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是入关后的第一个小镇,关内的商人、镖队。关外的马贩子、胡贾都会在这里歇一两个晚上。
江舟客步入小镇最大的一座酒楼中,靠着临窗的位置,点了几碟小菜,就着小酒,欣赏关内风景。
正在这时,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鼓乐声。
江舟客抬头瞧去,就看到一行结亲队伍自街角蜿蜒而来。
这队伍倒颇为隆重,四匹马并排,吹鼓手跟在后面,然后就是大红花轿。
“不知是谁家结亲?阵仗倒是不小。怎么没瞧见新郎官。”
“嘿嘿,这就是你们孤陋寡闻了,新郎官是本镇的张老爷子,昔年在关内外倒腾药草、马匹赚了不少银子。”
“可我听说张老爷子已有六七十岁了。”
“谁让张老爷子家有钱,黑白两道还都有靠山。这一朵梨花压海棠的事,可做了好几回了。这不,收个小妾都这么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
江舟客也向结亲队伍望去,却是忽的一怔。
花轿帘子悄悄掀开一角,露出一双明媚中带着笑意的眼睛,似乎也瞧见了江舟客,还对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这女人……”江舟客哑然失笑,他认出了新娘子的身份。
结亲的队伍渐渐远去,酒楼中众人也很快转移了话题。
江舟客知道那女人的本事和脾气,也完全没有半点担忧。
不过他可以肯定,张员外今天这个小妾怕是娶不成了,指不定还要挨一顿揍。
不多时,远处传来一阵阵喧闹声。
瞧那方向,正是张府所在,不知是闹出了什么事。
酒楼中有人伸长脖子看了两眼,还有人站起来,快步走向张府。
莫约一刻钟后,瞧热闹的人走回来,兴高采烈的和同伴说着所见所闻。
“那张员外本是要娶李老头家女儿,可下轿的却成了另一个女人。这是个武功高强的仙女,非但人漂亮,武功更漂亮。一条银色鞭子,三下两下就将护卫抽的爬不起来,又在大庭观众之下给了张员外十来个耳光,骂他是老不知羞的……”
有人好奇道:“张员外不是还结识了些武林朋友么,怎么没有来帮忙的?”
那瞧热闹的人笑道:“嘿嘿,他那些朋友说起来都威风得很,一个个绰号更是震天响,什么‘插翅虎’、‘无影刀’,但对上这女侠,两三个回合就被鞭子打的满地找牙。”
“不错,真正的高手,怎瞧得上张员外这等腌臜货色。”
“我回来时,女侠已闯入了张府,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张员外……”
这人说得兴起,喝了一口酒,忽然眼睛瞪圆,酒水喷了对面同伴一脸。
众人顺着他目光瞧去,就见一女子步入客栈中。
女子青丝如瀑,绝美的面颊上也带着胭脂般红润,最令人心动的那是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蕴含着明媚秋波,可令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流转间又充满了狡黠灵动。
她的颈部线条修长而精致,如火的红衣被撑的鼓鼓囊囊,纤腰上悬着一团银色长鞭。腿很长,走起路来像猫,但并不是那种优雅的波斯猫,而是四处流浪的野猫,看似慵懒,却又仿佛随时都可能蹦起来,给人脸上带来几条抓痕,带着一股野性。
瞧着女子的容貌及腰间银色长鞭,便不难猜测这女子便是大闹张府的女侠。
一时间,众人便不由屏息凝神,整个酒楼竟安静下来。
女侠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径直走到江舟客身前,大大咧咧的坐下来:“江舟客,你这小王八蛋,终于肯来见我了,咱们也算认识好些年,每次都是我出关找你,你却始终不肯入关,这次怎么就想通了?”
接着又拿着筷子,吃喝起来:“接到你的信我就赶了过来,饭都没怎么吃好,刚刚又去冒充新娘子,早知道就该吃了席再掀桌的。”
江舟客叹息一声,看了看四周的人:“云女侠,咱们换个地方吃吧。”
女侠眨了眨眼道:“这里酒菜味道还行,干嘛要换?”
“因为,我实在不太喜欢被人当猴子看。”
不太喜欢被当猴子看的江舟客匆匆结了账,又拉上云女侠去了另一家客栈,点了一桌酒菜,让小二送到房间中来。
女侠吃着酒菜,嘟囔着:“别人瞧你两眼又不会少块肉。还说是魔教堂主,我看是个大姑娘还差不多。”
江舟客看着女侠,微微沉吟。
女侠名为‘云轻梦’,不但武功高,惹事的本事也很高。
她做过许多好事,也得罪了不少人。有人称她为‘红衣菩萨’,也有人将她唤作‘赤练妖女’。
三年前,几个对头联起手来追杀云轻梦,云轻梦不得已躲到关外。也是在这期间,和江舟客认识,并帮她杀退了几个对头。
江舟客常年生活在关外,对关内武林了解很是粗浅,这一趟剑试江湖,他需要一个对关内熟悉的向导。
关内虽有天宗探子潜伏,但情报方面是宗主一脉掌管,为了不被坑,所以找上了云轻梦。
但……这女人似乎不太靠谱啊。
云轻梦喝了一杯酒,脸颊微晕:“信里你说的不清不楚,这次入关,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舟客斟酌片刻,直言道:“我的武功到了瓶颈期,闭关苦修已无法让我进步。此次入关,便是想以掌中之剑,称量天下高手,借此促进武道的进一步升华。”
云轻梦一双美眸眨也不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江舟客。
江舟客道:“你瞧什么瞧?莫非是思春了,想嫁给我。”
云轻梦冷笑道:“喜欢老娘的人多着哩,江湖少侠,名派掌门,魔道高手,老娘会想嫁给你个王八蛋。”
江舟客悠悠道:“我天宗有一门‘听声辨位’的功夫,你说我要是放到关内武林售卖,他们会不会把狗脑子都打出来?”
“他们?”
“就是喜欢你的那群家伙。”
“他们为什么要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云轻梦想要板着脸,但眉眼间却仿佛带着笑意,似乎觉得‘狗脑子’三个字很有趣。
江舟客悠悠道:“世上又岂会有瞎子不想学‘听声辨位’的功夫。”
云轻梦先是一怔,大怒道:“你这王八蛋,我非打出你的狗脑子不成。”纤手抹向腰间,银白色的长鞭划破长空,如蛟龙般横卷而出。
江舟客脚下轻轻一移,恰到好处的躲开了长鞭。
云轻梦手腕一转,鞭影陡然散开,重重叠叠般笼罩过去。
江舟客这一次没有躲,他突然伸出手,两根手指云淡风轻的一夹,便将鞭梢夹住。
这鞭梢便好像在他手指间生了根,云轻梦无论如何用力都没办法抽出来,咬牙道:“放手。”
江舟客从善如流的松手,笑道:“幸好我没瞎,不然这一鞭子抽在身上可不好受。”
云轻梦低低的哼了一声:“你若没瞎,早就拜在本姑娘的石榴裙下了。”
江舟客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云轻梦道:“我瞧你是不是发病了,怎么冒出这么个想法。关内高手如林,可不是魔宗一家独大的局面。更何况,你这魔教堂主的身份可保不了秘,魔教两度动静,掀起血雨腥风。你这一入关,指不定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头了。”
江舟客笑道:“我是魔头,你是妖女,岂不天造地设的一对。”
云轻梦翻了个白眼:“鬼才和你天造地设。”
江舟客道:“可我瞧你不像女鬼,像菩萨。救苦救难、风华绝世的红衣菩萨。”
云轻梦的眉眼间又有了笑意:“小王八蛋,你求人的时候还是很会说话。”
江舟客道:“那不知我红衣菩萨可愿护我入关。”
“菩萨要做的事可多了,不能只渡你一人。”云轻梦笑的很明媚:“不过赤练妖女恰好有空,你救过妖女的性命,那妖女便舍命陪你走上一遭。”
江舟客竖起大拇指:“妖女果然讲义气。”
妖女不但讲义气,而且行事周密。
当天下午,就把处理了张员外纳妾一事手尾处理了,毕竟她若只是图个痛快,那被她冒充的新娘子一家可就要倒大霉了。
至于处理方法,也简单的很,就是让为富不仁、欺男霸女的张员外,做了一回大好人,散尽家财接济四方穷人。
原本的新娘子也领了一份不菲的家产,毕竟她都“嫁”给了张员外,也是这家的一份子。
第二天,两骑向关内而去。
武林神话,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