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血雨
    “预言先生,圆桌内与你同为杀手的楚江王先生指明您去领下三十个悬赏,这三十个悬赏的酬金加在一起是三万,是否需要我帮您回绝。”预言的接线员正在与预言通着电话。

    “不必回绝,这件事里有预言我在。”预言已经换好了一身灵能防弹西装,枪械在身,手提箱中另有等待组装的狙击枪,“另外,他已经提前预付了,帮我接下吧。”

    “好的。”

    而后预言出了门,为自己戴上了一副面具,那是一张狼皮与羊皮所鞣制出一同制作出的灵能面具,能够让任何人眼中的他都仿佛不存在。

    披着羊皮的狼,可以混入羊群之中,而不被羊群中的羊发现。

    整理面具时,他的电话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后他接通。

    “今晚要跳舞么?我一个人在家有点寂寞。”“今晚有点事。”

    “好。”“不过事情快的话我还是能赶来跳舞的。”

    “那我等你。”“好。”

    电话挂断,他关上了门。

    不借助灵能的情况下他能在六秒内杀人,那么借助灵能的情况下呢?

    他可以预言到那些人在哪,他可以预言到最连贯也是最速的抵达路线,他可以预言到一切他需要的东西。

    同时,他还可以预言到该怎么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

    他是个拥有多种方法杀人的杀手。也是个过于依赖预言,恪守预言的可怜人。

    最初灵能觉醒的时候,他所预言到的全是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因为做了什么什么事而呈现出的死相。

    他会提醒那些人,不要做什么事,但,于事无补。该死的还是会死,不该死的,没有,因为全都没听他的。

    后来那些死相上的脸,都变成了他的脸,不论男女老少。看着自己死的确不是什么会让人开心的事情。

    因为害怕自己也变成那样,所以他所能依赖的,恪守的,就只有预言。

    而这些死相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会不合时宜的出现,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出现在当下视界里的每一个地方,成为只有他能看到的死亡,最终,演变成每一个漫漫长夜。

    至于现在,他也不再惧怕那些死相,因为他成为了带来死亡的杀手,又或者刺客。

    至于现在,他能够控制了,可还是会害怕曾经的漫漫长夜。

    因为不想过早死去,他所能依赖的,恪守的,就只有预言。

    因为不想让该死的人太晚死去,他所能依赖的,恪守的,就只有预言。

    因为依赖了预言,恪守了预言,那个过去弱小的自己已经躲藏在漫漫长夜下,

    现在,是杀手预言掀起血雨的时刻。

    ——

    伊森拨起了警戒封条,地上的白线描摹着死尸们的身体轮廓,也标记着致命处。

    艾芙抱着膝盖,以灵能遮掩着自身的行踪,坐在角落中,冷静的流着泪。

    “小姑娘,别怕,我是楚辞的朋友,他不知道你在哪里,所以拜托我来找你。”伊森吉恩并未太过于靠近艾芙,只是就那么站在远处,哀而不悲。

    哀而不悲的原因是,他在为艾芙感到哀,因为艾芙失去了家人。

    “我能感觉到你没有恶意,并且说的也是真话,你是灵能术士对吧?”艾芙冷静的问伊森。

    伊森点头,稍微靠近了一点:“对,我是个可以回溯过去预知未来的术士。”

    艾芙流着泪问伊森:“你可以帮我看看我的弟弟死前有感到痛苦么?”

    “唉。”伊森深深叹了口气,“你真的想知道么?”

    “嗯。”艾芙点头,“我连他最后一眼都没看到,但起码我有权利知道他死的时候有没有痛苦。”

    “好。”伊森吃惊于这个女孩的早熟,心生怜悯。

    “回溯逆流·反方向的钟。”

    灵能术士总会或口诵或默念这类语句,因为这是一种“开关”,通过打开,来将术式构筑,通过关闭,来将术式取消,开关也是术式构成必要的步骤。

    术式构筑,左眼之中的亮银光芒十字,逆向的转动,且又在转动中勾勒出钟表的逆向回流。

    左眼,用于回溯过去;右眼,则是预知未来。

    一切都仿佛倒放,在眼中向后退去。

    时间来到了他们还都活着的时候。

    ···

    “明天是艾芙的生日,你觉得给她买个什么东西好?”父亲有些苦恼的问着打扮花枝招展的母亲,这位母亲穿着艳丽,深V下露着不太自然的沟壑。

    他贴在了女人的身后,上下其手,细嗅身香,亲吻其肤,磨蹭在下,好像一触即发。

    “你不对她非打即骂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女人激烈的回应,在嘴唇分开的间隙回答。

    过了一些时间。

    “我无法控制,我明明知道并不是她的错,可我始终无法以平常心去面对她,因为她···太可怕了,可我又知道,她不会真的伤害我和杀死我,说到底,我其实是在她的身上通过打骂来宣泄我的无能。”男人在激烈后说。

    “可她始终只是个小女孩,也始终是你的女儿,尽管我也害怕她,但,她毕竟也是我的养女。”女人也平复着喘息说,“其实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艾芙相处,她从小就能和植物对话,也能控制那些植物,这是灵能者才能做到的事,

    当她拥有了这份力量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处于一个可以管束她的层面了。

    因为惧怕,也因为知道她不会伤害我们,所以我们将疏远与恐惧给了她,也因为知道她不会伤害我们,所以我们都在害怕,害怕她失控的那天。”

    “所以,等她长大了,还是把为她存的钱给她,让她离开我们,让孩子们都离开我们才好,这样对孩子们好,对我们也好。”男人重又开始了最初的步骤。

    女人不再言语,只是用喘息声来回应。

    这对父母对于艾芙来说的确也算是混蛋,但起码要比其他的混蛋好。

    只是,突如其来的震动打乱了接下来的步骤。

    穿戴着整齐灵能科技装备的小组队员们破开了门,接着,将一家三口全都拖到了客厅。他们是第二波小队。

    “你们有十秒钟的时间,艾芙·格林在哪里?”面具后的声音不掺杂任何情感,只有带着效率的沟通,因为他将枪对准了大女儿,“不说的话,那就她先死。”

    “我不知道,请不要杀我们。”大女儿哭着求饶,她的确不知道。

    可其实就算她知道了,也会着重考虑要不要说,好歹那是她的妹妹,虽然并非同一个母亲,但好歹也是她的妹妹。

    “3,2,1。”无人应答,枪声响起。

    血液散出,溅落如雨。

    面具后的男人将还弥散着硝烟的枪口凑到了鼻后,贪婪的吸入这阵气味。感觉灵能精神病也缓和了不少。

    一般情况下,灵能精神病们会杀人来缓解,只是在城区内他们也不好明目张胆。

    但是,这里是旧城区,是法外之地。这样就可以生杀予夺了。

    “我弄死你们!”男人想要扑上去,但是被子弹打中了双腿。

    “艾芙!!!我不管你在哪里!!!跑!!!跑的越远越好!!!”他大声吼着。

    不过还没吼完,一声枪响结束了他的生命。

    女人吓傻了。

    “你呢?你知道艾芙·格林在哪里么?”枪口有意无意的在沟壑中拨弄,另一个队员已经抱着眼皮塌落的男孩出现在客厅中,捏着男孩的手对着女人摆了摆,面具后的声音像是模仿小男孩,戏弄着女人。

    “妈妈,妈妈,看,我的眼睛没有了。”他说着,用手指撑开了男孩的眼皮,里面空空荡荡。

    蜜獾从门内走出,手中玻璃瓶里装满了福尔马林,泡着两颗眼球,像是封存了海和天。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蜜獾说着,将玻璃瓶放入布包,走出了门外。

    女人失声,无声的哭着。

    “艾芙·格林在哪里?”枪口对准了她的眉心。

    “我知道。”其实她不知道。

    “那最好,说吧,在哪里,我不介意留你一命。”

    “她在用仙人掌草你妈,用仙人球当你爸的刚塞,你爸妈还哭着说很爽。”女人竖起了中指,凄惨的笑着。

    枪声又响了,这一次是心脏,血滴继续溅射。

    “妈妈,妈妈。”把男孩当做玩偶的队员笑嘻嘻的,将男孩轻轻放在地上。

    他还在乐此不疲的扮演着男孩:“妈妈,爸爸,姐姐,我来找你们啦。”

    随后,一脚踩下,在灵能科技的辅助下,还未长大的身躯上多出了脚印带来的凹陷。

    “唉,总不能无功而返吧?”队长模样看似苦恼,“大家都很想开枪吧?那,听我命令,该清空弹夹咯。”

    接着是枪声混着血雨,着重落在这个荡然无存的家中。

    ···

    伊森揉着左眼,眼中一片血红:“呼,看到了。”

    “我的弟弟应该死的不痛苦吧?”仍旧哭着的女孩脸上挂满了想要放声痛哭,却只能无声哭泣的泪水。

    “不痛苦,他是在睡梦中死去的,一点也不痛苦。”伊森说着谎言,他省略了失去了眼球的那一部分,也省略了男孩身上凹陷下去的脚印。

    艾芙没有再问其他的家人,伊森想了想,对艾芙说了起来。

    “你的家人都很恨你,现在他们死了,你应该开心点。”他在说谎,“恨可比爱轻松,毕竟你恨一辈子总比带着爱追悔要好得多。”

    “我不知道他们有多恨我,我也无法开心,因为现在这里不再是我的家了。”艾芙张开双臂,像是拥抱着弟弟,也像是拥抱这个荡然无存的家离她而去。

    “大叔,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的家人?”艾芙收起双臂,擦着眼泪。

    “他们已经死了。”伊森走到艾芙的面前,半蹲下来,认真对艾芙说,“他们已经死了,你不需要自己去报仇了。”

    【而且这也不该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做的事情,复仇太过沉重。】

    画家侦探在心中做了补充。

    ——

    “用钢琴盖砸女孩的手很有趣么?”预言用鞋底来回碾着最后一人的双手十指,血肉模糊,筋骨寸断,“回答我,很有趣么?”

    这个家伙,被预言用钉子钉穿了手掌,固定在了木质地板上。

    “唏!有趣!有趣极了啊!她不是很喜欢弹钢琴么?那我就毁掉她的手,让她从此再也弹不了,毁坏这样的【弹钢琴的手】就像毁坏手模赖以为生的手一样,真是让我兴奋的快要扯旗了呀!”他激动的大喊。

    预言表情古井无波,语气依旧平缓:“嗯,那你知道那个女孩是我的什么人么?”

    “星努力吧?这么小就是贱货呢,和你···”他还没说完,预言已经将他的门牙掰断。

    “回答错误,她是我的学生,作为一位教师,我有义务保护我的学生,但是既然我没有保护到,那么我也有为我的学生复仇的权利,现在你赖以为生用于切割食物的门牙被我掰断了,你会兴奋的扯旗么?”

    “嘻嘻,兴奋,兴奋死了nia!”

    “那你再猜猜,她是我的什么人。”预言扔掉了牙齿,又问了起来。

    “她是你的星努力呀哈哈哈。”

    预言用枪对准了最后那个人的下体:“回答错误,跟你的旗子说再见吧,你以后再也没法扯旗了。”

    枪响了。旗断了。

    “现在,你每次兴奋都要扯的旗子断了,你还能兴奋么?”预言继续问。

    “我···我···我,呜呜呜呜。”那人哭了起来,哭的闻者落泪,“兴奋不起来了,我再也兴奋不起来了。”

    “兴奋不起来了,那就好。”预言将枪塞进了他缺了门牙的口中。

    “现在告诉你她除了是我的学生以外还是我的什么人吧,她是我师弟喜欢的女孩。”

    枪声又响,血雨从脑后迸射。

    “而你,而你们,应该庆幸是我师弟让我来收拾你们,不然你们可不会死的这么舒服。”

    预言收起了枪,看了看时间,顺便拍了张照片。

    “嗯,来得及。”

    他离开了现场,等候多时的清洁工们进入了这个进行了不少私刑的地方。

    “唉,预言平常都不是这么残暴的啊。”稍微年长的清洁工苦恼的看着私刑现场。

    总数三十人,人人死相凄惨,且大多都没有熬过预言的私刑。

    遍地血迹,像是血雨淋漓。

    ——

    “月楼,我已经抵达了荒坂塔,该是你帮忙的时候了。”手机里传出了楚辞的声音。

    月楼翘着二郎腿吃着桃子:“不就是骇入网络么,这个我门清。”

    在他的面前,摆满了各式电脑,而在每一台电脑前都有一只青色的灵体双手敲击键盘。

    这些是他的灵体分身,拥有他的部分术式,基本上,都是他的牛马员工。

    所以月楼是最佳的情报商,也是最佳骇客,因为他有着一群“自己”给他打工。他一个人就是一整个专业团队。

    “电子术式·网络骇入,linkstart。”

    他下着命令,青色的灵体们没入屏幕当中,化作了数据流,借助互联网流向了每个要去的地方。

    供电部门,供水部门,荒坂塔内部供电网络,网络防火墙···

    荒坂公司内的电脑屏幕上,飘荡着一滴滴的血雨,病毒成功入侵。

    继而,在他的电脑屏幕上,多出了许许多多的实验日志或者文件。

    “现在,你们的这些机密也是时候该公开了。”他口中极度不满的嘟囔,“省的你妈的时不时下雨,搞得我内裤都没地方晒。”

    “也是时候,把他妈的荒坂塔烧成灰啦!”他摁下了enter键,咬下了一大口果肉。

    红色的桃汁像是血雨,飞溅而出。

    资料,上传。

    ——

    楚辞看到了预言发来的照片。

    “太便宜这群人了,不过没关系,我来杀罪魁祸首也一样。”

    他收起了手机,走向了烧融的特殊防护玻璃,不曾扩散的热量蔓延,将一楼的玻璃全部软化。

    有人捷足先登。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而后他看到了大堂中央全身火焰的人。

    他觉得自己来的也不晚。这是第二个想法。

    “火焰侠,你怎么来了?”楚辞问着超智力火焰侠猛男。

    “···”火焰侠没有说话。

    “你我各自爬塔,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你觉得怎么样?”

    “印象分六千···万。”火焰侠说完,又化作了飘散的火焰,自下而上,烧融了影响他向上进发的阻碍。

    这些火焰不曾熄灭,火蛇们舔舐着一切可以燃烧的地方。

    汹汹火光一层层的蔓延。

    但因为切断了供水,连带锁死了火警器,因此无水可落。

    自下而上,一层层的火焰燃起,想要将这座高塔烧成灰。

    武者灵觉告诉他,这份火焰,并非伤害生命,只会燃烧死物。

    不过对于那位父亲来说,他还有别的火焰,只毁灭生灵,不会灼烤死物。

    ——

    荒坂塔的高层之中,吃着方便面的,带着墨镜的杀手身前一地的安保倒伏,每具尸体身上都呈现出剑伤,未死,却失去了行动能力。

    “什么动静?”他顶了顶鼻梁上的墨镜,吸溜着拉面,有些疑惑。

    【“我就来窃取点机密文件,也能碰到节外生枝的事情?不应该吧?上次和红娘搭档的坏运气还没过?”】他心里想着。

    而后听见了气流的声音,脚步无声,但气流仍能听见,其气流行进轨迹颇具章法。

    “嗯?”他喝着面汤,摸向盲杖。

    “楚江王?”他问道。

    “食胧。”对方陈述。

    “原来是师弟。”“原来是师兄。”二人异口同声。

    “师弟来截胡?”“师弟来杀人。”二人一问一答。

    “要杀什么人?”“杀该杀的人。”二人再问再答。

    “哦?师弟是要来掀起血雨腥风?”“嗯。师弟是要来掀起血雨腥风。”

    食胧撤手,不再摸盲杖,反而继续吃着方便面,喝完了汤,将垃圾放在原地。

    他问:“要师兄帮忙么?”

    “看你心情。”他答。

    食胧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对异质的眸子。

    眼珠宛若琉璃,本该为眼白的区域一片漆黑,而虹膜为晶莹剔透的乳白,瞳孔则是一点比朱砂还要浓郁的猩红。

    宛如一滴血雨滴入琉璃。

    瞎子不开眼,开眼要杀人。

    “那就帮你一把。”

    他抓起盲杖,跟上了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