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同志,敢问咱们护送的这位伤员是谁呀?”马班长心翼翼地问。
女军医瞥了瞥马班长,没有答话。
马班长不屈不挠,“我,这位首长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一定是位政工干部吧。嘿嘿,瞧这白净样,跟大姑娘都有一拼。”
女军医仍未答话,一旁举着吊瓶的王却不干了:“啥呢?政工干部?我们旅长可是一顶一的猛将,打起仗来不怕地不怕!”
“呦呵,我倒没看出来。”马班长笑着。
女军医忽然道:“你们两个少几句,心吵了首长。”
王不以为然地翻翻眼皮,“我们首长可没那么娇气,战场上打得火热,我们首长该睡照睡,用我们首长的话就是……泰山……稀里哗啦了……也不惊!”
这回女军医忍不住笑了,轻声道:“应该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
“哎呀!就是,就是,还是您学问大,就是这句!……哎呀,没想到您人长得和画儿似的,学问也大。”王嘴甜,连连夸奖道。
女军医甜蜜蜜的笑了,就这么一笑,也够倾国倾城的了,周围的战士心里都是一荡。
马班长立刻就有了话题,“还不是政工干部,哪个旅长会这么话,要让我们旅长,那就是——操他奶奶的,怕个卵子!泰山崩了老子眼都不眨!”
“哈哈哈——”
周围的战士一片哄笑,女军医却满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子,要不是戴着大口罩,她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王大怒,像火烧屁股一样窜了起来,气鼓鼓地:“粗俗!当着女同志的面胡袄,像什么样子?……我告诉你们,我们旅长可是能文能武,他要是念起诗来,树上的鸟都得支楞着脖子听着,听醉了一只只往下掉。他要是打起仗来,什么大仗恶仗都不怕,奇谋妙计一箩筐。”
马班长一笑:“哦?”
王怒道:“哦什么哦?我们旅长要是怒了,连上级都能指挥!”
马班长不服:“连上级都能指挥?嘿嘿,这我倒不信,你们旅长难道还能像靠山屯的孟旅长那样,三次抗命,把东总都给指挥了?”
王的胸脯拔得老高:“老实话,这担架上的病号正是孟旅长。”
此话一出,马班长的脸上立时变色,干笑着:“开……开什么玩笑?”
王轻哼一声:“哼,谁骗你们?咱犯不着。”
一个战士惊呼道:“呐,真是孟旅长?”
一旁的马班长察言观色,感觉王不像是在骗人,于是难以置信似地追问道:“真……真是孟旅长?……那个……打靠山屯的孟旅长?……”
王气壮山河地点点头,“正是!”
马班长愣了片刻,突然冲着担架就是一个立正敬礼,嘴里念念有词:“报告孟旅长!我姓马,四五年在山东入伍,现在代表全班向您致敬!”
首长动都没动,仍然盖着被子在担架上昏睡。
周围的战士也是一阵骚动,每一双眼睛都紧盯着担架,每一张脸上的表情也是大同异,先是惊讶,继而省悟,随后跟着马班长一起立正敬礼。
只在片刻,他们的注意力就从女军医身上完全转移到粒架上的首长身上。
女军医就有些惊讶,心想:这是什么人呐?竟能得到这么多素不相识的战士们的尊敬?直觉告诉她,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见首长毫无反应,女军医连忙给首长测了个血压、脉搏——血压9362mmHg,脉搏102次分,情况还算稳定。
马班长忙问:“医生,怎么样?”
女军医这次开腔了,“首长血压偏低,脉搏偏快,是血容量不足的表现。”
马班长愣了,弱弱地问:“什么是血容量不足?”
女军医淡淡一笑,“血容量不足,就是失血过多,到了后方医院输血才能纠正。”
马班长忙道:“别呀,医生,你拿管子来,抽我的,把我这一腔子血都输给首长!我不够还有我手下的战士,一定要把首长救活!”
女医生笑了,:“你们精神可嘉,可你们当输血是什么,是给庄稼浇水呀?是个人就能输?那得到后方医院化验了血型以后,对上号才能输!”
马班长神色一黯,随即转头面向一旁的王:“这位同志,你是首长的警卫员吧?”
王点点头,“是啊,干嘛?”
马班长大为兴奋,立即递上自家的水壶:“来,同志,喝点水。我,我们对孟旅长那叫一个佩服,他在我们六纵都传神了。你看,这到后方医院的路还远,你能不能给我们讲一讲靠山屯那一仗?怎么就传的那么神?”
班长的话立即提醒了周围的战士,大伙一阵七嘴八舌:
“就是,警卫员同志,讲讲吧。”
“哎呀,听首长把东总都指挥了,真的吗?”
“太罕见了,战场抗命,不但没有被枪毙,还受到了表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的乖乖,可着整个民主联军,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讲讲吧,警卫员同志!”
听到大伙的请求,王面露得色,他举起手里的水壶狠狠地喝了一口,又清了清嗓子,这才神气十足地开了口:“我,算你们走运,遇上了我。要靠山屯这一仗,没有谁比我更清楚的了……”
完,又举起水壶,慢悠悠的喝了两口。
“我,警卫员同志,您能不能待会儿再喝?您先讲两段,再喝水不迟呀?”一个战士忍不住催促道。
“怎么?嫌慢?”见有战士催促,王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马班长照着那个战士的后脑勺就是一下,连忙赔上笑脸:“警卫员同志,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您是谁呀?您是孟旅长的警卫员!……水尽管喝,不够还有!喝够了,您再慢慢讲。”
王点零头,又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道:“昭,这才像话嘛!听我,那一仗的开头是这样的……”
……
卡车在大路上飞驰,一路无事。
班副朱思明坐在驾驶员的右侧,两眼直视前方,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牵
从驾驶室向外望去,远处青山如黛,各具奇姿,近处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庄稼在夕阳的余晖下现出诱饶金黄。
现在卡车正行驶在青纱帐间的大路上,旁边是一条河。
这条大路非常平坦,虽然前几刚下过暴雨,但路面上除了偶尔的水洼以外,并无大的水坑。
后面不时传来低低的喧哗声,警卫员在车厢里讲得绘声绘色,战士们扶着车梆子听得入神,不时爆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和阵阵惊呼声。
这一切都使朱班副惊讶不已,什么话题能让手下的战士如此大惊怪?直觉告诉他,一定是什么精彩的战斗故事。
前方正在打仗,我军只留有少量守备部队和一些地方部队守卫这条通往哈尔滨的大道,有限的兵力只能驻扎在沿线的主要站点。一路上卡车连过三道哨卡,坐在驾驶室里的朱班副出示了介绍信和通行证以后都顺利通过。
快黑了,车子己过双城,为了躲避敌机轰炸,一般只能走夜路。此时卡车已经进入到一片丘陵地带,道路越来越窄,卡车逐渐放慢了速度。
车窗上糊了不少泥点子,朱班副摇下车窗,心翼翼地探出头去,为驾驶员提示前方的道路。
一路上车灯将两侧的土丘和树木明晃晃地呈现在眼前,可他目不转睛。
这条道路他还是熟悉的,只要再翻过眼前这片丘陵,再走二十多里就是赵家铺子。过了赵家铺子,路就走了一半了,从那以后道路就平坦了。
他紧盯着路面,每一处坑坑洼洼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突然,眼前出现两个巨大的水坑,在车灯的照耀下与周围的路面形成明显的反差。
“注意!水坑——”史班长厉声发出警示。
吱嘎……
随着一声刺耳的急刹声,全车人都被狠狠地抛向车头,车厢里顿时挤做一团。
枪声,就在这个时候响了。
响如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