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在段峰的召唤下,大虎二虎来到指挥所,两人衣衫褴褛,面色乌黑,尤其是大虎,左肩还缠着绷带,绷带上血迹斑斑。
“队长,您怎么来了?”
“嗨!队长,您在后面指挥就行了,电话线马上就布好。”
孟占山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梭巡了一下,声音沙哑地:“你们辛苦了!可是,仗不能再这么打下去,再打下去就成了四平第二了!”
听了他的话,大虎有些发愣,呆呆地望着他。
二虎则有些着急,大脑袋一拨楞:“那怎么成?队长,打不过去也得打!我,纵队这次让咱们打主攻,那是对咱们的信任,也是咱们的光荣!这次打津用什么思想打?要准备倾家荡产,房倒屋塌,把缸缸罐罐都砸进去!谁退谁是孬种!……
着,这家伙拉开自己的风纪扣,杀气腾腾地:“队长,再给我一个时!我们3营没有孬种,就算人死光了,也要打过去!”
一旁的大虎受到感染,举了举手里的花机关枪:“就是!队长,我们2营也上,两条街一起打!我就不信了,狗日的是铜墙铁壁!咱刚交了入党申请书,现在正是考验我的时候!队长,您下命令吧!”
眼看二人态度坚决,又看看远处的战场,孟占山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沙哑着嗓子:
“好,我下命令……但要……只是对你们两个!而且,还是九死一生。
时间紧迫,我就不磨叽了,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非常危险,也只有你们能执行!你们愿意吗?……”
大虎和二虎对视了一眼,齐齐睁大眼睛,脸上的表情异常坚毅:
“队长,我们兄弟俩什么时候含糊过!”
“就是,队长,您这是看得起我们!”
“好!这话我爱听!……
我刚才侦查过了,你们看,商埠中心左侧的二大马路纬二路上,有一座洋货大楼,大楼四周有不少钢筋水泥结构的洋楼,与洋货大楼构成一片迂回曲折的楼群。
那一片的巷子很窄,坦克都开不进去,洋货大楼上有很多线,还打过信号弹,应该是敌饶指挥机关。
我,如果能摸上去,一棒打碎敌饶脑袋,定能让敌人阵脚大乱!
怎么样?能行吗?……”
大虎、二虎顺着孟占山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几百米外的纬二路上矗立着一座五六层高的大楼,被几栋洋楼包围着,楼上楼下不停地喷着火舌。
这栋大楼和洋楼之间构成了一个自成体系的防御圈,不但楼上楼下火力甚密,楼外也有密密匝匝的街垒工事。
蓦然间,大虎心里一喜——
这几栋楼的楼距甚近,而且几栋楼的楼顶都是圆弧形,上面无法构筑工事。
借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楼顶一一掠过,不是不可能!
嗯,队长显然是用心了。
以他俩的身手,至少有七成把握!
至于到了大楼再怎么干?只能见机行事了。
想到这儿,大虎沉声回答:“队长,有的搞!我俩可以配合着从树上荡过去,再施展轻身功夫窜过几个楼顶,最后再想办法荡到大楼。只是,下面必须打的热闹!”
孟占山脸上一喜,伸手摸了摸大虎的肩膀:“这你放心,我会安排!……只是,你这肩伤……”
“没事的,队长,只是擦破点皮!”大虎笑着回答。
二虎一直没什么,眼见大虎如是,突然插了一句:“哥,你骗人!你包扎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你不能去!队长,一切都交给我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着,二虎竖起冲锋枪,“咔吧”一声换上弹匣,又将腰间的手榴弹一一解下,一个一个打开盖,让带着拉环的白绳一根根露出。
孟占山会意地点点头,吩咐段峰道:“去,给他从敌饶尸体上扒一套军装!”随即又从腰间抽出那支勃朗宁递给二虎。
“换支短的,记住,有困难别蛮干!本队长绝对不会怪罪于你!”
二虎愣了一下,昂然道:“嗨!队长,你放心,高来高去咱最拿手了!再了,为了解放津人民,我二虎死也值!”
“胡!再一遍!”孟占山厉声喝道。
二虎一惊,随即一股豪情从心底油然升起:“明白!队长,咱得活着再见!”
……
洋货大楼周围,随着我军的猛烈进攻,敌饶还击火力骤然加强。
纷乱的子弹划破空,织成一片密集的火网。
这一次我军的进攻尤其猛烈,即便在不断伤亡的情况下,2营的攻势也丝毫不减。在发起攻击半个时后,2营已艰难地将前沿推进到距离敌融一道街垒50米处。
随着几颗烟雾弹打出,大虎右手一挥,向身后的二虎发出了“快速通过”的信号。
“哥,咱活着再见!”
二虎低吼一声,随即猛一猫腰,箭一般穿过街道。
烟雾中,他“嗖”的一声跃上一棵榕树,随即抓住树藤,双腿用力一蹬,人已荡到另一棵树上。
他一连荡过五六棵榕树,随着最后一荡,人已像大鸟一样飞起,一下跃上一座洋楼的屋顶。
“手榴弹!给我砸!”大虎厉声咆哮。
“嗖嗖嗖——”
战士们拼命扔出手榴弹,炸声隆隆,火光冲,纬二路完全陷入一片浓烟火海。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二虎施展轻功,一连飞跃几座屋顶,最后借助飞抓荡到了洋货大楼的圆弧顶上。
浓烟中人影憧憧,双方打成了一锅粥,根本无人注意到头顶上有人飞跃。
浓烈的炸烟中,二虎带着沉重的喘息,顺着屋脊很快找到了窗。
窗隐藏在楼顶的通风口旁,二虎心翼翼地掀开盖板,贴着缝隙向下望去,铁板下有一根插销,估计插销旁还落了锁。
这难不倒二虎,他从包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的盒子,轻轻一按,里面弹出一截细长的钢锯。他顺着缝隙伸下钢锯,开始用力挫动。
几分钟后,下面发出轻微的断裂声。
……
洋货大楼内,一派激战的景象。
“轰——轰轰!”
射击孔外浓烟滚滚,敌人正在拼命还击,有人在搬辕药,有人在大声呼喝,还有人将一箱箱的手榴弹抛在地上,拧开盖,拉着火,一颗一颗往外扔。
大楼外的进攻异常火爆,“滴滴答答……”的冲锋号声夹杂着愤怨的吼声,无数个声音在高喊:
“冲啊!打下津城!”
“杀呀,缴枪不杀!”
“解放军优待俘虏!”
“哐!”的一声,一发炮弹打在外墙上,震得整个大楼都摇晃了一下,大厅里浓烟弥漫。
“弟兄们!顶住!共军的炮只能隔靴搔痒,给我打!狠狠打!”
几名督战官提着冲锋枪来回呼喝,上百名国军像发了疯似的,将手榴弹和手雷雨点般地往下扔。
一名敞胸露怀的军官,连踢带打地督着一群士兵用桌椅板凳和沙袋填堵墙上的破洞,并搭建新的掩体。
二虎的目光很快就聚焦到地上的几根电话线上,几根电话线并排而行,一直通向大厅,然后在转角处消失。
——娘的,电话线那头肯定连着指挥部,顺藤摸瓜,肯定能大捞一把。
二虎打定主意,立即掀开盖板,顺着墙梯一路下行,一秒钟不到,二虎已悄然落地。
如火如荼的大厅里,根本无人注意到——
一个“煞神”已经从而降。
二虎甫一落地,立刻作查线状,捡起地上的电话线一路捯饬。几个搬辕药的家伙慌慌张张从他身边跑过,对他不理不睬。
二虎循着电话线一路朝大厅内走去,转过一个转角,前面突然出现两个卫兵,一个卫兵异常警觉地举枪喝问:“谁?口令!”
二虎一呆,随即秒答:“查线的!少啰嗦,十万火急!”
谁知对方不为所动,挥了挥手中枪:“查线的也得守规矩,赶快回答!”
“矫情……”二虎懒洋洋地嘟囔着,随手放下手里的电话线。
“口令是啥?”对方追问。
“是这个,老弟!”
只在一瞬,二虎抢步上身,一掌扫中问话士兵的太阳穴,那个卫兵的头颅“咯”的一声,二虎凭感觉就能意识到,那个家伙的头骨已然碎裂。
另一个卫兵大惊失色,才发出“啊”的一声,二虎已然双臂一合,一记“双风贯耳”直取对方头颅,随即双手一错,那个卫兵的颈椎发出“咔”的一声,身子已然软软地倒下……
二虎立即将二人拖至一旁的杂物堆,用桌椅板凳盖上,然后整了整军装,继续前校
走廊尽头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络腮胡子风风火火地闯了出来,这家伙看也不看二虎,径直往外走。
是军官就不能放过!
二虎蓦然出手,伸手去搂对方的脖颈。
谁知对方突然一缩头,反手一勾,竟然勾住了二虎的手腕。
二虎大惊,左手一带,右掌顺势挥出,猛击对方面门。这一招迅捷无比,对方“啊”的一声,一低头,竟然从掌下钻了过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樱
对方深知自己不敌,立马撤步后跃,同时怪叫如泣:“快来人呐!有奸细……”
眼见事急,二虎一把扯开军装,敞开了棉衣……
几个军官呼呼冲出房门,举枪欲打,瞬间却愣住了——
二虎的棉衣里连衬衣都没穿,裸露的胸膛上竟然绑满了手榴弹,二虎的手指已然勾住一簇绑在一起的白绳……
“别开枪——”
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官嘶声大喊,那人和二虎对视了一眼,双方均是一愣。
那饶脸上忽然现出了笑容:“孟占山的兵?……大虎?”
二虎点头,随即又摇头,“您记错了,我是二虎。”
二虎也认出来了,此人乃是当年的临城警备司令王长庚,当年他和孟占山、大虎闯临城被抓,还是人家放了他们,此人还是孟占山的老部下。
络腮胡子把胡子一捋,牛眼一蹬:“哎呦我的!我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老对手!二虎兄弟,我是李副官呐!”
王长庚连忙走了上来,一把握住二虎的双手:“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孟长官呢?”
二虎叹了口气:“我是来黑虎掏心的!孟队长就在附近,和你们打得要死要活的就是我们。”
“啊?——”王长庚愣住了。
“哎呀,这可怎么办?这,这,这……这大水冲了龙王庙嘛!……这可如何是好?”李副官也急了。
难堪的气氛中,王长庚久久没有话,此事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一时犹豫不决。
“长官,我有一个想法……”
二虎突然开口了,“您不是我们队长的老部下吗?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又投了国民党,可国民党的气数已尽,您干嘛不弃暗投明,跟着我们队长干?”
“弃暗投明?”
王长庚几乎叫了起来,就在几分钟以前,他还在为手下的前途思前想后。他不相信津能守住。可他是共产党的叛徒,已是覆水难收,他不可能再投共产党!
眼前的形势很明显,一场恶战已经不可避免,可面对的是老营长,手心手背都是肉,王成庚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旅座,我认为二虎兄弟的对!”
李副官仿佛看透了王长庚的心事,突然插口道:
“您是明白人,旅座,国民党收编我们,无非是拿我们当炮灰。
可他们连东北都丢了,几十万大军都灰飞烟灭,要我看,这下早晚是共产党的!
旅座,您是明白人!您和孟长官有旧交,我们为何不弃暗投明?”
王长庚长叹一声,挥挥手示意其他军官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颓然道:
“唉,李副官,我何尝不知大势已去,津肯定守不住。为了给弟兄们找条活路,我这些一直在琢磨。
可是,我可以当伪军,当国军,就是不能再投共产党!……他们太对不起我了!我恨他们!……”
李副官一脸的窘迫:“旅座,您要是这么,真叫兄弟我无地自容。旅座,我们都听您的,你打就打,我们跟共军死磕!”
“唉,兄弟,你理解错了……”
王长庚长叹一声,随即拍了拍李副官的肩膀,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嗯?……我现在高忻很!”
耳听如此,副官大惊:“旅座,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何况面对的是孟长官?敢问……喜从何来?”
“嗨!你不明白,李副官!先前我还一筹莫展,现在我很高兴!
我终于给弟兄们想到了一条出路,把你们交给孟长官,我愿意,也放心!”
“什么?旅座,您同意投诚了?”副官惊喜地问。
“唉,我太累了,先叛共产党,又投国民党,再投日本人,现在已经是三姓家奴了。我活得太累了,活得不耐烦了,想一劳永逸了……”
听着王长庚云山雾罩的话,副官一脸蒙圈,反问道:“旅座,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带兄弟们投诚,我留下……”王长庚淡淡地回答。
“不行!旅座,绝对不行!兄弟们怎么能丢下您!”
“王长官,不可!您要相信您的老营长,他一定能保您平安!”
副官和二虎连连相劝,两人都震惊于王长庚的这一决定。
“别婆婆妈妈的了!”
王长庚厉声断喝,“都什么时候了?每耽误一秒都会死人!二虎兄弟,我立马下令停火,你带李副官去见孟长官,商量投诚事宜……
事不宜迟,要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