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星光指引之地·一
“两位能帮我一个小忙吗?”
男子这样说着,手中的书本合起,放于胸前。
素银的锁链随之轻触,发出细微声响。
若是在其他时候,皮尔扎大概会觉得这不过是一次新的委托,充其量是委托人看起来有些特别。
可现在不是接委托的时候,而面前的男子也并非真的想要“请求帮忙”。
毕竟没有哪个委托人在发布委托时会是这样事不关己的表情。
想到这皮尔扎眼眸微动,视线越过男子来到了对方身后那挣扎着抬起头部的急冻树。
如果他没有估计错的话,这棵急冻树还没有耗尽力量,很快就要恢复了。
男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异动,却只是垂了眼眸,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太麻烦了,早知道就提到三倍了。”
这声音太小,小到皮尔扎都有些不确定。
但男子却在这一声后抬眸,看向了他和阿贝多。
“抱歉,”他轻声说着,比起先前倒是低沉了不少,也带上了几分有气无力的疲惫感,“两位可能要等我一下。”
“根据团内的任务安排,这次是我来获取这个家伙的本源。”
皮尔扎疑惑:“本源?”
阿贝多倒是开了口:“是指极寒之核吧。”
皮尔扎看向阿贝多,后者在男子的沉默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根据相关研究证明,急冻树由骗骗花转化而来,当它们汲取到足够多的冰元素后,不仅机体会发生质的变化,体内也将凝聚出源核。”
阿贝多一点点说着,对于富有学识的炼金术士而言,这些仿佛是印在脑海中,只是在此刻被提取。
“当急冻树消亡时,机体将随元素力量的消散而分解,但源核不会,而是变成一种夹带着巨大元素能量的物质。”
皮尔扎听到这便明白了大部:“那就是极寒之核。”
阿贝多肯定:“没错。”
闻言男子鼓了鼓掌,称赞道:“不愧是阿贝多,非常精准地解说。”
明明没有自报家门却已被知晓,阿贝多顿时眯了下眼:“只是恰好了解。”
他看向男子身后,提醒道:“它要恢复了。”
男子顿时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太想来。”
皮尔扎和阿贝多没有接话。
于是男子转过身,伴随着一声轻叹,合起的书缓慢翻动,在急冻树汲取着冰元素的空档陡然停歇。
汇聚的火元素力化为燃烧的火焰,在男子的一声“形变”中分散成无数细小的火苗。
火苗跃动着,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化为有形的物。
随即便朝着重新恢复的急冻树袭去。
“滋——”
冰霜与炎火相触,在元素的迸发间趋近于消散。
被灼烧的急冻树左右晃动,凝聚的冰元素在火元素的反应下化为一片片白雾,白雾向周围溢散,被波及的混杂物向外飞溅。
“小心。”
阿贝多拉了下皮尔扎,在两人的正前方,一朵机械金属花随着岩元素的流动而形成坠落,又升起了元素罩,将飞溅而来的元素流挡住。
冰火交错的元素流砸在元素罩上,激荡起的震颤随元素的扩散化为一颗颗结晶,随之掉落在四周。
而在他们的前方,不断迸发的焰火此起彼伏,在急冻树的颤动中,带起一阵阵风的呼啸。
“感觉像在看烟花,”大概是因为难得在战斗中这么悠闲,皮尔扎虽然被扯得踉跄却还是嘟囔了句,“如果没有这‘地动山摇’的话,还真可以找个地方坐着观赏一下。”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这效果还蛮好看的。”
阿贝多倒是被这说法给逗得一乐,“是啊。”他笑了会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听说稻妻的烟花素有闻名,从工艺到样式都极为特别,有机会的话还真想见识一下。”
“你觉得呢?”阿贝多突然问皮尔扎。
觉得什么?
皮尔扎眨眨眼,下意识看向阿贝多,后者恰好也看了过来。明明是如此危机的情况,两人却像是完全忘记了男子和急冻树,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用眼神沟通着。
至于沟通的结果…
“听、听路过的商人说,稻妻好像不让进了,”皮尔扎下意识道,但见阿贝多的眼神有那么一瞬的暗淡,又连忙补救,“不过肯定会有放开的时候。”
他顿了下,眉头拧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顺着感觉:“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去一趟,也算是和那边交流炼金术心得了。”
“嗯…还有冒险家协会,肯定还是和蒙德有些不一样的。”皮尔扎胡乱地说着。
大抵是明白皮尔扎的真实想法,阿贝多垂眸轻笑:“好。”
“会有…”
然而不等阿贝多说完,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陡然爆发的冰寒气息。
两人看了过去,见到的便是被冰霜覆盖的洞窟中央。明显残破的急冻树到处甩着头部,无数冰的棱柱自上空坠落,时不时还有冰刺自地底上涌。
然而男子并没有动,只是抬着头,看着眼前的勃然巨物。
“速战速决吧。”男子说着朝书本伸出了手。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明明是本书,但男子却将手伸入了一大截,仿佛内里有着某种空间。
等他再拔出时,却握住了火焰——那应当是一把弓,只不过周身是由火焰构成,伴随着灼烧空气的滋啦声响,在皮尔扎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抖动。
指尖轻触火线,因为是火焰的缘故,自然而然便生成了一支箭。男子将箭头对准了急冻树的花蕊,向后拉起。
“烈矢。”男子轻念。
仿佛是言语的力量,当男子这样说时,火焰陡然变得高涨,随即便在男子松手后飞驰而出,直勾勾地穿透了正在汲取冰元素的花蕊头部。
那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至少当箭矢扎进花蕊时,急冻树只是僵在了那里。可在随后,细微的爆破声自急冻树内部响起,顷刻间便将整个急冻树点燃。
皮尔扎能感觉到周遭的火元素气息空前高涨,几近将整个洞窟的冰寒驱尽,就算是早些年有过旧疾的他,也感觉到了些许热意——这个元素爆发实在是太惊人了。
然而男子却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回过头,看向了皮尔扎。
剔透的粉与清冽的紫相互碰撞,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皮尔扎却觉得有什么锁定了自己,让他一瞬间绷紧了身体,就连手也握紧了长枪。
“很强的元素力,你很擅长元素的精准控制。”
好在阿贝多上前一步,将男子的视线挡住。
“如果是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的话,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需要寻求帮助。”
皮尔扎回过神:“确实。”
他思考了下,以对方的能力普通的委托显然是没有必要,而那些被认为是困难的魔物清剿也绝对比不过单独解决急冻树。
不过考虑到先前那种事不关己的表情,也有可能只是因为男子自己不想做。
但是为什么是找他们?
皮尔扎不解,而且对方看起来还知道阿贝多,毕竟一开始就叫出了阿贝多的名字,就好像是专门在这等他一样。
可如果是为了阿贝多而来,那后来又为什么…
皮尔扎疑惑着,诸多想法在脑中闪过,却像是杂乱的线,搅和得他无比混乱。
然而阿贝多却是想到了其中缘由。
“除非你所说的‘小忙’是那种机巧型的秘境。”阿贝多道。
这样倒是有可能。
皮尔扎顿时明了。
可男子却在听到阿贝多的话后皱起了眉头。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男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同其他什么人交谈,“所以我说没必要。”
“直说就好。”男子嘀咕。
这番话听得皮尔扎又一次莫名其妙,而阿贝多则两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你可以先说,”阿贝多提议,“根据你的描述,我们再来考虑。”
“不过在这之前,首先要解决一个问题。”
“你是谁?”阿贝多问。
男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想了想,片刻才开了口。
“只是一个无名之人,”他这样说着,朝两人慢慢走来,“如果非要一个称呼的话,叫我法奇特就好。”
或许是因为外袍太过宽大,皮尔扎能够看到在对方的腰部,有什么东西随着男子的步伐晃悠着。他仔细看了看,那是一枚被绳套紧绑的银制硬币。
皮尔扎恍然,往阿贝多那边走了一步,小声道:“藏银鸦印。”
“是盗宝团。”阿贝多瞬间确定。
法奇特显然听见了两人的交谈,却并不在意,只是在距离两人大概五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前些日子雪山发生了动荡,牵扯的区域甚至跨越了三个国家。”法奇特缓缓说道,毫无起伏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念书一般,“虽然到了今天已经平息了很多,但是在那次动荡后,倒是有不少好东西露了出来。”
“比如说就在‘星荧洞窟’的深处,有一个遗迹的门址从碎裂的冰层中显现。”
“据说那里藏着盗窃之主的宝藏。”
“说重点。”阿贝多毫不留情地打断。
法奇特顿了下,清冷的眸打量着面前的二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你不喜欢听故事。”
阿贝多不置可否,而皮尔扎则问了下去:“所以呢,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法奇特回答得理所当然,仿佛有问题的不是他而是皮尔扎,“魔物虽然费点功夫就能解决,但要想打开最后的石门,需要能够驱使草元素的人。”
“确切地说,是只有你能拿到。”
“皮尔扎·壬塞特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皮尔扎:你决定付多少摩拉?(宰羊的眼神)
法奇特:我都盗宝团了可能有摩拉吗?(坦然)
第62章 星光指引之地·二
“只有我能做到?”皮尔扎感到奇怪,“就算是需要草元素,应该也有很多其他方法。”
“比如说找炼金术士调制一瓶草元素萃取试剂。”
皮尔扎这样说着,看向了阿贝多。
“是的,”阿贝多点头,肯定了皮尔扎的说法,也与他想得一样,“所以这并不能构成对象的唯一性。”
阿贝多道:“除非里面还有其他不得不由皮尔扎来做的事情。”
“没错。”皮尔扎显然也是这么认为。
可惜法奇特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低头沉思,直到皮尔扎忍不住皱眉,他这才抬起头。
“具体的原因现在无法告知,但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是冒险家。”
听到‘现在’一词,阿贝多眯了眼,而皮尔扎却是在意那个冒险家身份。
“所以呢?”皮尔扎道。
“我可以雇佣你,”法奇特看起来还挺放松,“嗯…这里的说法是委托,那就是委托你帮我取得宝物。”
“你觉得这个如何?”法奇特问皮尔扎。
皮尔扎挑眉:“我可是很贵的。”
法奇特似是被这说法给逗乐,但皮尔扎却是接着问:“你打算出多少委托费?”
法奇特思考了下,朝皮尔扎比了个手势:“五万摩拉?”
皮尔扎顿时两手抱臂:“我光是卖几条鱼都有一万摩拉,只是这一点是不是有点太小看我了?”
法奇特闻言一愣:“你觉得该是多少?”
皮尔扎沉默了下,视线在法奇特身上来回扫视。如果后者对他足够熟悉,大概能够知道这种视线只代表着一个意味——宰客前的预先评估,也是对其身价的一种判断。
况且能达到藏银鸦印水准,对方也应当有些家底。
理所应当地,皮尔扎开了口。
“一千万摩拉。”
这一下倒是让法奇特吓了一跳,就连阿贝多也被皮尔扎提出的数额给惊到,毕竟就算是向来开销极大的实验工坊,每年的预算也不过百万。
更何况对于一般家庭来说,几万摩拉就足够他们一个月的伙食,而一千万摩拉,可能有些人一辈子都挣不到。
或许只有晨曦酒庄拥有这样的财力。
法奇特回过神,咋舌道:“你这价格是不是高了?”
皮尔扎丝毫不让:“少一块都不干,当然,不接受分期或是赊账。”
见他这样,法奇特脸上的表情终于起了点精神,但语气还是那般有气无力:“我很好奇,如果是阿贝多的话,你会开多少价。”
这显然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毕竟阿贝多和皮尔扎之间还有着那份实验助手的协议,但皮尔扎却是一愣,直接看向了阿贝多。
阿贝多也没想到法奇特会这样问,在短暂的思考后开口:“之前我是按照骑士团队长的工资来写的,如果你需要的话,也可以再提高一些。”
“不,那没必要,”皮尔扎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实验助手谁都能当,但这个遗迹可是据说只有我能做到,自然是要贵一点了。”
“再说了我不是还借助在您那吗,也算是抵了一部分。”
“况且外人和内人怎么可能一样。”皮尔扎随口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而对于阿贝多来说,最直白浅显的感情往往是无意识的话语。因此他忍不住勾了唇角,低头轻笑。
“你说的对。”
法奇特倒是听得稀奇,若有所思地瞧着两人。
可皮尔扎还没意识到什么,只当法奇特还在犹豫:“想好,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别到时候说是我强迫你做的。”
法奇特轻呵,并没有对此说太多,反而是将话锋一转:“内人的说法还真是有趣。”
闻言皮尔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感觉耳垂发烫。
好在阿贝多及时解了围。
“我认为这件事与我们现在讨论的报酬问题并无关系。”
“你只需要判断这一千万摩拉是否可以。”阿贝多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没、没错!”皮尔扎附和着,倒是没有敢去看阿贝多。
然而让两人都未预料到的是,法奇特直接点了头,道:“可以啊。”
“一千万摩拉而已。”
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着实让皮尔扎吃了一惊。
“你确定?”皮尔扎问,“那可是整整一千万摩拉,不能分期,不能赊账,而且是先付一半委托定金。”
“应当是没问题,”法奇特看起来还有点疑惑,“而且只是一半的话,想必会更好办了吧。”
大抵是见皮尔扎太过震惊,法奇特从怀里捞出一个大囊袋:“你可以先点一点,正常来说数目不会差。”
皮尔扎几乎不用看就知道那袋子里装满了摩拉,当下便接了过来。
“好,您的委托我接了,法奇特先生!”
皮尔扎当机立断,直接将钱袋往阿贝多怀里一塞,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份空白的委托协议——他随身携带这么久,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有大金额的委托单。
阿贝多抱着一大袋摩拉,脸上的表情还有几分茫然,但皮尔扎却已是写好了协议,自觉地来到了‘大老板’边。
“您看看这样可以吗?”皮尔扎挂上了营业性的笑,只不过比起平常,这份笑意显然真诚了不少,“有问题还可以再改。”
法奇特只是瞥了一眼,便拿过笔在上面签字。
看着华丽的字迹落于协议尾端,皮尔扎脸上的笑意更甚。
不过是短短几十分钟,两人就这样成为更加‘亲密’的关系,而对于皮尔扎而言,这些摩拉足够他整整半年不用做委托,甚至如果有必要,他连至冬那边的工作都可以推掉。
天呐,发财了。
这是皮尔扎接过协议书后唯一的想法。
大抵是因为皮尔扎脸上的笑意太过明显,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就算是没什么精神的法奇特也不由笑了笑。
倒是阿贝多眼神凝重地盯着法奇特。
后者似有所察,见这份敌意来自阿贝多,便趁皮尔扎不注意时,朝他抬手——法奇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贝多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许多。
可惜皮尔扎毫无所知,只是心里狂跳,片刻才回过神。
“咳咳,”皮尔扎掩饰地咳嗽了声,将协议书卷起收好,“虽然很抱歉,但是法奇特先生,我现在还在进行上一个委托。”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定一个时间。”
“可以,”法奇特显然是个很好说话的委托人,“那就明天早上吧。”
法奇特又好奇道:“我以为你会因为这笔摩拉数额太大而直接以我为先。”
皮尔扎却是正色道:“这倒不会,因为报酬归报酬,委托归委托。”
“前者是做不做的问题,但后者却是职业道德。”
“我可是很有道德感的冒险家。”皮尔扎嘟囔。
然而他刚说完,余光瞥见看着自己的阿贝多,顿时想起了之前中途跑路的事情,一下子心虚下来。
“不过偶尔也会有意外…”
阿贝多自然知道皮尔扎是对自己说的,虽说还在疑虑这突如其来的一大笔摩拉,但他还是安抚皮尔扎道:“不要紧,突发事件是能够理解的。”
只可惜阿贝多越是这么说,皮尔扎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便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厚道,明明跟阿贝多还不太熟,就已经那么随意。
不过反过来想,这种情况也说明他是很信任阿贝多的,知道就算这样做,在阿贝多面前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感觉就像是有恃无恐。
莫名其妙地皮尔扎联想到这一点,心中的某个地方似乎也跟着跳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兀地从洞窟口传来。
“我的急冻树呢?!”
几人看向来者,见到的便是慌慌张张跑下的匹多莫瓦,以及他身后慢悠悠提着冰剑的一号。
匹多莫瓦径直越过了几人,对着空无一物的洞窟中央惨叫。
一号则来到了皮尔扎面前。
“感觉没有元素流动就下来了,”一号又看向了法奇特,“新面孔,就是这个人在挑战急冻树?”
皮尔扎点点头:“已经解决了,很显然我们来晚一步。”
法奇特却是看得稀奇:“两个阿贝多?”
随后他却又自顾自接道:“感觉又不太一样。”
一号眯起了眼,而皮尔扎则是在瞧见阿贝多示意的眼神后同法奇特进行了两人身份的说明。
当然说辞还是常规的对外说辞。
“兄弟,一模一样倒也说得过去,”法奇特自顾自嘀咕,“不,准确来说他会同意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惊讶。”
“还真是有趣。”法奇特看向一号。
明明先前还是一副不认识一号的样子,但现在的法奇特却像是看穿了一号的真实身份一般。
但这是不可能的,至少除皮尔扎以外,不会有人知道一号从何而来,又与阿贝多有怎样的关系。
除非这个人和那个人有联系。
想到这皮尔扎微微眯眼。
也不知是皮尔扎看得太过炙热,又或者只是碰巧感觉到了,法奇特朝皮尔扎笑了笑。
而远处的匹多莫瓦还在哀嚎着他还未开始就已结束的伟大设想:“急冻树没了,我这个研究还怎么进行?”
“我才刚给它起了个绝妙的名——”
可惜没有人与匹多莫瓦共情,他们主要的心思还在这个浑身充满谜团的极为富裕的盗宝团成员身上。
“对了,差点忘记了任务。”法奇特突然想了起来,将手中的书翻看。
浓郁的火元素再次充盈,随后便是一只浑身火焰的猫迈着步子走出。它前身微躬,像是伸了个懒腰,随即便蹦跶着跃向了洞窟的中央,又一路跳回。
在火焰缭间,一抹蓝色若隐若现——是极寒之核。
“乖孩子。”法奇特接过极寒之核,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热度一般,就那样摸了摸火焰猫的头。
火焰猫发出细微的呼噜声,随即便跳回了书中。
“我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法奇特将书捧在了身前。
就算有很多事情尚未明晰,皮尔扎也没有理由阻止他:“好。”
“明天见,法奇特先生。”
法奇特点了点头,便朝着洞窟外走去。
只不过在路过一号时,他不知为何陡然伸手,在一号的肩上轻点,速度之快就连一号也未能反应。
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别担心,我们还会见面的。”
一号正疑惑着,突然声音响起,他愣了下,看过去却发现法奇特已是离去。
只不过就在刚才,除了那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话外,一号还听见了对方极为微小的声音,对他这样说道。
“好好珍惜这一次机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若干年后每当皮尔扎想起今日,都恨不得给法奇特来上两刺。
皮尔扎:我就不该信什么他会有摩拉,就算是到手里了也不该信(碎碎念)
第63章 星光指引之地·三
“现在怎么办?”匹多莫瓦可不管其他,当场便开始嚷嚷:“急冻树没了,我的绝对防御阵线实验可就完全泡汤了。”
“我上哪找第二棵急冻树?”匹多莫瓦嘟囔。
皮尔扎本在思考法奇特的话,听匹多莫瓦这么一说,直接道:“事先说明,因不可抗力因素导致的委托中止,我这边是不会返还定金的。”
匹多莫瓦听了直接跳脚:“什么?那可是二十五万摩拉!”
皮尔扎挑眉:“但是对尊贵的匹多莫瓦先生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大概是被这一句给安抚到,匹多莫瓦轻咳,故作姿态道:“确实不算什么…但是,这也没有道理让你什么都不做就白得这么大一笔摩拉?”
皮尔扎反驳:“可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我们出来了这么久,还清理了一些危险的魔物。”
匹多莫瓦很想说史莱姆也算,但见皮尔扎那表情,总有一种他真的敢把自己扔进史莱姆堆里的感觉。
于是匹多莫瓦想了想措辞,语气缓和道:“至少退二十万吧?”
大概是因为刚得了一个大单,皮尔扎也好说话了起来:“最多一半。”
皮尔扎一本正经道:“毕竟耗费的这些时间,我也需要一些精神损失费的。”
匹多莫瓦:……
那我的精神损失找谁要?
当然匹多莫瓦可没有这样说,他怕再说下去连那一半都没有,便只能妥协:“一半就一半。”
匹多莫瓦不情不愿道:“下次一定得在协议上加一条‘定金可退’。”
那我就不会接了。
皮尔扎这么想着,面上还是微笑道:“感谢匹多莫瓦先生的理解。”
他将一半的定金退还给了匹多莫瓦:“欢迎下次指定,慷慨的匹多莫瓦先生。”
匹多莫瓦听得牙痒,又见皮尔扎那副样子,终归还是忍不住嘀咕。
“你真是个奸商。”
多么亲切的话,皮尔扎心想,毕竟这话实在是太熟悉,熟悉到光是这一个月他就已听了不下十遍。
因此他并没有被这话给影响到,反倒是想到了楠塔克每次无可奈何又不得不给摩拉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便更甚。
于是说出的话也可恶了许多。
“多谢夸奖。”皮尔扎笑眯眯道。
匹多莫瓦被气得一窒:“你!”
见状阿贝多看得无奈,却也没有过多干预,一来这本就是两人的交易,二来他也早就熟知皮尔扎对摩拉的过分追求,以及背后的原因。
只不过他余光一瞥,便见一号仍旧站在那里,看着法奇特离开的方向,便走了过去。
“怎么了?”阿贝多问,“是有什么问题?”
一号回过神:“没什么。”
可随即一号又抿了嘴:“不,是有问题。”
他顿了下,视线越过阿贝多看向了皮尔扎,见对方刚好带着匹多莫瓦往洞窟中间走,便松了口气。
见状阿贝多不明所以,而一号却是压低了声音,道:“他让我珍惜机会。”
起初阿贝多并没有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但在见到一号脸上的神情后,相似的思考方式很快就让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那个人知道很多,”阿贝多做出判断,“或许比我预想的还要多。”
“我没见过他。”
一号抿了嘴:“会有影响吗?”
阿贝多垂眸:“我不知道。”
他沉默了下,视线悄无声息落在了不远处的浅绿色短发青年身上。
对于他们这种存在而言,记忆就像是永无止境的洪流,无时无刻不在席卷着,将过去带往,牵引未来。
而对于他来说,过去与现在重叠,相似而又不同,却又逐步推向既定的未来。
但至少现在的他明白,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以及可以做什么。
一号难得见阿贝多情绪如此外显,甚至可以用‘悲伤’这种人类的情绪去形容,但这种情绪只在对方眼中存在了数息,很快便又消失。
“计划不用更改,”阿贝多终于开了口,“实验中出现意外是正常事件。”
一号皱眉:“但是…”
一号显然是想说什么,从他脸上略微动容的表情就能看出,但正因他和阿贝多两人同出一源,又同样与那人接触过,他才能在那个上午听了阿贝多说的话后理解一切。
但这并不代表他完全同意对方,毕竟在这之中,一定存在着其他什么未被考虑的因素,比如这个意外出现的人类,比如被这个人类引发的后续事情,再比如那个人自身的情感。
【人类是一种被情感支配的生物。】
【所以对人类的模仿是无意义的。】
而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无论是他还是阿贝多都无法预测。
【要记住,人类的心思是最难以捉摸的。】
一号看向阿贝多,眼底的犹豫显而易见,可阿贝多就算知道,也只是轻飘飘地进行了补充。
“不要紧,只要实验进程符合预期,结果不会偏差太多。”
“我知道,”一号看起来还有点烦躁,不自觉便抬手摸了摸发梢,“只是这太危险。”
闻言阿贝多一愣,随即便是浅笑。他仿佛看到眼前浮现出过去的画面,曾几何时对方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对一号说着,否则他也想不到有什么能让一号露出那样纠结又无措的表情。
只不过现在换了自己,而对方也只是纠结。
但有些东西却是可以相同。
一号正思索着,余光似乎瞥见阿贝多抬了手。他正打算看看对方要做什么,不曾想下一刻脑袋上便猛然一重——阿贝多抬手,摸了他的脑袋。
一号直接愣住。
阿贝多见一号这样,顿时觉得有趣,毕竟他和自己拥有同样的容貌,但这个神情却是他自己很难见到的。
可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看来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阿贝多自然知道是谁,他笑了笑,收回了手。
“自然,我们没有不好的理由。”阿贝多转过身,看到的便是一脸神情复杂的皮尔扎。
而匹多莫瓦则在皮尔扎身后不远处的洞窟中央弯腰捡着什么东西。
“已经商量完了?”阿贝多问。
一号也回过神,有些恍惚地问:“所以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两位先生,请一个一个问,”皮尔扎有些无奈,他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决定从简单的开始,“和平解决,而且还直接把尾款付了。”
阿贝多好奇:“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
皮尔扎看起来还挺开心:“因为有勉强能够代替急冻树的东西,能让他的实验继续下去。”
阿贝多似有所察,视线又顺着仔细看了看匹多莫瓦那,果不其然看到对方手中捏着的块状晶体——应当是急冻树消亡后掉落的结晶碎片。
“元素晶体碎片。”阿贝多道。
皮尔扎假装拍拍手:“答对了,不愧是阿贝多先生。”
阿贝多笑而不语,却是感觉到了皮尔扎此刻确实心情很不错。
解决了一个问题,皮尔扎便看向了一号。
“接下来的安排很简单,先等匹多莫瓦先生想好需要的实验材料,然后一次性搜集齐。”皮尔扎顿了顿,又继续道,“当然阿贝多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也可以顺路收集一些。”
一号若有所思道:“这样啊,明白了。”
一号说完便没有再开口,反倒是皮尔扎盯着他。
“你怎么了?”皮尔扎看了一会儿,眨眨眼问道,“脸上有一点点的红哦?”
“什么?”一号睁大眼,随即偏过头去,“可能…只是因为有点惊讶。”
可皮尔扎此刻心情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比今天更让人开心的了,而这就意味着他会很想要逗逗人。
“看来是害羞了啊,不要紧,这很正常,”皮尔扎笑眯眯地说着,甚至还趁一号不注意,像阿贝多一样直接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哦。”
“不过没想到你在这方面的防御力有点弱啊,还好脸上不明显。”皮尔扎感慨。
一号听了嘴抿得更紧。他本想说他是不会有‘害羞’这种人类情绪的,但在见到一旁面带微笑的阿贝多后,他猛地冷静了下来。
“免了,”一号眯起了眼,突然握住了皮尔扎的手腕,“如果我是这样的话,他也好不到哪去。”
谁?
皮尔扎没反应过来,但一号却已牵引着他的手,直接拽着搭放在了阿贝多脑袋上。掌心下的触感柔软蓬松,似乎又带着些许痒意。
但比起这种身体上的触感,从那对青绿眼眸中反馈而来的却是更加抓挠人的心。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到在皮尔扎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和阿贝多对视很久。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呼吸相触,气息交融,就连那一点突然升起的掩藏在白皙中的一抹红色,也显得异常清晰,让人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正如一号说的,如果他的防御力算是弱的话,阿贝多也好不到哪去。
但是这效果,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皮尔扎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因为他看见阿贝多笑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切,都要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然而这还不够,至少在阿贝多看来,因为他像是故意一样,将脑袋微微偏了偏——这样的举动在皮尔扎看来就像是主动蹭他的手一样。
皮尔扎:……
那一瞬间皮尔扎简直想遍了所有痛苦的事才没有当众出丑。
可始作俑者还毫无所知,浅笑着问他道:
“感觉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阿贝多:感觉怎么样?(笑)
皮尔扎:…感觉很好,麻烦您下次别这样(捂脸)
第64章 星光指引之地·四
“感觉怎么样?”
阿贝多这样问着,脸上带着浅笑。
虽说不算戏谑,但认真的表情甚至比开玩笑还要让人难以招架。
皮尔扎敢肯定自己红了脸,而且还可能是通红的那种,因此他猛地抽手,直接将一号甩开。
“不、不怎么样”
皮尔扎结结巴巴说着,随即又突然道:“匹多莫瓦先生好像遇到了麻烦,我、我过去看看!”
话毕不等阿贝多反应,皮尔扎便直接逃走,仿佛身后有某种洪水猛兽一般。
见状阿贝多有些无奈:“比预想的反应要大,看来以后得下调一些。”
一号揉着被甩开的手,极为无语:“所以你是在测试?”
“也不算,”阿贝多笑了下,“一开始确实有点惊讶。”
虽然在大多数时候一号都能与阿贝多相互理解,但显然在这类事情上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
“用人类的话来说那还真是厉害,”一号嘟囔,“这就是多活几百年的结果吗?”
“难道是专门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一号怀疑。
阿贝多仿佛听到了某种笑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几百年你也算活着。”
一号并不赞同:“但我没有意识。”
“意识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何为意识,从何而来,又有哪些范畴,”阿贝多带着笑,“这些都是尚未确定和经过实验论证的东西。”
“因此在尚未得到证实前,存在即为存活。”
一号沉默了下,似乎是在思考,片刻才像是妥协般道:“我没法反驳。”
“但也不认为你说的就是对的。”
阿贝多轻笑,视线落在不远处,那里浅绿色短发的青年刚刚走到男子身边,似乎是因为到来的太过突然,男子直接被吓得坐在了地上。
所以以前的那些都只是伪装出来的吗。
阿贝多回想着,不由自主便勾了唇角。
“我过去看看。”
一号还在思考着,听阿贝多这么一说,下意识应声。
然而过了片刻,一号猛然反应过来。
“等等,那家伙是不是岔开了话题?”
“所以果然是看过相关的书吧!”
可惜阿贝多已然走远。
另一边,当皮尔扎到达时,匹多莫瓦正在整理收集好的晶体碎片。
透亮的玻璃瓶装着晶莹的结晶片,按照正常的炼金材料分类,这种元素属性的材料理应由特殊的器皿单独储存。
但因为其自身特性特殊,稳定的结构状态似乎也不存在着被污染或者流失的可能,再加上这次出行只是为了抓急冻树,所以匹多莫瓦根本没有带储存装置。
“但这样真的可以吗?”匹多莫瓦不太确定,捏着瓶颈打量着,“别等回去了直接给爆了。”
“这么多放在一起看着还真有点让人担心。”匹多莫瓦嘟囔。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陡然伸出,直接将他的玻璃瓶抽走。
“嚯!”
匹多莫瓦吓了一跳,因为蹲蹲站站多次,腿本就没有力气,这么一吓倒给人直接吓跌到了地上。
皮尔扎倒是也被吓了一跳,只不过还在上一件事的后遗症中,便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当然也不会有,毕竟人和人的差别还是有的。
就好比皮尔扎再震惊也不会摔地上。
“原来是你啊,”匹多莫瓦嘀咕着,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怎么都没得一点声音的。”
他好容易站起,却发现面前的人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怼自己,顿时觉得奇怪。
可不看不打紧,一看便发现皮尔扎虽强装镇定地捏着瓶子,但满脸通红,就连被头发遮挡的耳也染上绯红。
“你”匹多莫瓦感到奇怪。
皮尔扎直接道:“什么都没发生!”
匹多莫瓦有些无语,片刻才嘟囔道:“还没说什么呢。”
皮尔扎也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你您先说,匹多莫瓦先生。”
匹多莫瓦挑着眉,但也没想到任何,便如先前预想的问道:“你看起来很热?”
“热?”皮尔扎愣了下。
“不然脸怎么这么红,不过也是,急冻树没了这里温度上升了不少,之前穿着合适的现在反倒是多了。”
匹多莫瓦这么说着,解开了自己外袍的扣子,却并没有脱下,而是松了松内衬的领口。
“呼这样舒服多了。”
很显然对于他们这种曾经是贵族的人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那种‘贵族包袱’,就算很热也还是维持着着装。
皮尔扎本来并不觉得热,毕竟他有掉过冰湖的病根,就算是这个温度也只是刚刚好,只不过因为刚才的事情,他能感觉到脸上发烫,身上也因为过于躁动而有些发热。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学着匹多莫瓦的样,将领口的扣子一颗颗解开,随后拉了拉
“这套衣服太紧了?”
突兀的声音响起,直接吓得皮尔扎一个激灵。
如果说先前是匹多莫瓦反应过度的话,那么此刻便是皮尔扎,只不过因为皮尔扎平时太过沉稳,所以这么个反应便显得尤为明显。
好在阿贝多并不介意,甚至还笑了笑。
“等回去后我再修改一下。”
这话说得直白,但鉴于对方此刻某种方面的‘攻击力’直线上升,皮尔扎几乎没法直视他。
“不用不用!”皮尔扎胡乱地说着,“只是有点热,对不对,匹多莫瓦先生。”
“是、是啊,”匹多莫瓦不明所以,但见阿贝多看过来,便只能解释,“这不是急冻树没了,洞窟温度就没那么低嘛。”
“因为怕急冻树的寒气伤到,我这次还特意加厚了夹层,结果现在就是又热又重。”
“我看皮尔扎应该也是。”匹多莫瓦嘀咕。
阿贝多显然是知道真正的原因,但见皮尔扎耳垂红得滴血,完完全全避着自己,想了想道:“确实。”
“既然这样,我倒是有个比较凉快的地方需要去一趟。”
阿贝多微笑。
“刚好距离这里也不远。”
几人离开洞窟时,太阳已然歪斜。
好在距离晚上还有些时间,因此当阿贝多带着几人往蒙德城的反向走时,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当然一号和皮尔扎不会,毕竟两人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
而唯一可能有些想法的匹多莫瓦,则在听说‘摘星崖’或许会有风元素暴动现象,甚至还可能诞生狂风之核后,便也变得跃跃欲试。
明媚的阳光洒落大地,迎着吹拂的风向上,看到的便是蔚蓝的天与层叠的云层。
若隐若现的花香似是随风弥漫,等一阵风吹过后,留下的便是鼻尖的残留。
大抵是因为这风吹得人舒舒服服,原本还有些慌乱的皮尔扎逐渐变得平静,心神都停留在了眼前的这一切。
鸟语花香,清风暖阳,所有的一切都似是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皮尔扎并非第一次来摘星崖,毕竟这里是塞西莉亚花的聚集地,可他大多是下午出发,等抵达时便已是夜晚。
夜晚的摘星崖当然是蒙德区域的一大旅游胜地,甚至还有传言,在这里相拥的恋人若是能等到黎明初现,便能得到风神的祝福。
难不成要一直待到早上?
皮尔扎这样猜测,视线悄悄落在不远处的浅金发青年身上——对方正弯着腰,用某种试剂滴在塞西莉亚花的叶片上,一株一株检查着。
偶尔阿贝多也会在某一株上停留,但并不会太久,很快便又前往下一株。
而在他们背后,是匹多莫瓦略带夸张的声音。
“真的是狂风之核,这么近的距离,完全能够感觉到那浓烈的风元素!”匹多莫瓦兴奋着。
“那只是刮过来的余风,不能算元素。”一号很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那、那也算,”匹多莫瓦噎了下、好在很快就想到了新想法,“至少这样就能够对风进行评测,想必如果能够加以利用,一定能做出新的东西!”
“但在那之前,你要先能够对风进行搜集。”一号点出了其中关键。
匹多莫瓦终于噤了声、他当然知道一号说得正确,但这却让他很气恼、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被频繁地泼冷水。
“我自己过去看看!”匹多莫瓦甩下这么一句便独自离开。
一号倒是不在意,反而看向阿贝多和皮尔扎那边,不曾想见到的却是坐在石岩上张望着的皮尔扎,以及一本正经采集着塞西莉亚花样本的阿贝多,顿时觉得有些无语。
就算是他也知道这不对吧?
一号腹诽着、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皮尔扎注意到来者,随口问道:“匹多莫瓦先生呢?”
“去捕捉风了。”
皮尔扎:?
“你学会了开玩笑?”皮尔扎一脸惊讶。
一号靠在石岩边:“我想你对我可能存在着误解,事实上开玩笑这件事并不需要特别的学习。”
皮尔扎倒是没听说过这种:“说来听听。”
一号整理下思路,便开始解释:“对于人类而言,喜悦是一种被触发的情感,可以从不同感官进行,自然也能被以某种方式给调动。”
“而开玩笑就是其中一种,只需要说出与之前完全不同或是极为荒谬的话,就能让听者产生一种‘发笑’的内驱力。”
“这便是对情绪进行调动的过程。”
起初皮尔扎并没有听懂一号的话,然而当他注意到一号的视线始终盯着阿贝多时,他便猛然明白对方的真正意思。
“所以你们也会做类似的实验?”皮尔扎问。
“或许,”一号模棱两可地说着,“毕竟这也是一种探究过程。”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毕竟也是才从那里出来。”
尽管一号没有说得太直接,但皮尔扎还是知道对方的意思——他可能被困在那的日子很早,而最近才从那里脱离,如果说要做这么一个实验的话,他显然是没有时间的。
至于另一位皮尔扎不太敢想。
轻柔的风环绕崖间,被吹拂的塞西莉亚轻轻晃动,而立于其间的人也像是融在了这片花海中,成为这幅画的一部分。
而在这时,阿贝多似有所察,猛地回过头来,朝两人笑了笑。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闪过、同样的风景同样的人,同样的笑容与时机,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目睹时的感受与那份记忆——皮尔扎感觉到心里突然跳了一下,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
那一瞬间皮尔扎似乎想通了什么。
一号并不知皮尔扎的想法,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在说完这些后,他才后知后觉其间似乎又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在解释开玩笑的事情。”一号尝试补救,他几乎是翻遍了最开始读过的那些书,“也不是事事都用实验来评估。”
然而皮尔扎却开了口。
“不要紧,毕竟对你们来说都可能是实验。”
他抬了眼眸,略带笑意道:“但对于人类来说,这件事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用一切方法去调动他人的情绪来达到目的,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只是有些人是无意识的,而有些人是无意识的罢了。”
皮尔扎一边说着,一边瞧着逐渐走近的阿贝多。
等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一定程度,皮尔扎陡然开口。
“阿贝多先生。”
“我想我们需要一次单独的谈话。”
作者有话要说:
皮尔扎:阿贝多先生,来对线!(坚定)
阿贝多:好啊(坦然)
皮尔扎:……(突然开始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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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星光指引之地·五
“我想我们需要一次单独谈话。”
皮尔扎这样说时,整个人正盘坐在石岩上。
大抵是因为先前在想事情,不知不觉间他的动作便和平时钓鱼时的姿势差不多,算是一个相对放松的状态,只不过如此随意的样子倒是让阿贝多回想起了许多。
不同的身影相交缠绕,对于有着近似于无穷生命和记忆的人造产物而言,记性太好或许并不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阿贝多能记住的东西太多,忘不掉的东西也太多,所有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其上残留着的来自对方的情感也像是某种侵袭物,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加深,直至将石岩打磨。
于是师傅的话语、诸国的事历、万千世界的知识、相遇而又离别的事物以及所有的不期而遇混杂交错,最终只余一片赤红溅上脸庞,映于眼眸,落在心头,用如此特殊的方式,给他强行染上了一抹赤色。
随即便是无穷止境的思考与等待。
可他等得实在是太久了,阿贝多心想,却又拥有太多的耐性,以至于到了现在他所思考的并非如何告知所有事情,而是猜测对方会说什么。
以及接下来他又该做些什么。
想到这阿贝多垂眸,片刻才从嘴边挤出一声极轻的呢喃。
“好。”
“去那边吧。”
刚听到这话时,皮尔扎还没想明白那边是哪里,但在见到阿贝多离开的方向后,他便顿时明了。
摘星崖本就是坠星山谷附近较高的地带,若说有什么地方适合单独会谈,自然是其最高处。
若是站在摘星崖边向前远望,便能看到那无边的天幕,倘若向后回望,便能俯瞰整个急坡,甚至是部分的山谷。
崖边的两侧是摇曳的塞西莉亚花丛,每当千风吹起,便能看见纯白随之晃动,仿佛无声的乐歌。若是在此处说些什么,除了无言的花丛,静默的天幕,大概也只有风得以知晓。
除此之外便是星辰与月。
“这么看确实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皮尔扎自言自语,从石岩上站起,随即跳下,“不过我还真没在白天上去过。”
“或许别有一番风味也说不定。”皮尔扎轻笑。
闻言一号没说什么,只是盯着阿贝多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他才开口。
“既然这样,我去看着匹多莫瓦好了。”一号指了个方向,那里是临近千风神殿的树林,仔细看似乎能找到匹多莫瓦探头探脑的身影,“如果和预计无差,我们会在那等你们。”
“好,辛苦了,”皮尔扎显然没有注意到一号的异常,满心思都在接下来与阿贝多的谈话上,“应该不会太久。”
“大概,”他想了想,用不确定的语气嘀咕,“不过也说不好。”
“我们会尽快的。”
说完皮尔扎摆摆手,朝着阿贝多那边走去,而一号则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催促的风重新刮起,擦过耳畔,他这才转过身,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谈话确实不会持续太久,毕竟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告知一切的打算。
至少不会是全部的事情。
……
皮尔扎追上阿贝多时,距离摘星崖边已经不远。
当然他们原本的位置就已是在中段,毕竟塞西莉亚花生长的位置差不多就从这里开始,就算往上走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因此当他在阿贝多身侧站定时,后者并没有太过惊讶。
阿贝多偏过头,似是看了眼来者,但在见皮尔扎走得有些磕绊后,突然伸出了手。
“这里不算好走。”阿贝多轻声道。
“我知道,”皮尔扎嘟囔,视线落在那红黑色手套上,堂而皇之地走着神,“之前来过。”
只不过正因为有些走神,皮尔扎说着说着步伐就慢了下来:“在翻委托的时候,偶尔也能看到一些想要来一次浪漫惊喜的委托。”
“这个时候他们大多想要一束带着星辰与清风的塞西莉亚花束,”皮尔扎碎碎念着,从语气上听还算轻松,“不过说实在的,这里确实不好走。”
“而且还离蒙德很远,就算是我也不会经常来。”皮尔扎顿了下,突然笑道,“除非对方的报酬实在是太可观。”
“反正也可以当放松。”皮尔扎轻松道。
“听起来不错,”阿贝多脸上带着笑,又继续道,“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形成这样一片一片的聚集群。”
“否则生长的环境会变得更复杂。”阿贝多道。
“倒也是,”皮尔扎想了想,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不然估计等不到完全开花,就会被摘完了。”
“毕竟是这样美丽的一种花啊。”
皮尔扎如此感慨,视线却是移了开,转而看向了远方。
他终归还是没有搭上那只手,而是越过了阿贝多,自顾自慢慢地走着。
而阿贝多则是自然放下了手。
这已然是皮尔扎第三次无声地拒绝,除了最开始必要的治疗,一切不存在必须接受条件的邀约似乎都会得到否定的结果。
好在阿贝多并不生气,不如说如果皮尔扎接受了,他或许还会觉得奇怪,生出些许探究的心思。
对方的心防其实非常的重。
这是当然的,阿贝多下意识想,只不过就算知道这一点,他也对这般变化有些好奇——但他不会问,毕竟就像对方曾经说的。
【并不是所有的行为都存在‘理由’。】
“因为更多的是直觉…”阿贝多轻念。
突然吹拂的风带起叶簌,沙沙作响似是将一切掩盖,可皮尔扎还是听见了一些,扭过头看向了阿贝多。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皮尔扎眨着眼。
阿贝多抬眸,青绿的眼眸倒映着对方的身影,最终化为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或许吧。”
……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摘星崖边。
许是先前的一番话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即便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却并未让皮尔扎感到不适。
于是他坐了下来,双腿搭放在外,倘若这个时候阿贝多推他一把,大概就算是壁炉之家向来警惕心强的[老翁]也难以反应。
只不过对于皮尔扎来说,能把后背给予对方而不设防,本就是全然地放心。
阿贝多站了会儿,短暂的思索后终归还是先开了口:“你想问什么?”
“问什么啊,这是个好问题,”皮尔扎嘟囔着,视线远远地望着天际,“怎么不猜是我想说什么呢?”
“这确实是一种可能,但根据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想疑问的部分应当大于诉说。”阿贝多这么回答。
不得不说这确实很有阿贝多的风格,至少在皮尔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对方的思考总是如此的富有理性——搜集、整理、推断与猜测,最终便是实际的验证。
逻辑是其思考的本源,一切行动的开始和结束都遵循着一定的规律。
不过真正的人可不会永远这么理智,皮尔扎下意识想,这一点倒是能让人感觉到那种本质上的差异。
而且是越了解、越接近、越熟悉后,便越发清晰地感知到这一点。
毕竟是那样的存在呢。
想到这皮尔扎忍不住轻笑。
这一下倒是让阿贝多感到奇怪,他垂了眼眸,略带审视地瞧着皮尔扎。
后者似有察觉,却并未抬头,而是就那样将双手撑在身后。
“我后来做了个梦。”皮尔扎懒洋洋地说着,“梦里的我和你好像关系并不算好。”
他转念一想,又纠正了自己:“不,或许关系很好,只是不算那么普通。”
阿贝多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听到皮尔扎用平淡的语气将梦境描述,即便那些事情对于他而言是曾经发生过的,但在现在的对方口中,却像是另一人的故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真事,”大概是因为梦境讲完,皮尔扎终于抬了头,仰着脑袋看明显在走神的阿贝多,“或许您可以给我一些比较特别的想法。”
“比如说这确实是我在做梦?”皮尔扎微微偏头,脸侧的碎发便随之轻晃。
阿贝多回过神,在皮尔扎略带微笑的表情下,慢慢开了口。
“没准确实是你在做梦。”
这显然不是皮尔扎预想中的答案,从他脸上那错愕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但在他质疑前,阿贝多却是继续道。
“根据部分研究显示,梦只是生物机体意识过于活跃而产生的大脑活动。”
“是一种生理现象。”
皮尔扎张了张嘴:“但是…”
可惜他没能继续,因为阿贝多突然笑了,以至于皮尔扎自己便将话咽了下去。
“但那或许也是真实,只是在梦中重复着当下之外时间中曾发生的事。”
皮尔扎:……
意思就是既是做梦,也是真事?
“或许您不用说的这么具体,”皮尔扎有些无语,以至于又将平时的伪装语给带上,“毕竟以我的智商来说,可能最浅显直白的答案更适合。”
阿贝多显然被逗乐了:“比如说‘是’或者‘不是’?”
“没错,”皮尔扎撑住了脑袋,算是妥协,“好吧好吧,随便怎样。”
他摆了摆手:“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比较有趣的解释。”
阿贝多想了想,终于在皮尔扎身旁坐了下来。只不过与对方那种随意地耷拉在崖边不同,他只是坐在内侧,将一只手搭放在了膝盖上,另一只手则向皮尔扎示意。
“或许你已经猜到,我其实拥有两段记忆。”
“只不过在另一段记忆里,你并不是现在这样。”
“或者说,是不完全像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皮尔扎:等一下,什么玩意,不是我失忆了吗?
阿贝多:…从这个角度思考或许也算。
第66章 星光指引之地·六
阿贝多第一次与那人相见,是在蒙德城的城门口。
彼时蒙德形势紧张,所有出入的人都得先通过一道身份核查。好在有艾莉丝女士的介绍信,他也只需要在此稍作等待,便自会有人来领他和可莉进入。
而在这时,阿贝多注意到了一个人。
那显然是名青年,只不过从打扮上看似乎并不能看出从何而来——浅绿的短发,紧束腰身的精致着装,再加上一双剔透的粉眸,即便是站在人群间,也仿佛从中突出,显眼异常。
大概是因为阿贝多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青年原本正审视着城门的骑士,猛地扭过头,见到的便是被长袍裹得严严实实的浅金发青年,顿时挑了下眉。
‘早上好,很高兴见到你’
那人没有出声,但阿贝多还是从对方的唇语中读出了意思。
‘阿贝多’
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姓名。
阿贝多眯起眼,当下便开始回想,然而无论他如何寻找,都没能找到半分与对方有关的信息。
最终他只能在对方略带戏谑的笑容中,朝对方微微点头。
‘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陌生的旅人’
……
后来阿贝多入了城,在艾莉丝女士的引荐下加入了骑士团。
只不过骑士团的大团长实在太过热情,明明尚不知自己实力水平如何,便做出了‘任命为首席炼金术士’的决定。
当然比起直接当队长来说,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虚名并不算什么,尤其是在冒险家协会传出‘蒙德第一冒险家’风声的对比下,便没有多少人去在意了。
“嘿,你知道吗,那个人可厉害了,一下子就清理了一大群魔物。”
“知道知道,还记得我上次说的那个事吗?就是那个人帮忙做的。”
“听说最近凯瑟琳那都没有委托了,因为全——被那人给做完了。”
“嚯,这么厉害啊,感觉都比得上骑士团了。”
“哈哈,不如说是比骑士团还厉害。”
猎鹿人餐馆一如既往热闹着,虽然因为怕浪费,阿贝多鲜少来这里,但偶尔一次尝试倒也能接受。
他小口抿着鲜汤,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发布的50个烈焰花花蕊的委托,似乎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已被人搜集齐。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也是这位‘蒙德第一冒险家’完成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抱歉,打扰二位,”阿贝多站起身,朝两人问道,“请问你们刚刚说的那个冒险家,他的名字是?”
“啊你说他啊,我记得叫皮…皮什么来着?”中年男子看向自己的同伴,后者摇了摇头。
好在有一个声音突然闯入。
“皮尔扎·壬塞特?”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冒险家皮尔扎先生,”中年男子这样说着,突然觉得声音有些熟悉,“等等,这个声音——”
中年男子回过头,见到的便是略带微笑的青年。
而阿贝多则已是与其对视着。
“皮尔扎·壬塞特。”
“正是,”青年朝阿贝多微微行礼,“又见面了,上次还是在城门那呢。”
“只是没想到骑士团的首席大人竟然对我感兴趣,还真是让人惊讶。”
阿贝多两手抱臂:“因为很难不让人好奇。”他示意着,“能在一下午集齐50朵烈焰花花蕊,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
青年嗤笑:“当然,不过听说是首席亲自发布的委托,所以就努力了下。”
“只是没想到报酬只有那么一点,我可是连隔壁璃月都跑了跑才弄齐呢。”
略带抱怨的语气,倘若脸上的表情能配合得再好点,阿贝多大概就会真的以为对方很介意这个。
只不过就算如此,那些摩拉虽然足以匹配50朵烈焰花花蕊,却不够一下午持续不断采集的辛苦,更别说还进行了一次‘跨国冒险’。
因此阿贝多眯了眼,做出了决定。
“哦?那确实辛苦,”阿贝多这样说着,从怀里掏出摩拉,“这样吧,你觉得差多少,我现在补给你。”
闻言青年轻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半天才回答了他。
“真是慷慨,不错,我喜欢慷慨的人。”
可他话锋一转,却是将阿贝多给拒了绝。
“不过这次就算了,如果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的话,”青年朝阿贝多眨了下眼,明明应该是极为轻佻的行为,但因那过分清秀的脸而弱化不少,只给人一种轻松的玩笑语气,“那就帮我个小忙。”
“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阿贝多道。
“当然,你当然能做到,毕竟你可是阿贝多。”青年不知从何来的自信,直接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猛地拉近,阿贝多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的独属于风的气息——对方应当是风属性神之眼的拥有者。
怪不得能够做到这么多事情。
阿贝多如此想。
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直接伸手点在了阿贝多身上。
准确地说,是心脏的位置。
“如果,我要的是你的心呢?”
“那你可能要等我死后才能摘取,”阿贝多神色淡淡,并没有因为这骇人的话而有任何反应,“目前还没有任何研究表明生命体在取走心脏后还能存活。”
听到阿贝多的话,青年显然愣了下,随即便哈哈一笑。
“我要是敢谋害首席炼金术士,西风骑士团大概要围剿我了。”青年后退一步,朝阿贝多摆摆手,“开玩笑,开玩笑而已,不要当真。”
可惜阿贝多并没有笑,只是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盯着青年。
大概是因为缺少另一位‘参演者’的配合,青年笑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自顾自嘟囔:“哎,还真是阿贝多的风格。”
他抬头看了看天,似乎在思考着,片刻又摸了摸耳侧的碎发。
“不闹了,我想想如果不要摩拉的话…这样吧,让我做你一段时间的炼金助手如何?”
青年抬手,向阿贝多比划着:“虽然我对这些还不太熟悉,不过收集材料什么的应该还是可以。”
“首席大人觉得如何?”
闻言阿贝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思索着,似乎是在猜测青年这么一番行为的目的。
而在短暂的思考后,他姑且有了答案。
“好,”他点点头,“正好最近有一个研究需要助手,可能需要你帮忙整理下数据。”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青年笑得极为真切。
……
阿贝多拥有了一位出色的炼金助手。
材料收集、数据整理、实验猜测,虽说在想法上稍有逊色,但比起大多数人而言已是不错。
如果让阿贝多来评价的话,除了缺少最基本的炼金知识外,显然已经能和蒙德炼金协会的大部分炼金术士相提并论。
这在人类中应当算得上是有天赋的,阿贝多想。
只不过若说其中有什么问题,大概就是对方太喜欢观察自己,无论是炼金实验中,还是平日里的私下,又或者是时不时提出的一些算得上是私人的话题,无比在表达着一种信息。
对方特别在意自己。
这是为什么呢?
阿贝多无数次思考,也曾向对方询问二人是否见过面,但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虽然有听说过,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阿贝多哦。”
“至于为什么听说过…抱歉,请允许我保留这个秘密。”
“我想首席大人应当不会介意吧?”
青年这么说时,脸上带着笑,手中正捏着蜥蜴的尾巴把玩。
另一边可莉坐在地上,兴致勃勃地画着什么,等最后一个色块涂好,她便将画捧起,哒哒哒跑到了青年面前。
“皮尔扎哥哥看!”
青年放下蜥蜴尾巴,很自然地摸了摸可莉的脑袋:“哎,这是我吗?”
“是的!”
“这个是可莉?”
“嗯嗯!”
青年的指尖点在最后一个人身上,而视线却是从画上移开,看向了另一边的阿贝多。后者似乎有所察觉,又或者只是实验恰好进行到了停歇阶段,便走了过来。
“瞧,可莉画了我们。”青年将画递给了阿贝多。
“画得很好,”阿贝多接过,“是昨天雪山底的时候。”
青年笑眯眯道:“没错。”
这一下倒是让阿贝多想起来什么,对青年道:“最近蒙德应该会戒严。”
“如果不戒严才让人惊讶,毕竟下午出了那样的事。”青年这样道。
“确实,”阿贝多将画还给了可莉,“不过可能也是好事,骑士团刚好不知道怎么处理伊洛克督察长,牵连的人太多。”
“那还真是巧,”青年似乎还有些惊讶,“这么说来,骑士团岂不是要感谢那个入侵者?”
阿贝多想起来晚上开会时凯亚的话:“没错,所以需要找出来。”
“然后好好褒赏一番。”
青年笑得几乎没了型,直接半趴在桌子上抖,片刻才擦了擦眼角,略带戏谑地调侃道。
“骑士团真有心。”
“想必那个人知道了,应当会非常高兴的吧?”
……
那个人确实高兴,高兴到隔天就把骑士团的储藏室洗劫一空。
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对于本就不富裕的西风骑士团来说,这甚至比先前的大脑驻地要更加让人气愤。
最为直接的,便是让身为前庶务长现骑兵队长的凯亚先生气得当场晃了下身,被代理团长批了三天的假。
得知这个消息时阿贝多正在整理工坊新造的材料架,因为炼金术体系尚不完善,关于材料的储存和分类还存在着极大的盲区,因而在这种拥有较多材料的工坊里,材料的存放甚至比炼金实验要更加危险。
毕竟有些材料稍不注意,可是会引起大麻烦的。
“还好那个人没有来工坊,否则这些东西可能也保不住。”阿贝多拿着一瓶萃取液,放在了架子的高处,“不过也没有人想到,他会选择骑士团开集体会时潜入,那个时候可是驻地骑士最多的时候。”
阿贝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看向了青年:“这种情况该说他是胆大还是狂妄?”
青年盯着元素烘炉里上下翻滚的不明物体,似乎并不在意阿贝多说的,随口道:“谁知道呢,可能只是准备走了想着顺一笔也说不定。”
“不过储藏室也没什么东西。”
阿贝多眼眸微动:“但骑士团后半年的物资都没了。”
青年这才像察觉到什么回过头,见阿贝多意有所指地盯着自己,顿时勾了唇角。
“那又如何?”
“真要怪,还是得怪骑士团的防线不行。”
“不然怎么会封城几天都没把人找到,还丢了家底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贝多:你说的有道理,骑士团确实应该加强驻地防御建设
凯亚:???(气得失声)
第67章 星光指引之地·七
“不然怎么会封城几天都没把人找到,还丢了家底呢?”
青年说得太过自然,也太过有道理,至少从阿贝多的逻辑视角来看,骑士团的防御机制确实存在着一定的问题。
因此阿贝多想了想,肯定了青年的评价:“确实。”只不过在随后,他又继续道,“稍后我会如实转达给凯亚队长的,关于加强骑士团驻地防御线的建议。”
闻言青年一愣,随即便是捂脸轻笑。他笑了好一阵子,仿佛阿贝多刚才说的是某种笑话,甚至久到阿贝多都开始怀疑这件事是否存在着一定的荒谬性。
好在过了半晌,青年终于停了下来。
“好吧,你说得对,是该好好建议。”他站起身,朝阿贝多走了过去,“不过…”
青年在一个很近的距离停下,明明在阿贝多看来前者并不喜欢肢体接触,但不知为何在两人的相处中,对方不仅不排斥,似乎还很喜欢像这样近距离观察,像是对自己的构造很感兴趣一样。
这很奇怪,阿贝多想。
而青年却是抬起了手,直接撑在了阿贝多脑袋边的架子上:“你已经猜到了吧?”
阿贝多问:“猜到什么?”
青年挑了下眉:“我的身份?”
剔透的粉眸与青绿相互对视,没有人先移开眼。
阿贝多目不斜视,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青年:“原本只有一点猜测,现在确定了。”
“你就是那个骑士团目前最想‘感谢’的人。”
“噗。”青年笑了,“很有趣的形容,但愿凯亚队长也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不过这么说的话,难道是我给了你验证猜测的机会吗?”青年微微偏头,耳边的碎发随之耷拉,将那素银的耳坠露出。
阿贝多盯着那耳坠,回答道:“可以这么认为。”
“那还真是失误,果然我还是太急了些。”青年叹了口气。
他盯着阿贝多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打量着什么,片刻又突然开口:“真的很有趣啊。”
“明明是那样的诞生,但现在这么看还真没有破绽,几乎是连我都能骗去。”
“而且性格还这么对我胃口,”青年莞尔,手慢慢朝着阿贝多逼近,“这样一来,岂不是让我都有点不忍——”
可青年的话还未完便像是按下的休止键,直接被堵在了口中,就连眼神也显露出了一丝不悦。
未等阿贝多开口,青年又轻啧一声,自顾自嘀咕道:“好吧,当我没说。”
青年将手按在了阿贝多的脖颈间,仿若掐着对方。
阿贝多却并没有动,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意。
见状青年抿了嘴,吐出一句仿若呢喃般的话。
“阿贝多,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
“或许那不是一个玩笑。”
阿贝多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是吗。”
青年显然对他的这个反应不满,从他拧起的眉头就能看出:“只是这样?”
这一下反倒是阿贝多笑了。
“不管是不是玩笑,我的回答都一样。”
“我没有开玩笑。”
闻言青年轻呵一声,在脖颈上的那颗星星中间点了下,便退开来。
“原来如此,确实是你的风格。”
他看向阿贝多,眼底带着极浅的笑。
“那我们去试试看吧,以后就请多指教了。”
“阿贝多先生。”
……
自那以后阿贝多觉得对方缠自己缠得更紧了。
当然若说是缠,似乎有些过了头,毕竟对方每次来都是带着正当的理由——需要炼金术的协助、作为助手准备材料、受委托人邀请来找自己…不会重样,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他们每一天的‘粘’在一起。
如果问对蒙德诸事了解最多的猎鹿人的莎拉,大概会得到‘他们除了没有住在一起外,几乎是形影不离了’的说辞。
只不过在其他人都见不到的地方,青年时不时也会来几次‘袭击’——或是趁着阿贝多采集材料出手,或是在遇到魔物时陡然消失,又或者是直接在阿贝多休息时做些危险的举动。
青年的长枪凝萃见证了两人太多的交锋,即便大多数情况下皆以青年的失败告终,但偶尔也会有那么几次失手的时候。
于是枪尖带上了些许赤红,而向来游刃有余的青年也显露出了慌张与无措。
“你…大意了呢,阿贝多。”
却又被掩盖在了轻佻的玩笑话中。
“人类可是很狡猾的,要是再这样的话,没准下次瞄准的就真的是你的心脏了。”
阿贝多抬手,抹去了脸颊的血丝:“是吗,我会注意的。”
青年显然很无语:“你就没想过提前解决掉危险?”
阿贝多问:“比如?”
青年回道:“比如说用炼金术把我处理了。”
这一下倒是阿贝多奇怪地瞥了眼青年:“是吗,那你又是为何没想过下死手?”
“比如一开始就瞄准我的心脏。”
青年被这一句怼得一窒,半天都没能说出任何。
阿贝多眼眸微动,没有再说什么。
最终青年将长枪往地上一插,就那样坐了下来。
“哎,说不过,”他嘀咕着,又和以前那样自言自语,“毕竟这可是阿贝多。”
阿贝多两手抱臂,低头俯视着:“你这样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特殊原因?”青年咀嚼着,随即嗤笑,“是啊,肯定要有什么原因吧。”
青年仰着脑袋,微笑着望向阿贝多,眼底笑意毫无掩饰,却又像是带上了些许其他。
“你觉得呢,阿贝多。”
“我为什么不下死手?”
……
青年在蒙德待了很久。
春去秋来,秋去冬至,可对于四季如春的蒙德而言,这季节的更替似乎并无特别明显的分界。
因此当阿贝多意识到时,时间便已过去一年,而他和青年这种你来我往,互相惦记的关系也已维持了一年。
这一年当然发生了许多事,侵袭蒙德城的魔物、雪山秘境的震荡、不知其因的人口失踪又或者是盗宝团冬季的肆虐。
两人经历了许多,明明是需要提防的对象,却在战斗发生时成为背后的托付者,又成为炼金实验过程中为数不多从头看到最后的人。
这种感觉很熟悉,却又很陌生,因为对方不是师傅,不会在实验中提出各种要求,也不是艾莉丝阿姨,一边带着他和可莉游历诸国,一边主动或被动地牵扯进‘趣事’中。
青年像是旁观者,即便被卷进了事件,等一切结束,又很快抽身。
有些时候阿贝多觉得,青年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虚假星空之外,存在着其他的空间。”
阿贝多轻念,留存的笔记撰写着曾经的记录,只可惜这份记录到这里便再无后续,因为那个人为了找寻那样东西,已然踏上的未知的旅途。
而自己则被留在了这里。
阿贝多正思索着,猛然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伴随着细微的元素流动。这种感觉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以至于他直接抬手召唤长剑。
“——”
金属碰撞声响起,伴随着元素的交汇,坠落在地的金属花陡然绽放,凝结的元素罩将周遭包裹。
随后将来者逼退。
“还以为这次总算有机会了呢。”
青年脸上带着笑,直接转了个枪花:“不过反应不错,比上次快了点,是因为有在时刻警戒了吗?”
不,是因为你的气息太过熟悉。
阿贝多很想这样说,然而在见到青年略带戏谑的笑容后,他不知怎的便不太想提。
因此他只是用平淡的语气道:“是的。”
“多亏了你的帮助,我现在时刻都在保持警惕。”
……
对于有着有限生命的生物而言,离别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就像花会枯萎,风会停歇,蜿蜒的溪水会干涸,一切的相遇也终归会迎来离别。
然而阿贝多没有想到,他和青年的分别却是在这样的情况——肆虐的魔物,昏暗的天幕,不断颤动的大地以及那紊乱的地脉流动。
这或许只是一次普通的异变,但随着线索的浮现,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阴谋,那是用整整一年谋划的企图侵蚀蒙德的阴谋。
而主导者,正是阿贝多所熟悉的人。
“所以你在蒙德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
阿贝多握着剑,剑尖指着面前的青年。
青年正背对着他,似乎在听到他的声音后顿了下。
随即便是一声轻笑。
“如果我说是呢?”
话音刚落,青年猛然抬手转身,可阿贝多反应比他更快,不等他唤出长枪凝萃,长剑便已对准了他。
准确地说,是青年的心脏位置。
阿贝多看到青年脸上一僵,随即又缓和了下来。
“怎么,不动手?”
青年勾着唇角,身子倒是从紧绷变为放松,恢复到平日既清冷又轻佻的姿态。
阿贝多似乎对青年的反应感到奇怪:“为什么要动手?”
“不是你说的吗?”青年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他学着阿贝多的语气,“‘你筹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
“根据骑士团的规定,若是骑士对蒙德造成重大危害,理应交予骑士团进行公审,并由大团长或代理团长进行最终的决策。”阿贝多神色不变,语气听起来倒是和平日炼金讲习时并无不同,“若是其间对蒙德作出贡献,可根据情况进行酌情处理,况且骑士团也没有未经审判就滥杀无辜的先例。”
“你先前提的加强骑士团防御的建议很好,在这次事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除了轻伤的守城人员外并无伤亡。”
“所以理应归位骑士团后处置。”阿贝多作出结论。
可青年却不这样认为,不如说他在很多时候和阿贝多似乎都想法不同。
“我明白了,你是觉得我的罪不够多?”青年嗤笑一声,终于冷了脸,“那我就来告诉你好了。”
他上前一步,一字一顿道:“我是这起事件的策划者,是骑士团一直寻找的潜伏蒙德的至冬国人,更是当初引发雪山震荡的那个人,是和深渊教团共谋的合作者。”
青年微笑,抬手放于肩侧,朝阿贝多行了个礼:“虽然你大概已经知道,但是这不妨碍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初次见面,蒙德的首席炼金术士兼调查队长,阿贝多先生。”
“我为壁炉之家接待者‘老翁’。”
“或者如果您喜欢的话,也可以唤我为。”
青年抬眸,剔透的粉眸明亮异常,带着阿贝多熟悉却又陌生的情感。
在阿贝多的注视下,青年咧着笑,一字一顿地说道:“也可以唤我为皮尔尼斯。”
“皮尔尼斯很高兴认识你。”
“阿贝多先生。”
第68章 星光指引之地·八
阿贝多没有开口,只是用长剑对准了面前的青年。
于他而言,记忆就像是一本图画书,每一页都绘制着诸多回忆——两人走过蒙德的街巷,谈论风车菊的花期品种,新收的炼金学徒和钓鱼协会的会长一同找到他们,自然而然便将两人接下来的时间截取。
他们曾在夜间再会于望风山地的高坡,也曾在雪山的洞窟中相遇,曾一起踏遍雪山的每一处角落,也曾共坐在星辰下的湖边,一句句说着旁人听起来会觉得头疼无比的学术话题。
还有那一日对方拽着他的衣领,挑衅般地说着大胆的宣言,温热的气息扑在唇边,唇齿间的陌生触感叨扰着心神,即便是阿贝多,也因那一瞬的触感而恍了神,没能将对方第一时间退开。
然而那并不是他们唯一一次接触,事实上自那以后,这样的事并不算少。
甚至可以说是经常。
阿贝多能够想起来的记忆实在是太多,对于他这样的存在而言,记忆似乎不会忘却也无从损耗,留存在那不知名境域中的仿佛停滞的过去,绘制成一幅幅写生的画,共同构筑着两人的过往曾经。
可阿贝多最终只是用清冷的声音问道:“当初那件事是你做的?”
青年一愣,随即便笑着摇了摇头:“哪件事?”
阿贝多冷了眼,而青年则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抱歉,首席大人,我做过的事情可太多了,”青年摊开手,就那样笑着向前走了一步,“多到无法枚举。”
“也无从说起。”青年一字一顿道。
剑刃终于抵上胸口,尖端似乎已经没入布料间,可浅金发的青年没有退缩,甚至就连手也始终维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
见状青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很好,就是这样。”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中意你吗?阿贝多。”
“因为…只有你不会犹豫。”
……
自那以后阿贝多再没有见过青年。
蒙德的灾难随着魔物潮的退去而终止,正如阿贝多所说的那样,因为先前有不知名蒙德市民建议加强骑士团驻地防线,向来深谋远虑的骑兵队长便把蒙德的防御给改进了下,刚好能够应对这次魔物的突袭。
所有人都在欢呼骑士团,都在感谢风神的庇护,可除了阿贝多和骑士团的几位核心外,没有人知道这个建议本就出自这场灾难的制造者。
有时阿贝多也会想起那一日,想到对方话语中的停顿,即便对方的速度很快,脸上的表情也不似作伪,但阿贝多与对方相处那么久,早已从对方的细枝末节中搜集到足够的信息,将对方的习惯摸得一清二楚。
阿贝多敢肯定那不是青年的真话,至少不算是,其间必然有什么东西被青年掩藏。
只可惜猜测无从验证,而唯一知晓答案的青年,也随着风的叹息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这个仍待商榷的课题,以及长剑尖端上的一抹赤色。
“这一批的环境影响实验马上截止,这是需要记录数据的样本。”阿贝多这么说着,向身旁的人示意。
刚刚拜入首席门下不久的炼金学徒有些紧张:“好、好的,阿贝多老师,我会好好观察它们的。”
“那就拜托你了。”阿贝多点点头。
大抵是营地内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阿贝多环顾四周,最终决定离开营地。他顺着小路向上,如同往日那般朝着雪山深处走去。
夜幕星辰依旧,虽说并无明月高悬,但因为雪山白茫,无需照明便可看清道路。阿贝多见到了许多熟悉的事物,赤红的特殊矿石,显露着星荧的洞窟,枯干的树以及四处奔窜的雪貂,所有的一切对于雪山来说都再正常不过。
却在阿贝多的眼中仿佛少了极为重要的部分。
阿贝多知道那是什么,毕竟在那些日子里,他们最常待的地方其实并非蒙德而是雪山。
危险的雪山埋葬了太多生灵,如今却是连那过往的记忆也一同掩埋,又被人悉数捡起。
于是时间慢慢流逝,在雪山百年不变的静谧间,又一个春秋退去。
而那个人始终没有任何音讯。
……
再次相遇时是在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
彼时地脉紊乱反复无常,不断有异变的魔物侵扰,不仅是清泉镇的居民失去了家,就连蒙德城也难得一见地陷入了战时戒严状态。
这些异变的魔物出现得太过蹊跷,而牵连的地脉紊乱却像是盯准了蒙德一样,只出现在蒙德城的周围。
阿贝多花费了些时间,终于从这些异变的地脉紊乱中找到了一丝线索——它们似乎都有着相同的本源,而那正出自雪山的一处地下裂缝。
有结果是件好事,可这样的结果却让人难免想到了更遥远的那场灾难。
“滋啦。”
燃烧的烛火时不时发出轻响,翻滚着液体的元素烘炉也不甘示弱,在这片静谧中咕噜咕噜地宣告。
可有着浅金发的青年毫无所动,只是坐在桌前,梳理着近日来的研究数据报告——他拒绝了两位学徒的跟随请求,只身一人来到了雪山营地。
“嗒。”
这只是一声极轻的响动,甚至比起那烛火都还要微小,可阿贝多却猛然站起,直接朝着那处甩手。
长剑飞驰而出,却只是擦过青年耳畔,刺入对方身后的树干中。
青年瞥了眼身后,随即朝着阿贝多轻笑:“晚上好,首席大人。”
“许久不见,没想到竟会是以‘这种方式’迎接。”
阿贝多愣了下,很快便将那份惊讶敛去:“近日蒙德区域魔物众多,雪山更是异变的源头。”他面无表情地说着,手按在桌上微握着,“所以反应会有些过度。”
“没想到是你回来了。”阿贝多看向青年。
青年自然能够听见阿贝多话中隐含的意思,他轻呵一声,朝阿贝多走去。
“回来?没错,是我回来了。”他一步步走近,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任何偏离,“要知道上次工作失败,我可受了好大的责罚。”
“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青年弯了眼角,像是要看清阿贝多脸上的表情一样,可后者毫无所动,只是眯起了眼,略带审视地打量着他。
最终青年算是妥协:“不愧是西风骑士团的首席炼金术士,真是一点动摇都没有。”
阿贝多不置可否,见青年没有其他话说,便开了口。
“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啊,是什么呢?”青年像是被问到了,难得低头思索起来。
大概是因为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阿贝多似乎闻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花香。他知道那是什么,塞西莉亚花,只生长在险峻高崖的高洁之花。
半晌青年终于抬了眸。
“没什么目的。”
这是假的,阿贝多清楚。
“只是来打个招呼。”
这只是借口,阿贝多想。
“见见老朋友罢了。”
这或许是真的,但不是主要原因。
阿贝多对青年实在是太了解了,以至于对方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够作出判断。
可让阿贝多不曾料到的是,就在这时,青年猛然从怀里掏出一束花,仿佛恶作剧一般直接怼在阿贝多脸上。
浓郁的花香充斥着鼻尖,伴随着草木气以及汇集的雨露,只可惜阿贝多所想的并非什么浪漫的事情,而是青年怎样将这么大一束花藏在怀里却不显露。
“没什么想说的吗?”青年挑了下眉。
阿贝多捧着花,看向了青年。
“塞西莉亚花生长在险峻高崖,采摘后若是想要保持鲜度运输,需要不间断地供给水和营养。”
“是是,我确实带了两大瓶水,”青年看起来有些无奈,看起来似乎又想笑又想生气,“营养剂是按照你之前说的配方配制的。”
“但我觉得现在讨论这些是不是有点煞风景?”青年嘟囔。
然而阿贝多却是低下头,似乎嗅了嗅那花束,随即便朝青年轻笑。
“谢谢,我很喜欢。”
青年显然恍了神,半天才找回了自己。他微红了脸,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了别处。
“那么东西送到了,我也得走了。”
有那么一瞬间阿贝多想要说什么,可那些话在嘴边止住,又被他强行咽下。
好在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重新维持。
“明天见,阿贝多先生。”
……
“等、等等…!”皮尔扎捂着脸,指缝中透着明显的红,“阿贝多先生,您确定您不是在逗我玩?”
他显然有些语无伦次:“先不说我是否想要您的心脏,光是那些有失礼数的行为就很离谱,更别说我还那样对、对您…”
“就算我再怎么样,应该都做不出…的事。”
“您确定不是在编故事吗,阿贝多先生。”皮尔扎抬眸,略带期待地瞥着阿贝多,期待着阿贝多朝他一笑,然后告诉他这些不过是他讲的一个故事,“不过你编得还不错,要不是因为有些地方太怪,没准我都要相信了。”
阿贝多却是打破了皮尔扎的幻想:“如果不是编的呢?”
皮尔扎显然没有想到阿贝多会这样说,当下一愣,随即才回过神。
“那、那…那就是您做了个梦?”皮尔扎试图说服自己,“因为看了什么小说或者绘本,所以才…”
说到后面皮尔扎有些说不下去,因为他注意到阿贝多的眼神极为认真,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已是将他的态度传达的清清楚楚——他并不认为这只是一个梦,而是实实在在的记忆。
就像对方所说的,他拥有两段记忆。
阿贝多从不说谎。
可这也太离谱了,皮尔扎想,就算发生的事情相似,自己对待一些事的反应也大致相同,但还有许多有偏差的地方,自己也与那个人性格行为相差很大。
比如他就不可能做出强吻阿贝多的事,阿贝多腹诽着,而且还是多次。
虽然他偶尔确实会被那双眼、那张脸给弄得恍惚…
不过送花什么的,倒是可以考虑。
皮尔扎这样想着,视线扫过四周,纯白的塞西莉亚摇曳依旧,只不过这时他才知道阿贝多原来喜欢的是塞西莉亚花,老实说先前皮尔扎甚至还以为阿贝多对这种自然生长的植物不会有偏好。
塞西莉亚花啊,蒙德的花店似乎就有贩售。
就在皮尔扎胡思乱想时,阿贝多却是眼眸微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视线始终落在浅绿色短发的青年身上,注意着他脸上的神情。
大概是想了一些杂七八糟的事情,皮尔扎感觉自己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些。他缓了缓心神,终于开了口。
“接下来呢?”不管真假,这个故事却是没有讲完,而皮尔扎也很好奇后面的发展,“不会是我和你幸福地生活在了蒙德这样的发展吧?”
闻言阿贝多抿了嘴,“不是。”他顿了顿,随即垂了眼眸,看向不知名的远方,“第二天你确实来了,但雪山裂缝扩散,地脉异变,来自异界的不明物质流出。”
“为了将裂缝修补,你献祭了自己。”
阿贝多转过头,看着一脸震愕的皮尔扎,轻声说着。
“这便是那段记忆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皮尔扎:家人们谁懂啊,不知情的情况下谈了个恋爱…
皮尔扎:结果还be了???
三百七十天了,阿贝多老师,是不是快复刻了(搓搓小手)
第69章 星光指引之地·九
“这便是那段记忆的结局。”
话毕阿贝多便不再开口,只是用青绿的眼眸盯着皮尔扎。澄澈的眼眸不带任何杂色,比皮尔扎所见过的最为剔透的宝石还要富有光泽。
在那之中似乎掩藏着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未曾坠入。
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剔透的粉与澄澈的绿相互倒映,彼此都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熟悉的身影。
皮尔扎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可他一时无话可说,只能呆呆地望着对方。
大概是见他没有任何说话的动态,阿贝多垂了眼眸,语气平静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皮尔扎张了张嘴,“不如说太过震惊了,感觉脑袋一片空白。”
这个反应显然是在预期中,阿贝多笑了下,并不打算一次性就把人逼得太狠:“既然这样我们也回去吧。”
“免得让他们等太久。”
这看起来极为平常。若是换到其他任何时候,皮尔扎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然而在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摘星崖的日落要到了,明天的大单子要不要一起去,接下来有哪些实验需要协同——杂七八糟的借口要多少有多少,可皮尔扎却说不出任何。
但他能感觉到,这个话题不能就这么结束了。
可他该说什么呢?
说他觉得那只是个梦?说那些事情不会发生?还是向对方保证自己没有其他想法绝对不会走到那一步?
皮尔扎一个都没办法说出。
远处昏黄的太阳似是要坠落于海,余晖下的海平面闪烁着粼粼波光。飞驰而过的鸟雀带着惊鸣,隐约能够听见风的轻吟,讲述着无人可知的歌谣。
阿贝多站起身,刚往下走了一步,衣摆便被人猛然一拽。
他踉跄了下,震愕地回过了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皮尔扎没有抬头,“因为那些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老实说我有些没有实感。”
确切地说,皮尔扎是觉得头疼。他原本以为自己或许是丢了一段记忆,比如说在其他什么地方曾经与阿贝多有过一面之缘,可真实的情况却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就是,你说的那些,和我自己的习惯、性格之类的,相差太远了。”
“或许那确实是我,但按照您说的,我们似乎是‘回到了过去’,并且不知是什么原因,现在的我们所经历的事情和之前不太一样。”
“记忆不同、经历不同甚至可能在一些事情的看法上也不同。”
皮尔扎终于抬了头,却是用略带迷茫和无措的神情,对阿贝多道:“那还能说是我吗?”
“或者说,现在的我是否还能够与过去的那个人称为同一人?”
皮尔扎松了手,转而两手抱膝,就那样看着远处逐渐下沉的太阳。
“我无法确定,不如说我甚至无法去相信,那确实是我的过去。”
“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我只是个被抛弃在壁炉之家,偶然得了神之眼入了愚人众,又被派遣到这异国他乡的人。”
“如果我们确确实实是同一人,我又为何死而复活,我们又为何时间回溯到一切开始的时候?”
“这太难理解了,阿贝多先生。”皮尔扎轻声道。
闻言阿贝多垂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可在片刻后,他不仅没有回答,反倒是重新坐了下来,坐在了皮尔扎身边,与他一同看向了远方的天际。
“这其实是个很有趣的问题,大概得追溯到生命体的本源,”阿贝多神色淡淡,声音与平日里讲解材料的机理作用似乎并无不同,“因为从生命体的物质成分和机理上来看,这个答案显而易见是肯定的,先前的我搜集过你的机体数据,而之前我也趁着机会采集过。”
“从数据分析的结果上看,你们的物质组成是一致的。”
皮尔扎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然而阿贝多却抬了下手,“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知道的,就算物质成分相同,也不是所有时候都代表着同一人,比如我和一号,便是同出一源。”
“你会认为我们两个是同一人吗?”阿贝多问道。
皮尔扎下意识摇头。
“那么结论显而易见,”阿贝多笑了,不知是因为皮尔扎能够将他和一号区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若是要继续论证,或许得加上灵魂的测定。”
“可谁又能说灵魂在重塑或是一分为二后仍旧能够看成一个单独的个体?”
“至少在我所知的已有研究中,还未曾有过相关的定论。”阿贝多这样说道。
事实上这个问题阿贝多思考了很久,从诞生之初,从还未与皮尔扎重逢,他便已在思考。
然而就算现在的他如此回答,可真正的答案却始终未曾明晰——在未经验证之前,一切看似合乎逻辑的结论都只停留在猜测阶段,而有关这一问题的验证,却是比阿贝多所做过的任何一个实验都要困难。
因为就连他本人都难以去评测。
大概是觉得话题太过沉重,又或者只是单纯说到了这里,阿贝多沉默了下,突然扭过头。他将头枕在了膝盖上,用难得随意的语气道:“反过来想,你觉得我和那个阿贝多是否为同一人呢?”
皮尔扎想了想,还真有点难以去回答,毕竟就算他们两行为方式还挺像,却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积极和主动。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是因为那个记忆。
想到这皮尔扎顿时有些不太舒服,却也说不上来。
“你这倒是问到我了,”他嘟囔着,瞥了眼带着笑意的阿贝多,“我不好说,毕竟我们的情况又不一样。”
“你是有那份记忆的。”皮尔扎看着阿贝多道,“所以不能够用同样的方式去判断。”
“是吗,”阿贝多想了想,“这也确实是一个因素。”
然而不等皮尔扎反应,他却陡然凑了上来,在人完全未曾预料下直接吻上。
那显然是一个极为旖旎的吻,清冷的气息伴随着呼吸的温热,又随着唇齿相触而逐渐升温,纠缠着夺取对方的呼吸,牵动着人的心。
等皮尔扎回过神时,耳边已是响起了晚间的风声,呼啸着将那细微水渍声掩去——从未有过经验的人自然不知该如何反应,就那样任由对方牵弄着,将紧攥的手一点点展开。
随即十指交握。
好在皮尔扎反应得很快,只是在短暂的震愕后便开始挣扎。不曾想向来惯于包容的人在这件事上突然变得坚持,像是要给人打上烙印一般,在每一个角落留下自己的气息。
难得黏人的一面让皮尔扎难以招架,以至于他不得不四处逃窜,最终只能用尚未被握住的手抓紧阿贝多的外衣,求饶般地将人往外推。
幸运的是,阿贝多并不打算一步到位。
“——”
灼热的呼吸喷落在了突然闯入的清风间,一闪而过的光线坠入尘土。皮尔扎大口呼吸着,许久不曾体验过的窒息感席卷了大脑,让他没有余力在第一时间追究,自然也就忘记了两人仍然交握的手。
阿贝多的气息显然也有些不稳,只不过比起皮尔扎来说,他算得上是没有显露,只不过和先前的那次头顶的触碰相似,此刻脸颊上也带上了极浅的一层红晕。
当然比那次明显。
皮尔扎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混乱的大脑甚至觉得阿贝多是不是要用这种方式弄死他。
“你、你干什么啊…”
阿贝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瞧着皮尔扎的反应,直到后者的脸越来越红,几乎要恼羞成怒时,他这才开了口。
“果然,”阿贝多浅笑,“在这个事情上,反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皮尔扎:……
“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吧?!”皮尔扎无语,然而因为太过羞耻,他并不能说出任何,“这、这么突然…凑过来…”
阿贝多却是摇了摇头:“不,其他人的话,还是有很大不同。”
起初皮尔扎还困扰于这个吻所扰乱的心神,可不过片刻他便意识到什么,也顾不得什么害羞不害羞,直接瞪向了阿贝多。
“你还跟其他人这样实验过?!”
阿贝多一愣,顿时笑了出来。
“不,只是咨询过有伴侣的人,”青绿的眼眸像是被笑意点染,如同浸润着万物生灵的碧潭,“当然是在得到询问许可下进行记录的。”
“你会这样问,是否说明你很在意?”
皮尔扎像是被戳穿了心思,恨不得直接钻到土里。
可在这时,他又注意到两人仍旧交握的手,感受从掌心传来的温热以及手套所带来的触感,更是被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阿贝多早有准备,又或者说他只是很擅长进行临时的‘调整’。
“如果我们都无法证实这一问题的答案,就将它作为接下来的实验课题,”阿贝多眼眸带笑,手轻轻收拢,“刚好先前的协议中也有写到类似的实验部分。”
可那只是关于元素技能和使用的实验!
皮尔扎感觉自己简直要被阿贝多给气冒烟了,可阿贝多却只是微微红了一点点脸,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与平日并无不同。
“具体的事项我想今天应该不急着列出,根据那段记忆来看,我们应该还有很多实验的时间。”
“也有很多可以实验的内容。”
阿贝多眼眸微动,在皮尔扎几乎要抓狂的注视下,缓缓道:“比如说刚才的这个。”
“以及还未做过的那些。”
作者有话要说:
皮尔扎:还、还未做过…你还想做什么‘实验’?!(震惊)
阿贝多:你确定要听吗?(笑)
第70章 星光指引之地·十
“以及还未做过的那些。”
阿贝多这样说着,青绿的眼眸微微颤动,仿佛映衬着全世界的光,将面前的青年装入。
而在他们的正前方,落日余晖终于隐没,伴随着星海的倒映。波光微粼,时不时有浪花惊起,像是有意窥探。
皮尔扎显然知道摘星崖因何闻名,毕竟这里虽地处高地,距离蒙德较远,但比起危险的雪山白域,却是一处较为安全的风景地,也是蒙德区域几大适合谈情说爱的胜地。
向远处望去,能够看到由星辰铺筑的天幕,向下看能瞧见崖边风景,可皮尔扎完全顾不的欣赏,整个人都陷入了大脑当机的状态。
还、还未做过的那些?
那些是哪些?
难道比刚才还要过分?
一瞬间皮尔扎想到了许多,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脑内风暴。冰之女皇在上,他敢保证他并不是一个满脑袋只有那种事情的人,但在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法不往那个方向联想。
因此在皮尔扎毫不知情,或者知情但难以控制下,好容易缓和的脸再次变得通红,甚至比起先前,他的反应还要大,几乎能够滴下血来。
阿贝多虽然熟悉皮尔扎自觉羞耻时的表现,但这副反应显然已经超过了他所知的范畴。
难道是其间有什么误会?
阿贝多想了想,将先前的话反复品味,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微微睁大了眼,脸上也跟着有些泛红。
“咳,大致情况就是这样,”阿贝多顿了下,终于松开了手,“天色也不早了,我想他们应该也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皮尔扎诺诺地点了点头,也跟着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下走,当然距离上看其实离得并不远,甚至偶尔肩膀还几近触碰,但因为其中一人刻意地保持,最终只是维持在了半步错开的距离。
阿贝多自然能够理解皮尔扎,只不过他本打算解释一下他们进展其实也没有那么快,但见对方仍旧泛红的脸以及略微躲闪又无措的眼神,不知怎的又觉得不解释似乎也可以。
毕竟按照正常的进程来看,终归会走到那一步。
只不过相同性别的话,应当与一般的□□行为有所不同。
看来得找时间了解一下。
阿贝多打定主意。
下坡路显然比上坡好走,又或者只是因为皮尔扎全程都在安抚自己受惊吓的心,以至于当熟悉的坡道和人影出现在视野中时,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你们可算下来了。”匹多莫瓦双手叉腰,看起来很有意见,“如果不是这家伙拦着,我真想上去看看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看到这天没?从白天到黑夜,天都黑了。”匹多莫瓦嘟囔。
若是放到平常,皮尔扎少说得给这位怼上几句,可惜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甚至还因为这一句又想起了点不可描述的事情。
“哪、哪有,”皮尔扎小声说着,底气十分的不足,“只是聊天耽搁了会儿而已。”
“能聊几个小时?”匹多莫瓦持怀疑态度。
可一旁的一号显然察觉到了古怪,尤其是在观察皮尔扎的表情后,他顿时猜到了几分——这样子,看来是发生了什么。
这个家伙。
一号挑着眉瞧着旁边的某人。
阿贝多自然接受到了一号的视线,却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毕竟在一开始,他的目的只是单纯的解释疑惑,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
只能说在实验中,发生任何突发事件都不足为奇。
想到这阿贝多抬手,轻轻抹了下唇。
见状一号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向,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好在匹多莫瓦对人情世故这方面不太敏感,而皮尔扎也因为走神没能注意到,不然铁定要被阿贝多这‘故意暴露’的行为给惊得涨红脸。
“所以你们发现了什么吗?”阿贝多问道。
匹多莫瓦被这么一岔,满心便只想到了研究:“当然,我从未这么近距离观察过狂风之核。”
“你绝对想不到,它竟然有‘休眠期’,或许不应该这么称呼,但是也不排除它们也拥有意识这一猜想。”
匹多莫瓦一提起学术相关的事情就有些停不下来,更何况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接触——他甚至为了确定狂风之核是单纯的停止还是所谓的休眠,而拜托了一号带他更近距离的查看——他亲手摸到了狂风之核。
天呐,简直能在协会吹一年。
想到这匹多莫瓦脸色也有些红,当然是兴奋的。
“是吗,看起来进展不错,”只可惜阿贝多并没有给匹多莫瓦太多展现自我想法的机会,“关于狂风之核是否存在生命意识的问题,或许可以等后续的数据分析资料结果出来后再讨论。”
“毕竟在外面跑了一天,我想大家应当也很累。”
这么一说匹多莫瓦倒是也赞同,因为他自己就几乎在这里等得睡着。
“既然这样就快回去吧。”
……
夜晚的蒙德城静悄悄的。
除却时不时走过的骑士身上的细微声响,整座城市几乎没有声音,就连风也陷入沉睡一般,在街巷间缓慢吹拂。
城门口的骑士换了人,虽说是陌生的面孔,好在首席炼金术士的名头还比较响,因此几人没费多大功夫就被放了行。
“明天有什么安排?”走在中庭的长道上,一号突然问。
“应该会去雪山,”皮尔扎吹了一路的风,算是平复了心情:“毕竟和法奇特先生约好了。”
“别的事情不说,就冲着那么多摩拉,就算是让我从冰湖里钓出只骗骗花都可以。”
一号显然有些无语:“容我提醒一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骑士团宿舍应当已经有了一只。”
“那也容我提醒一下,那似乎是你带回来的。”皮尔扎挑眉。
一号自然无话可接,毕竟这可是事实,但在这基础上,他还是可以把另一位拉下水。
“也有你的一份吧,”一号瞥阿贝多,“最终决定可以带回来研究的可是你。”
“就算是这样吧。”阿贝多不为所动。
“我就不去了,反正也和我没关系。”匹多莫瓦揉着眼,强打起精神,“委托已经结束,虽然不算满意,但结果还是比完全没有要强。”
他像是才想起来似的,猛然对阿贝多道:“不过,你这家伙别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阿贝多沉默了下,点头道:“当然不会忘记。”
大抵是再也撑不住,匹多莫瓦说完最后的宣言,便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住处走。
见状皮尔扎耸了耸,毫不留情地评价:“很显然,这位先生其实是个笨蛋。”
“或许。”阿贝多被逗得一笑。
三人又讨论了下明日的具体安排,等确定好碰面点和时间,便在喷泉处分道扬镳。
于是熟悉的工坊大门出现在眼前,明明只是一天的功夫,皮尔扎却觉得好像很久没有回来似的。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这个砰砰砰直跳的心简直和上一次一模一样。
这种情况要同住一室…
皮尔扎看着前面收整着今日采集材料的阿贝多动了动喉咙,脑袋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昨夜看到的画面——浅金发的青年旁若无人,就那样脱去外袍,又一颗颗解开衬衫的扣子,将大片的白皙露出。
瘦削又不失精壮的身体一晃而过,转瞬就被衣料遮掩,可那画面却是留存在了皮尔扎脑海中,再加上今日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更是让他往旖旎的方向联想了不少。
说起来,他们现在算什么情况?
皮尔扎猛然想。他们住在一起,虽然是出于一些特殊原因;他们接了吻,尽管是对方主动;他们有谈及过喜欢,但还只是对方单方面以及自己的模棱两可。
他们或许已经在一起又或者没在一起,毕竟阿贝多的讲述中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两人是否确定了关系。
所以呢,皮尔扎抿紧了嘴,似乎还真没有确定关系,因为之前太慌了,感觉什么都没有想明白,但现在冷静想想,自己肯定也是喜欢阿贝多的。
但对方没说过要在一起的话啊。
皮尔扎胡思乱想着,一边换衣服一边脑内风暴。
如果阿贝多能够读心的话,大概会被人类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给惊叹,甚至还会惊讶地发现,一旦面对情感上的问题,人类这种生物的思维简直活跃到能够相信史莱姆最终会进化成人形而在世上行走。
多么有趣的现象。
可惜对于皮尔扎来说,他显然并不是乐于自我研究情感的类型,因此在反复的纠结中,他最终确定了一点——他要补一个答复。
管他呢,皮尔扎想,就像阿贝多说的,他们还有许多时间去研究这些问题,而在研究的推进过程中,必要的数据提取与分析至关重要。
总而言之,他决定告诉阿贝多自己现在的想法。
打定主意皮尔扎深吸了口气,虽然他还没有想好具体怎么说,但心却已是先一步狂跳。
扑通扑通扑通,仿若催促,几乎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
“阿贝多先生。”皮尔扎开了口,却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
阿贝多回过头,极为平静地看着已经洗簌完换好睡衣坐在床上的皮尔扎。
话显然到了嘴边,毕竟那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我也喜欢你’或‘我可能对你有好感’又或者是‘要不我们试试’。
然而皮尔扎却挣扎了半天都没能说出口,他甚至已经在心里暗骂自己的不争气。
这简直比直面女皇圣颜还要困难,皮尔扎暗戳戳想。
大概是察觉到皮尔扎的犹豫和挣扎,阿贝多轻笑了下。
“这个时间点小灯草荧光素含量最高,错过了今天大概要再等一个月的时间。”
皮尔扎愣住,而阿贝多则继续道。
“所以我把这些材料放好就打算去搜集一些,明天应该能按时到星荧洞窟,你可以先休息。”
皮尔扎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任何。
见状阿贝多微微偏过头,安抚道:“不用担心,就像我昨天说的,我对睡眠的需求并不算大。”
“如果有需要,我大概会在雪山那里稍作休息。”
是休息的问题吗?!
皮尔扎简直想抓着阿贝多的肩膀摇一摇,看看这人是不是夜深了不太清醒。
然而他最终只是舔了下嘴角,用干巴巴的语气道:
“好的,那祝您一切顺利,阿贝多先生。”
“晚安,明天洞窟见。”
阿贝多微笑道:
“晚安,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炼金工房内万籁俱寂,虽说少了一个人,皮尔扎却完全没有睡觉的念头。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乎是把这张床折腾得咯吱直响后,终于决定放过自己。
皮尔扎一把坐起身,对着不远处的长桌瞪了许久,咬牙切齿道:
“那家伙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