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二位，我来迟了。”
传送阵前，天虹晴朝等待已久的两人拱手。
“天师妹这话说的，我们可是都听你的吩咐。”钟徵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道。
他话说得客气，和长岳仙尊一样，天虹晴可不会真的认为掇星峰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她看了眼旁边的温襄。
连不通人情世故的渊渟仙尊都知道，既然要天虹晴负责，帮手的地位就不能越过她，派来二徒弟温襄。
掇星峰却在明知她与钟眠荷关系好的情况下，让钟徵过来掺和一脚。
倒不是说天虹晴看不上钟徵，毕竟人家是掇星峰首徒，而自古宗门中的潜规则是，大弟子的地位默认高过其他弟子。
一来如同寻常百姓家，讲究长幼有序；二来大徒弟向来得道最早，修为也更高，各方面就是比师弟师妹优秀。
钟徵的实力自然远远在天虹晴之上。
这是给她派了个大爷啊。天虹晴暗自腹诽。
钟大爷此刻左右打量，见再无来者，问道：“秋水峰的人呢？”
天虹晴顺势向两人解释，“目前秋水峰大部分人尚在艮山秘境，落葭仙尊说没有合适人选，赐我一物代替。”
她说罢，从宽袖中取出把扇子，“刷”地一下打开。
钟徵与温襄同时目光微滞。
只见天虹晴手中宝扇一面灿金，溢彩夺目，看一眼便觉得丹海涌动，似有磅礴生机孕育其中。
然而当她手腕轻翻，扇子另一面却是鹿褐色，浓浓的衰败之意几乎要脱出帛面，令人心中无端升起一抹悲凉。
此物正是落葭仙尊的成名法宝之一，枯荣宝扇。
“仙尊真是大手笔，竟然将意境法宝给你了。”钟徵由衷感慨。
“只是一时之用，要还回去的。”天虹晴小心翼翼地将扇子合上，又宝贝地摸了摸扇骨。
落葭仙尊到底面冷心热，昨天激情退群，一副事不关己莫挨老子的模样，第二天还是把她叫去秋水峰，借出宝扇表示支持。
天虹晴甚至自恋地想，最近天天去秋水峰刷存在感，会不会相处时间久了，得了落葭仙尊几分赏识？
“走吧，船已经备好了。”钟徵先一步迈入传送阵，见天虹晴还在摩挲那扇子，忍不住泼冷水，“宝扇虽好，恐怕不能在海域发挥全部实力。”
考虑到天虹晴是水木灵根，落葭仙尊借出的枯荣扇自然是木属法宝。然而东极海又不是山林陆地，放眼望去全是水。
海底倒是有几株海草，但使唤它们发挥的威力，还不如直接拿剑戳呢。
天虹晴并没有被打击到，这是仙尊用过的法宝欸！
她虽然也有师尊的魂火，但“仙尊炼的”和“仙尊用的”，两者绝不是一个概念。
至于木属法宝在海水里会不会打折扣，那也得等遇上事儿了才知道。
她与温襄一起走进传送阵，弯腰打量对方提着的笼子。
“它中了迷魂咒，”温襄看了眼昏睡的沙利叶，“上船后再将它唤醒。”
东极海域辽阔无比，仅凭沙利叶的记忆很难锁定目的地，待会儿还要以它作为媒介，寻找它偷渡的口子。
三人直接被传送到事先准备的船上。
天虹晴跺了下宽敞结实的甲板，突然觉得让钟徵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起码衣食住行还是能沾光的。
船尚未离岸，温襄却把天虹晴叫到船尾。
钟徵背靠围栏，似笑非笑地目送他们离开。
天虹晴迎着海风，望向白衣青年，“温师兄，找我有何事？”
“临行前，师尊嘱咐我单独交给你的。”温襄指尖冒出一抹银灰色的光，随他的话音落下，光团起飞，没入天虹晴头顶。
天虹晴微微愣了一下，接着意识到这又是一段回忆。
回忆中的画面几乎全是黑的，唯有几个瞬间，似乎闪回了几个场景，但那些地方模糊又陌生，就算能捕捉到些许细节，仍旧令人一头雾水，难以形容。
声音虽然还算清晰，但不是天虹晴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好在其中夹杂几个单词，表明这应该是奥古大陆某个种族的语言。
“命运……预言……东方……”沙哑的嗓音道。
不知是不是在提取时出了问题，回忆片段中的人讲的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要在舌尖绕上三圈。
当他说到某处时，天虹晴瞬间紧绷起来。
“佩蒂斯……黑暗神……”
听到“佩蒂斯”这个熟悉的地名，天虹晴忍不住回想起那两日的经历，卧床不醒的女孩，无微不至的姐姐，护送她去魔法学院的老修女，神秘莫测、与光明圣女长得一模一样的院长……
天虹晴与他们的交集，不过源于一次黄金权杖索取的报酬，回到自己的身体后，她很快被御灵宗发生的事情吸引注意，毕竟那里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
可她也并非毫不挂心。
学院怎么样了？袭击者有没有被击退？
碧琪醒来了吗？她体内的黑色肉瘤是否又一次占据上风？
天空传来海鸟高亢的叫声，脚下的船不知何时已经出发，船桨在灵力驱动下，拨开涛涛碧水，将一朵又一朵转瞬即逝的浪花抛在身后。
天虹晴突然升起一丝伤感。
若他们这一次能顺利将九州和奥古之间的通道关闭，她大概不会再得知碧琪他们的后续了。
“温师兄，”她向旁边静默的青年问道，“这也是异人妖物的回忆吗？”
温襄点了点头，“这段回忆被保护得很好，不知是外力作用，还是主人过于重视，总之无法以植忆之法窥得全貌。”
天虹晴对此并不意外，毕竟回忆里除了“佩蒂斯”，还提到了“黑暗神”。
她曾看过碧琪幼时的记忆，多少了解奥古大陆的世界观，一切的起源——创世之神在创造万物之后，分裂成光明与黑暗两位神祇。
他们被后世称为主神。
至于丽莎信仰的希望之神，以及战争之神、命运之神，这三位则是次神。
次神之下，各自还有乱七八糟的从神，不过祂们多为次神的神侍或代行者，没有只属于自己的独立信徒。
不管怎么说，涉及到主神的事情绝对非同小可，沙利叶会看重也理所当然。
“还有一件事，”温襄说道，“你最好不要再说异人语了。”
如果从头到尾回顾梅花镇之事，就会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沙利叶对待天虹晴的态度有些奇怪。
所有人都觉得这只异人大陆来的妖怪疯疯癫癫，举止不端，可那只是在面对天虹晴的时候。
在遇见天虹晴之前，沙利叶的行为还是比较正常的。
对待身为猎物的韩湘时，它紧追不放；被合欢宗修士追赶，它毫不恋战，宁愿隐藏实力也要摆脱追兵。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异，难道因为天虹晴会说异人语？
……还真有这个可能。
以防万一，目前还不知道有多少异人生物来到九州，这口鸟语干脆就不要再说了！
“好，我以后不会再轻易说异人语。”天虹晴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
她相信这样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毕竟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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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沙利叶的回忆里还有什么“预言”、“东方”之类的字眼，她就说怎么会有魅魔专门来九州刷业绩，原来是带着任务来的，强抢民男只是顺带。
两人就这样达成约定。
温襄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被晾在船头多时的钟徵早已等得不耐烦，此刻也来到船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两位终于唠完了？”
他扫了眼沙利叶，“我还等着它来指方向呢。”
天虹晴一惊，“那船之前都往哪里走的？”
钟家赞助的仙船可不是普通船只可比，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几人身处深海，视线范围内已经看不见陆地的影子了。
温襄正要解除笼子里沙利叶的迷魂咒，遥远的地方响起一阵缥缈的歌声。
天籁般的嗓音深情饱满，隐隐带有蛊惑人心的意味。三人在听见声音的刹那封闭了听觉，互相用眼神交流。
对人鱼并不陌生的天虹晴在空气中缓缓写下一行字：我们已驶入异人海族的地盘。
传说中，人鱼拥有世间最美妙动听的歌喉，却喜欢用歌声引诱水手上岸，将他们吞入腹中。
钟徵抬手写：什么是水手？
天虹晴：……
她直接忽视了这条信息。
既然听到了人鱼的歌声，附近很可能就是人鱼的聚落，也不知道有多少条，万一来个大合唱就难搞了。
她刚写个“撤”字，脚下传来剧烈的摇晃，甲板上瞬间出现三五个巨大的窟窿，几条巨蟒般的触手卷住船体，如撕纸般瞬间将其撕碎！
天虹晴抬头，天上竟然有数量更多的触手，正扭来扭去，干脆任由自己掉入海中。
海下激流涌动，裹挟着大大小小的船只遗骸，不但遮挡视线，还十分具有杀伤力。
唯一的好处海水隔绝了人鱼的歌声和触手的骚扰，它们似乎只针对海面上的人。
沙利叶被海水一泡，清醒了过来，竟然撞开笼子，往外面游去。
所幸温襄反应迅速，一把将其制住，却被沙利叶反咬住虎口，一丝鲜血自伤口流出，很快被海水冲散。
然而血腥味儿刺激到了海下的触手怪，黄澄澄的、立着诡异竖瞳的巨大眼睛一闪而过，下一秒，海水如同被巨大的搅拌器狠狠搅动，由此产生的旋涡像是一张巨嘴，瞬间将海洋中的所有生物吸入腹中。
※
“呸呸呸！”
天虹晴浮出水面，往岸上走去，一边吐嘴里的沙子，一边拧袖子。
还好她事先放了避水珠，不然这会儿指定进了一脑子水。
她张望四周，发现自己被冲到一个荒无人烟的海岛上。
“哗啦啦……”
不远处的水声吸引天虹晴的注意，她转头望去，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金色飞速沉入海中，旁边躺着不省人事的温襄。
那是沙利叶？
天虹晴连忙上去查看情况，温襄双目紧闭，好在气息平稳并无大碍。他手里还拽着只喝水喝得肚子鼓胀的蝙蝠。
她伸手将人扶起，在触碰到温襄的瞬间被他抓住手腕。
“师妹？”温襄睁开眼睛，见是天虹晴，松了口气。
他环顾左右，“是你救了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虹晴刚要回答，耳畔又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这次她反应及时，立马循声看去，远处的礁石后，金发人鱼正探出脑袋，默默关注他们，婴儿蓝的双眼净是酸涩。
最后看了眼温襄握着天虹晴的手，金发人鱼委屈地沉入海洋。
天虹晴：……
这个剧情她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