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朝公主
    天幕初青,四野草木朦胧,山颈间的小木屋在曙光升起时渡上了一层清辉,雀儿羽翅“呼呼”扑扇,落在屋檐“唧唧啾啾”叫个不停。

    谢晴岚掀了掀眼帘,深瞳还在混沌与现实中晃荡,脑子里似有什么在催促。

    糟了!今天初二。

    她猛然惊醒,从褥子里弹坐起来,抄起床尾凳上的灰褐色棉麻衫,忙不迭地将自己扮成个假小子,“哐当”一声门响冲出屋外。

    屋外四处无人,她慌张跨下石阶,跃过花头簇蔟的杜鹃小径,来到段飞霜门前,整了整衣衫,恭敬地拱手鞠了一礼。

    “师傅。”

    半晌没有回应,只听一声轻钝的开门声,门脚探出一个雪白的脑袋,鼻子尖尖,长眼精亮。

    “雪儿。”

    谢晴岚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俯下身子,轻声呼唤。

    雪儿是她十二岁那年救回的一只白狐,那时正值隆冬,狐穴旁母狐颈间血染,奄奄一息地倒在雪地里。一只猞猁伏守在穴口,满嘴鲜血正享用着大餐,身下已然惨死三只幼狐,被撕得七零八碎。

    穴内仅存的一只幼狐瑟瑟发抖,趁猞猁不备忽地蹿出穴外。猞猁个大,速度极快,小狐还未跑远便被扑身逮住,险些咬颈之时一个石块砸来,伤了猞猁的眼,“啊呜”一声惨叫,只得舍去口下美餐仓皇逃走。

    扔石块的正是谢晴岚,她见幼狐受伤,便带了回去,没想到这白狐黏人,不肯离去。直到如今过了七年,谢晴岚已然成人,而白狐垂垂老矣。

    眼下,雪儿应声而出,扑在谢晴岚的怀里蹭了蹭。

    “今日又偷懒,这都什么时辰了!”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完了,完了,冰山美人发飙了,谢晴岚打了个激灵。

    依约每月初二天不亮就要向师傅领月钱,下山置办粮食与用物,今日起得晚了,铁定逃不过“刑罚”。

    白色罗衣轻沾花蕾,如浪般自她身后徐徐而至,段飞霜的蓝发在白衣映衬下似海水倾泻,肤色细腻润白犹若凝脂,一双凤眼深幽如潭,透着几分神秘,年近四十却如二十来岁的容颜,便是让女子瞧上一眼也迷了。

    这蓝发只因中了忘情散的毒,让人忘情锁爱,发色深蓝,若换了别人只怕是遇见了什么妖怪。

    不过……

    配上她这副绝世容颜便是天女下凡,超凡脱俗。

    当年死在她剑下的亡魂数不胜数。

    所以……

    江湖给了她一个名号:蓝罗刹!

    谢晴岚抱着雪儿,一脸乖巧,“师傅,我自罚,自罚……”

    段飞霜从她怀中接过雪儿,自顾自地回屋,随手向身后抛了一袋白钱,毫无情绪地说道:“酉时前回来……”

    “诶!”谢晴岚双手接住,揣起钱袋欲离去,屋里又传来一声,“多带些酒……”

    “两坛可以吗?”

    “嗯……”

    话音刚落,谢晴岚便消失不见,山野间只留下一瞬一瞬绝影步的虚影。

    山下十几里路外有处岔口,通向三城,距离孑江最近,车马繁多,想搭个便车不难。

    抵达孑江时日头正当空,在云层中时隐时现。

    此地南北沿街露天大小摊遍布街头巷尾,吃穿住行应有尽有,烟火气十分浓郁。东市是马行,西街便是棺材纸钱店,不远处还有个义庄,东边走西边留,服务很是周到。

    买酒的人多,每日供应有限,谢晴岚寻了家酒肆,要了两坛酒先放在店里,刚欲离开听了一耳朵门前客人的闲聊。

    “诶,你听说了吗?江湖四处传闻蓝罗刹就是前朝公主,在山里守着前皇留下的宝藏。”那人说到后来压低了声音。

    谢晴岚听闻师傅的名字,心中一动,放下背篓假装不经意地在另一桌背对着他们坐下,向店家讨了碗茶水。

    “蓝罗刹?她在江湖已销声匿迹十多年,为何此时传出这些消息?”

    那人又压低了声音,“这你就不知了吧,江湖集结了不少人手……据说她曾在此地出现过……”

    “这蓝罗刹一日不除,江湖就人心惶惶……听说前段时间又莫名死了一个……”

    谢晴岚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还是听不完整,稍倾着身子往那两人跟前凑了凑,却忽地没声了,回头见两人已离开了酒肆。

    师傅是前朝公主?江湖集结人手想干嘛?死人和师傅有啥关系?

    买了一袋粮,两斤猪肉,带上两瓶酒还有几件杂物,谢晴岚便回去了。

    刚到小木屋时天色已暗,她头晕眼花,大气都喘不上,即刻卸下重担,“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只觉身下似床一般舒适,懒懒地不想起身。

    “回来了。”依旧是冷冷的声调。

    谢晴岚抬眸望了一眼,又耷下了脑袋,“唔——师傅,让我歇歇……”

    “好了就起来领罚吧……”

    一声轻叹,谢晴岚稍稍歇息,毅然爬了起来。

    她将粮食倒入米缸,猪肉抹上盐悬挂起来,微微一笑,琢磨着明日如何做起来好吃,赶忙收拾一番,离开厨室便去了这山上的第四间屋子。

    绕过小木屋来到后院,有座简陋的石屋,此处是段飞霜练功之地,也是做药制毒以及……

    谢晴岚的“刑地”!

    里侧案台上整齐摆放着瓶瓶罐罐,案后有个榻台,段飞霜正坐在榻上等候多时。

    谢晴岚一入门便瞥见右边浴桶已蓄满了水,热气氤氲,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涩药味。

    她什么也没说,绕过门前的药碾子,踏着满地药渣碎屑,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将干净衣物搭在浴桶旁的架上,褪去衣鞋泡入桶中。

    褐色的浴液热气翻腾,侵入体内消去满身疲惫,谢晴岚身体顿时松弛舒畅,可当段飞霜取了几只药瓶来到浴桶旁时,她的呼吸猝然停滞,身子缩成了一团。

    别啊!师傅……

    瓶中的药液全然倾倒,药瓶子随之掷出了窗外。

    今日的药极度辛辣,似火钻入了每一个毛孔,在肤下聚集烧至骨里,滚烫的气流在体内翻涌,滞留不出,只觉骨肉分离似要爆开,伴着阵阵涌动之感,哪怕风拂汗毛也会彻骨钻心般疼痛。

    “忍不住便叫出来。”

    谢晴岚咬住的唇渗出一丝腥甜,撑在木桶边缘的双手青筋暴起,指尖失了血色,微微颤了起来,额上淌下的汗“滴答,滴答”与药液混入一体。

    段飞霜纤长的手指沿着木桶边缘划动,徐徐踱步,一双幽深的眼眸紧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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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她,似笑非笑,“你倒是越来越能忍了。”

    猛然间两肩麻胀,身子动弹不得,衣领挎至腰间,一股内力自两肩内侧涌入体内,随着段飞霜指节调动穴位,周身气流自肺部畅通游走,延至末端经络,只觉清气似要冲破每一个毛孔。

    伴着焚心蚀骨的疼痛,终于忍不住哀嚎一声,眼前一片朦胧虚晃。

    “过了今日不用再受罚了。”

    谢晴岚惨白的脸上汗水淋漓,虚阖着眼,忽地全然忘了周身之痛。

    每隔段时日的“刑罚”虽痛苦却能让她心安,就如设好的轨迹,一旦发生改变便产生了不可知的变数。

    她的心中动荡不安,抬眸直视段飞霜,“为什么?”

    “你已摆脱七绝丹的束缚,你自由了。”

    段飞霜脱离了浴桶边缘。

    少时段飞霜逼她服下了七绝丹,每七日发作,如无数冰针不断刺痛每寸骨肉,令人寒冰彻骨生不如死,而这毒只有段飞霜独门内功才可缓解,没想到这每隔一段时日的“刑罚”竟是解药。

    谢晴岚忽觉体内的火渐渐熄灭,眼底生了丝慌乱,抓住段飞霜的手臂,“师傅想赶我走?”

    段飞霜推去她的手,“你迟早会走……”

    “不,我不想走。”谢晴岚摇摇头,眸子中满是留下的希冀。

    段飞霜刚转的身子微微一怔,稍稍侧目,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

    “师傅……”

    谢晴岚眼底渐红,见师傅离去身影,想起今日在酒肆所听之言,更不能一走了之。

    段飞霜屋内灯火尚明,恰在谢晴岚来时熄灭,屋内传出的言语稍携几分柔和,“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弯弯的眉月早已不见了身影,零散的星辉点缀在寂寥的夜空,孤单而独立。谢晴岚心中落寞,师傅真的会赶她走吗?若离开这座无名山,天地之大能去哪里?若离了师傅,孤零一人心可依谁?

    她想起段飞霜屋里的那副悬挂的文墨:

    寒风萧瑟雪苍茫,

    相思杳渺愁断肠,

    莫问前路何处去,

    有情相依是故乡。

    自言自语道:“若无情怎会将这首有情的无名诗挂在房中。”

    回望一眼,颓丧地回了自己的小木屋,屋檐下的几串木哑铃被风吹得发出轻钝的碰撞声。

    斜刺里蹿出一团朦胧,在她脚边蹭了蹭,“嘤嘤”几声。

    “雪儿……你也被赶出来了吗?”谢晴岚抱起雪儿在脸颊蹭了蹭,此时好似只有它不离不弃。

    “嘤嘤……嘤……”

    “同是天涯沦落人,今夜你就陪我睡吧。”

    门开又阖上,山野随着灯灭再入寂静。

    夜里,窗外似有火光颤动,谢晴岚本就睡得不踏实,臂下也空空,手间探索一番,雪儿不知所踪,起身支起窗子向外窥望,师傅似是刚烧了纸钱,烟雾与灰烬随风缭绕而上。

    她抓起一坛酒,浇洒在火堆旁的土壤上,又抱起另一坛酒,洒脱地仰头倒下,酒自她口中倾泻而下,似要将思念与千愁浇尽。

    每年冬月初十师傅会为师公烧些纸钱,今日为何?谢晴岚不免好奇,欲出门询问,浅挪两步便顿在那里,呆滞地凝望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