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买发(重写版)
    说干就干。杵臼一一垂询几个颇有武力的少年郎,问他们是否愿意投入自己的门下。

    尽管杵臼把希冀写在脸上,可得到的答复无一例外是拒绝。

    为人陪臣,好歹是一份长期的工作,工作最重要的是什么?常人看来就是吃得饱饭。公子杵臼给不出薪水待遇,又是亡命的逃犯。不是所有人都如武母、戴拂一般玲珑心思。大部分人均有短期、现实的考量。

    杵臼又问之于庄遥,庄遥扭头就走,不屑回答,高冷的很。

    又问之于墨点,墨点婉言拒绝:“既为公门之大夫,岂会再为私门陪臣?”

    杵臼呐呐不能言,郁闷,回到家中。

    妻子已经备好饭食,杵臼闷头扒饭。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人能是,我亦能是。叔弟与我同父同母,他寻得,我焉能寻不得?

    饭肴既尽,杵臼把箸拍在案上。不想用力过度,拍坏了木案,陶瓷的饭碗摔在地上,碎裂一地。

    “汝何疾之有?”妻子很生气,大骂出声,令下人收拾碎块:“汝以为尚在宋都乎?惶惶如丧家之犬,作何威风于木案?

    木案,陶碗,子业所有。见损,汝欲有下顿之食,速速求之于子业。”

    杵臼不爽:“何必求子业?我自取尔。”

    “不告而取,是为贼。书读六年,读至犬之腹中耶?”

    “我观子瞻出入府库自由,我为人兄,理应亦然。”

    “呸”妻子不屑道:“子业已将全城托付子瞻,子瞻自然算不上不告而取。你如何比肩子瞻?子瞻,山戎之所敌,全城之所望,兵马娴熟,大丈夫也;你,你不过是武氏收容之可怜虫,啖白食之闲散公子。”

    妻子自都城吵架后,事事拿小叔子与自家丈夫作对比,人比人,气死人,自家的丈夫愈看愈没有别人家的好。

    “我哪里不如子瞻?”杵臼气冲冲摔门而去。

    今天,我一定要证明我比叔弟强!偶遇一人,面色炭黑,五短身材,膀大腰圆。

    “南臣,别来无恙乎!”杵臼高兴地与公孙钟离打招呼,后者听说公子杵臼四处访士而不可得,正好毛遂自荐。

    “二公子,自大公子身遭不测,我飘零蹉跎,未遇明主。幸闻公子访贤,我虽不擅长计谋,但剑刃之下,多有山戎魂魄。愿拜在二公子门下,不知二公子意向如何?”

    公孙钟离毛遂自荐,杵臼仿佛柳暗花明,欣然接受。

    “从今往后,钟离之命,即是公子之命,钟离之躯,即为公子之躯,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一样的入职宣言后,杵臼问道:“叔弟有门客二人,我为人兄,自当不落其后。南臣可有人相荐?”

    钟离摸了摸下巴:“我为人驽钝,不善于结交。所识之人,多为大公子门下。如今大公子门下,或命丧都城,或作鸟雀散,能联系之人,唯有嘉兴一人而已。”

    嘉兴正是公孙孔叔的字。杵臼听到此人的名讳,就十分反感。

    “此人自以为聪明,反倒误我兄弟三人,我焉能用他?”

    钟离不再唇舌。

    末了杵臼鬼使神差地多问一句:“南臣以为,我与叔弟,孰贤?”

    对曰:“三公子孰能及君也?”

    杵臼收了钟离,大悦,得意洋洋,招摇过市,见人就夸耀标榜。公孙孔叔风闻,径自上门自荐。

    杵臼甫一开门,见来人身材高大,青白脸色,上衣葛麻,腰间瑜玉,满脸嫌恶,使箕帚要赶。

    孔叔反问道:“二公子以为,我与武驰相较,力孰强?”

    杵臼想了想,孔叔早早投入公子江门下,为之鞍前马后,在楚丘,尽识楚丘上下士人,连武功与他,也颇有交情。多年为楚丘征战,孔叔为车左,为公子江射杀过不少山戎。

    杵臼凭良心答道:“汝沙场多年,黄口孺子安能及?”

    “既如此,二公子何必拒我?我虽然为大公子谋划有失,但忠贞不二,勇武过人。寻常门人也不过如此吧?今三公子虽黄口孺子得其用,而二公子却视沙场宿将为鸡肋。何也?”

    “汝为伯兄谋而有失。”

    “二公子大可只用我力,不用我谋,我绝不会自行其是,坏了二公子的大事。我自荐为二公子门人,立功之前,不取分毫,如武驰例。

    宋公御尚在,二公子总有一日,须有用材士之之时。望公子思之。”

    杵臼余恨未消:“终归是有失之人……”

    重复的理由,减弱的语气,孔叔心中暗喜,有门。

    “昔日管夷吾未仕时,从军,三次临阵脱逃;从商,折本、贪墨;从公子纠为士,发一矢,中衣带沟,公子小白诈死,管夷吾不能识,中计,害得公子纠身死。

    如此屡失之人,齐桓用之,称霸诸侯。

    今我只一失,比之管氏又何如?望二公子三思。”

    杵臼反思,如此说来,自己确实有失容人之量。

    “窃以为,士之用,譬如人之脏腑,先得有之,然后论大小优劣。心肺肝脏脾,缺一不可,若缺其一,命丧黄泉;至于其中有染病者,譬如肺有疾,可针、药用之,变病肺为良肺。

    如今二公子门下只一人,征战、护卫,犹显不足,仿佛人缺脏器。他日二公子生命日显,威望日著,公子大可辞退不才,改用新锐,如针灸治肺。

    我言尽于此。公子能用则用,他日驽钝,公子再觅良臣迭代,我绝无二话。”

    杵臼动容,接纳前,问了最后一句:“汝以为,我与叔弟,孰贤?”

    孔叔哈哈大笑:“自然是二公子益贤,否则我缘何舍三公子而来投呢?”

    杵臼抚须,粲然一笑。

    ……

    公子卬打算让武驰办点小事。

    他把武驰叫到跟前:“兵马操练颇见雏形,我意欲与山戎一战。只是军中缺一物,希望你能为我得之。”

    “何物?”

    “碎发,越多越好。”公子卬的回答让武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公子卬递给他一袋子铲币。

    “这笔钱算是经费。能买多少买多少。此事,如让你来办,有困难吗?有什么问题吗?”

    武驰把胸膛一挺。

    成为门客的第一个任务,正是证明价值的时候。这时候怎么好谈什么困难、问题?岂不是显得自己无能?

    武驰不管千难万难,一口应承下来:“谨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