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绣经全图
    进了腊月没几天,周从燕忙赶着安排好手底下人的后续伙计之后便跟着杨臻走了人。回药师谷过年的规矩也就毁过去年那一次,早点回去也好多讨点林神医的欢喜。也是出了夔州之后,她才知道杨臻和嵬名岘还有别的打算。

    “百花坞我知道,之前去离老哥那儿捣乱的就有她们,阎罗殿是怎么回事?”周从燕的脑袋夹在马车后厢的两片棉门帘缝间问。

    “你忘了,那些到淮安杀梁源的人。”杨臻说。自从把人给了徐枢之后也没问过,不知道那几个仁兄还活着几口。不过阎罗殿既然敢往外派人,就得受着会被兴师问罪的代价。

    周从燕吱吱哦哦地怀疑了自己许久,未必是她忘了,现在想来多半是当时忙大了压根没听进去。

    “温州和丰都,两个地方离得有点远,得分头行动,不然到家就晚了。”杨臻盘腿,“你先挑一个。”

    周从燕反应了一下他的意思,斜眼问:“你这是要跟我分头行动啊?”

    “出门办事,不动点脑子怎么行,咱们一共三个人,你觉得能怎么分?”杨臻跟她讲道理。

    周从燕撇嘴,好像也只能是这个样,杨臻的意思多半是要她跟嵬名岘一道,这样才能保证每一路都有动脑的和动手的。百花坞嘛,她知道,一窝子女人的地方可不是开玩笑的。没用多久脑海翻腾,她就打定了主意:“那就听我的,我和他去百花坞,你自己去丰都吧!”

    杨臻乖乖答应,并坐赶车的嵬名岘却有些反应迟钝,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周从燕是在跟他噶伙。他茫然地看向杨臻却不见后者来认领自家媳妇,最后只能认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安排。

    杨臻在夔州城外找了个马摊买了匹好马便与他俩指路分道。周从燕没别的话说,她干劲十足,催着他别耽误时间,办完事赶紧回崇安跟她汇合。杨臻则只能去嘱咐嵬名大爷两句,无外乎是些处处留意、多长个心眼、照顾好大小姐之类的话。

    嵬名岘眼看他说完就上马要走,给他了句“注意安全”,杨臻蹦上马飞扬一笑道:“你也是!”

    周从燕之前从未到过温州,虽然已经当了几个月的巫奚教主,但乍一来此地还是觉得新奇,尤其是那百花坞近海,所以他们俩一路奔着海走更是风物新鲜。周从燕观光之余还不忘跟嵬名岘临时盘一盘手上的事:“佟哥让咱们来查什么呀?”

    话一问出来,周从燕在嵬名岘看过来的脸上发现了一些稀罕难得的波澜,她看懂了,那应该是惊讶且无语。她也有些不愿接受:“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嵬名岘也问。

    周从燕玩心全无笑意尽失,什么情况,他俩出门专程过来办事却都不知道要办的是什么事?周从燕赶紧自我平复,她是负责动脑子的人,不能先自乱阵脚。她拉着嵬名岘往路旁的茶摊一坐搓手说:“咱们先捋一捋当时的情况啊。当时在竹林一共闯来四个人,死了一个,女的,是百花坞的。”

    嵬名岘有些不踏实地点了点头。

    “你跟那些人打的时候,有没有,”周从燕的食指在太阳穴外凌空画圈,“有没有发现什么?”

    “两男两女。”嵬名岘说。

    周从燕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半句不多的样子,继续道:“百花坞里确实没有男人吧?”

    “鸿踏雪说没有。”嵬名岘说。

    “那另外一个女人也是百花坞的?”

    嵬名岘点头。

    “男的呢?”

    “那个伤了杨臻的人武功平平无奇,但另一个,”嵬名岘顿了顿,“跟杨臻有些像。”

    “啊?”周从燕不理解。眼巴巴地等着他继续说,可他却又成了一副嘴笨的样子,闷了许久都没说话。她以为这位大爷是话说多了得缓缓,赶紧给他要茶帮他倒水:“那个矮子?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嵬名岘确实在想怎么说才能让眼前这人理解,反倒是有人忙着给他端茶倒水让他有些不自在。他说:“很厉害,不过又跟杨臻不一样。”

    周从燕穷尽所知也不过是模糊得稍微想到了一点,要是单说内力雄厚的话,完全可以用他自己、七师兄或者他师父那种更厉害的人作比。能让嵬名岘说出来跟杨臻比,必然不是寻常情况。而说到杨臻,不寻常的地方数不胜数,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最不寻常的自然是那个非人之处了。

    “那家伙……”周从燕好一番组织,“你的意思是,他,不只有一种真气?”她也是模棱两可地猜,毕竟嵬名岘说得就很矛盾。

    嵬名岘摇头:“是一种,没有逆元和冲经的痕迹。”

    此招猜错,周从燕一时也没有其他方向,可她却也觉得他这话还没说完:“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个人,杨臻和我聊过,”嵬名岘皱眉,“确实只有一种真气,但却气质不一,应该不是一个人的真气。”

    “什么意思?”周从燕俩大眼睛越挣越大,话有些惊悚,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点莫名其妙的熟悉……

    嵬名岘的冷脸上更加严峻,摇头道:“杨臻也想不通,毕竟他当时没能跟那人对试过真气,光凭表象来看是不可能的事,一个人气海不可能养得出两种气质的同类真气。”

    周从燕尚且无暇在意他这罕见的一大段话,因为她真的觉得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莫名其妙。她拽出自己的小包袱卷,从里头抽出了一卷书贴脸翻了半天才摊到嵬名岘面前说:“你看看这段话。”

    嵬名岘潦草两眼后表示一脸始料未及:“这是什么?”不是他不认字,只是理解能力有限,周从燕指给他的那段话于他而言就如神言古语一般深奥难解。

    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气同则质终一,质同则气不异。百代千方,异气同质难修,同气异质难存,移花接木,绣经之道。道可道,非正道。寸而外行,勾而内敛,以气筑海,无别内外。然异气同质在于质,古今无一,同气异质虽精以入神更难长存,逆而不可为也……无丧无得,无平不陂,无往不复……乾乾终日,夕惕不休,无咎、无救……

    周从燕做贼般地左右留意了一番后小声说:“绣经全图呀,听说过没有?”

    嵬名岘缓缓点头,这等声名远比剑影诀更震天下的绝学秘籍谁不知道?即便是江湖之外的人恐怕也是有所耳闻的。只其中几页组成的《修经简书》就已经是遍播江湖的奇技了,更何况是传说中的全图。

    周从燕没有骄傲的迹象,反而是很犯愁的模样。“你看得懂吗?”她见他摇头后继续自怨自艾,“我也不懂,就是隐约觉得跟你说的有点像。这上面的字我基本都认识,可就是读不懂,总感觉断断续续的,一句明白两句糊涂,全看下来就更懵了。我到那里这么些日子,一本都没看完。”

    “杨臻应该可以。”嵬名岘喝茶道。

    周从燕连连点头,一声长叹道:“我也这么想,只是先前那段日子我忙得找不着北,没空练功,更忘了让佟哥帮我参谋参谋。”

    “去百花坞之时要不要查此事?”嵬名岘问。

    “当然!”周从燕说,“得知道她们为什么要那么做,跟那两个男人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伤了佟哥的人手里还有五毒宗的毒。千足同行,我问过我娘,蜈蚣老妖人虽然不知道在哪儿,却不是个把不住门的家伙,能弄到他的毒,肯定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