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片场再见面，彼此却隔着很远的距离，只默契却尴尬地点头一笑，大家只觉得两人一定闹别扭了，气氛才这般生分客套。
徐卿庭清隽冷峻的面庞上，那点散漫笑意像被瞬间冷藏，机械摇臂如同一道屏障，将他彻底阻隔在她的世界之外。
“啊嚏~”
她觉得有些凉，指尖蜷了蜷。
临川正式进入雨季，闷雷轰隆作响，骤雨噼里啪啦。
没想到虞昭真的感冒了，而且来势汹汹，她硬扛着每天出入片场，但脑子却像装了发条运转艰难，脸蛋潮红，头重脚轻，直到这天午后一头栽倒在房车前。
她任性不看医生不吃药，内心或许真的在期待什么，白栀般的眼尾晕出嫣红，她紧抿着唇只自嘲一笑：“难为他了~”
他煞费苦心躲了好几天，是真的狠心不来了。
这算什么？算无病呻吟，算她自作自受罢了，感情已经催化到位，便不再需要□□的纠缠，不正如她所愿吗？
原来喜欢并不全都是甜蜜，内里更裹挟着酸涩。
“你真的是被惯坏了，”梅姐的话既清醒又现实，无非给她当头一棒：“你们两个演戏上瘾吗？身世背景的悬殊差距太大，玩玩就算了~”
虞昭既委屈又难堪，像被困在雨雾里，从喉头到肺里塞满潮湿的海绵：“可是……”
“开拍前我就提醒过你，一定要拿捏好分寸，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
她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从前我也不这样。”
最清楚地知道界限，她用不了几天就会出戏，然后紧锣密鼓投入下部作品的筹备中。
“剧组夫妻都是三个月的感情，出了剧组没了剧情滤镜，也不再朝夕相对，就会发现你喜欢的，只是对方演出来的虚拟人物，而非他本人。”
“你能分得清你喜欢的是夜阑，还是徐卿庭吗？你入戏了，他也入戏了……”梅姐语重心长。
小助理雅楠看不过去，默默将叠起的饭盒一一摆开，那花样繁多的菜色伴随勾人食欲的香味。
鲜虾豆腐菌菇煲、茄汁玉米鸡肉丸……还有虫草花鸡汤。
“昭昭姐，多少先吃点吧。”
“他来过？”
众人三缄其口地默认，让虞昭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怎么不告诉我？”
“虞昭，你以后还要不要拍戏？”梅姐想起她吃软不吃硬，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点：“藕断丝连，只会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她手指紧紧攥住被单，眸底水雾憋成大颗的泪珠滚下：“我不是演员嘛？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恋爱禁令从来只存在idol，但如果因艺人婚恋导致代言或商务合作被取消，公司亦可以追偿。
但这些和她关系不大，“身价600亿”从不是噱头。
“你看看！”梅姐扔过来一个平板。
“别忘了你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些粉丝叫你宝宝为你应援，底下捧着的一颗颗真心，你确定要像窗外给自己下一场暴雨？”
“现在的你站得还不够高，腰杆还不够硬……”
苍白的唇上被咬出艳丽的深色，虞昭她手指划着屏幕上每一条关切的评论，只为刚才的冲动幼稚到可笑。
“我明白了。”
瞬间的清醒，源自对梦想的坚持，源自对内心的责任。
握着汤匙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过往最喜欢的菜式，却味同嚼蜡：“梅姐，《沉鲤赋》杀青后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
这场感冒，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沉鲤赋》即将杀青，剧组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般，忙忙碌碌不敢有一丝懈怠，包括耗费心血的两位主演。
谁都知道这是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
平日身着彩衣的红菱，难得一身白衣胜雪，只觉如出水芙蓉，新月清辉，他重新变回夜阑，一袭玄衣云袖，身如玉树高华。
剧本要求的眼神戏，是对神尊敬仰恋慕，却掩于人后，爱而不得的凄美苦恋。
“神尊……”尽可能控制、含蓄内收……用心体会角色的心理状态，感受眼眶发紧，鼻头发酸却不能表露的委屈酸楚。
她深吸一口气，绰绰影影的眸光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卡，景不错再一条~”
吴导是一位喜欢临场发挥的导演，经常会凭空炸出惊艳绝伦的idea，他这次的要求让两人面露错愕的惊讶。
“导演，这不太好吧？”徐卿庭目光微凝，他不想让她为难。
“连床戏都拍过，不就是加一条吻戏。”吴导不以为意，拍着胸膛说服众人：“江南烟雨的亭台楼阁，一双璧人引人遐想，拍出来无论画面还是构图，都漂亮得很。”
虞昭很踯躅：“可是没有剧本……”
“临场发挥效果更好，这一幕剪进预告片里，我保证预约人数破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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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片场天大地大，导演最大。
虞昭眼神中的委屈和无措，却叫徐卿庭心口一疼。
简单的走位尝试后，才正式开拍，檐下飘零是最真实的江南烟雨，袅袅烟雾糅合进墨染的白瓦青墙间。
他指尖微凉，却捏住她的手腕躬身抵近，明明最亲密无间的事都曾做尽了，此刻两人却手脚笨拙，像第一次拍吻戏般尴尬慌乱，连拥抱都NG了两次。
“对，很好慢一点，欲拒还迎的氛围感……”吴导只得在画面外从旁指点。
再来一次时，他掌心直接挪到她的后腰，虞昭感觉目光被他攫取，徐卿庭负光俯身，眼眸深邃像藏了星河，微微侧身，以吻封缄。
“轻啄对方的唇珠，浅尝辄止，带着怜惜。”
“像我这样吮吸，收回。”
“再吮，接着轻舔……”
他完全是按照自己当初的教学，给她来了个大全套，呼吸微滞，而心如擂鼓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虞昭惯性地去回应，甚至意犹未尽舔了舔，转头又觉得不妥，这时再想逃，却早就无路可退了。
越心动，那些驾轻就熟的调戏和揶揄就越说不出口。
蜻蜓点水的吻，像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谈不上多激烈，却温柔得让人脊背发软，化作潺潺溪流，低而缓地渗入她四肢百骸里。
“咔。”
导演及时喊了卡，虞昭压制不住地轻咳，而满颊桃花氤氲，已经弥漫到冷白修长的脖颈，秋水盈盈的眸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徐卿庭似笑非笑，鸦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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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淌着幽黑涌动的暗流。
他就是故意的！
那是他们亲热时才有的默契，私密的，不为人所知的小习惯，每次缠绵最后，他的舌都会绞着她的，像笔锋顿挫从下往上一勾，很是意犹未尽。
刚刚他向她昭示，亲她的是徐卿庭，不是夜阑，不是墨逍。
他没有入戏……
虞昭心跳得很快，她还来不及反应，周围接二连三的礼炮声响起，然后就是漫天散落的彩纸屑。
“恭喜杀青！”
徐卿庭和他怀里都被塞了花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人员搞反了，那束明媚橙色的虞美人花束，却被送给了他。
而自己捧着奶油灰粉色的曼塔玫瑰，“梦始之地，你在这里。”，她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片场准备了蛋糕和香槟，大家一起听吴导发表杀青感言，回顾这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或拥抱或合照，每个人都恋恋不舍。
“我们杀青啦！”
最亲近的工作人员都拥了过来，将两人扑倒在地，特意多准备2倍量的拍立得相纸根本不够用，或吵或闹，熙熙囔囔。
徐卿庭就躺在她身边，右手还小心翼翼护住她的头，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目光深邃清迥，意味深长。
她却误会他的用意：“徐卿庭，你别玩我头发！”
“小气鬼~”他指尖，竟真的缠了一缕发丝打圈圈。
她从红菱变回虞昭，他也不再是夜阑和墨逍，小学鸡打嘴仗的追逐玩闹，似乎还是再熟悉不过的拍摄片场，但笑着笑着，却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吴导主持大局：“感谢大家这三个月的辛苦付出，不离不弃，咱们不见不散！”
雨打青砖千瓦新，嘈嘈切切，心头也泛起濛濛细雨。
虞昭没动，任由他徐卿庭紧紧钳着她，于旁人看不见的角度，细碎的吻落在发顶上，抬眸对上那笑容，遗憾的，破碎的，纵容的。
她最不喜欢哭的，却先禁不住慌恼垂下杏眸，眼底迷蒙的雾终是化成潮湿的雨，虞昭躲去和何昱沈培青告别。
刚刚，她不是沉默不言。
虞昭踮起脚，略带哽咽的声音压得只他能听见，凑近附在徐卿庭耳旁。
她说：“无论你是夜阑，还是墨逍，我们结束了。”
徐卿庭微微一怔，故作镇定的强撑，英眸轻弯，终是慢慢地放开了手。
“再见。”
其他工作人员在分蛋糕吃，吴导对两人更宠，这两个未来可期的年轻演员，他同样都觊觎厚望，就告诉他们临走时，可以带走一样东西当做纪念。
“晚上的杀青宴，咱们不醉不归！”
她带走了剧中男女主定情的玉连环，徐卿庭则要了那枚碧玺戒，只因设定中它是红菱的精魄所凝成。
代拍的路透里，徐卿庭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一身劲黑身型挺拔，帽子口罩全副武装，根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只有来接他的新经纪人柯一舟知道，他鼻头红红的，哭肿了眼。
谁都释怀不了？！
“不打个招呼，就这么走了？”柯一舟往后座递来纸巾。
宽阔的骨架撑起松垮的T恤，那凌厉性感的喉结滚动：“我不在，也许她会玩得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