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蒸石斑鱼
    许阳秋在狠搞谢钧前,好好地做了些准备,决定从卡索和彼斯文这家皮包公司的合同下手。

    孙叔调查后发现,彼斯文科技有限公司、冯建大量下单的那家网店以及冯建欠钱的那家冀崖居金融,背后的实际控制人是同一个,都是一个叫周冀文的人。

    这人的履历,只能用吊诡二字形容。名校毕业,考公上岸不过半年,就放弃铁饭碗,成了半个无业游民。

    说半个是因为,此人名下挂着大量的皮包公司。

    这人从事洗钱活动的方式可以说是大张旗鼓,但他一直平平安安地当他的无业游民,这说明他必然不是洗钱活动的主导者,最多只是个小喽啰。

    孙叔无法证明这个人和卡索之间的直接关系,也查不到他背后的人。

    根据他已经查到的信息,可以确定两件事:第一,卡索长期协助冀崖居金融洗钱,将非法的高利贷收入通过网上购物的方式洗白。第二,卡索和彼斯文科技有限公司之间的服务采购合同也是这些非法事件中的一环。

    卡索和彼斯文科技之间的合作一直由谢钧负责,他在一天,许阳秋就一天不可能知道公司最核心的秘密,也不可能收集到直接证据。

    卡索和彼斯文签署的是年度合同,谢钧的停职时间是她精心算好的,合同刚好会在他停职期间到期,这样一来,新一轮的预算、合同甚至打款,都只能由她来负责。

    她指名道姓地找CEO季总要谢钧手里的全部业务,包括向彼斯文科技有限公司按月定期采购的风向感知服务。

    季总当时没答应,但她却觉得有戏,

    ——因为是她授意区总给谢钧和他下属送钱,再一举捏着把柄彻查,送走了一大批人。这是个半点都不体面的赢法,却实实在在地赢到了小徐董心坎里。

    许阳秋在发现三家毫不相关公司之间的联系之后,细细复盘了自己和谢钧的每一次争斗。她不论是从专业上还是结果上,都远胜于谢钧,那么她到底差在哪里了呢?

    随着Sean的辞职与坦白、李铂杨的警告还有孙叔带来的调查结论,冰山之下的脏污缓缓浮出水面,她也终于想通。

    她就输在体面规矩,输在手不够脏,输在身为财务却自愿带着纪律团队,输在没让小徐董看出“同路人”的潜质。季总乃至小徐董,他们并不是没有向她递出过“橄榄枝”,而是她一直会错意,跟他们的“标准”背道而驰。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在卡索摸爬滚打十年,终于有资格入局。

    当然,多亏她在卡索摸爬滚打的这十年,小徐董和季总谁也不会想到对她启动上任背调和审计程序。这样一来,谁都不会知道她就是那位被刻意隐去的创始人的女儿。

    这个秘密,就留给她在恰当的时机亲自揭晓吧。

    小徐董笑道:“现在网上有个说法特别火,叫孔乙己的长衫。Cho,你这人清高,穿着比谁都板正的长衫。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做人端着个架子,包袱特别重,有野心却不懂取舍。好在,你比他们都机灵,现在懂了也不算晚。”

    “清高没用。”许阳秋弯着唇角和眼睛,“我这人愚钝,才想明白。”

    “我就说,我一直看好你。谢钧比你懂审时度势的道理,可智商实在是……愁人。他这人太贪心,行事鲁莽,我们也没少给他擦屁股。你够优秀,以后得把事情办得比他更漂亮。”小徐董起身,那是个送客的姿势,“别让我失望。”

    他说的是谢钧越过他们抱信杨集团大腿的事,他和季总对谢钧不满已久,这才让她抓住这个机会。

    把又笨又不听话的谢钧,换成领悟力强又好摆布的许阳秋,小徐董大约心情愉悦,甚至纡尊降贵地起身亲自送她出去。

    许阳秋做了个请的手势,跟着小徐董往外走,路上偶尔碰见几个人,他们穿着随意却贵气,看样子都不是什么平头老百姓。

    小徐董心情不错,低声给她介绍了几位,全部都是沪圈的富商名流。

    擦身而过时,那些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但也没见小徐董尴尬,大约早就习以为常。

    路过一段布满透明塑料的长廊时,许阳秋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有个半开的暗门,里面坐着几个人。由于离得远,她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们人手一根烟,正吞云吐雾。

    桌子的主位上坐着一位头发半白的中年人,他穿着打扮和周围的人风格都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他穿着藏蓝色的POLO衫,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像是在超市就能买到的那种。可他身边人的衣着都价值不菲,最差的也戴了半套房在手上,因此更显得他格外朴素。越过桌子的下方,许阳秋看到他上衣下摆一丝不苟地扎进裤腰里,腰带印着不知名的杂牌Logo。

    这么朴素的一人,被一众“名牌”代言人环绕,还坐在主位上,这是很微妙的一件事。

    更妙的是,小徐董在路过那扇虚掩的暗门时,透过缝隙跟主位那人毕恭毕敬地颔首。

    “那位是?”许阳秋跟在小徐董身后,凑近一点轻声问。

    小徐董笑而不语,仿佛很骄傲似的,等走远些才低声说:“批完跟彼斯文的合同,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上梁山尚且要投名状,违法犯罪自然更需要先脏手,再入伙。

    许阳秋忽然问:“听说徐董前段时间高血压住院了?最近还好吗?”

    小徐董像是没想到她忽然问这个,诧异一秒才说:“不太严重,就是不能累着。这两年公司的事基本都是我在操心,他这人就算再闲不住,也该好好休息了。”

    那就好。

    请务必健健康康地等着。

    小徐董大概以为她是在试探他能否拍板,因此语气格外急切,像要证明什么似的。他将她送到电梯,颇为绅士地看着电梯门关上。

    他没看见门关上瞬间,许阳秋锋利如刃的眼神。

    /

    许阳秋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屏幕上那个再普通不过的审批流。

    甲方:卡索科技有限公司

    乙方:彼斯文科技有限公司

    这个审批流此前从未流向她这里,因此她谨慎地翻看过去两年的历史审批记录,确实都是由谢钧审批通过,并在系统里留档。

    批了这个合同,她就是正式交了“投名状”,也在小徐董手里留下了把柄,从此以后会被小徐董视为自己人。

    她鼠标在“同意”那两字上晃了几圈,还是没能点下去。

    于是她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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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鼠标上拿开,靠在凳子上盯着那个按钮,微微皱眉。

    扪心自问,但凡有其它选择,她其实并不愿走到这一步。毕竟谁愿意放着正道不走,甘愿一脚踩进泥里?还有很大几率爬不出来。

    可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那间会所暗室的主位上坐着什么人?什么地位的人,能直接对盛岸资本的董事长发号施令,让他儿子停止调查?卡索不过一间垂死挣扎的小物流公司,小徐董又凭什么出现在那个沪圈大佬聚集的会所里?

    这些问题的答案看似不同,实则没有区别,都昭示着一个无奈的事实:背后的人位高权重,没有明确的证据和天赐的良机,她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她既不缺乏彻查到底的勇气,也不缺乏所需的资源,但在现实世界里,阶级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她自小衣食无忧,许魄的去世并没有直接导致家道中落,她自认属于中产阶级里非常富裕的那一拨。但这不妨碍她是更高一阶级眼中的蝼蚁。

    这事儿其实挺难接受,尤其对她来说。她自认不是个骄傲的人,却也不是个愿意接受狼狈的人。

    凭借蝼蚁的力量,要如何将一棵大树连根拔起?

    许阳秋沉默一会儿,给孙叔打了个电话,没营养的对话绕了几圈,孙叔竟然察觉到一点异样。

    “小秋啊,你今天说话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孙叔声音里全是关切,“钱桂最近还好吗?我跟你叔母好久没见她,你什么时候空,我们上门探望探望?”

    不问倒好,他这一问,许阳秋本就烦躁跳动的心脏无端地生出一丝委屈,她咬着下唇没吱声。

    “小秋?”孙叔见她不回答,难免着急,“这孩子怎么不说话了?”

    “咳。”许阳秋清清嗓子,声音里半点情绪都没有,“刚才好像掉线了,没听见。”

    “吓叔叔一跳,还以为公司又出什么事了。我是问你钱桂最近怎么样,我和我老伴想上门探望探望。“

    “最近......还好吧。她上周有些轻微肺炎,现在还在医院观察呢。”

    “有时候我俩看着你,也觉着心疼……小秋啊,要是真觉着辛苦……”

    “没觉着,孙叔,早习惯了。”

    她实在不想听完孙叔的话。

    孙叔也没再继续,而是问她:“远端那边有查到什么结果吗?”

    “还没,在等。”许阳秋语气如常。

    “我越想越担心你,这事实在不单纯……你自己不要轻举妄动,李总他是盛岸资本的公子哥,你让他查确实很明智……”

    倒也没有那么明智,这事连李铂杨都碰不了。

    孙叔絮絮叨叨地叮嘱她,话里话外全是关切。

    许阳秋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军心未曾动摇,但心里却起了点念头。

    倒也不是别的,她连续吃了一周单调的沙拉和面包,没来由地想起了那盘清蒸的石斑鱼。她之前很少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食物,洁癖让她没什么口腹之欲,选食物都以健康且方便作为标准,口感对她来说其实没什么所谓。

    但她现在真的有点想念那盘调味朴素、摆盘更朴素的石斑鱼。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口:“最近叶一有去实验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