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自由
    朱简烜下船之后,周围的随行人员也陆续下船。

    约翰·亚当斯立刻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找到了汉考克和自己的表哥萨缪尔。

    然后亚当斯和汉考克一起,开始为朱简烜和北美名人们做介绍。

    华盛顿、杰斐逊这些就不用说了,还有各州的首任州长,他们才是现在的地方实权人物。

    大部分人对着朱简烜都都颇为激动,同时也都非常恭敬学着大明人的礼节,认真的对朱简烜躬身拱手行礼。

    朱简烜作为上位者,回礼不需要躬身,拱手即可。

    由于美国在后世的重要地位,这些人中很多都被后世捧得无限高。

    朱简烜现在看着他们的样子,在自己面前表现的谦卑拘谨的样子,就忍不住脸露微笑。

    朱简烜其实能忍住,但是觉得这时候还是直接微笑更好。

    能够显得更有亲和力。

    朱简烜果然看到,这些人面对自己的微笑,就都变得更加的激动了。

    但是当亚当斯介绍到一个名叫“托马斯·潘恩”的人的时候,朱简烜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明显非常不开心的表情。

    这个潘恩也不对着朱简烜躬身,只是站在那里微微的拱手,同时板着脸大声说:

    “我知道,殿下你会成为美利坚的国王。

    “为这个刚刚挣脱英国枷锁的自由之国,重新带上来自神洲的全新的华丽枷锁。

    “殿下这套枷锁,也许会比英国人打造的宽松一点。

    “但是枷锁就是枷锁。

    “美利坚人民即将失去他们刚刚获得的最珍贵的自由。”

    潘恩说的是英文,朱简烜能听懂大部分,同时也直接看到,周围很多人都对潘恩怒目而视。

    亚当斯更是直接开口怼他:

    “吴王陛下是美利坚最尊贵的客人,潘恩先生请不要对陛下失礼,更不要在这种场合胡说八道。”

    亚当斯开了头,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开喷,周围已经响起了一片指责的声音。

    但潘恩却完全不为所动,就是静静地看着朱简烜。

    这个家伙如此不合群,却还能站在这种场合,可见他的影响巨大。

    朱简烜了解过美国独立的历史,也了解过法国大革命的历史,所以对这个潘恩还真的有点印象。

    他给朱简烜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

    “乔治三世就是大不列颠王家畜生,是北美一切悲惨的根源。”

    在美国独立战争之前,潘恩就接连不断地发表文章,表达极端激进的观点,反对殖民地与英国和解。

    他直接推动美利坚元勋们最终宣布独立,并将他的很多观点列入了美国独立宣言。

    他在战争期间持续发表文章,鼓舞因为局势困难而士气低落的美国人。

    他后来发表的《人权论》,又在法国大革命期间广为传播,本人直接参与了《人权宣言》的拟定。

    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在法国大革命期间,他在两国民间都有着巨大的声望。

    拿破仑说过,他把潘恩的书放在自己枕头底下,随时翻阅。

    但是这家伙的政治观点实在太激进了。

    他自称世界公民、反对与英国和解、反对君主制、反对奴隶制、反对贵族、反对教会、反对圣经、反对仇杀、反对死刑、反对私有制……

    在这个时代,宣称“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都是领先半步的激进派了,都还没有成为普世价值观。

    这位老兄他直接跳了这一步,直接开始反对私有制了,属于超越时代两步的绝对激进派。

    在美国独立尚未成功,法国大革命尚在酝酿的时候,他是最有力的旗手。

    但是独立已经成功,革命之后建立政权的时候,他就因为过于激进而脱离现实,变得不受欢迎了。

    他在美国反对私有制,让美国开国元勋们觉得不可理喻。

    他反对处死路易十六,被罗伯斯庇尔扔进了法国的监狱。

    革命时期潘恩影响巨大,但是等到他去世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无人问津了。

    法国和美国都没有一个重要人物去参加他的葬礼。

    朱简烜看到潘恩的反应,听着他语气中对国王的嘲讽,以及他语言中对周围人群的鼓动,却完全没有生气。

    他现在嘲讽国王并没有什么用处,美国当前的实际情况决定了,不可能按照他的思路建国。

    历史上的美国搞纯平民共和已经是极端激进了,再往前跳就是纯疯子了。

    现在的美国元勋们就已经开始讨厌他的激进了。

    出身旧世界的元勋们,着急从自己这里得到贵族头衔,潘恩反对自己就是跟绝大部分人作对。

    他很快就会和历史上一样,被其他人一起踢出美国上层圈子。

    不过朱简烜还是准备尝试引导一下潘恩的思想,甚至考虑把他收入未来的美利坚王国朝廷。

    潘恩这种真正的激进派,大概率都是本性纯良的真好人。

    他应该真心希望国家和全人类能够更好。

    只是这种人通常都非常理想化,大多数拿不出切实可行的实际治国方案,又接受不了妥协的可行方案。

    自己可以尝试把他当喷子来用,未来专门对付自由邦的统治者。

    只不过朱简烜不知道该如何招揽这种人,自己作为国王是不可能自己革自己的命的。

    现在美国应该做的事情,也不是考虑要不要国王,而是专心开荒攒人口。

    不过他肯定会被所有自由邦排斥,到时候如果他仍然想继续留在美国,就只能到王国政府来工作了。

    自己现在就表达一些进步观点,看能不能吸引到他,让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来投靠吧。

    当然,招揽不到他也无所谓,这种人除了当喷子用,其他时候意义不大。

    同时,朱简烜也觉得,自己与美国本土百姓和地方领袖第一次接触时,也应该明确表达自己的观点和要求。

    提出一些自由邦也应该遵守的最基本要求。

    朱简烜稍微考虑了一会儿,决定以与潘恩的对话作为开篇,做一场简单的公开演讲:

    “没有人比我更懂自由,自由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至于如何理解这个所谓的相对概念,我们可以通过几个问题来解释。

    “潘恩先生既然追求自由,那么能否接受让有矛盾的两个人自由决斗,自由的杀死对方?

    “决斗结束后,你能接受被杀的一方的亲人,再自由的找杀人者决斗,杀死这个曾经自由杀死别人的人吗?”

    潘恩马上果断的大声反对:

    “我当然不会接受,我本人不支持决斗和仇杀,也不支持以任何形式剥夺他人的生命。”

    朱简烜接着潘恩的话往下说:

    “这说明你认同我的观念,即自由的概念是相对的。

    “无论国家有没有国王,无论国家的政府如何组建,都不可能允许绝对的自由。

    “绝对的自由就是绝对暴力,意味着谁都可以自由的杀人和被杀。

    “届时拥有绝对力量的人将会统治所有的一切,弱小的人只能为了生命延续而放弃自由。

    “所以绝对的自由就是绝对的不自由。

    “所以有没有国王,与国民是不是自由之间,根本没有直接的关系。

    “我们反对暴力,反对人与人互相残杀,与这种反对相对应的追求,不是要拒绝一个代表国家的国王。

    “而是想要得到互相尊重,互相认可,互不干涉,这种良好道德秩序框架下的生活。

    “这才是我们所有人都真正应该追求的东西,也是真正的自由。

    “我将会为北美带来这种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