略带考究的视线,少年看了过来,极为友好地朝他挥了挥手:“晚上好啊,各位。”
不等几人回应,少年便陡然一跃,直接落在了皮尔扎和一号面前。
“初次见面,我是吟游诗人,温迪。”
“很高兴能在如此美好的夜晚与各位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皮尔扎:一天内整四块金属残片,不愧是我(有些小骄傲)
虽然这么久了,实际上故事里时间才到第二天的夜晚…或者也可以说是第三天凌晨(心虚)
第38章 赝者自证心响·八
闻言皮尔扎沉默,但在短暂的思索后,他开了口。
“我是皮尔扎·壬塞特,一位来自至冬的冒险家。”皮尔扎朝温迪微微欠身,“很高兴能够认识您,来自夜幕的诗人。”
“夜幕的诗人?”温迪重复了一遍,似是觉得有趣,“不错的想法,我喜欢。”
“想必你一定有着成为诗人的潜质。”他如此称赞。
他人的夸赞往往有着诸多理由,因此皮尔扎没有当真,只是回以微笑道:“您过奖了。”
“我相信您一定是位非常出色的诗人。”
“当然,”温迪微笑,“我可是这世上最好的吟游诗人,”当他这样说时,话语中透露着自信与坦然,“这尘世就没有我不会唱的诗歌。”
“你一定不会失望的。”温迪朝皮尔扎眨了下眼。
类似的话皮尔扎在其他人那听过无数,毕竟这世上自诩特别者并非没有,可没有哪个人能说得像温迪这样真切又自然,明明从字面上看应该是极为嚣张与狂妄的话,却让人生不起半点不满的想法。
就算皮尔扎还没听过对方的诗歌,他也生出一种‘或许不错’的想法来。
这真是太奇怪了。
皮尔扎在心里嘀咕,却找不出任何理由。
当然温迪可不知皮尔扎的想法,又或者只是因为此刻的他所关注的并非在此。
身着青绿披肩的少年闭眼轻嗅,仿佛是在感知着什么,片刻才睁开眼,看向了另一旁的浅金发少年。
“这位朋友似乎有些特别,”他刻意停顿了下,观察着几人的反应,“嗯…冰雪的气息,非常古老的历史,还有…来自其他的某些东西。”
一号没有显露出神情的变化,只是眼眸微动,紧紧地盯着这位突然到来的吟游诗人。
皮尔扎倒是有些紧张,毕竟他握着长枪的手动了下,将其捏得更紧。
眼瞧着紧张的氛围自此弥漫,将三人笼罩其中,可少年却是话锋一转,直接冲一号道:
“如此的话,想必你一定经历过许许多多有趣的冒险吧?”
冒险?
皮尔扎下意识一愣,显然是没反应过来温迪的话,好在下一刻他便回过神,想清楚了对方的意思。
皮尔扎动了动唇,勉强应声:“确实。”
他稍作思考,便接了下去:“您知道的,冒险家对未知世界永无止境的探索正是他们最大的勇气。”
“也是无数诗歌传颂的灵感来源,”温迪这样说着,看起来跃跃欲试,“有机会的话和我说说吧。”
“想必会成为很好的灵感。”
温迪朝两人俏皮地眨了下眼,紧跟着便看向了另一边走来的青年:“你觉得呢?”
“这位陌生的老朋友。”
他这样说道。
来者正是阿贝多,在几温迪和皮尔扎几人交谈时,他便对封起的冰柱做了次检查,直到确认短时间内不会有其他状况,这才回到了他们这边。
“我的一位朋友曾经说过,故事总是来源于经历,”阿贝多在三人面前站定,不紧不慢地说着,“而经历诞生于生活。”
“他的创作灵感便是来源于许多听说过的故事。”
“可比起我的故事,你的应该会更丰富吧?”闻言一号似是有其他想法,却并未继续,反倒是将话题一转,直接问阿贝多道,“这就是你说的‘能够解决问题的人’?”
阿贝多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看向了一旁一直用饶有兴致表情听着的少年。
见阿贝多看了过来,温迪哎呀了声:“我只是一位偶然路过,被这雪山中的壮丽奇景吸引的吟游诗人罢了,可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
他像是要说服其他人,用可以说是真切的语气,说道:“如果有,那可能也只是写写诗,将各位的故事传颂下去。”
“便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这话说出来自然是没人信的,可皮尔扎却从中听出了对方想要隐瞒的意味。他略微思索,视线在阿贝多和温迪两人间流转,最终还是决定顺着对方的话。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位突然到来的少年显然与阿贝多有着某种联系,至于两人具体关系如何,又在什么时候联系上,往后也有的是时间去细究。
况且根据皮尔扎的经验来看,任何情报的获得都不是在一开始就直接掀开表层伪装,而是在逐步地试探中获取其片段,最终连串成线,组成一条完整的情报线索。
当然这些事情也不是一定,只不过是他从那位身上学来的,至于说真正是如何…便不是皮尔扎要考虑的了。
反正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下属罢了。
“就当是这样吧,”阿贝多显然也听懂了温迪的意思,当下便两手抱臂,“但这里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如果要讲故事,或许我们可以先回蒙德。”
阿贝多提议道:“猎鹿人餐馆应该也有早餐供应。”
这显然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可温迪却突然开口,道:“可惜啊,我还有点事情要做,就先不与你们一道回去了。”
他说着说着又陡然一顿,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突然抬了下手,在皮尔扎肩上轻点。
皮尔扎吓了一跳,直接看向了对方,不曾想见到的却是对方一双狡黠的眸。
“有机会我们再在蒙德城内见吧。”
……
尽管少年出现得让人难以察觉,可对方的离开却是再普通不过,直接顺着雪路向上而去。
与之相反的,皮尔扎三人却是沿着雪山的小径便往山底走去。
黎明的晖光铺洒着,被撕裂的灰蒙天幕显露出白昼,当夜晚的余烬趋于消退,雪山上的喧嚣声也渐渐平息。
风的呜咽在谷间徘徊,像是低音的歌,讲述着无言的故事。
在几人下山的路上,能够看见大大小小的凹陷,偶尔还有那么几只徘徊的魔兽,却已退去了狂暴姿态,远远地就已避开了人。
而雪也在此刻渐渐落下。
几人刚走到覆着厚雪的路的半道,远远便瞧见数个身影,正在断桥附近清理魔兽的尸体。
皮尔扎辨认出那些人身上的骑士团制服,莫名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那个家伙不会也跑过来了吧?
可这雪山离蒙德还是有点距离,对方既然受了伤,应当不会跑这么远的路,再说了他只是庶务长,一般都是管内勤的,像这种外勤事务怎么说也轮不到他。
没错,来的人肯定是琴。
皮尔扎算了半天,终是将自己说服了,也放心地舒了口气。
而注意到他神情变化的阿贝多却是暗自勾了唇角。
一号似有察觉,略带审视地瞧着阿贝多和皮尔扎两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几人最终抵达断桥边时,天几近清明,抛开周围一团糟的画面不说,这里的景色倒还算不错。
零零散散的骑士三两搭手,将魔兽的尸体堆叠在了某个集中的空地处,显然是准备用火销毁。
还没走几步,皮尔扎便听到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皮尔扎先生?!”
听起来倒是还带着惊喜。
皮尔扎有了预期,抬眸看向了匆匆跑来的骑士。
“好久不见,玛诺骑士。”
“好久不见,”玛诺笑眯眯说着,身上的骑士制服沾染了许多污渍,就连脸上也出现了一道极浅的划痕,“刚刚我还在想,莎拉小姐说拜托了你送餐,会不会能在这一块碰到。”
“没想到就真的遇见了。”
玛诺略带欣喜地说着,可下一句却陡然一变。
“但是皮尔扎先生,您真的该注意了,”他语气陡然一沉,略带担心地瞧着皮尔扎被包扎的手,“最近很不太平,不是驻地遇袭就是雪山魔物暴走,据说还有人见到了魔龙。”
玛诺感慨着:“真是太可怕了,我自打加入骑士团还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闻言皮尔扎有些心虚,毕竟这两件事似乎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于是他咳了咳嗓子,回答道:“你说得对,最近确实不太安全。”
“或许我也是时候休息一段时间。”
皮尔扎这样说着,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一旁,顿时想了起来:“正好也帮帮我们首席做些实验调查。”
“以及这位是”
皮尔扎正准备给一号做个介绍,却在身份这一茬上犯了难。好在一号自己显然早有打算,直接朝玛诺道:
“你好,我是阿贝多的哥哥。”
皮尔扎:?
皮尔扎简直要被一号惊呆了,可阿贝多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听到他的话时微挑了下眉。
一号自然注意到了两人的表情,嘴角边都带上了笑:“姓名只是一个标签,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称呼我为一号。”
可这样的说法实在太怪,怪到就连适应性极强的玛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眼阿贝多,又看了眼一号,略微思索后,便朝后者行了个骑士礼。
“你好,一号先生。”
姑且就这样吧,皮尔扎有些无奈。
皮尔扎问:“说起来你们这次是谁带的队?”
“是琴队长,”玛诺回答的极为老实,“当然还有——”
可话还未完,一位女子便自另一边走来。
“阿贝多先生,皮尔扎先生你们好。”
琴仍旧穿着一身骑士制服,只不过或许是因为经历过战斗,此刻衣摆上沾染了许多污渍,几乎是将下摆浸染大半。
“具体的我已经从塔图因先生那听说了,没想到雪山上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来关于龙脊雪山的驻守,是时候该在团内提上议程了。”
“只是不知这位是?”琴看向了一号,因为和阿贝多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任何人在看到的第一眼都会有些犹豫。
好在有了玛诺的前提,皮尔扎介绍起来也好不费工夫,只是在说时难免有一点怪异感,就好像是突然替阿贝多认了个哥一样。
尤其是对方本人还在场。
好在阿贝多已经不再在意,只是将雪山目前的情况同琴说了说。
“事情大概是这样。”阿贝多说完,又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有人靠近那里,以防再触发那个秘境。”
而作为对那个秘境最了解的,一号开了口:“包括一些洞窟,都不要使用具有强元素冲击效果的道具。”
玛诺道:“听起来更加危险了,怪不得连皮尔扎先生都能受伤。”
皮尔扎只能回玛诺一个尴尬的笑。
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毕竟清泉镇的猎人偶尔需要进入雪山,而向来有着挑战精神的冒险家,自然也会想要尝试雪山的攀登。
因此琴略微思索,道:“我明白了,正好凯亚觉得这个位置很适合做一个驻扎地,可以先把营地建立起来,稍后再让专门的人留在这里。”
“一方面是防止雪山魔物进入平原山地,另一方面也可以给进雪山的冒险家、猎户做个提醒。”
皮尔扎点点头:“不错的方法。”
“说起来塔图因他们呢?”皮尔扎又问。
琴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直接看得皮尔扎心里一沉。
难道是
不想下一刻,他便被琴的话给惊到。
“凯亚他,带那三位先生去钓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皮尔扎:不是,这么重要的时候你怎么在带人钓鱼?
皮尔扎:而且还是带我的人!
第39章 赝者自证心响·九
皮尔扎对这次派遣的士兵其实并不放心。
在愚人众内部的培养模式中,除了必要的战斗技巧和基本事务处理能力外,他们很少会涉及对外交流的养成,也不会有长官对士兵讲太多‘重要’的事。
在绝大多数长官眼中,底层的士兵并不存在所谓的‘知情资格’——他们可以知道任务的具体内容,但无需了解原因;可以获悉拥有管辖权的执行官姓名,却基本无法面见与对话;可以被告知敌人的基本信息,反倒是其他合作同伴的个人情况被严令隐瞒。
对至冬国这个以外交与武力见长的国度来说,这些士兵或许是普通人眼中英勇无畏的保护者,却是上位者眼中的战斗工具,其地位甚至还不如他们手中配发的武器——武器的制作成本远高于一个士兵的培养。
而从壁炉之家走出的士兵更是其中最可怜的存在。
想到这皮尔扎眼眸微动,在前往凯亚暗示的汇合点前,他少有地保持了沉默。
而另外两位显然也不是个喜欢唠嗑的,这便导致一路上三人相视无言,只是朝着目的地走着。
好在这样的氛围也还好,能够让皮尔扎静下心来思考许多。
他们要去的地方正是皮尔扎和阿卡茜日常碰面的苍天树边,根据琴说的话来推测,这似乎是凯亚临时起意。
至于塔图因他们三人为何会答应同行,皮尔扎其实心知肚明——在从阿纳托利那借走匕首时,他曾给对方一个秘密指令,倘若骑士团的人带队前来,务必盯住其带队者,尤其是一个受了伤的家伙。
只不过不是这种‘盯’法。
想到凯亚将人带走的理由,皮尔扎更是心中一梗。他敢保证对方这样说是故意的,料定了自己会回到断桥边去找他们。
再加上蒙德附近钓鱼的位置那么多,对方好巧不巧选在了苍天树边这样一个微妙的地方,不就是想暗示自己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可骑士不应该是像绘本故事中那样正义坦率绝不背地里动手脚吗?!
皮尔扎有些无语,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腹诽。
一号不知皮尔扎的心思,见他面露不悦,便问道:“那个人很不好?”
“什么?”皮尔扎走着神,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凯亚,就是那个带塔图因他们去钓鱼的人,”一号思索着,见皮尔扎一脸莫名其妙,又继续道,“不然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皮尔扎顿了下,显然是在思考着措辞,“是一旦和他对话,保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皮尔扎回想着这两天与对方对峙时的种种,直接撇了嘴:“像是被发现什么秘密,把话堵死,又或者是直接下套坑人。”
听到这阿贝多抬眸,嘴角上扬了几分:“看来你对凯亚很有意见。”
“那可真是太有意见了,”皮尔扎毫不留情,当然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现场只有阿贝多和一号两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不要有第三次和他打交道的机会。”
皮尔扎说着,远远望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语气便陡然一变。
“可惜近期都没法实现。”
显然是很无奈了。
在前面的不远处,苍天树边河流环绕,聚集的鱼群与徘徊的风晶蝶相伴。缓缓流淌的河流与飘荡的落叶相互映衬,伴随着轻柔的风吹拂,即便是再对自然不感冒的人也会生出几分惬意感。
而他们话题的主角,西风骑士团的凯亚庶务长照例是披着件制服外袍,站在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同旁边坐着的人说着话。
从黑红的背影与帽边露出的灰蓝碎发来看,那人显然是那位幸存下来的新兵,游击十七队的火铳兵塔图因。
弗拉基米尔和阿纳托利站在塔图因的左侧,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打探着周围,等注意到皮尔扎几人到来时,他们不约而同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与此同时,还不等皮尔扎细想,一段交谈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怪不得长官大人喜欢在这里。”
“当然,这里可是见证了蒙德历史之地,闲暇之余皮尔扎先生就很喜欢听这些事情,蒙德城内许多人都曾被他询问过呢。”
“这么说来你和我们长官大人关系一定很好,不然怎么连这都知道?”
“哈哈主要是相处得久了,自然了解了许多…如果你这次收获不错,没准他还会称赞你呢,毕竟他可是钓鱼爱好者。”
“这样吗,那我可得要努力了!”
…什么玩意?
谁和谁关系好?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皮尔扎抽了抽嘴角,倘若不是惦记着好容易得来的‘友好建交’机会,他大概会直接用长枪把那个在自己下属面前胡说八道的家伙扎穿。
而一旁的阿贝多在听到这段对话后却是直接笑出了声。
“噗。”阿贝多抬手,稍微掩饰了下。
皮尔扎瞥向阿贝多,用如同控诉的语气说道:“阿贝多先生,您在幸灾乐祸。”
“抱歉,”阿贝多道歉得非常坦然,只不过行为上看却是连掩饰都不掩饰了,直接浅笑着回答,“因为确实很有趣。”
皮尔扎嘟囔:“在您眼中没有什么东西是无趣的吧?”
经过这么两天的相处,皮尔扎算是摸到了点阿贝多的脾气,属于是有点小乐子的类型,就好比当初发现了自己却不说,只是留下画来暗示,又或者是在住宿问题上和凯亚联合起来给自己下套。
总归阿贝多是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老实的。
皮尔扎在心里嘀咕着。
可阿贝多却摇了头:“还是有的,比如说山地的风史莱姆,随处可见的举着棒子的丘丘人。”
“没有什么特殊点的话,便没有观察的必要。”
皮尔扎按照阿贝多说的想了下,终归还是表达了认同:“一尘不变的东西也确实没什么意思。”
“但愿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不会成为您眼中那个‘无趣’的家伙。”皮尔扎随口说道。
闻言阿贝多顿了下,下意识看向了皮尔扎,可后者却没能注意到,反倒是快步朝塔图因和凯亚那边走去。
一号自然是跟在皮尔扎身后,只不过每走一段距离,他都忍不住回头瞧,就好像有一种不真实感。
外面的世界似乎和从前一样,却又好像哪里变了。
当然凯亚和塔图因没能发现他们,又或者只是前者假装没发现,而后者确确实实注意不到——钓鱼是一件很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事情。
可就算塔图因不再接话,凯亚也仍在继续说着。
“当然皮尔扎先生常去的地方是城门对面的位置,”凯亚这样说着,似是察觉了什么,猛然顿了下,片刻才接了下去,“听其他冒险家说皮尔扎先生第一次钓鱼时差点被拽进水里,生气得直接在那个位置守了一周。”
“当然他现在的技术已经好到让楠塔克都开始惊叹,”说着说着,凯亚突然笑了笑,转身看向了塔图因身后,“我说的对吗?”
“皮尔扎先生。”凯亚望着皮尔扎笑眯眯道。
见凯亚这表情,皮尔扎不用思考便知道对方是故意的。
“是啊,确实有这么回事,”皮尔扎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握着长枪的手微微收紧,“请原谅我因为个人原因而没办法夸您消息灵通。”
“否则我很担心自己会不会手滑,不小心误伤您。”
“尊敬的凯亚庶务长。”皮尔扎对凯亚笑道。
“那可请皮尔扎先生务必拿稳了,”凯亚显然不会被他这样给吓到,反倒是哈哈一笑,“不然我就要以‘故意伤人’的理由请先生去骑士团牢房一叙。”
“可能还是由阿贝多先生代为护送。”凯亚看向了皮尔扎身后,但在发现两位青年容貌一模一样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咦…这是…”
“算是我的兄弟,你可以称呼他为一号,”突然被拉下水,阿贝多两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瞅着凯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有可能会站在皮尔扎这一边。”
他说得一本正经:“毕竟根据蒙德现有的法律来看,在关入牢房前应当会先由教堂和骑士团共同进行处罚评判,跳过这一步会被认定为私罚。”
“你们或许可以成为很好的狱友。”阿贝多得出结论。
这一下倒是把凯亚给说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该如何接话。
而一号愣住则是因为那一句‘算是我的兄弟’给怔住。
唯一觉得心情不错的,大概是难得见凯亚吃瘪的皮尔扎,以及在现场吃着热腾腾瓜的下属三人组。
好在这样的交锋只是短暂的,在这件事后,皮尔扎便将话题带到了正事上。
“那么为了庆祝我们新建立的‘狱友关系’,我想我们可以进行一个交易。”
“关于解除了蒙德雪山危机这件事。”
虽然风格还是稍微有些偏。
……
皮尔扎和凯亚并没有离开太久。
当塔图因终于钓上来一条蝶鱼,兴致勃勃地冲阿纳托利和弗拉基米尔两人显摆时,他们便从苍天树边走了回来。
“就这么说定了,”凯亚微笑道,看起来对结果还算满意,“至于那边,还望皮尔扎先生多交代些。”
“可别再出现类似的‘误会’了。”凯亚加重了语气。
皮尔扎倒是看不出任何,只是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道:“那也请凯亚先生多多担待,可别欺负我们家的这群‘孩子’。”
“毕竟他们可不像您这么心思敏锐。”皮尔扎意有所指,视线落在了远处的三人身上。
见状凯亚不置可否,心里大概也算是认可了皮尔扎的说法,当然是‘孩子’的那一部分。
至于多多担待嘛…反正又没说如何具体。
皮尔扎显然不知道凯亚的想法,当然就算知道,他大概也不打算再继续做什么。
毕竟最紧急的任务已经解决,剩下的便是顺其自然——他打算稍微休息一下。
当然在其他人看来,这两位都包着胳膊,显然有一种难兄难弟之感。
只不过是那种关系不太好的兄弟。
见自家长官大人回来,塔图因终于按捺住了自己不再去骚扰阿纳托利,而后者却是有小想法,伸手便戳了下一旁的弗拉基米尔。
大抵是力气没控制好,弗拉基米尔一个踉跄,在皮尔扎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喊了声‘长官大人’。
皮尔扎当然知道两人想问什么。
“我们将以外交使节身份暂住蒙德,居住点将由骑士团的凯亚先生负责。”虽然无须皮尔扎介绍,两人就已知道凯亚的身份,可为了以后经常打交道,他还是决定说明一下,“至于在蒙德期间的事情,先由你暂为处理。”
大抵是想起什么,皮尔扎又补了句:“稍后会有相应的执行官接手。”
“至于是哪一位,目前待定。”
弗拉基米尔可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接了活,也从没有被任命过类似的事情:“可这里不是有您在吗?”
在凯亚略带审视的注视下,皮尔扎直接回答:“我有其他的任务。”他毫不避讳凯亚的视线:“当然是愚人众内部的事情。”
“还望凯亚先生不要过多地打探。”
“每个人当然有自己的秘密,”凯亚笑道,“只要不牵扯到蒙德,我们的约定就会有效。”
所以只要有牵扯了,就会立刻取消是吗?
皮尔扎自然知道这一点,便没有说什么,只是默许了这件事。
然而就在这时,一号却突然开口:
“我想单独去一个地方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皮尔扎:别欺负我们家孩子
以塔图因为代表的大龄儿童三人组:……
第40章 赝者自证心响·十(推延加更)
“我想单独去一个地方看看。”
这还是一号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以至于当皮尔扎听到这话时,他下意识便开了口。
“你想去哪里?”皮尔扎问,随即他便反应过来,“不回答也可以。”
他这样解释道:“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就像凯亚先生说的。”皮尔扎扯着话题。
这当然不太厚道,但凯亚自己显然也有些好奇,以至于这偶尔一次的牵连也算是能忍受。
毕竟在阿贝多和可莉带着推荐信来到骑士团时,也闹出锅好几次笑话,却从没有说过他们之后还会不会有第三个人。
不然三楼便不是现在这样一个配备居住区域的炼金实验工坊和一个单独的房间。
看来是雪山里发生了什么。
凯亚心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附和着皮尔扎的意思。
“当然,若是一号先生处理完事情,可以来骑士团找我,住宿的话骑士团会提前安排好。”
“如果几位不嫌弃的话,可以暂时入住骑士团宿舍。”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凯亚突然看向了阿贝多:“以防万一我确认一下,这位应当不需要和你们住在一起吧?”
“等一下,”一号抓住了凯亚话语中的重点,“他们…住在一起?”
阿纳托利和弗拉基米尔也被这劲爆的消息震得一惊。
可塔图因却是一拍阿纳托利的肩,显然并没有出乎意料。
但若说毫不惊讶也不可能,毕竟这可是同居,还是跨国型的同居恋情,更何况皮尔扎还是愚人众身居高位的长官。
仔细想想甚至还觉得有点感人。
塔图因不由为自家长官还未面临的未来困难在心中抹了把泪。
可惜皮尔扎并不知自己和阿贝多的关系在另一人眼中已经变得非常不对劲,他只是被这么一提醒,便想了起来还有这事,顿时觉得有些无语。
皮尔扎迟疑道:“这个说来话长…”
好在相比较于最开始的排斥,现在的他倒是没那么抗拒——仔细想想似乎也挺好,毕竟阿贝多看起来这么养眼,而且还能近距离观察炼金术。
这可比直接躺在操作台上好多了。
皮尔扎看向阿贝多,后者恰好也正在看他:“有一些实验项目需要长期的观察。”
“况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独自一个人居住可能会不方便。”
阿贝多说得有理有据,就算是皮尔扎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可一号却是张了张嘴:“那也没必要吧,如果是需要人照顾的话,”他看向了塔图因他们三人,“让下属来不是更好吗?”
刚刚接收到了塔图因‘真相解说’的阿纳托利直接摇头,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而弗拉基米尔却是抿着嘴,显然也持有相同的意见。
至于塔图因这个传播的源头,他虽然很想和长官住一起,但为了自家长官的幸福,也是愿意让自己稍微委屈一下的。
于是这么一圈看下来,倒像是真的只有阿贝多愿意照顾皮尔扎。
这可把皮尔扎弄得无语,开始思考起自己的行事作风。他当然不知道这几人的想法,若是知道怕不是连夜就要把这几个胡思乱想的家伙送回老家至冬。
这个样真是太气人了。
皮尔扎想了半天,终归还是开口道:“我最近都会协助阿贝多完成首席炼金术士的能力证明作品,确实住得近点会比较方便。”
“而且那里离教堂也比较近,很适合每天去做身体的恢复,也算是比较好吧。”
闻言一号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想说,而阿贝多却是在一旁补充:“距离猎鹿人餐馆也不远,食物的获取也很方便。”
皮尔扎微笑:“如此倒是一个很不错的居住点。”
凯亚拍了拍手:“三人住的话改造房可能不够大。”
“只能委屈这位一号先生先住小宿舍了。”
这么一说直接从根本上断绝了其他可能。
一号看着皮尔扎和阿贝多,抿嘴思索着,显然还有话要说。
可等他再次开口,说出的话却已是妥协。
“好吧,既然这样晚点我会去找你们。”
话毕一号便头也不回,直接朝雪山那边走去。
而剩下的五人,则在短暂的沉默后,由皮尔扎率先打破了这场僵局。
“阿贝多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皮尔扎问。
凯亚也跟着听了听:“或许我们可以先回蒙德。”
“雪山的封锁琴已经安排了专门的人,在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想了想,难得带上了认真:“至于那个突然出现的魔龙以及雪山里的事情,我们可能需要一份相关事情的说明。”
凯亚解释:“这样也好给蒙德人们一个正式的公告。”
阿贝多却是接了话:“准备新的采集容器也需要在城内进行。”
最没有话语权的三人面面相觑,彼此都能在彼此眼中看到那份犹豫和迟疑。他们没有直接开口,反倒是看向了皮尔扎。
他们决定先看看长官的反应。
皮尔扎当然已经有了打算,不如说这个正合他心意。
“既然这样那就赶快出发吧,”皮尔扎提议,“至于后面的一些事情,就麻烦凯亚先生去处理,相关的流程事项还是按照正式的外交来。”
凯亚作为庶务长,自然对这些规则流程比较熟悉,因此他只是稍作思考,便应了声。
“稍后我会将相关文件拟好,送交到你的面前进行过目。”
凯亚笑了笑。
“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一走。”
……
几人最终在骑士团驻地前分别。
当然这也不能算是分别,毕竟阿贝多和皮尔扎要去的炼金工坊在驻地的三楼,而凯亚要带塔图因他们去的宿舍却是在另一个位置。
只不过在分开前,塔图因突然握住了皮尔扎的手,用可以说是既虔诚又认真的语气道:“长官大人要是什么时候打算离开蒙德了,可一定要带上我啊。”
“可千万千万不要忘记了啊。”塔图因只差扒拉着皮尔扎的大腿了。
见状皮尔扎无奈:“当然,而且你不记得了吗?我的徽记还在你那。”
“就算是要走,我也会将徽记带上,所以你可以放心。”皮尔扎尝试着安抚。
听到这塔图因才反应过来:“对了!”他将徽记拿了出来,“这个还给长官大人。”
“您都不知道我拿着有多不安。”塔图因嘟囔。
闻言皮尔扎笑了下,却是摆了摆手:“先放你那吧。”
见塔图因惊得只差把徽记塞他手里,便又补充道:“就当是帮我保管,需要的话我会找你取。”
塔图因迟疑了片刻,终归还是将其收好:“您可真是给我了个难题…”
“我怕是晚上都睡不好了。”
塔图因用哀怨的语气嘀咕道。
简单的插曲算是一种心情的改变,也让几人之间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因此在抵达了骑士团驻地,几人便自然而然根据安排分开。
当然在那之前,皮尔扎还是有跟凯亚嘱托,在得到后者半开玩笑半认真对待保证后,才放心地和阿贝多回炼金工坊。
只不过当两人选择直接走大门时,便注定了这一路可能会短暂地不太平。
因为这一次皮尔扎看起来太狼狈了,每一个认识他的骑士在见到后都会问那么几句,以至于皮尔扎走几步都要解释一次,再回几句感谢担心的话。
而阿贝多似是觉得很有趣,倒是全程在一旁听着,观察着皮尔扎面对其他人时的态度与语气。
直到两人来到三楼,走进那个已初具雏形的炼金工坊时,这种逢人就要解释一遍对待状态才消失。
而皮尔扎也在此刻第一次去打量工坊内的休息区——休息区按照各部分的位置进行联系。左边是摆满了各种试剂瓶的架子,右边是装满了各类书籍的一整面的架子。
在休息区的中央,茶几桌还是那种翻旧的红棕木,只不过上面摆着几张实验草纸,又放置了一插花花瓶,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氛围。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
那一瞬间皮尔扎只能想到这句话。
阿贝多将随身的挎包取下,放在了桌子上,原先鼓鼓囊囊的挎包此刻空了不少,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药瓶,以及每个药瓶中的少许溶液。
阿贝多唤出了记录本,在上面划划写写,而皮尔扎则是打量着这里,片刻才坐到了沙发上。
“呼…终于能休息了。”皮尔扎感慨,放松地将自己陷入了沙发内。
“确实该好好休息,”阿贝多瞥了他一眼,“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身体也需要恢复。”
“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先睡一会儿。”阿贝多提议。
皮尔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因为他现在确实很累,尤其是当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那份疲惫感便越发明显。
理所应当地,皮尔扎顺着阿贝多的话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您也休息休息吧,就算是实验,也需要充足的精神和头脑。”皮尔扎轻声说着,看起来眼皮都在打架。
可就在这时,皮尔扎似乎想到了什么,半眯的眼睛突然睁大,看向了休息区的另一处——
这里只有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