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气味便是从这里传出的,谢晴岚胃内一阵翻涌,吐出一口酸水。她的心猛地一震,莫非这两具骸骨便是江风影与云深?她难以置信地又望了一眼,身形似乎极为相似,如此说来那坟里的定是幽竹,肖雨爱慕幽竹便将她葬了,凌霄宫的不许又将她挖了出来。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哇”地一声崩溃大哭起来,“风影……江风影!……云深……幽竹……”
正咋舌,不忍直视的韩珏见她哭得哽咽,安慰道:“阿岚,兴许这些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呜……呜呜……”谢晴岚仍在掩唇痛哭。虽然她也不愿相信,可刚好三具尸体,询问了一些路人与僧人无人见过他们,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她越哭越伤心,越伤心越想哭,想着怎么也要将他们葬了,便随韩珏回寺里取了锄头,拿了些贡品。
骸骨凌乱,谢晴岚本想烧净再拼凑好。可韩珏刚还俗,还留着不可杀生的念想,便用两根木棍将尸骨拨正,覆了些枯草便就葬了。立了两个坟头,又为二人烧了些纸钱,顺便也为没有尸骨的幽竹烧了些。
韩珏见她不住地哭,本就心善的他也忍不住伤心落泪,两人坐那哭了一整日,直到天色已晚谢晴岚也不愿离去。
“嗷——”
山里的狼又开始嗷叫了,韩珏劝道:“阿岚,我们回去吧。”
“韩珏,对不起,你先回去吧。”
“可这夜里危险,不如先去洞里住一日,明日再来?”
自打瞧见了这尸体,谢晴岚一心想死,分别时那个吻犹在唇上,而这世间再也没了江风影,那个视她若珍宝的江风影。更何况如她这般丑陋的废人,活着只会徒添困扰。师傅、雁无、韩珏或许会伤心一阵子,可她会伤心一辈子。
“韩珏,我有些饿,又有些冷,你可否为我寻些吃的来?”
韩珏望着眼前的坟丘,眼底有些惆怅,缓缓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是想寻死了,我不会离开你半步,你饿我陪你饿,你死我也陪你死。”
“你!你为何这般固执?”被识破了,谢晴岚有些恼。
“那你又为何这般执着?”韩珏淡淡一笑。
见他劳累了一日,又未吃喝,谢晴岚有些于心不忍,想回了客栈待他睡下再来寻死,便说道:“回客栈吧。”
韩珏叹了口气,“回不去了……”
“为何?”
“没钱……”
谢晴岚愣了瞬,与江风影在一起久了几乎忘了钱为何物。如今因为没钱还死不成了?兴许几日后可以饿死。她劝道:“既然没钱,还是回去做和尚吧。”
“不,我说过,我不想做和尚了。”韩珏扭头认真说道。
“行,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我们两个穷鬼三餐都不济。”
“倒也不是没钱,只是不能随意花销,得留作盘缠。我在寺里还有些银钱,你随我回寺里去取,今夜将就在山洞住一日可否?”
甭管有钱没钱,也甭管去哪,只要他睡了,夜里寻个树杈子往那一挂,一了百了。她死了兴许他又能无牵无挂地继续做和尚,岂不两全其美。想到这里她竟有些兴奋,可突然又觉得自己忘恩负义,绝情绝义。
“那好吧。”她叹了口气,四处一望,坟旁不远处有棵大树,决定就死那里了。
山洞中清尘还未回,韩珏拉着谢晴岚寸步不离,直到僧房前,他在犹豫中进门取包袱,却时刻注意屋外的动静,生怕她一有机会就寻死。
谢晴岚虽想寻死,可不想死在佛门净地,否则也太缺德了。
回到山洞,韩珏点了灯,这洞里似乎有股治疗内伤的药味。
谢晴岚疑惑,“这洞里的人有内力?”
“是,清尘师祖内力高强,在这寺后避世,寺里无人来此,我也因师傅引见才得相见。
此时韩珏也有些疑惑,莫非清尘师祖受了伤才不肯为他解体内的两股内力?可又有谁会伤了他?莫非是他爹?
谢晴岚不做多想,“即是避世,我们在此打扰不太好吧?”
“暂住一夜应是无妨,何况我也想与他辞别,若遇上了恰好。”
韩珏收拾了草铺,让谢晴岚在此睡下,自己则抱了些干草铺在外洞的地上,席地而卧。
夜深时,谢晴岚轻声踱步地出了洞,用手协助牙齿解下了洞外的晾衣绳,可真费了牙口。她去了崖下,来到坟前四处一望没人跟来,舒了一口气。此时她见了坟再也哭不出来,只对坟说道:“风影,我这就来陪你。”
她纵身一跃,用手臂勾住树干,挂上了绳子,然后又用不灵便的手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串成了环状,最后用牙将绳子勒紧。
好了,她终于可以死了,只要跳上这环,勒住了颈子便可以去寻江风影了,她往上一蹦,手上无力绳子便从手心溜了,没有挂住……
因着绳子柔软,若不能恰恰将脸挂进洞里,便就挂不住。她无力去搬石头,只好连试了几次,还是没能挂上,忽地有些心酸憋屈,竟连寻死都这么难。她想着要不换一种死法?直接撞山壁得了。她怕一下没撞死,退行了几丈远的距离,鼓足了劲低着脑袋便向前冲,速度极快。
“嘭!”
谢晴岚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她用胳膊揉了揉脑袋,竟没事?她撞上石壁竟没事?这倒是稀奇了。她忽地反应刚才的石壁硬又不硬,似乎有些弹性,倒像是撞上了个什么东西。
她站起来向那暗处一瞅,有团黑影正从地上爬起来,还捡起了一件东西,竟是个人,脑袋圆溜溜的,似个和尚。
“韩珏?”
“现在你死心了吗?”韩珏拍了拍幞头上的尘土,又戴在了头上。
“死心了,死得很彻底。“谢晴岚耷着脸,有些郁闷,也有些纳闷,“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你挂树时。”
“……”
“来了为何不吭声?”
“反正你死不了,让你死一回断了念想。”
“……”
“回去吧。”谢晴岚又叹了口气。
师傅死时她也不想活,可从未像现在这般不想活过,那时她还劝阿九别死,临到自己了也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
韩珏不紧不慢道:“我看明日一早我们就走,还是先叨扰许姑娘一段时日,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去别处,这样多些人看着你,我也放心。”
谢晴岚隐隐觉得自己还有件事没了,忽然想起明日就是李雁无的七日之期,她答应过等她,险些就忘了。
“明日我想去渡口,或许雁无姐姐会回来。”
“好,我陪你。”
夜里,谢晴岚也不想啥了,因为实在太困了。
翌日天亮两人便去了渡口,而此时江风影几人就在渡口附近,便提前守在了渡口,偏巧这日的船又早了半个时辰。
李雁无刚下船,见到段飞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甚至有些后悔没听江风影的话留在此地。
她噙着泪险些哭出来,“师傅!——”跑到几人跟前后,来回地扫了几眼,有些纳闷,“晴岚呢?怎么不见晴岚?”
此时才察觉四人神色哀伤,江风影更是目光涣散如同被夺了舍般,怀里还抱了个坛子,她指着坛子道:“这是什么?”
幽竹支支吾吾,“这是……这是晴岚……”
李雁无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开什么玩笑呢?”
“这是晴岚的骨坛,她……她死了……”段飞话到末了撇开头叹了口气,眼眶蓦地又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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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不是让她等我吗?她怎就死了?!”李雁无无法接受,两眼已蓄满了泪,盈盈欲落,瞬而抱过坛子嚎啕大哭起来,“晴岚……晴岚!!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啊……”
默默站在一旁的清尘开了口,现在人已经接到了,这船正往汉水去,你们赶紧走吧。
于是几人边抹着泪边将大哭到呆愣的李雁无扶上了船,一行人随着船离开了云城。
————
莫及山的清晨下起了蒙蒙大雾,伴着微润的雨气有些湿寒。新盖的木屋中散发着清幽的木香气,桌下搁着一个小碳炉,在屋中氤氲着几分温热。
韩珏正坐在桌旁为谢晴岚挑去腕上缝合的青丝,也不知她疼不疼,抬眸瞧了眼她的神色,却见她目光呆滞,似乎在想什么。他没有说话,默默地继续手头上的事。
从云城回来已过了八日,那日在渡口谢晴岚等了两日,未等到李雁无,想是她早回了一日,得知几人已死便就走了,或许找到了师傅留了下来也不一定。终归是曲终人散,大梦一场。如今她活着也是生不如死,每日神情恍惚,常觉得江风影没死,大家都没死,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此刻见到这熟悉的一幕,恍若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夜,江风影也是这般温柔细心地为她腕上的伤口上药包扎,不觉间又泪了目。
腕上的动作停了,谢晴岚缓过神来。
韩珏微微一笑,“好了,你可试着慢慢用力,每日循序渐进应该可恢复到以前的八、九成。”
剪刀被收进了针线篓子里,抱在韩珏腿上,好似担心一不留神便被她抢了去。
谢晴岚心中自嘲,她根本拿不动剪子,便是抢去了也戳不死自己。她抬起手腕瞧了瞧,只余下两条细细的伤疤与针眼,不禁感激,“谢谢你啊,韩珏,若不是你的手艺只怕难看许多。”
“不必谢,待我研学一些治疗伤痕的药,兴许可以恢复如初。”
“你对行医这么有天分,不如做个大夫还能赚些银钱。”
“你这提议甚好,正中我意,当真是我的知己。”韩珏弯唇一笑。
这笑意中有些亲近之感,忽地让她有些不自在,局促地回了一个笑。
韩珏的唇角依旧挂着笑容,“以后你想去哪,我陪着你。”
“其实你不必……”谢晴岚的声音越说越低,眼眸也越垂越低。她想是韩珏怜悯她无依无靠,又没办法照顾自己,更怕她寻死才要跟着,如此倒是拖累了他。
“不必什么?”韩珏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唇角挂起了笑,“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肯带上我吗?”
谢晴岚叹了口气,他倒是个会说话的,这么一说都无法拒绝。罢了,兴许等自己好些了,能过日子了他便走了,那时就可以毫无牵挂地去寻江风影了。
“在这里打扰多时,确实也不太好。我想先回趟无名山,你呢?”
“好,我们就去无名山。”韩珏的眼中似乎藏着闪闪的光芒。
火房中许重茵正拿着一块玄铁一块晶石发愣,见两人来,随口一问,“晴岚你的玄影剑哪去了?”
“对不起前辈,我的剑被恶人夺了去,怕是会染上无辜的鲜血。”谢晴岚惭愧道。
“竟会如此?”许重茵有些遗憾之色,又安慰道:“武器不分善恶,关键在于持剑之人,宝剑自有灵性,或许日后还会再回到你的手上。”
谢晴岚不这么想,她已如废人,怕是再握不起剑了。她忽然想到若握不了剑兴许可以练些其他的武器,比如李雁无的飞镖,或者幽竹的银索,兴许有朝一日还能为江风影报仇雪恨。
思绪间被许重茵打断,“晴岚,你帮我看看这料子做些什么好?我想了许久也不知该做什么,白白让两块好料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