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站在空无一人的居处之中。窗外一片山岚雾霭朦朦胧胧,恍如云山雾绕,还散播着一道道的乐曲声,像是专门制作给那些学龄前儿童看的寓教于乐的动画片里的背景音乐。
太阳当空照,不过却像是小孩涂鸦的简笔画,一个个不标准的三角构成了太阳外圈,中间不规则的圆形中画着一张大大的简单笑脸,随手添了几笔又多出了一撇厚厚的胡子。
树林里的树木也都有着简单的表情,画蛇添足的多出了手臂和双腿,吞云吐雾释放雾霭山岚,又在其中用各色乐器演奏。
在不远的山头还有着一株筋肉虬结的小花,双手抱胸极为魁梧乃至于参天,正中也是一张大大的笑脸,有点像是向日葵。
林林总总加起来看起来真的像是什么子供向作品的画风。
至于窗内的这个小家,则更加的真实。
这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玻璃碎片随处可见,瓷碗陶碟这些也都破裂的散落在地,沙发窗帘桌布被划开一道一道裂口,杂物也都随意的掉落在地。
结婚照和相框中的照片均被刮花,看不清任何一张脸,其中被刮花最严重的属于一个小女孩。
疯疯癫癫的女人缩在角落,她面黄肌瘦,头发脏乱,神情憔悴且惊惶不已,手上还握着一柄厨刀。
“不要过来···”她双目明明惊恐,却又空洞无神,厨刀晃动,胡乱的划出轨迹。
沙发上平躺着一具干涸的尸体。穿着打了领带的衬衫西裤,看起来就像是下班回家的上班族。
不过也的确是干涸的尸体,因为看起来像是失去了全部的水分,好像被风干被阴干,也像是从什么沙漠或者戈壁地带挖出来的干尸。
蛛网落满灰尘,连接着干尸与沙发,干瘪的牙床和口唇被发黄的牙齿夺去存在感,过于干涸导致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留有五官。
看起来死了有一段,死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知莎,今天想吃什么呀?”尸体在说话。
不知从何出现的童稚女声天真的回答:“想吃妈妈做的蛋炒饭呀。”
楚辞并未害怕,倒不如说这种东西不值得他去害怕。死人会说话罢了,搞得就好像楚辞没死过一样。
金色的波纹被降白虎挖掘,传递至手臂,抽出的织梦丝传导着波纹,均匀的贴覆在手臂表面。织梦丝对于这股波纹的力量具有很强的传导性。
波纹与丝线构成了赤金色的质感,如同装备了什么拳铠。
他警惕的缓步走向干尸,同时也在注意着那个角落里瑟缩女人的动作姿态。
【“因为害怕导致姿态呈现‘防御’,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以及,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看起来不像是幻术,因为我食用那些转生果后对于幻术的抗性已经不算低了,但是这里很复杂啊,啧,我要是有灵能就好了,不,我要不是灵能学文盲就好了。”】
他继续警惕性的靠近,紧身衣内的体表已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波纹‘外衣’,不过被战斗服阻隔着看不见。
“知莎,今天去游乐园嘛?”尸体又在说话。
天真的回答又出现:“不要,妈妈说不能去,要吃蛋炒饭呢。”
楚辞摘下了布莱克·弗莱迪的面具,换上了楚江王的面具。
他开口,声音在面具的围拢中显得有些低沉:“‘知莎’是谁?”
“知莎当然是我最喜欢的女儿了呀。”莫名的,应该是心声之类的声音从另一端响起。【“怎么会是女儿呢?明明我想要的是男孩啊。”】
“你说对不对呀,知莎。”【“你那肚子可真是不争气啊。”】
沙发上的干尸口不对心。
“是哦,我是爸爸最喜欢的女儿了。”女儿还不知道她是被轻视的那一方。
“你又是谁?”楚辞问着角落里的女人。
“她是我最爱的老婆大人哦。”【“只是个生不出男孩的女人,在那装什么贤妻良母的样子。”】
“是知莎的妈妈哦。”
楚辞听在耳中,说了一句:“生男生女都一样啊,生个女儿出来心里哪来的那么大怨念?”
【“对啊,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怨念,可我就是想要男孩,怎么了?想要男孩犯法了么?”】
“我才不要生孩子,都是你们家逼我的,我才不要生孩子。”拿着刀的疯癫女人看起来没法好好交流,“我才不要看见她,我才不要看···”
楚辞想了想,问向干尸:“你是怎么死的?”
“死?我没死啊,你没看到我正在发博客么?”干尸从沙发上起身,蜘蛛网被扯掉了,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他指着摆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了。
键盘被无形的手敲击着,挑选图片,然后编辑,最后“确认发布”。
【“今天和知莎一起做了手工饼干,老师夸赞知莎有着很好的天赋呢,相比之下我这个做爸爸的就很弱了,只能做出一个丑极了的‘爸爸’饼干呢。”】
配图是几张一家三口的亲子照,照片上的父母和女儿都笑的很开怀,还有一张配图是三块脸状的饼干中混入了一块惨不忍睹的。
【“知莎真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小天使,光是看着她的睡相我都心满意足,知莎,爸爸会努力工作的。”】
【“知莎,现在五岁的你,做的是什么梦呢?会不会梦到十五岁?会不会梦到二十五岁?哎呀,一想到那时候我都老了,就好难过啊,但是你能茁壮成长我也会很开心。”】
···等等诸如此类,皆是和女儿的温馨日常,评论很多羡慕的,夸奖的,认同的。
“你好虚伪啊。”楚辞看着博客上的文字图片还有评论,扭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干尸,“明明重男轻女,却在博客上装出这幅慈父的样子,你很享受被人吹捧么?”
“哪里虚伪了?虽然不是男孩,但好歹也是我的女儿,只是可惜,向奈剖宫产,失去了再做母亲的权利了。”干尸的语气里有些可惜,“子宫,原来也只是一团烂肉啊。”
但是心声却又不一样了起来:【“倒也没关系,反正我还有其他的女人,生个孩子的事情罢了。”】
“你可真是个渣男啊,你把自己的老婆当成什么了?生育机器么?”楚辞捏了捏拳头。
“结婚又不是只因为爱,如果只是为了爱而结婚,那还怎么传宗接代?生不了那就再找能生的呗。”他说的满不在乎。
楚辞出拳打爆了干尸的脑袋。
“你有点破坏我对于婚姻的美好向往了,反正你死都死了,被我打爆脑袋也没差。”
接着他看向了角落里的那个女人:“虽然不清楚这里是什么情况,但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
“出去···出去···杀不死的,知莎,杀不死的,我杀过她好多遍了,杀不死的,不要出去,这里最安全了。”
女人说着。
“吱呀”一声。
卧室的房门打开了。
“吱呀”一声。
厕所的房门打开了。
“吱呀”“吱呀”“吱呀”。
一切能够被打开的,无论门窗,无论抽屉,皆溢出了。
溢出来的不是水,而是——成堆的尸体,尸体们,淹没了整个房间,唯独无法靠近楚辞。
她们是一个个容貌相同的女孩,婴儿肥的小脸圆嘟嘟的可爱。
喉咙,心脏,额头,眼睛···遍布刀伤。
那把有些鲁钝的厨刀上沾满了血迹。
“嘻嘻,我一定能活下去的,在这里活下去。”女人痴狂疯癫的挥动着厨刀。
手起刀落,砍断了连接着女童头颅的颈骨。
头颅“骨碌碌”的滚过了楚辞的脚跟,然后又滚到了沙发旁。
无头干尸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女童头颅,抱在了胸前。
“知莎,快看评论,好多人夸你可爱哦。”
干尸的五指牢牢地把控着头颅,只露出了孩童的眼眸,滴落的血迹一点点的打湿了茶几下的羊毛毡
婴儿模样的精灵从他的断颈中缓缓浮现,模模糊糊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不断扭曲变动着的五官。
“我们家可温馨了呢,我们可不能随便的出去哦。”无头的干尸说着话,他握着头颅的手转向了角落。
“你说对吧,老婆。”
精灵,会呼应宿主的心愿,但却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通过扭曲的手段来达成这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