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与秩序维持者
    第二天,每个人热情高涨,工作格外卖力。往往人们在迎来正式的美满之前,是最为幸福的。

    那么,在一头驴面前悬上一根萝卜,它永远将要触及,却永远无法真实触及。它永远走在美满将迎的路上,因而就能够永远幸福下去?

    东谷泽晨推着板车运送钢材,他觉得有些新鲜,比起无时无刻在机器面前重复同样的动作来得新鲜。有时候,哪怕松鼠班长让他去做搬重物的活他也乐意,因为那至少能由得来自己操作。

    板车是有方向杆的,往左摇车却要往右拐,同理另一个方向也是如此,所以操作起来并没有想象中来的顺手。不出意外,东谷泽晨又受了松鼠班长的奚落。

    “毕竟我还没拿到驾照嘛。”这句调侃倒是惹得松鼠班长略提嘴角,那张久久紧绷的脸也和周围的气氛一样舒缓了不少。东谷泽晨猜想,这一天应该都会这么轻松的吧。

    白天的事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可记的了。晚上,松鼠班长招来大伙儿开会,却见他比平日表情凝重。

    “很遗憾地通知大家,这个月的工钱暂时发不了,得先压一个月。”松鼠班长朝大伙儿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怎么回事!说不发就不发了?”

    “难怪今天一整天都没消息,原来是晚上憋了个大的。”

    “……”

    人群嘈杂不止,怨声载道,议论纷纷。

    “长官刚才就是这么通知我的,我……”松鼠班长满脸委屈。

    “不成!你再去跟他问问!”

    “对,再去问问!”

    人群推搡着他往所谓长官的办公室的方向赶。

    办公室位于铁台阶之上,松鼠班长站在阶梯半道,手扶栏杆踌躇不前,他再次转身回望人群。

    “去!快去啊!”

    “是啊,快去!”

    下面的人疾声催促,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办公室。

    “我上去听听。”只见罗伯特自告奋勇地摸上台阶,侧身倾耳伏于门前,东谷泽晨见状也跟了上去。底下的人焦急地等候他们三人的消息。

    “这点事都干不好?”里头所谓的长官像是在厉声训斥,如果能从外头透过落地玻璃窗,就能看到松鼠班长点头哈腰的模样。

    “不过一群牛马,找点理由搪塞一下不就完了?工厂平时养你不就是在这时候发挥作用的吗?你也知道,现在是紧要关头,城里各行各业都很艰难,我们也一样,厂里一时周转不开,你必须想想办法。什么?你说实在没办法?哼哼,下面想要顶替你的人可多得是哦。而且我也知道,你这人向来聪明伶俐,上头也是对你寄予了厚望,如果这次你能搞定,提升的机会肯定少不了,想必你也渴望进步的吧?那就勇敢地踏出这间办公室,我相信你,你肯定可以的!”

    受此鼓舞,松鼠班长也不得不决定走出来,他耷拉着肩膀,想起来要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虽然步伐有些晃荡,手还有点抖,于是干脆给自己两嘴巴精神精神。

    “各位,我向你们担保,工钱肯定少不了……”

    后面他是如何劝导众人的,东谷泽晨没有注意,只是瞧见办公室内有人急匆匆地走出来,那人豹头白面,一脸正气,想必就是那长官了吧。

    众人得知的确无法讨得工钱,个个垂头丧气,打算四散离去。

    “担保?拿什么来担保?你的金钱?你的信誉?还是你的生命?”只见身处人群当中的东谷泽晨开口了,“刚刚,那位坐在办公室里的长官还称呼我们为牛马呢。是,他视我们为牛马,是因为牛马直观,方便待价而沽,可我们是人,活生生的人有办法估价吗?你可以说一个人他当时付出的劳动、产出的价值值多少钱,可他背后的价值能够估算吗?他将来可能产出的价值能够估算吗?他们怎么看待我们并不重要,哪怕暂时身处牛马的处境也不可怕,就算是偶尔的自嘲也不要紧。重要的是,如果连我们都打心眼里认定自己是牛马,那才是真正的无药可救!牛马才需要等待饲主喂养,我们应该主动争取自己应得的利益!”

    东谷泽晨也不清楚此刻莫名的勇气从何而来,来自愤怒?亦是人多势众?他只知道如果默不作声,只会丢失更多的东西。

    “反了你了?啊?有你说话的份?一个干临时的?”松鼠班长抄起一旁的铁管要往东谷泽晨身上招呼去,这时一个有力的臂膀接下那根铁管。

    “算上我呢?”只见罗伯特正冷静地盯着对方。

    “还有我!”

    “我也是!”

    越来越多的人响应,松鼠班长手里的铁管自然无力地落在地上。

    “我们现在应该到街上去,使我们遭受的不公被更多人看见!我们应当呼喊应有的正当利益!”东谷泽晨的慷慨陈词引得许多人热血沸腾,不少同样的零工随手抄起身边的钢管、木把,想着能闹一天就歇一天,多闹半天也赚半天。他们当中多是青年人,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或是还未组建家庭的单身汉。

    “剩下的人呢?”罗伯特说。

    不过,一听说要到街上去,还是有不少人打退堂鼓。

    “我……就算了,也就一个月工钱。”

    “是啊,而且听说后面一定会补上的。所以还是……”

    “待会儿我家孩子还等着我接送呢。”

    “咱们这样到街上去,会不会给周围居民添乱?”

    留下剩余的人,好在仍有声势浩大的队伍走出工厂,往街上去。只是这个时候,街道较为昏暗,主要因为是在夜晚,且路灯稀少,这显得游行队伍在气势上有些虚弱。

    “争取公平!”东谷泽晨在队伍前面带头呐喊。

    “争取公平!”后面的人回应。

    “还我工钱!”

    “还我工钱!”

    好奇的居民在楼上冒出脑袋欣赏,壮着胆子应援一声“好!”胆怯的居民连忙捂住自家孩子的双眼,拉下窗台,闭紧门帘。

    东谷泽晨觉得当下有某种使命降临在自己身上,临时的权力诱人灵魂飘飘然。他带着壮怀激烈的队伍拐向转角街道,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两臂交叉于胸前,背靠墙面、手执铁杖的乌鸦人现身于黑暗的拐角处。阴影下,那张面具依旧挂着两颗红灯笼似的双眼,只见乌鸦人转身面向众人,食指在尖喙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领头人突然立住脚步,同行的队伍自然也随无形的指挥定止。东谷泽晨从未感受过如此渗人的寒意,脊椎像被带电的冰棍来回滚过,心跳加速,冷汗直流。原本声势浩大的队伍在一瞬间陷入寂静无声,如同青蛙遇见毒蛇,在极度的恐惧下移步不了分毫。

    乌鸦人就那样保持着姿势,周围冷风四起,细雨微斜,面具下仿佛是讥讽的笑意。

    人群里到处都是随手丢下来的钢管、扫把,他们缓步散去。

    “哈哈,今晚去哪儿喝一杯?”

    “好啊……我请。”

    人们以即兴的谈笑掩饰恐惧。

    东谷泽晨依旧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若不是后来罗伯特将他搀扶回工厂……

    之后的几天,东谷泽晨干起活来也变得像根“老油条”。秉持“身体是自己的”原则,当面对松鼠班长的压力时,或是笑脸敷衍,或颜色消极。甚至有次还因为一个工作问题出言顶撞了他:“那你就该提前把要求说清楚,而不是等我都做完了,你再补充多余的。”神奇的是,松鼠班长的跋扈姿态反而因此有所收敛。

    “大不了把我辞了。”这是他近来的心里话,实在想早点回到泽羽身边,这儿是一刻也待不住了。

    东谷泽晨试过称病为由争取外出,却遭到拒绝。罗伯特告诉他,最好能搞到一张替长官外出跑腿的证明,那样会容易得多。

    想过当面递交辞呈,却又担心那长官早已知晓他的事迹,便要在工钱上花费心思为难。自己又离意似箭,于是还是厚起颜面交了申请,没想到那位长官倒是和颜悦色,只说了句“把营养卡退了就行。”

    结果真到了相关的办公室,便没几张好脸了。顶着花菜头,一脸怒色的老太婆要东谷泽晨拿来离职证明才可以退卡,一旁助攻的眼镜仔也说“要按规矩办事!”随后便迈着猫步出门了——他左右摇摆的屁股上面就好像真长了根毛茸茸的尾巴。

    东谷泽晨垂头丧气地回到厂间,只觉得自己是颗皮球供人娱乐。

    “如果出去后,没地方住,可以去南街80号,我家就在那里。”罗伯特的话让东谷泽晨很是感动。

    既然正门不行,那就从旁门突破。

    于是某天下午,东谷泽晨借运送钢材的间隙从围墙上翻出,他披上斗篷——好在及时雨和松鼠班长没给他丢掉,那是他当时唯一的财产了。

    而罗伯特则带着外出证明回到厂间,这是他以三个月工钱被抵扣所持有的底气(或说筹码)向长官讨来的,结果却没见到东谷泽晨的人影。

    风雨倾斜,冷得让人直打哆嗦。东谷泽晨独自在大街上徘徊,他刚刚得知这里是机械城的下下层,如果要回到中层找师父,就得支付通行费,那么非要讨回工钱不可。

    现在,无论是街边推车里的烤红薯,还是餐馆摆在外头的热面,无不勾着他愈加饥肠辘辘。

    这一层的迷雾也不薄,见不到太阳,也辨不清方向。只是好在行人不像之前中层遇到的那么匆忙,他们更为热情,乐意为东谷泽晨指示所有他想去的方位。

    跌跌撞撞来到了目的地,略微生锈的门牌上写着:南街80号。只是门户紧闭,东谷泽晨只好在屋檐下等候罗伯特下班了。

    天一点点黑下去,本就不多的光线也所剩无几……

    “嘿,你怎么不敲门啊。”

    东谷泽晨被一道刺眼的亮光晃醒,几时睡着了也不清楚。他晃悠悠起身,只见压在身下的斗篷早已被地上的泥泞染脏,胳膊压得有些麻痹,脖子也有些僵硬。

    待恢复清醒,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罗伯特正提着煤油灯站在面前。东谷泽晨揉了揉眼,“您回来啦,松鼠班长后面没为难您吧?”

    “松鼠班长?谁?哦,你是说那个四眼仔啊,没事。”罗伯特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来开门,“本来给你找来了证明,哪成想你自己先溜出去了。这样也好,你就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吧。屋里有人的,忘记告诉你了。”

    其实,哪怕东谷泽晨知道屋里有人,他也不好意思敲门。

    “这几天就麻烦您一家了,等我拿回了工钱,我就走。”东谷泽晨脱下斗篷,拿在手里。

    “嗐,讲这种话。”罗伯特将煤油灯放在桌上,“衣服给我吧,我给你洗洗。”

    “啊,麻烦您了。”

    晚饭时,罗伯特一家和东谷泽晨围着一张到处是刻痕的木桌进餐。东谷泽晨显得有些拘谨,但在饥肠的怂恿下,极力克制,却又大快朵颐。同时他观察到,罗伯特一家是四口人,包括妻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饭后,东谷泽晨摸到厨房,想要接过罗伯特夫人手里的脏碗。

    “您是客人,怎能让您干这种事呢?”她将手中的碗往身后缩。

    “请您还是给我吧,能留在这里已经是感激不尽了。”东谷泽晨苦笑道,同时从洗碗槽里捞起餐碟,自顾自动起手来。

    琐事忙完,疲惫了一天,东谷泽晨躺在草席上,结果很快又睡去,并且好久没睡得这么沉。但他脑海里始终留有一个念头:必须拿回工钱!

    第二天大概是周日,因为罗伯特今天可以休息,于是东谷泽晨向他提议讨工钱去。

    “咋讨?”罗伯特问。

    “到街上瞧瞧,待在家里是想不出办法来的。”

    于是两人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逛,或许是将要过年的缘故,总觉得道路比平时干净得多,大街小巷也更热闹。

    罗伯特蹲在路边,点了根香烟,“唉,年底前就是这样,钱就是难拿。”盯着罗伯特脸上缭绕的烟雾,东谷泽晨很好奇,身边的这个铁皮朋友,身体里的肺是不是也是铁做的。

    “诶,罗伯特先生,您瞧,那边好像有家律师事务所,没准能帮我们解决问题。”

    “这?真有用吗?”

    “问问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两人往一栋陈旧的大楼走去,写有“律师事务所”字样的招牌看起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大楼内部倒是有模有样,虽然狭窄了一点,不过有人打扫。两人跟前台打听,对方是位端庄的小姐。

    “对方现在什么态度?是彻底不想给,还是拖着你们?”简单寒暄几句后,前台小姐直言发问。

    “他们让我找这个负责人,找那个负责人,总之都说不是自己的责任。”

    “这不就是明摆着不给你了吗?现在对方拖欠或克扣了你多少钱?”

    “两周的话……大概要有六枚银币了吧。”

    “嗯,也就是该有三千铜币。钱多钱少都是辛苦钱,属于自己的一分都不能少。拖欠工钱,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对吧?”对方仍仔细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不,事实上,我是昨天才离职的。”东谷泽晨担心,自己被拖欠的金额会不会太少了,或是被拖欠的时间太短,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嗯,趁着时间不长,要尽快解决。人走茶就凉,再拖几天,超过一个月,想要拿回来可就难了,举证也困难了。你还在等什么”

    听到此话,东谷泽晨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对方还是很有正义感的嘛。是啊,那还等什么呢?

    而后,前台小姐又询问了一些具体的情况,诸如从事的职业、地区等。

    “对方是真的欠你钱,对吧?你可不能骗我,否则我也不敢帮你法律维权的。”她突然冷不伶仃来这么一句。

    “确实还没给。”东谷泽晨点头确认。

    “好的,这年头谁挣钱都不容易。我们可以直接介入,用专业的法律手段,双管齐下,惩治对方的违法行为,帮你追讨欠薪。我们会安排专家顾问,同你做个沟通,了解具体案情。然后我们就直接介入,向他出具正式的法律函件,这个法律函件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有法律效力的警告信。上面会写得很清楚,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纠纷,违法的人有什么后果,会要求他必须在七十二小时之内与你联系,并且把这个事儿给你解决。正常的老板呢,他心虚啊,收到函件他就怂了,毕竟真打官司他得败诉啊,公司赔钱还留个案底,以后他还做不做生意了?所以呢,80%的案子在这个环节就直接解决掉了。如果对方接到了这个函件还不给你解决呢,他就是蔑视法律,甘当老赖,你呢,也不用担心,咱们还有更强硬的手段等着他。专业的法律文件都给你准备好,仲裁或者类似欠薪的案子很容易就立案,之后法院会直接找他,无论是走调解还是判决,他都不敢不给你结钱的。咱们双拳出击,帮你依法维权,这就是最有利的方案了。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东谷泽晨听得有些发愣,同时一股无名的热流在血管里沸腾,大概是名为希望的东西正在扩张。于是,他便有些坚信所谓的救世主就在这里,就在这栋大楼。

    “那……这些律师费用是多少呢?”

    “所有的法律服务都是先收费的,不付费没有人接你的案子,这个是行规。整个案子一共是一百九十八铜币,后续绝无任何附加费用。从梳理案情到文书制定……”对方又补充了大堆专业名词,让人记不住,但总觉得很是可靠的样子。

    “我……和朋友商量一下。”他将目光转向罗伯特。

    “专业的事必须由专业的人来办,才知道怎么去要赔偿。朋友也不懂法,你和他商量不出赔偿来的。”对方催促道,“你们现在登记,马上就能加急处理。”

    罗伯特朝他点了点头,随后从腰间摸索出两贯铜币(一贯在市面上一般默认是百枚铜币,但往往人们会自觉地少串几枚)正好是全身的财资了。

    “我确认一下,都能要到我俩应有的那部分工钱,对吧。”东谷泽晨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那是自然。”前台小姐笑得很阳光。

    “好,这是找您的零钱。”对方将两枚铜币送到罗伯特手上,他只觉得有些好笑。

    交完钱,他俩被接待到另一间办公室。里面坐着的是一位看起来颇为老道的中年男人,因为从他稀疏的头发和老花镜上可以看出来。

    “请保持耐心,专家如有问题,请如实回答。”方才接待的小姐说完这话,又回到前台去了,只是这会儿她的语气里已然没有了方才那样的热情。

    专家又询问了些具体问题,同刚才那位小姐所问的多有重合,同时也不乏专业名词与术语的掺杂。两人只是老实交代。

    “这样看来,这位先生主要是被工厂拖欠的工钱,我们先给工厂发份律师函。而这位小哥的嘛……你说你是由中间人介绍过去的?那就得收集他的详细信息,比如真实姓名什么的。总之,二位先回去,照我刚才说的,收集更详细的证据后再来!”

    “我俩去收集?”

    “是啊,非你们不可。总之,我们会在这栋大楼里为两位鼎力相助的!”

    两人回到之前的地方,东谷泽晨又向前台小姐多问了句“要是我俩找不到证据该怎么办?”

    “找证据。”她的目光直视前方,此刻竟有些活像真正的机器人。东谷泽晨还是怀念先前那副灵活的面孔。

    唉,一批黑心工厂养活了一批专业的律师团队。他不禁如此感慨一声。在这个世界上许多所谓体面的工作就是这样:找一条泥巴狗,溅路人一身泥,然后再让专精的皮鞋匠给人家擦干净。于是,泥巴狗和皮鞋匠都得到了各自专属的岗位。

    也不清楚后来那封律师函是否交送到幕后那位——大概永远也没有机会窥见其庐山真面目的老板手里?他收到信的那一刻真有怂那么一下吗?或是根本不屑一顾?总之不可能得知了。

    只是后来两人听说,得到城里的劳力府去讨要工钱,那儿的可能性更高。可又听人家说,劳力府是建在中层,下中层倒是也有一座,归根结底,还是得乘电梯。

    三天后,东谷泽晨独自前往传言中的劳力府。他有些愧疚,因为忙没帮上多少,解决问题的费用却是拖累了罗伯特好几笔。

    劳力府的位置有些偏僻,拿着借来的地图,同时询问可能知晓的路人,好在最后还是探到了。官府的门面略显气派,内堂也很敞亮,只是衙吏没见多少,因而那天显得有些冷清。

    顺着隐蔽的楼道爬上二楼,发现正有两位衙吏处理事务,站在他们面前的也是被拖欠工钱的人。东谷泽晨站在不远处倾听,衙吏表情和蔼亲切,并无他所担忧的跋扈或是冷漠的态度。

    同时他有些惊讶,因为那两位衙吏的外貌同普通人一般。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倒不如说他们是东谷泽晨在这座机械城所遇到的身上唯独没有覆盖铁皮的人。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前面衣衫褴褛、浑身锈铜的男人在得到确切的答复后,愁容总算转变为感激。历经辛苦,总算是拿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成果,真可谓称得上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