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到。
“幸不辱命!”戴拂躬身作请:“募得善骑者百人,正在门外静候,烦请二位公子一观。”
杵臼喜形于色:“马止七十,得骑手倍之有余。自此不复愁骑士训练负伤也!”
公子卬亦满脸希冀。
“此即你所言之善骑之人?”见到戴拂引荐之人,杵臼有种被奸商欺骗的恼羞。
公子卬面有悲悯之色:“皆孩童,尚在读书之年,何忍用之疆场?”
百来个青涩的脸孔,稚气未脱,个个束发,身材高高低低,一米五六的小小个。
曾几何时,公子卬还是键盘上抨击刚果、乌干达政府的一员,非洲军阀们把童子军当成最廉价的武器,几乎不用支付军饷报酬。本该在中学接受文化教育的洗礼的男孩子,三观尚未成熟,只需廉价的口号,一月不到的洗脑,即可被训练成冷血的杀人机器,呐喊着“圣灵”之类的子虚乌有的口号,把年轻的血洒在本该不属于他们的战场上。
他们可是祖国的花朵,楚丘的未来,本该被人守护,而不是相反。
杵臼对戴拂刚刚积攒的好感荡然无存:“黄口小儿,安能纵马?”
“二公子休要小觑我等!”稚嫩的声音,掷地有声:“我等皆习马术,绝不次于加冠之人!”
“是极,是极。我等虽然学有未全,六艺之中不曾学射、数、乐,然则马术新学不久。
我闻之,有些士人,积年不曾习武,车不能御,马不能骑,讲来还不如我等束发童子。”
“就是,就是。”
杵臼温言,汗颜已极。公子卬心中一动。曾有报道,大二学生违法给高三学生代考作弊,结果高考考场上,揭榜的成绩尚且不如高三学生本人水平。
眼前的孩子们个个束发,周礼,孩童年十五,不再总角,束发受教,学文习武,想来马术新学不久,尚且热乎。只是身体尚未完全长开,骨骼尚未愈合,肌肉也未长成巅峰模样。
“我叔父告知于我,家父丧生城外,尸骨未寒,戎贼侮辱先考尸身,夸耀城前,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传闻哑巴公子,贤能擅兵,如郑之庄工,齐之太公,总内外之兵。惟乞公子锤炼我身,携我出征,杀仇寇以慰藉先考在天之灵,敛尸骸以全其人子之孝道。
纵使一日,天不佑我,使我断头折脖,亦无所憾!”为首的少年纳头下拜,礼数周至,谈吐清晰。
其他少年温言纷纷悲从心来,热泪盈眶,效仿领头之人,再拜。
“夫大丈夫,居父母之仇,寝苫枕刃,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熟悉的言辞从小孩们口中吐出。或许是教科书中的一句话,孩子们背得滚瓜烂熟。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公子卬和杵臼心神一荡,闻声思人,恍然陷入回忆,一个熟悉而模糊的身躯,仿佛就在眼前。
戴拂见两人有所意动,趁热打铁,进言道:“皆是士人之家的孩子。父兄新丧,大仇待报,军心可用。”
杵臼泪眼婆娑,拉了拉公子卬的衣袖。公子卬仰头四十五度,背过身,别过脸,不使此刻表情落入人眼,出口叫一个冷若冰霜,透露出公事公办的语调:“用人之际,且先留下。
我事先与诸位言明。军营不比学校,严苛残酷,不讲情面,若是有人耐不住苦楚,通不过考核,早早做好回家的准备。”
少年们拜谢一阵,欢天喜地,齐齐拥入校场。公子卬吩咐武峻训练他们,暗地里悄悄嘱咐:“今后的饮食,多添些肉,正是长身体的年岁。”
戴拂笑而不语。公子卬转身道:“春风,人手犹是不足。”
“啊?”杵臼纳闷道:“马有数,人再多,夫复何用?”眼下马七十余,人一百五,即使训练之中,一两成骑手不慎受伤,也有充足之人,驾驭马匹。
公子卬道:“我今晨思得一法,可赚取马匹。骑手多多益善,有多少人,就能赚得多少马。”
闻者不由得士气大振。
戴拂摸索下巴,沉声道:“犹有二人能用之。”
“孰人?”戴拂夹带里的人果然如乳沟,挤挤总是有的。
“公孙钟离,字南臣;公孙孔叔,字嘉兴。”
“钟离那黑厮,力大如牛,武艺纯熟,随伯兄征战多年,再合适不过。但孔叔……”杵臼嫌弃地皱起了眉头,颇有微词:“此人败事有余,我不放心。”
“用人之际。”公子卬道:“又不是托付谋划之事于他,只是从军征战而已,有膀子气力,能骑马使矛即可。何况此人本就是士人的一员,比之童子好过许多。”
“如此,拂愿意代为说项,说二人来投。”
“幸苦春风一趟。”
……
少年人风风火火,一加入训练,犹如打了鸡血,原本士气怏怏的横队训练,顿时如火如荼。
“阿驰,饭点已至,歇歇吧!”公子卬已经识得许多孩子的名字,时值炊烟袅袅,人人干饭,一手捧陶碗,一手持箸。一个少年郎带着几个伙伴仍然在马上勤奋不休。这少年正是当日为首投军之人,令人印象深刻。
武驰年十八,尚没有字,只能如此称呼。一军之主亲自发话,武驰只得不情不愿地暂停训练。下马。打饭。
才扒拉两口,武驰吧唧着嘴,埋怨道:“父仇未血,食之无味。恨不得鸡鸣而起,日落而歇。”
真是新一代卷王,左右闻之,无不愧然,冲着武驰竖起大拇指。
傻小子,这么卷,休说马匹吃不吃得住,毕竟比拼耐力啥哺乳动物都不如人,持续的机械学习,如何能习得精髓?
好比有的中学让学生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五点多起床,十点钟入寝,把学生的cpu干冒烟,忙忙碌碌,终无所得。
公子卬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东方有大海,海东有岛国,唤作东瀛。此地有剑客,唤作宫本,纵横数十载,败尽剑豪,尝有人领七十六剑客围攻其一人,皆死于宫本剑刃之下,至于耳顺之年,隐居山中,著书立说。
有慕名者,曰柳生,闻之,拜其门下,学其剑道。
修炼或有时日,柳生问:‘敢问恩师,以我之资,尚需多少时日,方为一代宗师?’
对曰:‘十年有余。’
柳生云:‘十年太久。假使我加倍苦练,则何如?’
对曰:‘二十年。’
柳生狐疑,再问:‘假使我日以继夜,则何如?’
对曰:‘此取死之道。绝无可能成就一代宗师。’
柳生诧,问:‘何以至此?’
对曰:‘欲成宗师,必以一目注视己身,一日三省。如今你双目落在他处,安能自视而内省哉?’
柳生闻言,汗出如浆,顿悟,终成一代宗师。”
武驰闻言,不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