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冬时令,雾都与魔都有八小时的时差,碰上延误,许阳秋落地时已经是伦敦时间凌晨三点。
算起来,她已经五年没回来过。
空气是发酵味混合着煤烟味,好像跟上学时一点变化都没有。
Hunter担心她一个人坐地铁或是叫Uber不安全,颇为绅士地亲自来接她,街头一片寂静,偶有三三两两的醉汉路过,她听到几句爱尔兰口音的欢呼。
许阳秋笑着问:“St.Patrick'sdayiscoming?Ialmostforgot.”
(快到圣帕特里克节了吗?我差点忘了。)
“Yeah,partytime.”
(是啊,派对时间到。)
许阳秋对这个节日印象深刻,满大街都是戴着绿帽子的人,但凡是个中国人就忘不了这种场面。
她大学期间参加过两次,一群人端着绿色的啤酒跟着游行队伍凑热闹,震天的音乐和踢踏舞的脚步声响起,根本听不见彼此说的话。
距离圣帕特里克节还有将近两周,她刚好赶不上。
Hunter劝她多留两天,跟团队一起去看女王,她笑着说那也不是我的女王。
这一周半她住在金融城的某家品牌酒店,房间风景很好,透过窗户能看见反地心引力的现代建筑紧邻着薄雾笼罩的传统建筑,泰晤士河蜿蜒流向远方,有种身处赛博修真小说中的奇妙感。
可惜她只有第一天晚上有空欣赏夜景,未来一周她都忙得脚不沾地,再加上为了倒时差熬了大夜,她每天回酒店倒头就睡。
她争分夺秒地赶工,终于在出发前一天完成所有任务,为自己争取到半天空闲。
许阳秋趁着半天空闲拎着行李箱打车回了母校,可惜她没提前查好时间,她的学院今天并不对外开放,她专门装进包里的校友卡毫无用处。
她本想回学院转一圈,在把行李藏到东北角那个很少排课的阶梯教室里,接着一身轻松地出去逛,谁知她忘了查开放日这回事。
她灵机一动,就近找了位金发稀疏的门卫大爷,全靠嘴甜把行李放进了门卫室,接着掉头往安格尔西修道院附近走。
距离不远,但她对于这里的记忆有些模糊,靠着谷歌地图的辅助才辨明方向。
没走多久,她就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牌子,写着Angleseyabbey,旁边有个大大的箭头。
但即使没有这个牌子,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到达目的地。
因为周遭弥漫着生板栗和树木的香气,类似她喜欢的沐浴露的味道,也类似被沐浴露浸染后的那个人的味道。
那个沐浴露的口味其实叫柚子松木,但不知道为什么,闻起来就跟这片林子一模一样,气味本身冷冽甘醇,像名贵的佳酿。
但在叶一身上,却和此时此刻她闻到的味道有些微妙的不同。
她其实很难清楚地说出这两者之间具体有有什么差别。
笼统地打个比方,大概就是,现在闻到的是早春板栗林的香气,但叶一身上的,是那种带着热度的林木香气,像是燃烧着,很暖和的味道。
也像是暴殄天物地将佳酿煮热,只为暖胃的那种安心熨贴的感觉。
这会儿国内应该是半夜,明知他未必能看到,但她还是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栗子林吗?我现在就在这。】
他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消息回复得很慢,有时间要间隔半天才回复。
许阳秋原本没抱希望,谁知这个点他却秒回:
【记得,你说在你学校附近。】
【我回去有礼物给你,两个礼物。】
【算上这次的伴手礼,那就是三个礼物!】
【好。】
好什么好?
许阳秋补了一句:
【我下周生日。】
【好。】
算了,好就好吧。
大概是人在异国,心思格外矫情一些,她呼吸着周遭的空气,在原地停留半晌。
任凭自己站在绿意不甚明显的林子里,嗅着异国他乡的空气,不受控制地想一个还没到手的人。
理智博弈许久才占了上风。
想到时间不算充足,她没有过多停留,只是简单转了转,就走出这片林地,去主干道上的礼品商店挑伴手礼。前段时间,她刻意不接电话,长辈朋友都很担心她,她得一一买了礼物赔罪。
给孙叔的茶叶、吴姨的地区限定版诗集、炮仗的炮仗玩偶......
短短一个小时,她就给所有人买好了礼物,除了叶一。
许阳秋几乎逛完了一整条街的礼品店,却什么都没挑出来。
她发现她并不知道叶一有什么爱好或是偏好。
除了碳水,除了她。
难道把自己裹进大饭团里送给他吗?
许阳秋被这个念头恶心到,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摇出脑袋。
她边想边逛,却突然在街角收获了惊喜。
街角坐着一位白胡子几乎拖地的爷爷,圣诞老人同款胡子遮挡住他大部分五官。
他面前摆了一张破旧的毯子,毯子上放了几个巴掌大小的木雕,雕着各式各样的动物,没有上色,都是木头本身的颜色,但每一只都惟妙惟肖。
舔爪子的猫咪、蹦高高的兔子还有蜷成一团的蟒蛇......
都好可爱。
但许阳秋一眼就看中了摆在边缘的一只耳朵长长的小狗,小狗半个脑袋埋进盆里,正欢快地干饭。
品种不明,一律按金毛处理。
她指着木雕用英文问多少钱。
谁知老人操着一口江浙口音中国话,不耐烦道:“不懂不懂。”说完指指旁边的牌子。
牌子上用英文歪歪扭扭地写着:不会英语,二十。
还画了个英镑符号。
他满脸的白胡子实在太霸道,许阳秋实在是难以从五官分辨出他是西方人还是东方人,所以才默认他是个英国老头。
许阳秋切回中文:“大爷,我要那个木雕小狗。”
“哦呦?中国人啊?”大爷的不耐烦烟消云散,“小姑娘我跟你说,这可是板栗木,这帮老外不识货,板栗木纹理好看而且自带香气,做木雕摆件再好不过了。”
大爷大概是在异国他乡憋久了,话匣子打开根本停不下来,一句话没拦住,已经说到要打个板栗木的茶柜运回中国了。
飞机不等人,许阳秋果断拿起孤零零放在一边的小狗摆件,从包里抽出二十英镑递给他:“大爷,我要这个。”
谁知大爷抬手把钱推了回来:“送你送你,这个是我雕坏的,雕狗盆的时候没估计好余量,狗盆雕得比狗都大,跟浴缸似的。”
很好,用浴缸吃饭的金毛。
贴切。
许阳秋心安理得地收下这个无比贴切的便宜礼物,跟大爷连声道谢。
“谢什么谢。”大爷飒爽地摆摆手,“你真心喜欢就好。”
许阳秋礼貌地跟大爷道别,步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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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取行李,接着就叫车去机场了。
从修道院到魔都家里,里里外外折腾了快四十个小时,飞机上又根本睡不好,她到家就累得恨不得趴在地上。
她跟叶一报了个平安,接着去泡了个漫长的澡,将舟车的劳顿消解殆尽。
等她泡完澡出来,依然没收到叶一的回复。
许阳秋只等了两分钟,就沉沉地睡着,一觉睡到次日下午。
许阳秋醒来之后,发现叶一还是没有动静,Hunter那边倒是给她发了一句节日快乐,和一张绿油油的游行照片。
她这才想起今天刚好是圣帕特里克节。
她睡得口干舌燥,把手机放在一边,爬起来去找水喝。
那个通透白皙的陶瓷杯依然占据着岛台上最中央的位子,安全且好拿。她握着触感冰凉的杯身,走到冰箱前面,用杯沿抵住出水口下方的开关。
水缓缓流出。
这时,卧室里的手机很突兀地响起,声音大得吓人。
她一惊,握着杯子的手向下一滑,开关猛地弹起——
啪。
哗啦。
没给她留任何反应的时间,漂亮的白瓷杯就这么散成了一地碎片。
她心疼地皱起鼻子,倒吸一口气。
再怎么心疼,这一地的碎片也得收拾。她翻出一卷胶带,打算先把大片的捡起来,再用胶带把剩余的碎玻璃粘起来,最后包在一起丢掉。
她把尚且成型的几片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纸上。
碎掉的瓷片反而看起来更加皎洁无暇,每一片都几乎透光,但她在找有矿点的那一块。
要是那块大小合适,打磨一下也许可以做成小玩意留个纪念。
她将几块大一点都捡起来了,就是没有见到那个小小的矿点。
她找了许久,连电话声都停了。
也许矿点碎在裂纹里了吧。
可是舍不得。
她耐心地将视线一寸寸地扫过厨房的地面,终于在餐边柜旁的角落找到了那块一元硬币大小的瓷片,瓷片通透,中间有个小小的黑点。
她面色一喜,伸手去拿,
嘶!
大概是没有把握好角度和力道,她的食指擦过碎瓷片锋利的边缘,几乎立刻就见了血。
割得有些深,她条件反射收回手的瞬间,鲜血涌出,在她指尖凝成血珠,朝着那块瓷片滴下——
滴答。
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什么声音啊?
温热的液体顺着悬空的四肢向下蔓延,一片温暖。
可身体很冷。
也许因为面前是半截冷硬的钢筋。
除了滴答声,刚刚还有另一种声音来着。
是什么啊?
好像是啪嗒一声,碎裂的声音。
刚刚......什么东西滑出他的口袋,摔成了碎片?
是什么呢?
一阵馥郁柔和的香气扑面而来,几近缠绵地拥着他,仿佛一轮玫瑰自胸口生长,在深夜盛放。
引得人沉溺,也引得人醉死。
应该很痛的吧。
但怎么不觉得痛呢?
视线逐渐模糊,胸口的玫瑰却越发清晰,触手可得。
他脑子里蓦地响起一句话。
这句话在当下这个场景显得格外突兀,却久久地在他逐渐涣散的意识中反复回荡,余音绕梁。
“哥......有人......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