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失控(重写版)
    几乎所有的戎兵战马都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失控,戎王的部下统统扑了个空,他们的战马以各自不同的角度偏离了行进的方向,有的平行于敌军行进,被接踵而至的矛头攒成刺猬,发出绝望的、垂死的惨叫;有的垂直于这个方向,任凭骑手如何驱赶都无法抑制坐骑脱离战场。

    山戎的坐骑或死或逃,不少马匹溜出了数十米,如同繁星点缀银河一般,随机分布在战场的各个角落。

    宋人一波冲锋,损失不过三两之数,斩获的敌手用双手手指都数不过来。

    一击之威竟至于此,恐怖如斯。

    死里逃生的戎王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没想到自己素来可靠的坐骑竟然在战场上出现这样的意外,他从没想过自己的骑兵部队竟能遭到这样惨重的屠戮,他从没想到在骑术的对决中渔猎民族竟然会输给鱼腩懦弱的种田民族。

    这帮庄稼汉!

    欧洲军事家德·罗加曾经曰过:“骑兵无法长期保持出发时的秩序。”一波冲锋之后,公子卬的四十余骑,荡然了秩序。马匹粗重地喘气,这些畜生还沉浸在方才的刺激体验,武驰努力地拨转马头,穷尽一切手段重新归队,但宋骑重整秩序显得十分缓慢。

    人有纪律,马匹没有;人有效率,马匹没有。

    冲锋之后的短暂休整窗口,是骑兵横队最为脆弱的时候,犹如阿喀琉斯之踵。稀稀拉拉、自由散漫的马匹在主人的三番五次的喝令中试图重整旗鼓。

    “机会!”观察力敏锐的戎王瞳孔一凝,迅速捕捉到了战机。戎骑虽然是方才对决小挫的一方,但戎兵作战从来不需要严密的队列,散落四方、人数益众的山戎一方以更快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汇聚起来,犹如史莱姆一般。

    算你厉害,但笑到最后的依然是本王!

    左右纷纷靠拢在戎王的旗帜下,戎骑就像蓄势待发的引弓之箭,即将向着休整状态的公子卬发动了雷霆般的二次冲锋。

    此刻的公子卬依然背对着戎王,用缰绳操控愚蠢的畜生需要耐心和时间。他没有浪费哪怕一秒钟去观察戎兵的重整进度。

    根据先前训练的经验,冲锋后的施法冷却相当漫长,在此窗口的作战,只能有赖于队友的配合。

    戎王的狞笑愈发猖狂,咧开的嘴角拉开夸张的弧线。

    忽然,背后传来意料之外的鼓点,低沉而惊悚。戎王讶异地回头,一支崭新的军队开赴出来,在瞳孔中的倒影越来越清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骑兵第一次对冲的时候,宋国步兵悄然让来一条通道,躲在旌旗背后另外五十宋骑从幕后显现。为首领队之人正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庄遥。

    “未加冠的黄毛们,轮到我等出马啦。”

    庄遥领着队伍慢步接近戎王,近到五十步距离内,戎王的队伍堪堪总齐人马,在仓促的号令中,山戎们忙不迭把对准公子卬的马头调转一百八十度。

    “冲锋!”庄遥狠狠一夹马腹,金色的矛头指向戎兵。

    寒光凛凛,已然照在自己的脸颊,戎王被迫仓促应战。他们的战马没来得及把马速拉扯至最高,有的马快,有的马慢,形成的战线犬牙交错,参差不齐。

    狂风贯耳,眼角生寒,五十步的距离不过一二秒的时间。庄遥“哟吼”怪叫一声,从马背上弓身而起,舒展着臂膀,把骑矛全力向马前探出。

    他面对的敌手距离越来越近,对面的眼神闪过一丝慌张,做出了如出一辙的战术动作,青铜短剑和骑矛重合在一条直线上,丝毫没有避让的姿态,山戎断定眼前这个来敌一定会迎头撞向自己,对方咯吱窝里擒着笔挺挺的武器,只要双方都维持现在的姿势不变,庄遥和他至少会有一方被钉死在长矛之下。

    “来罢,一决生死吧。”

    寒光交错,好大的头颅飞在空中,不可思议的表情凝固在一抹飞溅的血浆中。

    “弱鸡。”庄遥吐槽一阵。作为剑术大师,戎兵一抬手,他就知道对方接下来的一系列剑术动作。其下场不言可知。

    山戎骑手此刻恰如苹果,而宋骑的横队宛如绵长的贪吃蛇,一一扫过各自为战的敌骑。

    一个反应慢一拍的山戎在眨眼间被数根骑矛饱和打击,坠落马下,被无数的马掌踩踏。而丧失驭手的惊马则如无头的苍蝇,四处乱窜,它们有的冲撞向身后的戎骑,不经意间阻挡了后方的同类。

    戎骑的队形厚实而散乱,犹如柔软的豆腐,被一把钢刀桶了进去,尔后恣意搅动。

    庄遥的瞳孔再次捕获了一个倒霉的猎物,他刚刚被空鞍的马匹拦住了去路,在危机时刻,仓促地勒定马身,紧急刹住。他的坐骑丧失了机动性,而他本人的铜盔在先前的战斗中被击落。

    这是再理想不过的猎物了,尽管他体格夸张、虎背熊腰,壮硕的大臂粗过常人的大腿,精湛的马术能从乱军之中夺下一条生路。

    骑兵失去了速度,和丧失了半条命没有甚区别。猎物正操控着缰绳,焦急地催促着坐骑提速,时不时扭头瞥向敌人的目光中饱含着躁动和惶恐。这个山戎骑手的眼珠子里,如同镜面一般,映射着两队宋骑纵马奔来,无数支锋利的矛头在他们的腋下起起伏伏。

    庄遥视之如阴间一鬼,无论山戎骑手如何辗转腾挪,成队的兵刃一一向他身上招呼。尽管费尽心机闪烁躲避,这个落单的骑手终是避不过注定的刺击,被狼狈地刺穿小肠,血色的浆液夹杂着黄色,飞溅在木色的马镫子上。

    两拨冲锋结束,戎王惊魂未定。此时,公子卬已经完成了重整,率部缓慢逼近负隅顽抗的山戎。戎王没有时间尝试声嘶力竭地聚拢身边的人手,再没有机会聚集残部了。

    所有山戎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块去了。逃!卸下别无所用的斗志,上至戎王,下至普通戎兵,在公子卬带队席卷而来之前,戎人全力催促胯下坐骑逃离公子卬的攻击范围,越远越好!

    戎骑像没头的苍蝇,四散而逃。公子卬睁大眼睛,在战场上寻找着正在组织起来的敌军。如果发现这些抵抗核心正在形成,他就会立刻发起攻击,在其尚未形成前就予以摧毁。

    宋兵的锋线向前推进,最终把所有的戎兵驱逐出战场留下一地的尸体。剩下的时间就是追亡逐北了。戎王和他最亲信三五人仗着缴获的马具、最良种的战马,绝尘而去,只留给追击者滚滚黄尘。

    其他山戎就没那么幸运了。庄遥和公子卬配合紧密,轮番追击,把这些语言不通的侵略者通通变成地里的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