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千风庇佑之人·一
怪谈世界的副本里曾有一项解谜。
‘幕落时分的丧钟敲响,凶手躲进死者的影,死者融进凶手的体。’
‘然后,黑夜降临,此间再无凶手。’
这显然不属于怪谈,而是给予玩家们的生路提醒,可直到大半数人死亡,法奇特才从一次偶然的瞥见中阴差阳错地找到了答案——相互替代相互覆盖,二者在某一刻合二为一,成为迷惑世人的眼。
就像找规律,当两个完全一样的小球沿着环形跳跃,总有那么一次会变成只有一个球。
重合,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场欺骗。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听完法奇特的话,皮尔扎思绪在脑内疯狂转着。按照法奇特的打算,要想阻止由黎明中枢派发的清除异常点任务失败所带来的惩罚,就必须将异常点真的解决,可如果解决异常点,自己和阿贝多就要被处理。
所以他们现在做的,就是用两个与他们既相关又不相关的东西作为替代,进行转移。
这其中一个自然是与皮尔扎分离的系统123。
而另一个则是寄生在阿贝多身上的普兰特。
但这样真的可以吗?
皮尔扎抿嘴,先不提系统的判定是否能够将两个等同于两个,而清除意味着完全的消亡,那不仅仅是从这个世界抹除,而是在万千世界中再无存在。
因此皮尔扎拧了眉,没有吭声。
见状法奇特挑眉,只是一想就猜到了皮尔扎的打算:“你该不会是觉得,不能为了自己而损害其他人吧?”
皮尔扎沉默了,而法奇特则是在短暂的静默后陡然嗤笑。
“你得知道,要么完全不屑一顾,要么就在意到底,”法奇特动了动,大抵是休息得差不多,他勉强坐了起来,“狠心不足,又不完全圣母,可是最糟糕的一种。”
清冷的眸盯着皮尔扎,既带着嘲讽又带着几分无语。
“这么想来,那个怪物会变成现在这样,应当也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法奇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直接质问:“你当时要做的事情,真的只是简单的‘自我毁灭’吗?”
法奇特伸手,直接拽住了皮尔扎的领子,将人强行拉下。
“还是说,你其实另有打算?”
皮尔扎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移向了远方。
不远处,爆破声响起,伴随着风与火焰的灼烧。空气中的元素明显紊乱着,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让这一带勉强稳定。
然而仔细瞧去便能发现虚浮的光不时笼罩,突起的地石阻挡着火焰行进的路,而那位有着浅金色头发的炼金术士却是立于其间,敛神审视着这只异变的魔物。
隐约间似乎还能瞧见某个身影,从崖上跃下——皮尔扎大概能猜到那是谁,毕竟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城内完全没有反应,自然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弦音响起,伴随着少年清朗的声音。
“关于这个事情,就让我来讲述吧。”
温迪微笑着,手中捧着一小簇蒲公英,在风的吹袭下四散而开。
而他本人,也在此刻开口。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
温迪第一次见到皮尔扎,其实是在对方刚刚抵达提瓦特时。
蒙德城外的雨伴着惊雷,落在地上带起草木灼烧。苍天树枝大干粗,不仅适合躲避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自然也适合短暂的休歇,更适合作为一个固定的观测点以及具有象征意义的行标。
于是远道而来的界外之人落于此地,激起的世界能量波荡显然也影响到了某位沉睡已久的神明。
这一次,又过去了多久?
传唱千年的吟游诗人睁开眼,所见的却是衣着奇怪的青年。对方或许来自异国,可没有哪一个国家的打扮与其一致,或许来自久远天空之上,却与其气息完全不符。但即便是没有神之眼,温迪却感受到了那富有危险气息的能量气息。
这个人很危险。
温迪评价着,却没有出现,只是隐藏身形于千风。他瞧见青年在树下自言自语,仔细听来却发现他似乎是在与什么交谈,又随着话语的推进变换着装,凭空捏出一枚神之眼别于腿侧。
很显然,这位所拥有的能力是连他这位神明都无法做到的。
好在风无形无质,似乎也无法被那么简单察觉,而在短暂的休整后,青年便踏上了前往蒙德的路。
泥泞的路带着水洼,浸湿衣角又很快干去。这位青年大概不喜欢被淋湿,又要遵循世界法则,便只能这样循环往复。
可温迪没有跟着青年,而是滞留于苍天树——聆听风的呢喃,轻唱自然之诗,目睹界外之人重铸身份,融入这座自由的城邦。
对方带来的究竟是危机还是新的故事?
或许只有时间能够知晓。
……
温迪开始了对这位旅者的观察。
一开始对方似乎什么也没有做,和这世界上的某类群体一样,搜集信息,传递信息,与同僚一起分析。他拟定的身份来自至冬,却又不能暴露,便只能再套上一层外衣——一位来自异国的能力出色的冒险者。
这在蒙德刚刚好,正巧近日蒙德区域魔物盛行,寻常的材料搜集缺了人手,冒险家协会又急于吸纳新人,青年便自然而然混了进去,在每日的遛弯儿探索的途中顺手捎带一些委托材料。
偶尔对方也会有闲情在城外驻留,欣赏夜间美景的同时嘟囔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噢,他竟然不怎么能喝酒。
“那还真是遗憾,”温迪坐在树上,手中的杯盏散发着酒香,那是今日诗唱时观者赠予的礼物,“不会喝酒,可是会少很多乐趣呢~”
“或许也可以尝试些新东西?”温迪轻笑。
可惜青年没有听见他的话,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导致青年无法听见。总之温迪看到青年左看右看寻找着什么,最终在一块石头下刨着。
挖出的土越来越多,最终变成了一个小坑。而在坑的底部,沾着土的某样东西终于露了出来——一小块植物根系的残骸。
那是前些天青年埋在这里的东西。
当时温迪还专门探查过,没有元素流动,没有界外力量,似乎只是一块形状稍微特别些的根块。
可对于青年这番举动来说,这已足够不寻常。
“果然是有目的啊。”
温迪一口喝完了酒,而青年则是带着那根块离开。
苍风高地的坡底,摘星崖的洞窟,又或者是水果湖的沿岸,甚至就连那雪山深处,都有青年的身影。
青年一点点探寻着蒙德区域,每到一处就寻一地放入根块,又在隔几天后挖出。
见状温迪明白了。
“原来也是个心有执念之人啊。”
……
另一人的到来给了温迪新的思路。
彼时蒙德刚刚经历完魔物袭击,内忧外患像是挤怼在一起的剑。而那位异界之人,不过是顺着自己当下的身份,在其中做一些简单而又无伤大雅的推波助澜。
于是有人死去,有人离别,亦有新人乘着风到来。
“黑土与白垩,宇宙与地层,”温迪坐在城门上,喧闹的人群挤挤攘攘,完全没有注意到上方还有这么一位少年,“无垢之土创生原初之人。”
温迪摇了摇头:“特质实在是太明显了。”
“蒙德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少年身形的吟游诗人感慨。
浅金发的炼金术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轻望,可方向却并非是上方,而是与他相近的城门口。
那一瞬间温迪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的力量涌动,如当时皮尔扎到来时所产生的能量异变相似。他眼眸微诧,猛地看向后者。
自然没有错过皮尔扎与阿贝多的互动。
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这可难办了呀,”温迪回过神,看起来有些苦恼,“两个不稳定的因素碰到了一起。”
“会变成什么样呢?”温迪闭眼思索。
他想了一会儿,吹拂的风似是将喧嚣阻隔,仿佛无形的屏障,将这位跨越千年传唱的吟游诗人与现世隔开。
直到拥挤的人群变得稀散,明夜幕逐渐覆盖白昼,人声的喧闹慢慢被虫吟低鸣所取代,他这才从城门口站起,拍了拍披风。
随即便是轻松话语。
“再看看吧,”温迪看向远处,那里裹着外袍的黑影在夜幕下移动,“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也不急这一会儿。”
……
然而温迪发现自己猜错了。
他本以为那界外之人只是想借这片土地重新唤醒生命,又或者是借那个古老的技术所延续的技艺进行创生。
可当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彼此间的试探因为其中一人的小心思而染上了特别的意味时,目的便已不再重要。
可温迪却发现,两方似乎都毫无察觉,就算维持的氛围在他人眼中着实古怪,也依旧一天天地过着日子。
饶是歌颂无数情爱,见证诸多故事的他也感觉到了苦恼。
“怎么看起来那么纠结呢?”
“那边还能理解,这边难道是笨蛋?”
“还有那个东西,似乎很久没有感觉到了呢…”
自言自语的吟游诗人明明弹奏着古老的情歌,嘴上说的却是让听者疑惑不解。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能够看到在他们的不远处,红色的小女孩哒哒哒地跑着,直勾勾地往猎鹿人餐馆冲去。
可她明明还没到地,只是单纯瞧见了那熟悉的坐在桌前的身影,便猛地一扑。
险而又险地落进了人的怀中。
“唔,好险。”浅绿短发的青年露出一瞬的苦恼和纠结,却在下一刻尽数收敛,转而为平日的戏谑的笑,“差一点就要摔倒了。”
小女孩笑得直抖,从怀里掏出偷藏的鱼条:“给哥哥!”
不等青年回应,另一道声音便加入了他们。
“可莉,又去湖边了吗?”新晋的首席炼金术士刚刚完成一次炼金展示,此刻正夹着写满数据的记录板走来。
下一句便是例行公事般的话语。
“晚上要去摘星崖采集花茎。”
两人互相望着,很快其中一人就移了开。
“熬夜的话,我的报酬可是要加价的。”
炼金术士闻言点头,直接从怀里掏出钱袋,可年轻的冒险者似乎并不满意,在接到那提前预付的报酬后撇了下嘴,便不再理会,而是看起了猎鹿人的今日特供。
见状温迪勾了唇角,语气却像是暗叹,就连手中的弦音也因此而七转八扬,从悠扬化为勾人心绪的纠葛。
不知其意的观众疑惑询问,惊讶于吟游诗人突如其来的音调转变。
而吟游诗人却只是颔首,朝众人笑道:
“因为好的故事总会有转折和磨难呀。”
第142章 千风庇佑之人·二
温迪没有想到那人会主动找上自己。
当然这大概也和他跟踪得实在太明目张胆有关,可这也没办法,毕竟就算他知晓的事情再多,也猜不到这个家伙竟然有连自己都无法躲过的追踪或显形能力。
只能说是璃月有言,一怕月有阴晴,二怕世事难料。
手握长枪的青年不知温迪的想法,只是一步步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年轻的吟游诗人不见慌张,反倒是抬了手,朝他打着招呼。
“下午好啊,朋友,”温迪歪坐在雪山石岩边,幻化的琴被他抱在怀中,“你也是来赏景的吗?”
“这么好的天气,确实很适合寻找灵感呢~”温迪笑道。
可惜皮尔扎的心情却没有温迪那般轻松,他沉着眸,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抉择。
好在片刻他便抬眸道:“你说得对。”
“这样的天气确实适合寻找一些灵感。”
大抵是没有料到皮尔扎会这么说,温迪露出了一瞬的迟疑,可很快便又恢复。
“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是单来找我闲聊的吧?”
皮尔扎眼眸微闪,唇也紧紧抿着。他沉默了一段时间,不算太久却也绝不算短。
“我希望你能帮我,”皮尔扎这样说着,视线直勾勾地看向这位系统所认定的神明,“这件事,可能只有你能做到。”
温迪闻言一愣,终于有了点惊讶的感觉:“欸,有什么事情是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吟游诗人才能做的呢。”
“难不成是要我演奏什么失传的曲子?”温迪眨眨眼。
这话说得算是有水平,不知者或许只当是普通的演奏邀请,而知晓者则是将其评判为某种隐话。
然而皮尔扎却是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算是吧,一个比较麻烦的曲子。”
他回过头,瞥了眼不远处的炼金术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能看到浅金发青年立于营地间,此刻正望着那刚刚安置好的元素锅炉出神。
有那么一瞬间温迪敛了笑,却又在片刻重新挂起。
“哎呀,这个感觉,难不成是感情方面的事情?!”翠绿的眼眸闪过一丝光,像是点燃的春,兴致勃勃地冲皮尔扎道,“那你可是找对人了。”
“在这方面我可是很厉害的哦~”
这么说着温迪站起身,从雪岩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了皮尔扎面前。
“我敢说第二的话,整个蒙德可能找不出一个第一来。”温迪戏谑道。
这话是真是假皮尔扎尚且不知,可对于这位吟游诗人的真实说法,他倒是有那么点摸不准了。
因此皮尔扎没有接话,而是在怀里掏了掏,将一块形状古怪的狰狞根茎握在掌中。
“这是一种…魔物的残骸,算是植物类。”
皮尔扎看向温迪,神色淡淡道:“我想让它在这里复生。”
“复生?”温迪眼珠子转了转,“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吧?”
皮尔扎摇头:“有一点,但绝不会比急冻树严重。”
“这样啊,那就是还算有一点攻击性了。”温迪说着伸出手,将那块根茎拿起,在手中把玩着。
他仔细审视着,时而拿起对着光照,时而又放在掌心拨动,似是在查看着什么。
见状来自异界的旅人有些紧张,一边压下脑海中系统的警告,一边紧紧盯着温迪。
“有办法吗?”他张了张嘴,“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够以——”
不曾想话到一半,少年便抬了手,阻止皮尔扎继续。
“抱歉哦,虽然我对花卉还算有了解,可这个…”温迪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还真是第一次见。”
“难道是特殊的种子?”温迪疑惑道。
然而皮尔扎没有回答,不如说在温迪说出抱歉二字后,他便抿紧了嘴。
带着审视和怀疑的眼注视着少年,一眨不眨仿佛要看出破绽,可温迪笑容不变,只是坦然又无奈地回望着。
“我知道了,”皮尔扎收回视线,连带着将那根茎块重新放回,“看来是真的没有办法。”
倒是温迪对皮尔扎有如此想法感到好奇:“你没有去问问那位吗?以他的炼金术,没准能够做到。”
“而且他很擅长这种‘唤醒’,不是吗?”温迪问。
“确实,”皮尔扎没有否认,可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却不怎么轻松,“这个也是因为在这里才有了反应。”
“但是,怎么说呢…”皮尔扎苦恼地揉了下眉间,“如果需要一换一的话,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温迪恍然:“所以你才想着找我啊。”他收了琴,转而两手抱臂,“这确实难办呢。”
“或者就这样换掉,不是更好吗?”温迪微笑着,说出的话却让皮尔扎眼眸一冷,“反正这里的人、事、物都与你无关。”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在乎才对吧?”他意有所指道。
这话说得算是直接,也算是明白,当然早在皮尔扎选择和温迪直接对话时,关于他的身份问题便已不是秘密。
只不过就这样从一个世界内的原住民口中说出,还是让皮尔扎下意识绷紧身子。
“就算是我也要遵循规则。”皮尔扎冷声道。
“哎,我还以为是没有限制的,”温迪这么说着,话锋一转又带向了别处,“还是说,确实是有情感方面的问题呢?”
皮尔扎终于沉了默,好在温迪也不急于他的回答,自顾自便继续道:“不过既然有所反应,只要代替了反应的源头,就能解决了吧?”
“代替源头?”皮尔扎重复,冗杂的思绪陡然一清,“难道说…”
他瞪大眼,脸上露出了惊喜:“我知道了!”
“嗯?知道什么了,”温迪微诧,“怎么我自己反倒是有些搞不明白了呢?”
只可惜起了莫名其妙对话的人握着长枪,几次轮转下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影无踪。好在流淌于世间的风无声无息,见证这天地间一切变化的同时,也知晓一切故事的发生。
正如蒙德的古话:
风带来故事的种子,时间使之发芽。
……
尝试是一件漫长而枯燥的过程。
就像千百年前自己的无能为力一样,即便人、非人还是神明,都未曾打破生死这一束缚。
当然与倾听了数千年世界之变的风相比,某位来自界外的旅者所做的尝试显然只是须臾。
“三分的火候,小半瓶的精油,再加上少许…碎屑…”
皮尔扎嘀咕着,虽说对炼金术的掌控比不得身为首席的阿贝多,可在给对方打这么久下手后,他姑且也掌握了一二。
只可惜这一点并不够看,当配制的溶液滴在根茎上,带起的些许变化在片刻归于平静,皮尔扎便知道自己第二百七十三次实验又以失败告终。
“啊啊啊,阿贝多是怎么忍下去的?!”
皮尔扎烦躁地将那溶液一砸,碎裂的瓶与液体残骸混在一起。
而在他的不远处,不知是太清闲还是单纯的偶然,年轻的吟游诗人抱着琴,又一次地坐在了皮尔扎不远处的人石岩上。
“来,听一首诗歌放松放松,”温迪垂眸,指尖抚上琴弦,“没准会有新的灵感哦?”
“实验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结果~”温迪含笑。
“这话我在阿贝多那听得已经够多了。”皮尔扎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收拾起地上的残骸。
“经典的诗歌总是会拨响人的心弦。”温迪感慨。
皮尔扎不置可否,不曾想就这么一个走神,指尖直接被那碎片滑破,带出的血珠顺着飞出,落在了那块根茎上。
只是一瞬间,温迪便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力量,像是被这血珠牵引,直接进入到另一人的气息中。
一瞬间温迪皱了眉,而皮尔扎则是在短暂的沉寂后,将那块根茎拿起。
“原来是这样。”皮尔扎忍不住笑,可这太让人觉得嘲讽,也太过莫名其妙,“没想到我找了这么久的东西,原来在我自己身上。”
温迪却是有些不赞同:“以自己为代价的圆满,可从来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哦?”
皮尔扎抿了嘴,可下一刻却是直接看向温迪。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我有办法了。”
“不过还是需要你帮帮忙。”
……
皮尔扎所说的帮忙其实只是阻拦。
可温迪却发现,这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
浅金发青年握着长剑,身上带着斩杀魔物的戾气,可更加让人诧异的是对方那份慌张和失态,简直不像是那样的他能够拥有的东西。
温迪斜靠着石壁,借着有机关术遮掩仔细瞧着,如果说阻挡他人进入洞窟就是皮尔扎拜托温迪做的事,可那被阻挡的人从普通人变成了阿贝多,付出的代价或许有些超出——先管好自己,才有机会去管别人。
更何况,这还是一场任何人都没有底气的赌博。
想到这温迪回过头,看向站在中央的皮尔扎。
“你确定要这么做?”
他眯着眼,难得敛去了笑容。
“虽然我不觉得这么做就一定是正确,”温迪顿了下,因为外面的限制已经被打破,“但是,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的话那也没有办法。”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啊。”温迪感慨着,看向从外走来的阿贝多。
只不过就像皮尔扎认为的那样,当下的提瓦特的外来物已经够多了,如果硬要再去改变的话,某些代价便是注定。
只不过对另外的人来说,或许会有所影响。
想到这温迪后退了步,将路让了出来。
浅金发的炼金术士朝他点点头,显然是在表达感谢。
可在下一刻,他便陡然瞪大了眼——立于洞窟中央的青年手握长枪,鲜红的液体顺着穿刺处流淌。可他像是完全不受影响,就那样将长枪拔出。
喷涌的血洒落,将某样东西沾染,可阿贝多已然无法注意,只是冲了上去,将那倒下的身体接住。
阿贝多看到青年露出惊讶眼神,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因为力量的流失再无力开口。
“为什么?”阿贝多不理解,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选择这样。
可惜青年无法给他解答,只是用最后的力量抬起手,轻抚人的脸,挤出最后的几点气音。
温迪能够听见,那是一句既沉重又简单的话。
‘等我。’
“所以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皮尔扎揉了揉太阳穴,也不明白原本很简单的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能是产生异变了吧,”温迪摊了摊手,明明是很严重的事情,但他说得倒是很简单,“时间回溯的机关一旦触发,没有人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好在你的目的实现了,那个东西确实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温迪这样说道。
可惜对皮尔扎来说,这并不算真正的达到目的,毕竟他要做的是让普兰特以正常状态活在这个世界里。
“但是与世界裂缝一起,变成了那样的魔物,”皮尔扎沉声,虽然知道温迪当时不在场,但他敢肯定对方是知晓这件事的,“就像那天的雪山暴动一样。”
温迪无奈,显然是表达自己的无辜:“那就不是我能够知道的事了。”
听两人这么一说,法奇特终于回过味:“所以这系统拉我过来其实是因为你自己作的死?”
“也不算是吧,”皮尔扎有些心虚,“而且我只是沉睡,只需要沉睡几年,就能够复原醒来。”
不曾想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陡然插入,直接将皮尔扎说得愣住。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
第143章 千风庇佑之人·三
“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温和嗓音略带清冷,直接插进了几人的对话。
闻言皮尔扎一愣,下意识望了过去,见到的便是拎着剑一步步走来的浅金发青年。他能看到对方的制服衣角留有灼痕,身上似乎还带着火元素的气息,就连脸上的神情也是难得严肃。
更加确切的说,是严肃到让皮尔扎感到有些危险的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还带着点心虚。
想到这皮尔扎舔了下嘴角,心脏都跳得快了半分:“阿、阿贝多。”
“当时的情况,嗯”皮尔扎顿了顿,勉强解释,“有点特殊。”
“而且,当时我明明有让…”皮尔扎瞥了眼一旁,“拦在外面的。”
绿色的吟游诗人勾了勾唇角,装作感慨地说着:“哎呀,那个时候我这边情况也很特殊。”
皮尔扎挑了下眉,而温迪则是笑着继续道:“毕竟好心的吟游诗人怎么舍得再看生死离别呢?”
“只是心软罢了。”
这是狡辩!
皮尔扎无声地控诉着,倘若视线有形质,面前的吟游诗人早就被他瞪出几个洞了。
可惜这只是皮尔扎的妄想,事实是温迪说完,便凑到法奇特身边,自来熟地扒着人打趣:“不过既然你们有话要谈的话,我和这位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先离开一会会。”
“就当是补偿好了~”温迪眨眨眼。
不曾想皮尔扎还没开口,法奇特倒是先一步躲开了人的手。
“看来后面还有很长的故事。”法奇特看向阿贝多,不仅没有顺着温迪的话,反倒是给出另一个建议,“不如你也加入我们的回忆交谈会,给大家讲讲你的故事。”
“比如说,是怎样从先前的结局变成了现在。”法奇特意有所指。
这一下像是问到了点,因为阿贝多直接眯了眼,审视地瞧着法奇特。
皮尔扎原本还有些犹豫,可听法奇特这么一说,他倒也想了起来——按照正常的情况,自己大概是在洞窟里沉寂个几年,等系统的能量恢复,自然而然就能醒来,可现在却是直接世界线回溯,只能是后面又发生了些事情。
而这部分,就是阿贝多所掌握的。
想到这皮尔扎抿了嘴,最终决定保持沉默,而温迪则是在短暂的思索后,恍然拍了下手。
“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温迪看起来还有些兴致勃勃,“当事人亲自来讲确实更好。”
“那就有请我们的第三位讲述者,欢迎——”
仅仅只是几句话,话题的中心似乎就转移到了阿贝多身上。然而他摇了摇头,直接拒绝。
“我就不用了,”阿贝多朝前走了几步,“我想现在并不是适合做这个的时候。”
“不过在下一个话题之前,关于那个问题我也有一些看法。”阿贝多看向皮尔扎。
明明没有被点名,但皮尔扎还是在阿贝多这一眼下本能直了身子。
阿贝多见状笑了笑,转瞬又敛了去。
“你之前或许觉得,那只是一个暂时性的,以自己的死亡制造出能量变化促使世界产生短暂的限制打破状态,从而去实现一些事情。”
“但就像那个时候我说的,你有一个习惯是逃避。”阿贝多顿了顿,“同样也有另一个习惯。”
“并且变成了两个无比关键的问题。”他淡淡道。
听阿贝多这么一说,皮尔扎直接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想了想,只能顺着阿贝多的话问道:“什么习惯?”
“你知道的,我并是总能像你那样能认清我自己。”皮尔扎小声嘟囔。
不曾想他话音刚落,便看见面前的人眼眸眯了眯,青绿像是掺上了些许杂质,倒映的身影如同另一种禁锢——感觉像是生气一样。
天呐,他还能把阿贝多惹生气?
皮尔扎在心里腹诽,转念一想,还真说不准。
比如说先前的那一次。
好在阿贝多虽然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嘴,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你不喜欢和人过多的讨论和商量。”
“或者说,一意孤行可能更好理解。”阿贝多神色淡淡。
闻言皮尔扎抿嘴,对于阿贝多的这突如其来的评价,他难以去反驳,毕竟在有关这件事的问题上,事实恰如对方所形容,他确实没有进行太多的牵扯。
就连唯一有关系的温迪,也只是因为需要借助一点超乎寻常又没有跳脱世界的力量——即便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完全如他们所计划。
皮尔扎想了想,对于这个他不太好回答,便反过来问阿贝多:“所以那之后你做了什么?”
为了避免再被阿贝多给挡回去,皮尔扎又特意补了一句。
“我就是想现在知道。”
这一下阿贝多终于笑了,可能是因为被皮尔扎给逗的:“其实并没有什么。”
他垂了眼,看向一旁的灌木丛,像是在回忆,“根据你所做的和后来产生的异变,我猜测庞大的力量震荡将会引起世界的不稳定。”
“而这份不稳定极易成为‘不可实现只事’的基底。”阿贝多道。
“既然你能够用这种方法来打破世界的物种限制,我当然也可以。”
“只不过进行了一点改变。”阿贝多道。
起初皮尔扎还没有明白阿贝多的意思,然而在片刻的思索后,他恍然醒悟。
“所以你让时间倒流了?!”皮尔扎惊诧。
可随即他又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按道理你自身不应该有这样的力量,就算是重生过一次而成为异常点,也只是对自身的理解比普通人多了一点罢了。”
皮尔扎的视线看向另一旁的温迪,审视片刻后便直接问道:“难不成你还做了多余的事情?”
被皮尔扎这么一问,温迪眨了下眼:“也不算多余的事情吧,只是一点小小的推波助澜而已。”
“算不得主要的作用,”温迪朝阿贝多笑道,“不是吗?”
阿贝多不置可否,而皮尔扎则是抬手,极为苦恼地揉了揉眉头。
“等等,让我捋一捋…就是说,你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可能就赌了一把?”
“这就是你们说的实验?”皮尔扎求证般地看向了阿贝多。
阿贝多点点头,在这件事上倒是没有隐瞒的必要。
皮尔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
最后他叹了口气:“明明是个无法保证结果的尝试,因为那样东西早就——”
不曾想皮尔扎话还未完,温迪却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皮尔扎知道他为何这样,而同样拥有了解各角色剧情设定能力的法奇特自然也知道。
可对于阿贝多来说,这实在太陌生,也显得太莫名其妙。他没有开口,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地上,静静思考着。
片刻阿贝多才抬了眸:“我认为这个不是问题的重点。”
“过程只是抵达结果的途径,现在的结论是,它确实成功了。”
“这就足够。”阿贝多道。
皮尔扎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来话。
“好吧,好吧。”他嘟囔着,“或许你说的对。”
只不过在瞧见温迪摆出的无奈摊手动作后,皮尔扎又觉得有些苦恼——早知道那个时候多说一句了。
况且那个时候两人关系又不是完全那样。
想到这皮尔扎长呼一口气,他想了想,终归还是笑了下。
“那么我们厉害的首席大人觉得,什么才是重点呢?”皮尔扎看向阿贝多。
大抵是察觉到皮尔扎的轻松,阿贝多沉默了下,片刻也跟着浅笑。
“当然是做决定前的讨论,”阿贝多这样说着,“一个事情的进行并不总是顺利的。”
“偶尔也需要团队合作。”
皮尔扎偏了偏头:“以及必要的讨论?”
阿贝多颔首轻笑:“这也是一种。”
凝滞的气氛一点点散去,不知从哪一刻起,温迪便感觉到了两人间氛围的转变。
只能说是比较适合吧,温迪想,想要一直保持相同频率的思考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该说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温迪心想,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不曾想就在这时,法奇特却突然开口。
“这件事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不过唐突插个话,”法奇特举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个,好像要跑了。”
“你们确定要放任吗?”法奇特扬了扬眉。
皮尔扎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新麻烦尚未解决:“当然不行。”
他看向不远处,那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团正径直朝着另一头跑去。从方向上看似乎是晨曦酒庄的路线。
…他记得那好像和凯亚有点关系?
皮尔扎脑补了下那位闹起脾气来的情形,直接一个哆嗦。
“不过,那不是系统123吗,”皮尔扎问法奇特,“怎么会变成这样?”
法奇特却是摊了摊手:“不知道,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容器。”
可随即他又补充道:“不过我的打算,确实是让它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
“这样就好解决了。”法奇特意有所指。
皮尔扎明白法奇特的意思,毕竟刚才对方的计划都还是‘以现在的系统123和普兰特来替代需要被清除的转化为异常点的他和重生过的阿贝多’,但现在的样子来看,似乎还能再通融一些。
可皮尔扎万万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个思考的功夫,那团火焰便窜出去老远。
“那玩意能跑那么快?”皮尔扎震惊。
阿贝多坦然道:“可能是因为产生了元素反应,有了新的变化。”
温迪却是诧异:“这不应该啊,”他顿了下,抬手闭眼,像是在感受着什么,片刻才睁开眼。
然而却是看向阿贝多:“这个程度的效果好得有些夸张了,你又往里面加了什么?”
“只是一点尝试,”阿贝多轻笑,在温迪和皮尔扎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既然火焰的实质是微型的不断反应扩散。”阿贝多抬手,向几人示意,“那么,再加入同等的东西,或许也会有不一样的变化。”
皮尔扎一下就明白了阿贝多的暗示:“所以它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他瞪向了温迪,后者两手举起,张开着像是要投诚:“只是稍微带了点风而已。”
皮尔扎斜了眼:“然后就让我的系统兼可爱的小猫咪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的样子。”
温迪轻笑:“具体的晚点再说吧,”他好奇地打量着,“现在的你们打算怎么做呢。”
“不追上去的话,可能真的要跑到晨曦酒庄了哦?”他偏了偏头。
“怎么不追?”皮尔扎握着长枪,显然还挺无奈,“只是后面要处理的事情看起来更麻烦了。”
“但是…”
皮尔扎看完了温迪,视线又顺着晚往后,看向了正在鼓捣着试剂的阿贝多。
“要怎么控制一团活的火焰呢?”
第144章 千风庇佑之人·四
控制火焰的途径无外乎三种。
其一,从源头上将火焰熄灭。
其二,去除火焰蔓延途中的可燃物。
其三,利用外力作用将火焰扑灭。
只不过当皮尔扎他们几人同时在场,这种火焰的诞生又是诸多变数的集合时,途径之外显然还会有新的东西产生。
“老实说我不是很懂,”眼瞧着不远处的火焰又窜去一段,皮尔扎有些崩溃,“你为什么要把它变成这样。”
温迪偏头一笑,看起来倒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做了个尝试,”他周身漂浮着光点,清风带着花草气息萦绕,“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抱歉啦~”温迪眨了下眼。
闻言皮尔扎抽了抽嘴角,长枪一甩,借着力道又一次前跃。
可他们跑了着实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先前耗费了太多体力,以至于此刻的他气息都有些不稳。
但这只属他一例——左边的人懒洋洋地躺在书中幻出的火焰团漂浮着,右边的几乎是在借风而飞,唯一和他相同的用着人力跑动的阿贝多,却在体能上与他有着天壤之别。
这么一看,只有他看起来最惨,
大抵是见皮尔扎脸色不好,温迪想了想,又朝他做了个手势。
“不过话说起来,这样对你们来说也是有利的吧。”温迪意有所指,“那种与世界建立的联系,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哦?”
这确实是实话,否则在先前,皮尔扎也不会到处寻找办法来让那块根茎在这片土地生长——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外来的东西想要融入,必然要经历改造,而这种改造的结果,倒是在数百年前就已被见证。
这么一看,无论是先前地下洞窟里的普兰特还是现在异变的系统123,这种程度的暴走都还算是最好的结果。
想到这皮尔扎吸了口气,正准备开口,不想一旁的阿贝多却抢先一步。
“在那个的基础上,我有一些想要验证的东西,”阿贝多看向皮尔扎,“所以才做了一些新的实验。”
“元素生物的归宿是更具独特形态的魔物异化,异化中也有部分将形成具有人类智慧的物种。”
皮尔扎想了想,明白阿贝多这是在解释现在的情况。
“所以你做了激发?”皮尔扎脚下一点,又继续道,“然后现在的系统123就没有反应了。”
“不,是原先就没有反应。”阿贝多瞥向温迪,后者摊了摊手,“可能是因为联系建立得太突然,所以稍微有些混乱了吧。”
“不过现在嘛…”温迪抬眸,“倒也不能说不好。”
“瞧,速度是不是慢了下来?”温迪问。
皮尔扎回过神,前方的火焰确实停了下来,仿佛找到了什么东西似的,围在海岸边打转。
几人慢了脚步,在稍微远的距离一点点靠近。
“所以呢,你们的打算是?”皮尔扎两手抱臂,“我猜二位这样,一定是有了对策吧?”
“哎呀,对策什么的,”温迪狡黠一笑,“这里有着高超炼金术造诣的首席炼金术士、广受蒙德人好评的冒险者还有神出鬼没的盗宝团成员,哪里需要我一个小小的吟游诗人做什么呢。”
皮尔扎对此不置可否,倒是阿贝多闻言轻笑:“对策谈不上,只是有一点小的想法。”
“不过关于具体的实施过程,还需要几位帮助。”
他将最后一瓶试剂拿出,视线扫过几人,最终朝皮尔扎晃了晃。
“我想,大家应当都采过烈焰花花蕊。”
……
“唤醒,是一种内在的激发,其对象既可以是物品,也可以是生命。”
“其并非炼金术独有,在我们的日常中,小到面粉的发酵葡萄酿制,大到元素力的使用治愈药剂对机体的恢复,都可以看作是唤醒。”
“但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变动,唤醒的形式便会发生巨大转变。”
浅金发的青年说到这里,手中的粉末撒下。细白的点落在了棕黑的物块上,仿佛重新着了色,将绚丽复还给了这个被烧毁的残块。
阿贝多将拿下放于一旁,又将另一团如同跳跃的火焰的东西放置在了炼金台的中央。
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有疑惑者举手:“首席大人,这个看起来像是魔物?”
“曾经是,”阿贝多点头,“不过接下来也将是。”
他扫了眼众人,在一张张或是惊奇,或是担忧,又或是有些畏惧的面孔中,瞧见了一张还算熟悉的。
“这位先生可以过来帮我个小忙吗?”阿贝多开口。
“欸?”被面具遮挡的脸自眼中显露迷茫,像是难以置信似的,拉了拉身旁人的衣服,“弗拉基米尔,是我还没睡醒吗,我好像听到阿贝多先生喊我去帮忙?”
弗拉基米尔回过神:“可能并不是你没睡醒。”
阿贝多颔首:“你没有听错。”
“天呐”阿纳托利拍了把脑袋,一边嘟囔一边从人群后挤到前面,“我明明只是来凑个热闹的。”
“而且我们长…”阿纳托利顿了下,无视来自周围的探究的视线,小声道,“皮尔扎先生又不在…”
当然就算他声音很小,在这样一个几近人挨人的炼金术演示现场下,声音也传遍了四周。
“原来是皮尔扎认识的人啊,我说呢。”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让不懂炼金术的人来,真是可惜。”
“等会会有摸的机会吧,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近距离观察机会…!”
当然也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声音。
“皮尔扎?那是谁?”
“这都不认识,你是新来的?”
“听说这里有炼金生成宣讲,昨天刚从须弥赶来。”
“那可远了,这么说吧,是咱们首席大人的助手。”
“原来如此,可现场没看到他啊?”
“这个嘛…情况还有些复杂…”
人群吵吵嚷嚷,而在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后,阿贝多眼眸微眯,似是看了眼造成这一局面的某人。
阿纳托利大概也有点不好意思,只能连忙走上前,一副狗腿子的模样道:“阿贝多先生需要我怎么做?”
“您尽管吩咐!”阿纳托利谄媚笑。
阿贝多神色淡淡,只是将一个试剂瓶交到了阿纳托利的手中:“需要你将这个倒在这里。”
“然后伸手,感受一下这样东西的变化,就像这样。”阿贝多伸手示意,而阿纳托利则是模仿着阿贝多的动作。
“我明白了,”阿纳托利深吸一口气,“只是这样而已。”
阿纳托利将心情平复,看向浅金发的青年:“可以开始了。”
阿贝多似乎笑了,可惜并不算明显。
“那就开始吧。”
可不等阿纳托利打开瓶子,阿贝多却又补充道:“可能会有一定危险。”
阿纳托利吓得手上一抖,差一点就把瓶子给摔了:“您可别吓我。”
“当然,”阿贝多终于笑了,“我保证,在你可承受范围内。”
听这么一说,阿纳托利还有些没底,好在弗拉基米尔终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贝多先生,您就别逗他了,”弗拉基米尔无奈,“上一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们没有考虑,但是,他也不是有意的。”
弗拉基米尔犹豫了下,轻咳道:“嗯…不过关于一些特殊实验的地点,可能确实需要再考虑考虑。”
“我想…也是这样想的。”弗拉基米尔道。
阿贝多挑了下眉,没有做出回答。
大抵是见氛围有些尴尬,阿纳托利愣了片刻,干巴巴道:“咳,那我倒了啊,阿贝多先生。”
剔透的液体流淌,落在了跃动的火焰上。起初火焰并没有任何变化,然而在片刻,火焰瞬间腾起,像是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在炼金台上窜动。
阿纳托利虽然有些神经大条,但在危机的避让上倒是反应很快,直接推着弗拉基米尔后撤。
而阿贝多则是气定神闲,甚至还有功夫去解说。
“先前是第一阶段,在元素的扩散反应下,活跃的火元素将引发内在能量的变动。”
“大家看这里,”阿贝多抬手,虚浮的光罩住了炼金台外围,“当移动变得缓慢,第二阶段便会开始。”
“这个时候就需要另一种元素的引发。”
围观的群众熙熙攘攘,在阿贝多和阿纳托利的演示下,亲眼见证了从跃动的火焰到微型魔物再到特殊的生命体,即便是作为具体实施者当你阿纳托利,也对这一过程感到震惊。
在演示结束后,阿贝多自然允许众人的接触,而阿纳托利则退到一旁。
“感觉如何?”弗拉基米尔问。
“很神奇,”阿纳托利抬手,瞧着自己掌心留下的残余的触感,“说实在的,手被吃掉的那一刻我差点就蹦起来了。”
弗拉基米尔忍不住笑:“看出来了。”
“如果危险只是这样的话,阿贝多先生完全可以提前说嘛。”阿纳托利愤愤不平,随即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啊我知道了,难道真的是在气我们撞见他和长官在工坊做事??”
“但那又不是故意的…”阿纳托利大抵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脸上也有些红,“再说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工坊也得锁好不是吗。”
“怎么能怪我呢。”他嘟囔道。
大抵是越想越气,阿纳托利碎碎念着,终于决定去找人对线。
不曾想他回过头看了一圈,除了那吵吵闹闹探查着炼金的炼金术士外,并没有瞧见那浅金发的青年。
“咦,阿贝多先生人呢?”阿纳托利瞪大眼。
弗拉基米尔指了指一个方向:“早就走了。”
“什么?”阿纳托利惊道,指着那炼金台上的东西,“他刚跟我说这个不能久放。”
“所以他说这个话的意思是…要我帮忙收起来?”
“可是他没跟我说怎么处理啊。”
阿纳托利急得抓脑袋。
而另一边早已走到城门口的阿贝多似是察觉了什么,在即将走出城门时停了脚步。
“嗯…好像是忘记了什么。”
“不过如果是他们的话,应当也能处理。”
“至于私心…”
阿贝多勾了勾唇角。
“不否认这一点罢了。”
第145章 千风庇佑之人·五(正篇完)
今日的蒙德城外依旧是好天气。
轻柔的风吹拂,带起蒲公英絮向远处飘飞。
大抵是才下过雨的缘故,地面还有些润,就连空气也弥漫着潮湿。
城门口熟悉的身影靠着墙,手上捏着的果子啃了一半,而骑士剑则被夹在手肘,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金属碰撞声。
根据骑士团站岗期间无故不得离开的规定,玛诺骑士必然不会主动离开,那么这枚果子的来源就非常明显了。
看来他确实出来了。
想到这阿贝多略微思索,视线在远处扫过,便朝着桥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他路过时,原本静默围观的某人却突然开口。
“哟,阿贝多先生,是要出城吗?”玛诺这样说着,又咬下一块果子,“好难得呢~”
可不等阿贝多回话,玛诺哇哦一声,用调侃的语气道:
“哦~我懂了!”玛诺眨了眨眼,“是要找皮尔扎对吧。”
“喏,人就在那呢。”玛诺潮远处指了指。
顺着他的手望去,青绿的草丘向着远处蔓延,白色的碎花星星点点,四散着点缀着大地。
而在那之间,一抹绿色伫立着,一如既往。
虽说有些出乎意料,但姑且也是那人习惯的地点。
“谢谢。”阿贝多点头。
走过石桥,惊起的鸽群四起,苦恼的孩童跺跺脚,朝着烦扰的路人做着鬼脸。
不曾想刚放下手,小孩便瞧见了石桥中间的金属。落下的鸽群熙熙攘攘,偶尔有那么几只注意到那异类时,也只是轻轻戳了戳,便被对方撑起的翅翼推远。
至于放下这物什的青年,早已在少年的晃神间走远。
蒙德的风向来是轻柔的。
被风吹拂的甜甜花左右摇曳,山坡上簇拥的风车菊随之旋转。
“沙沙”
抖动的树叶在枝头摇晃,似是终于受不住风的捉弄,从上空逃离。飘飞的叶在空中翻转,最终落在了河边独坐的青年的肩头。
事实上青年周围已经布满了落叶——他照例是一身厚实的披肩,浅绿短发耷拉在肩头,与青绿落叶相衬。只不过在青年身下,碎花的毛毯从叶片间露出,又高出少许,显然是垫着什么东西。
阿贝多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毕竟关于那个的设计图纸此刻还稳稳当当地放在工坊的桌子上。
“使用感觉如何?”阿贝多走了过去。
皮尔扎没有回头,只是轻飘飘道:“还不错。”
“不过如果你是来劝说我回去住的话”皮尔扎顿了顿。
漂浮的花标在水面上颤动,不过片刻便沉入水中。
然而在下一刻,皮尔扎手上一动,直接将其拽起——是鸩棘鱼。
“哦~运气不错。”皮尔扎将鱼取下,丢进桶中。
或许是因为桶太小的缘故,浅紫的鱼条在里面转了一圈,鱼尾扑腾拍打,将铁桶弄得摇摇晃晃。
阿贝多瞧了眼皮尔扎,见后者只是重新挂了饵,便知他短时间内并不打算离开。
于是自然而然的,阿贝多在边上坐了下来。
皮尔扎微微偏头:“你确定?”他回过头,盯着漂浮着花标的水面,似是随口提起:“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蒙德城内有一场炼金演示。”
“主角不在的话会很难办吧。”
起初旁边的人没有回话,只是时不时响起细微的沙沙声,不曾想还没过多久,皮尔扎便听到了熟悉的笑。
“阿贝多。”皮尔扎忍不住开口,然而等他回过头,见到的却是拿着记录板的浅金发青年。
至于写生的对象,显然是他本人。
“坏习惯又出来了,”皮尔扎嘟囔,可碎发中露出的耳却是有些红,“我说过了吧。”
“最近不要这样,”皮尔扎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小了起来,“至少,不要对着我。”
然而阿贝多却是开口:“难道会有感觉吗?”
“咳噗噗”皮尔扎被呛住,好在他早就习惯了阿贝多偶尔的直言,“与其说是感觉,倒不如说是有心理阴影。”
“所以,”皮尔扎缓了缓,斜眼道,“说一个月就一个月。”
“呵呵。”阿贝多颔首,没有发表评价。
而皮尔扎,则是因为想到了前些天发生的乌龙,暂时也不想开口。
静默在两人间弥漫,调皮的风盘旋着,似是带来远方的歌谣。
河边风车菊仍在转动,晶莹的金鱼草被光照得发亮,似是被此吸引,几条游鱼浮上,在河流的中央徘徊。
可就在这时,阿贝多突然放了笔。
“这一点我已经明白了,”阿贝多大抵是完成了一幅画,“不过,那个东西的话,目前暂时只能存放于工坊。”
他将记录板收起:“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一周进行一次调试。”
皮尔扎知道阿贝多的意思,也相信对方说的是实话,毕竟将系统123从巨大的火焰魔物变成骗骗花是有目共睹,而随后的各种实验与观测,也是他们在工坊一同进行。
当然若不是对方心血来潮的特殊测试,又恰好因为工坊未锁导致阿纳托利他们的闯入,没准现在他和阿贝多也会在工坊内做进一步的准备。
虽然被阿贝多用外袍给挡住,那些家伙其实并没有看清人,但谁猜不到呢?
反正是阿贝多的错。
想到这皮尔扎抿嘴:“好,我知道了。”
他微微眯眼:“那么,我们尊敬的首席大人也该离开了吧。”
阿贝多轻笑:“确实。”
这一下倒是把皮尔扎弄得有些迷茫,毕竟在他看来,对方可不是这么容易就会放弃的人。
可事实是,阿贝多真的站起了身,就好像刚才只是单纯坐下画幅画罢了。
“你…”皮尔扎迟疑了下。
然而当皮尔扎抬眸,看到的便是满带笑意的青绿眼眸——这是对方打算干坏事的表情。
一瞬间皮尔扎警铃大作,而就像他预料的那样,后者再次开口。
“既然这样,我也得收拾行李了。”
皮尔扎:?
“别吧,我可不想再增加新的传闻了。”皮尔扎无语。
阿贝多挑了下眉:“嗯?”从语气上听,倒是一本正经,“我只是打算这几天去雪山进行观测罢了。”
“你想到了什么?”
然而脸上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故意。
皮尔扎一下子红了脸,当然羞可能是一部分,更多的是被人捉弄的气愤。
好在阿贝多知道见好就收,直接轻笑:“开玩笑的。”
“不过确实要出趟远门。”阿贝多这样说着,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皮尔扎。
见后者果不其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便又继续道:“须弥那边的学者希望进行一次交流。”
“时间的话,大概是两个月。”阿贝多道。
突然知道这么一个消息,皮尔扎自然顾不得再闹什么别扭:“这么突然。”
他一把收了竿,随手收拾着钓鱼的行具。
见状阿贝多心中一动:“不钓了?”
他像是完全不介意,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装不知道:“这段时间工坊就麻烦你了。”
皮尔扎将东西收好,用鱼竿挑起,拎了桶朝阿贝多道:“别。”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那些东西一窍不通。”皮尔扎嘟囔。
“我觉得你做得挺好。”阿贝多微笑。
皮尔扎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但见阿贝多脸上的笑意,顿时明白这人又在折腾。
“再这样说,我就真的不跟着一起了。”皮尔扎叉腰。
“原来你打算跟我一起。”虽然是这样说,但阿贝多脸上却一点诧异的表情都没有。
皮尔扎盯了一会儿,终归是败下阵来:“不然呢,我可不相信你会猜不到。”
“这世上难道还有首席大人想不到的事?”皮尔扎眯眼。
阿贝多被逗笑了。
两人并排往回走着,踩过斜倚的草,路过旋转的风车菊,迈过灰青的石桥,又越过吹着口哨的骑士。
蒙德城内喧闹依旧,大抵是因为正值下午,收拾摊子的居民没能注意,任由两位风头正盛的炼金术士与他的专属助手从旁路过,沿着小巷走着。
然而就在这时,皮尔扎突然听到了阿贝多的声音。
“自然是有的。”阿贝多轻声。
皮尔扎眨了眨眼:“什么?”
阿贝多没有顺着回答,反倒是自顾自说道:“我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自然不会什么都能想到。”
“这世上,也没有绝对的未来。”阿贝多道。
“哈,这倒也是,”皮尔扎笑了下,转瞬又想到了什么,“不过之前是谁说的‘万物皆可骗骗花’来着?”
“难不成是我记错了?”皮尔扎调侃。
“你没有记错,”阿贝多颔首,“不过那只是实验的一种猜测。”
皮尔扎有些无奈:“噢,实验、实验,所有的都是实验和课题。”
“说起来我倒是有点好奇。”皮尔扎看向阿贝多,“有没有什么在你眼中是可以归为实验之外的?”
“当然。”阿贝多笑了。
阿贝多停了步,而跟着他的皮尔扎自然也停了下来。
青绿的眼眸与剔透的粉相互对望,在疑惑与迷茫中,混杂着笑与其他。
皮尔扎张了张嘴,似是有所察觉,可他又说不出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对方。
于是熟悉的气息靠近,温热落于唇角,带着仿若呢喃的话语,将答案说出。
“一般情况下,排除非实验因素是课题研究开展的前提。”
“但也不排除实验过程中突然出现的。”
皮尔扎犹豫了下:“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阿贝多轻笑,“那可能是误差,也可能是未被控制的变量。”
“同样,也会是新的课题。”
在探寻世界的课题之外,突然闯入者,倘若要给此重新命名,大概是——
名为‘生命’的新课题。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想我想想,激动的心,总之先感谢能一路看下来我这个不成熟的故事,缺点很多,设定也乱七八糟,如果不是因为阿贝多老婆的话可能会很快就放弃吧,总之真的很感谢!!
然后,正文虽然完结了,但还有很多内容没有写,主要是我觉得不太适合用连贯的东西去写了,可能像是一副拼图还剩下各种零散的碎片,现在我就要把缺失的碎片补上,所以番外大概还多。
最后,感谢一直留言灌营养液的宝贝们,以及…
这个4.4真是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贝贝什么时候复刻(嚎叫)
最后的最后,如果能让更多的人喜欢贝贝就更好了(只要你喜欢贝贝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大拇指)
第146章 秩与序之章·一
阿贝多不太喜欢整理东西。
这么说或许有些片面,又或者是太过绝对,与大众眼中的对方完全不符。可在皮尔扎看来,对方确实有着这样的小脾气,并且想要找出证据实在是太简单了。
比如说就在此刻。
这样想着,皮尔扎将视线扫过周遭——架子上几本厚书歪斜地堆在一边,另一头是高低不齐的试剂瓶。在营地的另一头,巨大的元素烘炉内液体翻滚,其边的桌子上,几张记录单被胡乱地压在桌上。
皮尔扎甚至觉得从中间抽走那么一两张都不会被人发现——阿贝多或许会察觉,可他不在意,毕竟记录的数据除却最原始的实验过程外,第二留存的便是他的大脑。
“但是这也太乱了点。”皮尔扎嘟囔着,两手揣在绒袍之下,“感觉比工坊还乱。”
“难不成是因为这里不常有人来就放飞自我了?”
他走到桌边,低头打量着,很快又放弃了探究——密密麻麻的字符与图表看得人头疼,被划去的猜测与尚未验证的结论混在一起。这显然是草稿,不算正式的报告文书,可就算是需要整理,这般随意怕是只有阿贝多自己一人能够看懂。
天晓得他先前被拜托整理一些数据时有多困扰。
皮尔扎叹了口气,总觉得该找机会和人说道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积雪踩踏的吱呀声响。
“是吗,但我觉得还好。”
温润的嗓音带着几分清冷,毫无起伏的音调一如这雪山的寒冷。可若是仔细听,便能发现那掩藏其中的笑意——对方总是这样含蓄。
当然若是提起,阿贝多大概会说…
‘可能是,不过,我并不在意。’
想到这皮尔扎勾了下唇角,随即又敛了去,抱臂转身。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阿贝多先生。”皮尔扎抬眸,剔透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来者,“再怎么样想,正常的秩序都不会是锅碗和试剂瓶放在同一个地方。”
“除非你用试剂瓶喝水或用饭碗装特殊材料。”皮尔扎歪了下头,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另一边的杂物箱。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能够看到那个箱子的一侧是堆叠的碗,而另一侧却是整齐摆列的试剂瓶。
可惜他的话语并没有很好的传达,至少从浅金发青年扬起的笑就能看出,这个家伙大概不会去更改。
但面上阿贝多至少还是认可了皮尔扎的说法。
“有道理,”阿贝多摸了下巴,似是在思考,“不过换个角度想。”
他朝皮尔扎走去,虽说脸上还是带着浅笑,可气势倒是有那么点逼人感。
见状皮尔扎挑了眉,丝毫没有退让,而阿贝多,则是在两人几乎要贴上时陡然停止。
随即他便抬手:“他们都属于器具,无论盛放液体还是固体,作为器具的功能都是一样的。”
红黑的指尖径直袭上,皮尔扎下意识闭眼,不曾想预料的触感并未出现,反倒是头上一沉,又随即一轻——有什么被从上面拿了下来。
皮尔扎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捏着可以说是一整根带叶树枝的浅金发青年。
“怪不得他们今天看我的表情怪怪的,”皮尔扎红了脸,显然是又恼又羞,“既然看到了就说一声嘛。”
“阿纳托利就算了,怎么阿卡茜和弗拉基米尔也被带坏”
皮尔扎抬手摸着脑袋,显然是不放心。
阿贝多将那树枝随手放在桌上:“放心,已经没有了。”
皮尔扎顿住,手放了下来,能够看到他脸颊还有些红,被碎发遮掩的耳更是红到了脖根。
“咳,谢谢,”皮尔扎轻咳,勉强将话题带了回去,“你说的对,这也是一种角度。”
“但这并不妨碍我觉得它们不适合放在一起。”
“真怕哪一天会从饭里吃出一块星荧矿碎片。”
皮尔扎嘀咕着,越过阿贝多走向了那杂物箱,将饭碗从里面拿出:“如果真的要放的话,可以再增加一个箱子。”
“我想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难事。”皮尔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
无需猜测,阿贝多就知道那是对方此行从至冬带来的特产——烟熏肉条与烤鱼干,冻果和少许酒饮,又或者还有其他零散的食材。
这是对方每次回至冬后的标配,仿佛对对方而言,回去一趟不过是另一场旅行,而旅行往往和伴手礼挂钩。
某种程度上这么说倒也是。
阿贝多颔首,自然而然接过皮尔扎手中的袋子:“如果不介意的话,这次的午餐我来负责,算是接风洗尘。”
“欢迎回来。”
阿贝多轻笑。
皮尔扎觉得自己应该再板板脸,可不用照镜子,他就知道自己一定在笑,毕竟那对青绿眼眸早已将一切倒映。
因此他也笑了,带着些许无奈,又混着其他,最终融在了抬手的轻触上——温凉相互碰触,带着湿意的布料被雪山的冰寒染得刺透。
皮尔扎站近了些,毫不客气地握上青年的领,就那样靠近。
随即一个如鹅毛般轻柔的吻落于唇边。
“我回来了。”
……
谁先开始其实并不重要,反正等最后结束,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定不会是某人。
于是撑起的床堆上了衣袍,铺满纸张的桌被挪到了里侧。烧得冒烟的锅炉散发着清香,随着青年指尖粉末的落下,肉汤更是透出了鲜味。
营地的位置选择还算巧,明明这雪山几乎遍布寒风,可唯独这里少见的比较平静。
上一次离开时皮尔扎才刚刚有幸见证骑士团关于雪山营地是否建立的商讨大会,这一回营地就已成型——山脚也有一个类似的,就在断桥边,但那主要是冒险家协会的留驻地,真正归属于骑士团的还是得这个。
准确来说,是归属于骑士团首席炼金术士。
“呼”皮尔扎抿了口汤,被泡软的肉条鲜嫩无比,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极品,“果然雪山就得喝汤。”
“当然,”阿贝多点头,手中同样端着一碗汤,“既能充饥也能保存体力,寒冷对能量的消耗是巨大的。”
“再考虑制作工艺,汤食便是最佳的选择。”
“嗯不过老是汤的话会腻,偶尔也还是要点其他东西调剂。”皮尔扎想了想,“比如说烧烤,反正这里的炭火也足够。”
“明白了,”阿贝多轻笑,“晚些可以从冰湖里钓些鱼。”
“和山下的不同,冰湖里的鱼烤出来口感会更特别一些。”
“哎,这样吗,说得我都要馋了。”
“如果你还吃得下的话,现在做也来得及。”
“不了不了,我感觉这一锅就够我们从中午喝到晚上了——而且你还吃不了多少。”
“呵,确实是这样。”
两人有的没的地说着话,像是短暂的歇息,即便在阿贝多的日程单上还有诸多事情要做,而皮尔扎那也压着好几个委托以及来自某位长官的跑腿任务,但他们谁也没提,只是靠坐在一起。
雪山上的风雪依旧,呼啸着、尖鸣着,似是在发泄着什么。四处跑窜的雪貂仰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珠盯着来往的道路。
“咔哒。”
细微的声响混杂在风鸣间,预示着不速之客的到来。
阿贝多手上微顿,将碗放下。
“有客人来了。”
“嗯?”
皮尔扎还没反应过来,身上便被人裹上了毯子,严严实实到几乎看不见手中的碗。
而阿贝多则是将衣服一穿,思索片刻,便选择先一步走出营地。
起初营地外一片白茫,然而在片刻,一个身影自风雪中浮现——灰棕的帽子,朴素长袍与紧束腿腕的绑带,抱着胳膊的手看起来有些青紫,但人的脸却是白得吓人,仿佛在雪地里埋了很久。
阿贝多一愣,当机立断上前。
而在他抵达人面前时,男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还没等他开口,阿贝多便抢先道:“不急,先恢复体能。”
男人点点头,在阿贝多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往营地内走。
营地内皮尔扎已经穿戴整齐,就连床上的被子毛毯也叠放在旁。双手捧着热汤取着暖,一旁的桌上摆着炙烤过的肉条干。
他嘴里叼着一根,嘎吱嘎吱地咬着,见阿贝多扶着一陌生男子走进,微诧道:“发生什么了?”
“具体稍后再说,先给他一碗汤。”ou
皮尔扎从锅里舀了一勺,而阿贝多则是将人安置在了靠近锅炉的座椅上。
大抵是瞧见男人脸色很差,皮尔扎想了想,又将毛毯拿起。
只不过在注意到上面的深色后一僵,便胡乱塞了回去。
注意到这一点的阿贝多扬了下嘴角,但很快又敛了去。
“谢、谢谢…”男人捧着碗,小口抿着。
可不知是因为太过匆忙,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男人忍不住大口喝着,又猛地呛住。
“咳、咳咳——!”
皮尔扎和阿贝多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皮尔扎先开了口:“不用急,先生,您可以慢慢喝。”
他上下扫视,在察觉到男人身上细微的伤痕与不正常的元素流动后,心中一顿。
不对啊,没听说最近有关于雪山的派遣。
难道说又是突发事件?!
作者有话要说:
其他篇都没写完,那先开这个传说任务(x)
总之类似于后来发生的事,按单元文写。
第147章 秩与序之章·二
突发事件显然是没有的,但冒险家独具特色的挑战精神倒可以一见。
只不过在听男人讲述‘有关征服纯白巨兽’的雪山冒险故事时,皮尔扎额角一直在跳,险些难以维持脸上的笑容。
什么遭遇风暴掉进山洞被盗宝团打劫,在男人的故事面前简直小儿科,毕竟再怎么离谱的冒险都不会碰上被丘丘人抢走锅碗,雪貂叼走裤子这种事吧?
还有雪怪要求表演?
别开玩笑了。
皮尔扎扯了下嘴角,在男人看过来时扬着笑:“是吗,那还真是厉害。”
然而当男人移开,皮尔扎便垮了嘴角,瞥向一旁——不知何时阿贝多已拿出记录板,一边听一边记着,时不时还会应和几句,又在得到啦新的答复后继续。
从反应状态和表情来看倒是有那么几分实验中的感觉,可从两人对话的语气上看,他们应当互不相识。
实在是太反常了吧?
难不成是有特殊原因?
皮尔扎心想,而冒险家亚历克毫无察觉,只是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所以啊,我们只能从山的内部走,还好风神保佑,让我们真的找到了个洞窟。”亚历克比划着,“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里面竟然住了一只大雪怪!”
亚历克看起来很激动:“那雪怪还嚷着要把我们做成标本!”
…听起来是一个爱好特别的雪怪。
皮尔扎抽了抽嘴角,可旁边的阿贝多却是开口,追问道:“哦?是怎样的雪怪,白色吗?”
“这个…”亚历克卡了下,似乎是在回忆,“啊对对,就是白色的。”
“浑身毛茸茸,比人大好几圈。”
“这样啊,我明白了。”阿贝多点点头,在纸上写下几笔。
皮尔扎看了眼,竟然真的是在记录这个情报,简直荒唐。
当然亚历克不知皮尔扎的想法,在得到阿贝多肯定的话后,他便继续讲了起来。
“我们本来想尝试着打败雪怪,可我们中又没有骑士,只能暂时撤退。”
“但是,”亚历克提高了音量,看起来颇有些气愤,“商量对策的时候,他们突然说要放弃。”
“这怎么能行呢!”亚历克振声道,倘若不是身体不适,没准他还要站起来以表达自己的愤慨,“怎么能一遇到危险就逃跑。”
“身为冒险家,我们一定要有勇气,敢挑战,不畏困难,一定要前进不退缩。”
“区区一只雪怪和风暴就能打败我们,那是懦夫的行为!”
“冒险家,就是要征服世上无所不可征服,抵达无所不能抵达的——”
“抱歉先生,”皮尔扎终于忍不住开口,将亚历克的激言打断,“团队解散的原因我们大概知道了。”
“所以您选择独自一人登山?”皮尔扎问道。
“没错,”亚历克点点头,“我打算从雪山的背面,也就是暴风雪中心地带穿过,避开那个有雪怪的洞窟。”
“然后到达山的另一面?”皮尔扎觉得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是难以理解,“您难道没有想过穿越暴风雪会更危险?”
“相比而言,能趁雪怪睡着偷偷溜过去显然更容易吧…”皮尔扎有些无语。
闻言亚历克一愣,倒真的没有想起过这点。他支吾着,半天没有说出任何。
“是因为另一边有赤潮矿群吧。”阿贝多放下笔,看起来是有了结果,“虽然看起来和山脚的赤石一样,但里面的能量流动差异很大。”
见皮尔扎看向自己,阿贝多又解释道:“是比较特殊的武器打造材料,也可以作为一些炼金术触媒。”
“是比较好的‘证明’,表示挑战成功之类的。”
“没错没错!”亚历克激动坏了,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有人能够理解他而不是嘲笑他的妄想,“完全正确,这就是我的全部计划。”
“如果顺利的话,我应当在第三天抵达第一个预计的着陆点,是风暴的一个边缘地带。”
说到这亚历克抱着碗咕咚咕咚猛喝,随后又抹了把嘴角,长呼一口气。
而皮尔扎则是挑着眉:“看来是出状况了。”
并非疑问而是肯定,但对于亚历克来说,任谁看他身上的情况都能发现这一点。
“哈哈是有一点,”亚历克尴尬地摸了摸头,“食物带的不太够,然后我风之翼用得也一般般…”
“当然最主要的是,风暴比我想的要难很多。”
说到这亚历克手上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瞅着皮尔扎。
皮尔扎被看得寒毛直竖,只能勉强笑道:“怎么了,亚历克先生,是有什么需要吗?”
“那个…”亚历克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手一伸,“能、能再来一碗吗?”
瞧见皮尔扎惊讶的表情,亚历克微红了脸:“主要是这汤太好喝了。”
“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美味的鱼汤。”
鱼汤?
皮尔扎挑眉,视线落在了面前的锅中,能看到里面咕噜咕噜冒着气,翻滚的肉混着鲜香,确实馋得人恨不得再喝上一些。
可问题是,这里面并没有鱼肉,而是他从至冬带来的肉条。
再离谱也不可能把味道弄混成这样吧?
想到这皮尔扎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不曾想阿贝多却先他一步道:“当然可以。”
“我来吧。”他朝皮尔扎伸手,先前的记录板便被摆在了面前,“能帮忙把这个放到桌上吗?”
皮尔扎眼眸微动,面上却是毫不显露:“好。”
他接过本子,将勺交到了阿贝多手中。
从阿贝多身边经过时,像是借着力道扶起,在后者的肩膀上点了两下。
随即便走向营地深处。
看来是真的有情况啊,皮尔扎边走边想,毕竟以阿贝多的性格,记录板什么的就算会转交,也绝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再加上对方接话的时机和动作,怎么想都透着刻意。
皮尔扎到了桌边,将本子往上一放,刚准备走又猛地想到了什么,直接将其翻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个字。
【过冻症】
【低温环境引发的神经紊乱,主要症状是幻听、幻视。】
【新增,可能存在常识失调,如味觉判断。】
“我就知道,”皮尔扎嘟囔,偏过头瞥了眼。那边阿贝多似乎还在和人说着什么,只不过从亚历克怔怔的表情来看,大概主导权已经到了前者的手中,“会这么积极,肯定是因为有点什么东西。”
“不过把我支过来干啥呢?”
皮尔扎琢磨着,余光猛地瞥见了一抹红色。他看了过去,那似乎是阿贝多刚刚提到过的最近新配置的烈火精油。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是特殊配方,低浓度低含量最重要的是可以作为食品调和剂使用。
换言之,这是一味调料品。
当然对方会在做那种事时讲这个,也只是因为用到了另一种改良。
想到这皮尔扎脸上稍微有些发烫,不过比起这个,对方确信他一定想的起来反而更加让人无语。
这个家伙真是…
皮尔扎长叹口气,拿了精油便往回走。
等他终于回到火堆边时,亚历克和阿贝多的对话早就跑到了雪山矿物的辨识上。
“相比较而言,过大或过小对使用效果都无影响,但内在的杂质成分却是影响的主要因素。”
阿贝多说着,像是意外瞧见皮尔扎手中的瓶子,突然道:“原来是忘记了这个调味剂。”
“怪不得我总觉得味道少了点什么,”他扬了嘴角,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手痒,“还好你记得。”
皮尔扎知道阿贝多这是在演戏,虽说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但他还是陪着人笑:“现在加上也来得及。”
“正好给亚历克先生也尝一尝,”皮尔扎意有所指,拔下瓶塞便往锅上倒,“味道肯定会更好。”
只不过在完全倾倒前,皮尔扎又停了下:“一两滴就差不多了吧?”
阿贝多知道皮尔扎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便轻笑道:“剩的份量还多,小半瓶味道会更好。”
皮尔扎想了想,手上微斜。
火红的液体缓缓流淌,顺着瓶子的边缘滴下,又在接触到汤的表面时发出细微的扑哧声,像是水被蒸发。
亚历克不明所以,只是眨眨眼,轻轻动着鼻子:“嗯…好像是香一些了,感觉味道也有点变化。”
“是吗?”阿贝多搅拌几下便给自己的碗里添了些,“我先尝一下。”
皮尔扎欲言又止,但见阿贝多已经喝下,便也只能暗自叹气。
好在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至少在表面上看,阿贝多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还可以,”阿贝多放下碗,转而朝亚历克伸手,“考虑到等会运动量比较大,这一次只添一些尝点味道。”
“哦哦好的,确实。”亚历克将碗递过,“阿贝多先生考虑太周到了。”
“当然,”皮尔扎瞥着人,“毕竟是首席炼金术士,自然会关注这些细节。”
“过奖,只是刚好有类似的经验。”阿贝多轻笑,又像是故意一样,朝皮尔扎戏谑道,“平时也有许多注意不到的地方,还好有皮尔扎为我提醒。”
“好了,请。”阿贝多将碗递过,“如果可以的话,也请说一下感想,便于我后面对食谱进行调整。”
“当然没问题,”这么说着压力克直接双手捧碗,“我一定会好好品尝的!”
他先是轻嗅,感慨着这汤的香味,接着吹了吹,贴着碗沿抿了一小口。
“还是那样美味。”起初他的表情还和先前无异,只是一点点品尝着。
然而在片刻后,亚历克猛地反应过来,“等等,这好像变成了…排骨汤?”
“或者可以概括为肉汤。”皮尔扎瞧着亚历克脸上震惊的表情,忍不住扬了嘴角,“反正没有鱼肉。”
“看来是症状解除了。”皮尔扎看向阿贝多。
阿贝多却是站起身,朝着亚历克走去:“和我预估的反应差不多。”
被两人的话弄得一脸懵,亚历克都有些语无伦次:“不是,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说得我怎么听不懂,什么症状?”
亚历克仰着脑袋看走到自己面前的阿贝多:“我生病了?还是说中了什么诅咒?”
“不算是,”阿贝多俯身,朝着亚历克伸手,“失礼了,请让我看一下眼部。”
“具体的或许可以让我的助手来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皮尔扎:只是助手?(挑眉)
第148章 秩与序之章·三
“具体的或许可以让我的助手来解释。”
这样说着,阿贝多朝亚历克伸手,显然是要做一番检查。
眼瞧着那黑红的手套离自己越来越近,亚历克瞪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身子都僵在了那。
而另一边猛地被点了名的皮尔扎先是一愣,接着无奈撇嘴,仿佛抱怨一般朝阿贝多控诉:“虽然能理解你大概想要节约时间,但是…也对我太放心了点。”
“万一我说不知道呢?”皮尔扎嘀咕。
可回应他的却是阿贝多的轻笑:“不要紧,我相信你。”
“我们一起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你肯定能发现。”
“这听起来可真没什么说服力。”
皮尔扎斜眼,不曾想在这之后,阿贝多又突然补了一句。
“就算有遗漏,我也可以在旁补充。”
既然这样自己解释不是更有效率吗?!
皮尔扎腹诽,正准备开口,却见阿贝多脸上的笑意,顿时明白这是被人给逗了。
可无缘无故,对方也不是什么特别喜欢捉弄人的习惯,又怎么会在这个点上冒出来,难道是因为他拒绝在炼金演示上做讲解的助手?
那也太小气了吧,骑士团知道他们的首席是这个性格吗?
想到这皮尔扎一口气梗住。
然而片刻他又叹了气,妥协道:“好吧好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当我们的首席大人想要锻炼助手的能力吧,”皮尔扎嘀咕着,听起来倒是有很多意见的样子,“事先说好,帮忙找找材料打打下手没问题,要做炼金展示的解说员请恕我拒绝。”
“绝、对、不、做。”
皮尔扎一字一顿。
大抵是被皮尔扎这种表达给逗乐,阿贝多笑得毫无掩饰。但他的手很稳,即便隔着手套,也能稳稳当当地掰开人的眼检查着,从动作和架势来看,显然是真的想要获取某些数据信息。
于是见阿贝多开始,皮尔扎这边自然也不再拖延。
“那么我猜一猜,”皮尔扎思考了下,“从过冻症开始。”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至少到上一回我离开蒙德都还没听说过这个,想必是最近才出现。”
“不过既然是新本子上有的记录,那就是已经有显现的迹象,比如说坊间传闻,突然变得繁忙的骑士团,以及一反常态的骑士团雪山巡逻留驻。”
“估计是雪山上出现了新的地脉紊乱或者其他什么,导致出现了新的病症,能让人看到幻觉听见幻觉以及感受到幻觉…”
“并且,现在还处于调查阶段,”说到这皮尔扎恍然,“怪不得你这几天都在雪山待着。”
“难道说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他看向阿贝多,眼睛微微眯起,“是了,不然也没道理一直待在雪山上,我可是听说你在这里连着待了两个月。”
“所以现在的情况也是你计划好的。”皮尔扎判断。
静默在营地里弥漫,伴随着远处的风啸,隐约还能听见细细碎碎的火焰灼烧——那是柴火燃烧的滋啦声。
然而在半响后,营地里才终于有了新的声音。
“不错的猜想。”
阿贝多仍在检查着,他一手掰着双眼,一手压制着亚历克的脸不让他乱动。
“我确实有一个大概的预料,不过也只是一部分。”
“事实上更多的还是猜测。”似是得到了想要知道的,在短暂的审视后,阿贝多终于松了手,“至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老实说我先前也没有想到。”
“真是奇妙的巧合。”阿贝多道。
皮尔扎两手抱臂,显然对此表示怀疑:“如果你说的再真诚一点我没准都要信了。”
“呵,”阿贝多笑着摇摇头,“这次是真话。”
“那看来有时候会是假话了?”皮尔扎挑眉。
阿贝多不置可否,只是朝皮尔扎微笑。
不过对于今日的事情,皮尔扎知道阿贝多大概没做假,毕竟他再怎么样也没办法去掌控另一人的行径时间,况且这个时间但凡错上一点,骑士团首席大人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但他还是想表达一下他的不满——亏他刚才还小小的期待了一下这剩下半日该怎么过。
皮尔扎微微偏头,默默回想着。他毕竟还归属于愚人众,有大大小小的事务要做,就算有些时候能每天待在蒙德,但那也是向阿蕾奇诺申请的跨国办公,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能落下。
而阿贝多则是常年研究,最近又负责了一队骑士进行城外调查,再加上工坊的许多事项都由他亲自接手,便更是将全天的时间占满——甚至不眠不休。
鉴于这种情况的复杂性,以及为了将两人的时间对上,皮尔扎便和阿贝多做了约定,约好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有两人共同的休息日。
至于休息日做什么…
皮尔扎瞥着脱手套的浅金发青年。
有时有计划,有时无计划。
反正随心做事。
这一边皮尔扎和阿贝多两人有来有回,可以说是‘交锋激烈’,而作为引起这一事件的核心人物亚历克却是完全懵。
“难道说…我们见到的东西都是假的?”亚历克难以置信。
“虽然难以置信,但就是这样。”
这么说着阿贝多走到桌边,拿着笔在先前的记录板上写着。
他大概是觉得已经处理完了事情,或者是单纯交给皮尔扎应付。因此后者瞥了眼,便将视线落在本次可怜的观察对象上。
“比如说刚才您喝的汤,一开始您不是还觉得是鱼汤吗?”
亚历克反应过来:“所以说后来…”
“没错,后来的肉汤才是真实的味道。”皮尔扎点头。
然而亚历克看起来竟然还挺苦恼,又或者说是懊悔:“那、那些奇怪的魔物和事件,就全都是幻觉了?”
“竟然是假的…”
见亚历克反应如此,皮尔扎稍微思考了下,便理解了对方的心情——如果是纯粹的冒险家,大概比起因危险是假的而松了口气,这类群体更倾向于失去挑战而痛苦。
只不过对于像皮尔扎这种主打一个做委托挣摩拉的,倒是会觉得没有真正的危险要更安全。
想清楚这点后,皮尔扎看向亚历克:“所以,最近就不要靠近雪山了。”
他指了个方向,虽说看起来模棱两可,但他知道亚历克一定能认出来。
“从这里一直沿路向下,只要雪不是大到看不清路的地步,您就能找到山脚的驻地。”
“那里是冒险家和骑士团的联合营地。”皮尔扎道。
听皮尔扎这么一说,亚历克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你要我下山?”
“不然呢?”皮尔扎一愣,倒是觉得亚历克这个问题古怪,“您难道还要继续挑战?”
亚历克直接跳了起来:“那必须的。”
“虽然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很可惜,但是这幻觉同样也是挑战的一部分。”
“那么现在,找到了克服的方法的我,自然要抓住机会继续前进。”
亚历克大声嚷道:“这就是冒险家精神!”
但看起来像是反过来的。
皮尔扎抬手扶额,正打算劝说,不曾想身后传来了声音。
“可以,”阿贝多走了过来,腰胯上的垮带已经塞满了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瓶,“正好我们也想走一趟。”
“我已经对精油做了改良,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接下来不用担心幻觉。”
可就算这样,让普通人走这一趟也着实有些危险了吧。
皮尔扎这样想着,正准备开口,不料脑袋上一重,像是被放了什么物品,从略带粗糙的触感和贴在身后的热度来看,显然是某个家伙在提示他。
但这种提示方法也太暧昧了吧?
瞧着亚历克一脸震惊和呆愕的表情,皮尔扎脸上微红,轻咳一声。
“那就一起吧。”
……
亚历克所走的路线确实不算常规。
按照正常的线路,冒险家们会从山脚的营地出发,沿着覆雪之路向上。一部分探索旧宫的可能会选择往另一侧走,而若是想跨越雪山,则会经过眠龙谷旁,在两山之间翻越。
虽说最终能够穿过,并且雪山过去就达到璃月,但正儿八经的商队宁可走水路也不会选择在雪山冒险。
因此在顶着风雪,来到旧宫边后,皮尔扎最后一次问亚历克。
“后面的路会非常危险,”皮尔扎神情严肃,“您确定要继续吗?”
“就算会失去生命?”皮尔扎问。
大抵是听到有生命危险,亚历克犹豫了下,可最终还是坚定地点头。
“我要去。”他捏紧了绑在腰间的绳,这是皮尔扎提议给他系上的,据说是至冬传统的爬山技巧,“万一有什么危险,你们丢下我不管都行。”
“也不是这个意思”皮尔扎有些苦恼,可看亚历克决然的样子,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抬手,拍拍亚历克肩膀。
“那就一起加油吧。”
亚历克愣了下,重重地点了头:“好!”
两人做足了准备,而探查着路的阿贝多也终于站起身。
“目前没有异常的能量流动,应该是还没到触发地点。”
“不过后面可能就是,”阿贝多将绳子抬了抬,“务必小心。”
“如果察觉到不对劲就拉绳子。”
然而话音刚落,皮尔扎就感觉到了绳子上传来了拉扯。他眉头一挑,看向亚历克。
“没错,这个力道就行。”
可亚历克却没有看他:“不是,你们看…”
他瞪大眼指向前方。
“那是什么?!”
第149章 秩与序之章·四
前方一片灰蒙。
因为暴风雪的缘故,皮尔扎只能看见隐约的石青与灰岩,混杂在细碎的白雪中。
但这着实平常,又或者说是这雪山上再常见不过的景象,作为登山冒险家的亚历克理应清楚这一点。
那是什么让对方如此震惊呢?
皮尔扎斜眼,显然是打算向另一位寻求佐证。
不曾想他刚扭过头,便见阿贝多神情凝重,正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真有东西?”皮尔扎挑眉。
“嗯。”阿贝多轻应,抬手似在触碰。
可皮尔扎并不能看到,也无从感知,甚至映入眼帘的只是浅金发青年好看的侧脸——清冷的、俊秀的,带着认真与仔细,就连那对青绿的眼眸也在白雪映衬下显得尤为剔透。
皮尔扎最喜欢的就是阿贝多的眼睛。
于是恍惚间,皮尔扎伸出了手。
大抵是因为视线太过灼热,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察觉到了这边动静,原本注视前方的青年陡然回眸,以至于两人猝不及防就这样对上。
“你也看见了?”阿贝多看起来有些惊讶。
皮尔扎愣了愣,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顿时红了脸:“没没,不用在意我,你继续…”
这反应倒是让阿贝多感到奇怪。他审视着明显有些异常的自家恋人,在可以说是短暂的静默思考后终于恍然。
随即便是一声似有若无的笑。
“看呆了?”阿贝多扬着唇角,朝皮尔扎这边走来。
皮尔扎本在平复心情,听阿贝多这么一说,好险没把嗓子跳出来。
“别取笑我了,”皮尔扎单手捂着脸,指缝下是显而易见的红晕,“现在不是还有正事么。”
“真希望你能短暂的失忆一下…”皮尔扎小声嘟囔。
“所以呢,”阿贝多轻笑,抬手将人的遮掩移开,“是因为不好看?还是有奇怪的东西?”
皮尔扎沉默了会儿,似乎是想挣脱,却发现人的力道很大。他抿了嘴,微不可闻地挤出声音:“不是…”
“好看死了,全蒙德第一的帅,”皮尔扎无奈道,像是对阿贝多这突如其来的幼稚很没辙,“满意了吗?首席大人。”
“你该不会是惦记我上次夸那位老爷英俊的事情吧…”皮尔扎随口嘟囔。
闻言阿贝多轻笑,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自然握住皮尔扎,带着他一起在周遭审查。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气势汹汹的冒险家亚历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锅铲,正朝着虚空挥动着。
“嘿,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亚历克大声嚷着。
可在皮尔扎和阿贝多眼中,对方面前空无一物,有的不过是肆虐的风与阴沉崖岸。
“能看到吗?”阿贝多问。
皮尔扎摇头:“很显然,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样。”阿贝多了解了情况,便伸着手,朝临近的漂浮物触碰。
他看着那紫黑的球体飘落掌心,却并没有任何触感,也没有异样,心里也有了一些计量。
“看起来只是视觉上的偏差,”阿贝多轻轻攥着手,见那小球因动作而变形,便又补充道,“会受影响而改变。”
“并且不同人所受的影响不同。”
他看向皮尔扎,那里充斥着让人感觉极为不舒服的紫黑漂浮物,像是要把人埋起来一般,偏生当事人毫无所觉,只是用略带考究的表情瞧着周围。
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有那么一个漂浮物落在了皮尔扎头上。
见状阿贝多挑了下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散了去。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听到阿贝多的话,皮尔扎回眸,便见阿贝多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皮尔扎眨眨眼,看起来极为迷茫,“我身上也出现幻觉了?”
阿贝多点点头,心下一动,落于头上的小球便啪唧一声炸裂开来,直接将内里的液体淌下,那是与紫黑外壳完全不一致的浊白。
如果硬要阿贝多去形容的话,倒有点像黏化的水史莱姆液体泼在人身上,某种意义上给人的视觉冲击还不小。
…应该画下来的。
阿贝多眼眸微动,可皮尔扎浑然不知,只是低头查探着自己的身上。
然而无论皮尔扎如何尝试,他就是看不到任何异常,也感知不到自己和阿贝多、亚历克的差别。
“这还挺麻烦,”皮尔扎嘀咕,“对了,你之前的那个药剂呢,要不要现在喝一口?”
“毕竟这个风暴还有些危险,如果再出什么——”
不曾想皮尔扎话还未完,唇角突然覆上温热,将后面的话尽数止住。明明是在可以说是算得上寒冷的雪山境域,他却觉得身上莫名热得厉害,相贴的皮肤更是灼得人发烫。
耳边呼啸的风、碎冰的摩挲以及亚历克时有时无的嘟嚷混作一团,却都盖不住那让人面红耳赤的水声,掩不下心跳。
好在不过片刻,阿贝多便松了口:“就这样继续吧。”
皮尔扎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回了句:“啊?继续什么?”
随即他便明白阿贝多是指什么。
“你觉得现在的情况可以继续?”皮尔扎碎碎念着,“在你我他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样的混乱情况下去穿过暴风雪…你是认真的吗,阿贝多先生?”
“当然。”阿贝多勾了唇,看起来心情似乎挺不错,“一切都在预计中。”
皮尔扎噎了下:“包括刚才那个吻?”
阿贝多不置可否,只是笑着瞧着皮尔扎。
皮尔扎对他这样子太熟悉,几乎不用想就知道阿贝多那干什么都与实验课题扯上关系的老毛病又犯了。
“好吧好吧,这个先不谈,就当是实验必须进行的内容,”皮尔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但是容我提醒您一下,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三个看到的东西可能都不一样。”
“您确定要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继续进行…”皮尔扎瞥了眼那边的风暴,昏暗的、灰蒙的,带着细碎的冰碴子和白雪,像是巨大的搅拌器,“如此高危险性的行动?”
阿贝多知道皮尔扎的顾虑,毕竟在对方看来,行动前的评估是很有必要的:“不必担心,根据以往的情况,这里除了暴风雪外并不会有额外的危险。”
“也就是说,你那边很大可能是正确的景象。”阿贝多道。
可惜皮尔扎并没有被说服:“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那边正确?”
“不排除这种可能,”阿贝多颔首,空着的手伸出,明显戳了戳虚空,“但是像这样去碰,我并没有感觉到实感。”
“所以可以认为,我这边的景象也属于幻觉。”
“至于另一边,”阿贝多望了望亚历克那边,只见后者左右躲闪着,时不时还用锅铲反击,便自然地接了下去,“很明显的结果。”
“就算是有药剂缓和,影响也不算小,可能这次是找对地方了。”阿贝多判断。
然而皮尔扎却是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这次?”
“看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皮尔扎肯定道,“不然不会提前准备那个药剂。”
“聪明的推断。”阿贝多轻笑。
“比起推断,不如说是你让我这么想的吧…”皮尔扎见阿贝多脸上带着戏谑,便明白了这一切。
只不过在随后,先前的问题便又一次冒出:“所以为什么要带上他?”
“这样危险的话,留在营地不是更好吗?”皮尔扎疑惑。
“因为需要不同可能性,”阿贝多说完便转过身,对着亚历克道,“亚历克先生,请来这边。”
像是刚刚才发现皮尔扎和阿贝多似的,亚历克惊了下,随即松了口气:“差点忘记了还有你们在。”
“你们看到了吧,这些大家伙,明明刚才我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亚历克往他们靠了靠,因为太过慌张的缘故,他并没有注意到两人交握的手。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感觉?”莫名其妙的,阿贝多直接问道。
亚历克愣了下:“感、感觉?”他摸摸脑袋,视线在周围来回扫着,“难道又是幻觉?”
皮尔扎无奈,只想一巴掌拍自己脸上,倒是阿贝多耐心很好,直接同对方解释:“从可能性上看,是幻觉的可能性最高。”
亚历克惊呆了,他怔怔地盯着阿贝多,手却是往上一伸,直接抓了抓空气——这当然是无事发生。
“怎么回事,我明明一路上都有在保暖…”亚历克难以置信,“难道,我又冻到了?”
“可能是特殊的传播介质,”阿贝多抬头,“目前猜测这个症状与寒冷关联度不高,具体的要等进一步的分析。”
“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阿贝多看向皮尔扎。
起初皮尔扎并没有理解阿贝多的意思,还在想着对方到底是要什么东西,可在片刻他终于反应过来——阿贝多是让他用风之翼滑翔。
但是他们手还牵着。
皮尔扎扫过交握的手,虽说在外人面前这样着实让人羞赧,但似乎也坏不到哪去,更何况暴风雪里牵手飞行听起来好像还挺浪漫。
只要忽视其间的危险性。
想到这皮尔扎叹了口气,妥协般地嘟囔道:“好吧,虽然不知道原因,那就让我来带路。”
“现在,出发。”
于是风之翼缓缓展开,因为离得很近的缘故,振翅声一前一后响起。
席卷的暴风雪顷刻间吞噬二人,用肆虐的风将冰雪混入。本该相互怼错的羽翼因为其中一人的倾斜而微微错开,毫无阻碍地朝着既定方向飞去。
而在他们之后是惊魂未定的亚历克。他瞅了眼正前方咆哮着的雪怪,又看了看几近模糊的二人的身影,最终还是眼一横,打开风之翼便从崖边跃下。
“不是,你们也等等我啊!”
“我有点恐高——”
第150章 秩与序之章·五
风之翼似是蒙德的特产。
当然这么说只是因为皮尔扎并非蒙德人,即便他曾有那么一段时间定居在蒙德,又有一位归属于蒙德势力的伴侣,但对他而言,学会风之翼就像教会一个外国人至冬冰钓一般富有成就感。
因此在白帆伴着振翅声展开,机械金属骨架向外拓延时,扑面的风便刮蹭脸颊,让皮尔扎几乎睁不开眼——他完全忘记在寒风中使用风之翼的效果和在有着温煦柔风的平原不同。
简单来说就是,冻死个人。
“哈…哈啾——!”
皮尔扎打了个喷嚏,风之翼在这一冲击下微晃。他稳住了身形,可随之响起的却是另一人的声音。
“向侧边倾斜。”阿贝多轻声道。
“嗯?”皮尔扎下意识回。
然而仿佛是一种本能,当皮尔扎的大脑还在疑惑于这一突如其来的要求时,身体便自发地向旁侧靠去,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时,湛蓝几乎要与素灰相撞。
“——”
皮尔扎连忙调整身形,同阿贝多拉开了距离。绑束在两人身上的绳因这急转而呼啸着,将冷冽的风划破。
“好险,”皮尔扎松了口气,“差点就撞上了。”
可另一人却并没有他那般紧张。
“不会,”阿贝多伸手,甚至还有余地去筛选接下来要使用的药剂,“风之翼的原理是借风滑翔,这点距离的变动只会形成错风。”
大抵是瞧见皮尔扎脸上的疑惑,阿贝多又继续解释:“你可以理解为用小风之翼组装成一个大风之翼。”
“虽然使用过程会比一般的复杂,但功能效用一致。”阿贝多放了药剂,转而主动朝皮尔扎靠了过去,“而且会有远超乎普通风之翼的效果。”
阿贝多朝皮尔扎伸手:“要试试看吗?”
皮尔扎看着面前伸来的手,明明是在往山底滑翔的途中,却仿佛在平地一般稳当。
“虽然不是特别明白,”皮尔扎顿了顿,伸手握了上去,“但我大概懂了。”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特殊的风之翼。”皮尔扎扫了眼两人合在一起后的风之翼的状态,脑袋微偏,“比如说三个翅膀?”
“噢,感觉我们变成了三明治夹心。”皮尔扎嘟囔。
“呵,确实,”阿贝多显然被他这种说法给逗笑了,“有趣的比喻。”
然而不过片刻,这笑声中便夹杂了其他。
“喂——”
“等等——”
“你们等等我——”
声音若隐若现,似是被风的尖鸣掩盖。好在皮尔扎听力不错,一下子便找准了声音的来源——细长的绳耷拉在半空,弯曲扭动又在片刻牵扯,因为考虑到彼此的飞行速度和下落趋势或有不同,皮尔扎预留的绳子长度并不小,便成为了浮空下的荡绳。
而在荡绳的另一头,显然就是那位固执地想要挑战雪山的冒险家亚历克。
他惨白着一张脸,双手紧紧抓着绳子。素灰的风之翼在寒风中歪歪扭扭地滑翔,一会儿朝左撇一会儿朝右斜,仿佛下一刻就会跌下。
好在亚历克最终还是稳住了,这大概就是他能在恐高情况下爬山冒险的原因,可在皮尔扎看来,对方现在面临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过冻症’的症状又出现了。”皮尔扎意有所指,好看的眸子瞥着亚历克的眼,“虽然在上面就已经有反应,但这是不是太频繁了点?”
“解除剂只维持了几分钟。”皮尔扎道。
阿贝多看起来倒是并不意外:“因为只是初期实验药剂,还需要进行调试。”
皮尔扎反应过来:“原来不是成品,我还以为你已经做好了呢。”
阿贝多低笑一声:“没有那么快。”他捏了捏皮尔扎的手,像是回应又似在捉弄,“不然也不会来进一步寻找引发症状的源头了。”
只不过若提到这,皮尔扎倒是有一个疑惑想要问阿贝多:“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
“你肯定不会忘记我们约定的会面时间,既然还在雪山上待着,就说明是需要我来做一点协助工作。”
皮尔扎想了想,恍然明白:“你猜到我不会出现‘过冻症’的症状了?”
“不错的思路,”听着皮尔扎的猜想,阿贝多轻笑,“但只是一部分。”
“我确实有解决雪山异常的目的,可具体怎么做以及如何实施,却是在那位冒险家到来后才开始有想法。”
皮尔扎挑眉:“那你在雪山上等我…”
阿贝多颔首:“如果我说是希望不受其他人打扰,你会觉得我过于控制吗?”
起初皮尔扎并未理解阿贝多所说的话,然而在瞧见对方脸上的笑意,冰冷的风与渐渐发烫的脸相互磨蹭产生些许痒意后,他陡然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突然说什么呢…”皮尔扎红了耳,或许连脸也变得通红,“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会给阿纳托利他们安排点活的。”
见阿贝多脸上笑意更甚,皮尔扎噎了下,小声嘟囔:“给他们找点事做,免得每次回去都要粘着我。”
“我保证。”皮尔扎道。
大抵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又或者只是单纯觉得皮尔扎这反应有趣。阿贝多微笑,握着的手缓慢摩挲,似是在表扬。
不曾想就在这时,突兀的喊叫自身后传来,一下便将这份旖旎打破。
“啊啊啊啊——”
皮尔扎回过头,见到的便是不知为何突然收起风之翼的亚历克。
“稳住身形!”皮尔扎瞳孔微缩,“重新聚力!”
“再把风之翼打开!”
阿贝多眼眸微凝,空着的手直接拽住了绑着亚历克的绳。
可不知是什么原因,原本只是呼啸的风陡然变得凌厉,只是一下便将那绳切断。
而亚历克则顺着向下坠去。
“我先下去。”阿贝多开口。
皮尔扎怔了下,本想阻止,却在片刻后道:“注意安全。”
阿贝多松了手,为了追上亚历克,他也将风之翼收起。
皮尔扎瞧着两人的身影被碎冰吞噬,幽深谷底的灰蒙与风暴席卷,像是大张的口。
然而不等皮尔扎做些什么,突兀的藤触自下而上,如同捕猎者一般朝他伸来。
皮尔扎愣了下,下意识想要躲闪,却不知怎的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告诉他无需躲避。
该相信吗?
皮尔扎在心里问自己,剔透的粉眸直勾勾地盯着那逐渐逼近的紫黑。
就在那藤触即将穿刺时,皮尔扎眼眸微凝,反倒是将风之翼收起,借着力道向其撞去。
藤触穿刺而过,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出现,反倒是有什么在这一瞬间被打破。皮尔扎看到灰蒙被明亮取代,特异的色彩自谷底向上蔓延,仿佛形成特殊的空间,将两方境域隔开。
“难道说,这就是‘过冻症’所看到的世界?”
皮尔扎嘀咕着,长枪自掌心浮现,只是一个甩手,便将他下落的架势抵住。青绿光点开始汇聚,流动的元素力带动着周遭的空气,凝滞间仿佛时间都因此变得缓慢。
而皮尔扎则在瞧见那一高一矮的虚影后,轻飘飘地踏在了实地——长枪斜插在阿贝多身旁,倘若不是因为熟悉气息,没准会被后者误认为是袭击。
“这是个意外。”皮尔扎走了过去。
“我知道。”阿贝多毫不介意,“事实上,我们是在你之后到的。”
“我之后?”皮尔扎疑惑,又在瞧见阿贝多拔出的长枪后醒悟,“是吗,我还以为你们会更快一些。”
阿贝多将长枪递给皮尔扎,后者挽了个枪花,随即将其隐去。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死里逃生的男子跌坐在地。他脸色铁青,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呼吸,如同摧枯拉朽的喘息着。
见他这样皮尔扎挑了下眉,抬手轻轻扯了扯阿贝多的衣袖。
究竟是什么情况?
皮尔扎无声道。
阿贝多没有回答,反倒是看向亚历克:“需要喝点东西吗?”
“呵呃…”亚历克张了张嘴,看起来还没缓过来。
无需阿贝多直言,皮尔扎自发地扫出一块平地,将随身带着的以防万一的干草放上。
“唰——”
火苗腾起,架起的烤架挂上了迷你的器皿,那是阿贝多为皮尔扎准备的旅行装备,即便后者觉得比起旅途中自己就地扎营生火,提前准备干粮更加方便,他还是收下了这个来自自家恋人的关心。
这个小迷你锅终于派上了用场。
亚历克捧着小碗,又或者说只是一个矮颈试剂瓶抿着,温热的液体兑入了清水又加上了少许特制药剂,让紧绷的身体渐渐镇定。
见亚历克的手不再颤抖,阿贝多才开口:“现在好点了吗?”
亚历克迟疑着,好在片刻便有了回应:“是是的,很感谢…”
他缓了下,终于能够将句子连贯:“噢,我是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拉我一把的话,没准我现在已经是块肉饼了。”
“确实,”阿贝多肯定道,当然没有错过亚历克被噎得一愣的表情,“所以发生了什么?”
阿贝多盯着亚历克的背后:“你的风之翼为什么会损毁?”
听他这么一说,皮尔扎才注意到在亚历克的身后,本该好好收起的风之翼变得破破烂烂,仿佛遭遇了惨重袭击。可他们是一同从山上飞下,若是有遇到魔物绝对逃不开他和阿贝多的注意,更别说是悄无声息地袭击亚历克了。
又或者,这其实是假的?
想到这皮尔扎环顾四周,琉璃的色彩遍布,仿佛纯白画卷上的绘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真实的存在,唯一的解释便是在阿贝多离开后,皮尔扎受到某种东西影响而感染上了症状。
可当皮尔扎这么想时,亚历克却将这一切推翻。
“不是幻觉,”亚历克抖着唇,瞪眼看向皮尔扎和阿贝多,“我被魔物袭击了!”
“它就藏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