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陈子均回来吃饭。
胡翘翘将顾行天来过之事说了,陈子均听后微微一笑,未放在心上。
小青却一撇嘴,道:“那小子讨厌得紧,黑黑瘦瘦,其貌不扬,说话又粗俗不堪!哼,下次再来,公子和翘翘姐都别见他!”
胡翘翘一愣:“说话粗俗不堪?我倒觉得他挺有礼貌的呀。”
小青正要说什么,陈子均敲了下桌子,淡淡道:“聒噪,去盛饭。”
小青气鼓鼓地照做了。
午饭后,陈子均稍事休息,将到未时,便前往私塾。
下午依旧是以学生们自主温习与练字为主,陈子均偶尔提问,倘若被问的学生答不上来,他便会用教鞭敲上其手心一记,然后再耐心讲解一番。
时间流逝,很快申时过半(下午四点)。
每到这时,陈子均会给孩子们一小段休息时间,他们可随意在私塾内外自由活动。
毕竟读书一事,要劳逸结合,方能事半功倍。
“好了,暂时休息,都自己玩儿吧。”陈子均说完,坐下,拿起杯子喝水。
孩子们欢声雷动,顿时塾堂内一片热闹。
突然,有个孩子双手撑在桌上,大声道,“先生,你很久没给我们讲故事了,今天讲一个吧?”
这话一出,余下孩子们也都兴奋起来。
“我也想听故事!”
“我也是!”
“好先生,讲一个吧!”
陈子均微微一笑,放下杯子,道:“好吧,你们想听什么故事?”
“讲盘古开天!”
“不,鲤鱼跳龙门!”
“后羿射日!”
课堂里叽叽喳喳,喊什么的都有。
陈子均微微一笑,道:“这样吧,今天讲个你们没听过的,也是那后羿射下九日之后所发生的故事,名为嫦娥奔月。”
孩子们立即安静下来。
陈子均娓娓讲述,孩子们个个屏息静神,半刻钟后,故事来到了尾声。
“……就这样,嫦娥偷吃了本该与丈夫分享的仙药,飞到了月亮上,从此以后,她便再也无法回到地面,只能夜夜在天上望着家乡,思念丈夫和亲人。再然后,因这嫦娥奔月的故事,一位大诗人还写了首诗,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一个孩子有些羡慕:“我也想同嫦娥一般,能吃到仙药!”
又有孩子反驳他,“傻子,你没听到先生说么,嫦娥吃了那仙药,就飞到月亮上,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朋友亲人都没有。”
“可她成仙啦,还长生不死!”
“这样的长生不死,又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那也是长生不死,是仙人!”
孩子们分为两派,争执不下,而后,齐齐望向陈子均。
“先生,你觉得我们谁说得对!”
“嫦娥的故事,其实是告诉我们,有时候,你若选择了一样东西,便会不得不失去另一样……比如,即便是长生不死的仙人,也会有解决不了、面对不了的痛苦。”陈子均淡淡地道,“所以,这世上没有绝对完美无缺、没有任何遗憾的选择,也许你选了任何一个,回头都会后悔。”
顿了下,他道:“好了,时间已到,大家继续念书吧。”
酉时,日渐西沉。
陈子均出了私塾,缓步往回走去。
半路,目光无意地瞥见到路边的一丛小白花。
“是栀子啊……”陈子均一愣,然后微微一笑,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胡翘翘时,她的鬓角处便别了一大朵栀子花,香得他头晕脑胀,心脏乱跳。
胡翘翘甚喜欢栀子,尽管陈子均嫌它的香味儿太浓太冲,不如别的花清淡优雅,她依旧最为爱它,春天时两人见面,十次中倒有七八次她会戴着它。
可惜,白崖村附近的栀子花不太多见,胡翘翘便很久没戴过了。
这一丛栀子花还只是小小花苞,距离真正的绽放应该还需些时日,陈子均沉吟片刻,伸出手,轻掐一枝。
四周无人,他身形微微一闪,已经来到后院。
来到种着养魂玉芝的那个角落,他理出一小块空地,将手中那枝栀子花插入土中。
于是,奇异之事便发生了,只见花枝慢慢地沉了下去,然后末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生出根来,紧接着,它开始长高、新的茎叶生出,每一枝花茎上又很快多出了一簇簇白色小花苞,随后花苞变大、花瓣绽开……
几乎是在几个呼吸之间,这根单薄的花枝便成了一丛新的栀子花,而且每一根花枝上都是洁白花朵累累,转瞬尽数怒放!
栀子花的浓郁香味,顿时飘漫在后院之中。
头顶树叶响动,一个小女孩儿探出了脑袋,满脸好奇地问,“大坏蛋,这花一种下去就成了这样,你是如何做到的?”
陈子均笑了笑,“息壤连灵草的生长速度都能催发百倍以上,催生一朵小花又有何难?”
“息、息壤?你说这土是息壤?”玉珠儿顿时吓了一跳,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也不能怪她这等失态,即使她还只是个八百年的小妖,也听说过“息壤”这两个字。
息壤是传说中的一种能按照使用者的意愿,自行急速生长的神土,只要使用者能提供足够的养分,甚至能长出一片大陆来!
上古时期神魔大战之时,天塌地陷,滔天洪水肆虐人间,人皇大禹便是用息壤平定了洪水。但这几千年来,压根就没人见过真正的息壤,所以她一直认为传说只是传说,息壤不过是种虚构之物。
没想到,这大坏蛋竟然说他用来种蘑菇种花的这土就是息壤!
玉珠儿的小脸上神情一阵变幻,第一次开始仔细打量自己所在大树树底的土地。
分明平平无奇,只是比周围其它的土地颜色略深一些,黑乎乎的,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息壤?
但如果它不是息壤,又如何解释方才她亲眼所见的那一切?
而且她知道,这大坏蛋虽然很坏,但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吹牛皮的人,他既然这么说了,八成便是真的。
“你、你怎么会有息壤的?”玉珠儿双眼发直,忍不住问。
“呵呵,”陈子均只是笑了一声,挑了枝开得最漂亮的栀子花,轻轻掰下,转身离去。
“竟然用息壤催生这种凡花……”看着他的背影,玉珠儿痛心疾首地嘀咕,“真是浪费……”
见陈子均走远,她眼珠骨碌碌一转,吊下树,小手缓慢地探向地面,“我悄悄抠走一小块,大坏蛋应该不会发现……”
不料指尖刚碰到,息壤中竟然生出了一张嘴,狠狠咬住了她的两根手指!
“啊!”玉珠儿尖叫一声,连忙拔出手指,但指尖已被咬得血淋淋,她又惊又怒又不可置信,“它、它居然是活的?!”
地面微微震动两下,似乎在嘲笑她的少见多怪。
玉珠儿哼了一声,不敢再打息壤的主意,钻回树枝里面,小声安慰自己,“反正我也不种地,不稀罕……呜,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