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回
    这世界终于癫成她不认识的样子了。

    瞪着对方出具的官方认可与发放的合法经营文书,桑月不敢相信地仔细审视上边的盖章。除了本土凡民官署的,还有南乡灵宫辖区官署的灵木印盖的章。

    南乡,南荣王夫本家的长居地,他的行宫就在这里,故称南乡灵宫。

    这位王夫奉行以武服众,成为毕罗帝王夫之一前,他们家乃南乡一霸。掏人妖丹、吸人鬼力,谁敢招惹南荣氏就要做好打输了要赔上灵元、内丹的结局。

    毕罗帝不动他们的原因,是南荣氏不会主动去掏同类修士的内丹和灵元。

    后来南荣氏出了一位王夫,领帝命管理南乡一带的所有灵修。灵修,但凡懂得修行的一切生灵,包括邪修。毕竟南荣氏一族也有邪修,后来才有所收敛。

    为了给邪修一条生路,南乡这是让献祭合法化了?!

    桑月细细打量这份文书,头皮差点被她挠破了仍不敢相信。在献祭前面加个自愿就合法了,这跟老家的自愿加班有什么区别?

    她眯着眼瞧纸张,用灵镜扫描印章上的灵气……经过多种方法的检测,这的的确确是灵宫辖下官署的灵木官印。

    所有王夫的官方印章都是帝京灵木所造,包括辖下地区的官署。但凡有人作假,不仅本人受到重罚,还会连累子孙后代修不了仙。

    在灵界,明确知晓修不了仙的人没有生存的意义。

    桑月依旧将信将疑,将目光从文书上移开,重新落在云梦乡管事的身上。

    见她望来,对方立马咧嘴一笑以示真诚。猎户的身份是他的伪装,他今天休沐出去溜溜圈,结果遇到活腻了的女修大侄子,顺便带回来给自己冲冲业绩。

    “大师,”见她仅是质疑,并未嚷嚷正邪不两立直接开打,管事便耐心地讲道理,“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有一个极限,人家实在撑不住了想要放下,咱总不能强求他硬扛,对吧?

    凡人不是常说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吗。就好比您脸上的这道疤,您不在意容貌,架不住有人在意啊……”

    说实话,他这云梦乡就有不少凡民女子因为容貌焦虑来到这里。

    凡民女子不同于修士或妖或鬼物,她们破了相,想要恢复花容月貌几乎不可能。有权势的或者还能让家人找修士求药,无权无势的女子那真是求助无门。

    容貌被毁嫁不了好人家,随便嫁个老弱病残的自己肯定不乐意。

    不嫁人,会连累娘家在当地的声誉,会被乡邻指指点点。她本人出门还会被一群小孩追着扔石头、烂菜味,唱侮辱式的歌谣。

    有的娘家人受不住邻里的白眼,会给她一碗药汤,半夜将昏迷不醒的她卖了或抬到老弱病残家也是常有的事。

    与其活着受尽凌辱凄惨一生,不如来这云梦乡醉生梦死一场。

    跟世俗的恶意相比,这些待她们如上宾的云梦乡管事简直就像神仙天降,付出区区寿元和灵魂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我不是那种扛不了事的人,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管事感慨道,“我只知道,对于有些苦命人而言,在美梦里消散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人生无难事,只要肯放下。

    世人总劝身受苦难的人坚持,可到底要坚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有些人苦着苦着,就这么泡在黄连水里苦死了,这么活着有意义么?

    “您要救的这人也活了三十多年,成年人了,还是个炼气小修,自己何去何从难道没有主意?我不过是……”

    “好了好了,”桑月不耐烦听他长篇大论的洗脑言论,直接将文书收入纳戒,“这份文书我要拿去官署验一验,这人我也要带走。”

    大侄子被她一脚踹昏了,至今未醒。

    “啊?”管事一脸苦巴巴地瞅着她。

    但见她一副理所当然,并站在原地等他发飙让她趁机搞事的模样,算了,一份文书而已,改天补办一份,啊不,补办几份备着就好,不过是多交些灵石。

    反正自己这里是合法的,不怕验。

    “不过大师,”管事袖手身前,似笑非笑道,“人的贪婪之心若无法满.足,他终有一日还会回到这里。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让您带走了,回去好好劝劝他吧。”

    言毕,随着一阵看破世情的“嘿嘿嘿”声,这位管事连同云梦乡的入口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得桑月不禁啧啧称赞,在王夫辖区的治理之下,南乡的邪修还怪有情商和礼貌的。

    只不过,管事消失就算了,连云梦乡的入口也一并消失,那以后她要是查到文书是假的,该去哪里找他们算账?

    来都来了,索性原地找找结界在哪儿。

    但有大侄子在,不便走远以防生变,她就站在原地闭眼灵视周遭一遍。不愧是邪修的地盘,估计前来献祭的人太多,结界的防御级别远远高于她的实力。

    无妨,唤出碧水化的灵剑高高举起……

    “大师?”管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没事,”桑月收起灵剑,真诚道,“想看看你们是不是逃了,如果是,我就不用去官署验文书了。”

    “怎么会?”管事再次强调,“我们这儿是合法经营,绝对经得住来自四海八荒的上宾们查验!这个您大可放心!要么小修在这儿给您发个天道誓?”

    “那倒不用,”桑月摆摆手,一脚挑起大侄子拎在手中,“你忙吧,我走了。”

    “哎,您请。”

    啧啧,桑月再次感慨这儿的邪修真有素质,拎着大侄子破空而去。看着她消失,管事仍站在原地约莫半刻钟都还没走。

    “管事您站这儿作甚?人都已经走了。”一位乡民模样的人突然凭空出现,好奇问道。

    “你咋知道她真的走了?”万一又杀个回马枪呢?若结界被她砸了,主人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唉,真是钱难挣,屎难吃啊。”

    求人膝盖要弯曲,求放过更是如此。

    “主人交代,左脸有道疤的女修要礼遇,莫非就是她?”

    “谁知道呢。”管事生无可恋。

    就因为不知他才这般卑躬屈膝,万一是呢?要怪就怪自己多事,出去溜弯就溜弯吧,找什么客户冲什么业绩?

    不管是不是,为自己的小命着想,礼貌一些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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