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几棵歪脖子树,一片稀疏的荒草地,一座座无主的野坟,坟堆里飘荡着绿油油的鬼火,时不时响起两声粗噶的怪叫。
一身短褐的朱富和朱贵兄弟俩提着小白灯笼,背着土铲,蹑手蹑脚走在坟间,呼吸沉重,虚汗如雨,朱贵更是腿肚子都在发抖。
两人本是驷州城内赌盗为生的无赖闲汉,却因最近刺史之女要下嫁犬夷王子,城里治安抓得格外严,兄弟俩无以谋生,偶然想起赌场里有人靠挖坟发了家,就也起了掘冢翻肉粽的心思。
只是兄弟俩毕竟没经验,一时半会儿也摸不着门路,便寻思来城外乱葬岗碰碰运气。
在坟堆里走了半天,什么宝贝都没捞着,朱贵忍不住小声抱怨:“大哥,这乱葬岗里全是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哪能摸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咱们怕不是叫花子起早,穷忙啊。”
“就你有张破嘴是吧?”朱富啐他道,“听我的,睁大眼睛,找那种一看就是新挖的坟,里头的尸体还没怎么腐烂的……”
他看了看四周,明明没人,却还特地将声音又压低了些:“有人出价,一具新鲜尸体,三贯钱。”
“多少?”朱贵汗不流了腿不抖了,整个人都精神了。
“瞎嚷嚷什么!”朱富急得跺脚,“我就是怕你个漏勺全抖落出去,在城里的时候才没告诉你!”
朱贵连忙捂住自己嘴,另一只手比了个三,再次确认:“一具尸体就能换三贯钱?”
朱富强调:“人家说了,必须是完整的,足够新鲜的,少一个零部件都不行。”
朱贵却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扭头环顾这片野坟,刚才还狰狞可怖的坟包,现在已经成了元宝般可爱的模样。
朱贵喃喃道:“亲娘咧,这里头得藏着多少钱哪。”
朱富低声嘱咐他:“咱们还是得认准了再挖,能不惊扰的就别惊扰。”
“大哥你还真信世上有鬼?”朱贵的眼睛直冒精光,漫不经心回了朱富一句,看到前面一座还没长草的土丘,连忙拿灯去照。
昏黄的灯笼照出新鲜的土色,朱贵深深吸了口气,湿润的土腥气仿佛成了美酒佳酿,令他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这绝对是座新坟。”朱贵信誓旦旦地说,迫不及待地放下灯笼,举起土铲就向土丘底下一插。
恰好几只老鼠唧唧吱吱地从旁边蹿过去,朱富被唬了一跳,忍不住低声骂道:“能不能有点忌讳?”
“大哥,你就这毛病不好。”朱贵哪还肯听他的,一铲又一铲,眼看就要把潦草堆起的土丘挖穿了,“来都来了,还怕这怕那,有你那胡思乱想的功夫,我这都快完事了……你戳我干嘛,你说我哪句说错了?”
把土铲往地里一插,朱贵气哄哄地扭头,望向磨磨唧唧的大哥。
看清朱富表情时,他动作一顿。
“大哥,你别吓我,你脸色怎么恁地难看?”
朱贵后半句话都没敢说,他哥现在的神情,简直像真的见鬼了一般。
他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就着朱富手中灯笼的微光,余光徐徐瞟向朱富视线方向。
一道虚渺如鬼魅的女声,在这时幽幽响起。
“两位兄台,在下有件要紧东西丢了,想向你们打听打听。”
女声话音落下时,朱贵也已经看清了说话之人的面貌。
她梳着乌油油的发髻,除了一根木簪,别无装饰。嘴角挂着一抹奇特的微笑,使得这张漆眉星目,英气十足的面孔,额外多了几分邪气。
但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
朱贵的目光向下移动,眼神变得和他哥一样,恍惚而呆滞。
这张脸,就真的只有一张脸。
头颅下方的身体,早已不翼而飞。
简直像某个书局被禁了的话本,一刀切地砍掉了脖子以下的部位,所有人物都只有嘴巴在动,让人摸不着头脑。
半晌没得到回应,这颗孤零零的人头探出密密麻麻的血管,往兄弟俩的方向挪动了几步。
“两位?”她伸出几根血管招了招手,“在下只是想问问,你们可曾见过我的身体啊?”
啪。
朱富手里的灯笼掉在了地上,晃了晃没立稳,里头的白蜡烛转眼就烧穿了灯笼纸,惨白的火光从下而上,把女子面孔照得极亮。
一股凄风从朱富和朱贵背后拂过,吹得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从僵硬得走不动路的状态挣脱出来。
灯笼纸很快就被烧没了,灰烬被风吹起,又簌簌而落。
各种各样的恶鬼故事,在两人脑海中掠过。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面前的人头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咬下他们的头,夺走他们身体的画面。
“不要啊……”
随着几声惊恐至极的惨叫,两人一蹦三尺高,什么三贯钱一具尸体,全都顾不上了。
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富贵兄弟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李昼静静望着屁滚尿流的两人,暗自庆幸自己没凑太近。
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癫了呢?
可别传染给她。
可惜了,好不容易找到俩活人,却还没法沟通,李昼挪动血管,正要离开,余光忽然瞥见,朱贵落下的土铲旁,已经露出了一只修长的手。
一看到这只手,李昼便感到血管激动地跳动,仿佛在与世上的另一半相应和。
李昼恍然大悟:“那就是我的身体!”
她连忙爬过去,血管缠上铲子柄,头颅挥动土铲,卖力地挖了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乱葬岗的坟都埋得浅,朱贵又已经挖了不少土,李昼没忙多久,就挖出了一具无头尸体。
她连忙丢下铲子,爬到无头尸体脖颈上,将血管伸入脖颈中,把头和身体连上。
“总觉得,还是有一丝不协调。”李昼从土坑中爬出,低头看了看身体,当看到自己的屁股时,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
原来是头给安反了。
她连忙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扶着头,转了一百八十度。
这下,头和脖子的缺口严丝合缝对上了。
低头也不会再看到自己的屁股了。
李昼松了口气,掸了掸身上土,弯腰提起朱贵留下的那盏灯笼,步伐稳健地向两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一行行背景说明,也在她面前浮现出来。
【这一次你随机到的人物是:性烈如火的掌门大师姐】
【你是(请填入你的门派)的现任掌门,你的宗门曾经是正道之首,人才辈出,群英荟萃,却因为千年前的一场天灾几近倾覆】
【如今,宗门之中人才凋零,世上已经无人知晓你的门派,你身为掌门大师姐,理应广收弟子,振兴宗门,光复祖风,责无旁贷】
【你来到了繁荣的驷州城,将这里定为宗门复兴的第一站,你要得到官方的许可,重建山门,你还要在这里广泛传播门派的核心理念,吸引信徒的加入】
【虽然现在的你一穷二白,但你还是要对自己说,相信自己,相信奇迹,早日走出一条宗门振兴的阳光大道!】
李昼:“…………”
这模拟器哪里抄来的传.销文案?
它自己也觉得从零开始重建一个宗门很离谱,所以才会用这个看上去慷慨激昂,实则心虚得不行的语气吧。
门派名字还得自己想。
李昼犯了难,苦苦思索起来。
她一边走,一边想,从月色迷蒙,一直走到了晨光熹微。
远方,一座高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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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进入了她的视野,城墙上方写着“驷州城”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凄冷的圆月还没完全消失,旭日的光辉已经从地平线下方泄露了一丝。
李昼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那首鼎鼎大名的《苦昼短》。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天地之间,寒暑交替,消磨了人寿。
大道求长生,岂不就是从天手中,夺来人寿?
李昼心念一起,在模拟器界面的门派名称上,填入了三个字:
【夺天宗】
“铛!铛!铛!”
夫椒城外,慈云寺中,分夜钟连响了一百零八下,周围洒扫、念经、做早课的僧人,纷纷投来惊愕、不解的目光。
住持圆真手中念珠忽然崩断,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他低头望了片刻,走到窗边,望向东方,喃喃自语道:“要变天了啊。”
隔壁,借用了禅房,已经和李生、月娘谈了一天一夜,试图让他们允许自己镇压凶煞的野鹤庵庵主了尘师太,忽然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昏昏欲睡的李生和月娘一个激灵,李生眼睛都没睁开,就下意识说:“师太你就饶了我们吧,我娘子不同意的事,是绝对不会改主意的。”
月娘努力睁开眼睛,望向师太背影:“你……”
“请让我以老师的名义,去你家看一看那孩子吧。”
了尘转过身,背后阳光刺眼,令人看不清她神情。
月娘心头一跳,睡意顿时全无,刚要拒绝,却听到了尘又道:“施主放心,贫尼绝不会再对那孩子起杀心。”
一百零八声分夜钟响,冥冥之中泄露了一丝天机,了尘虽然还没有完全清楚,为什么她在云游之时,会恰好听到玉泉观道长的议论,接着对李家小女儿的事情格外感兴趣。
但她已经明白,李家小女儿身上,有大因果。
京城,紫宸殿中,缉妖司主赤阳子正将泛着微光的《大周宝卷》奉给皇帝,最新一页上,“天神将复,见昼则退”一行字下方,缓缓浮现出新的一行字:
【夺天宗主,再造岁剑】
皇帝轻叹一声:“天神复苏,已经是无法阻拦的事实了吗?”
赤阳子恭敬地说:“陛下,人族的一线生机,恐怕就应在这位夺天宗主身上。”
“朕的天下,朕倒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一位从未听说过的方外之人。”皇帝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这位夺天宗主,才配做社稷之主啊。”
赤阳子立刻跪了下来,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面,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皇帝抬眸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罢了。”
“取朕私印来,密信各州府,即日起,无条件支持夺天宗主一切决定,不管他/她的要求有多么荒谬。”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监,捧着一枚小印,从阴暗角落无声走出。
皇帝落印前,仿佛才想起这个问题似的,若无其事地说:“可朕要怎么知道,这位夺天宗主究竟是谁呢?”
皇帝垂下眼睑,藏住了幽深瞳孔中的一丝杀机。
赤阳子仿若未觉,抬起头,语气平静地说:“该知道时,陛下自会知晓。”
驷州城门口。
被城门郎拦住,拿不出路引的李昼正试图说服这个年轻的士兵:“我是夺天宗的掌门,你放我进去,我就传授你夺天宗秘法,保你活到九十九。”
城门郎:“修道之人?可有度牒?”
李昼:“这个嘛……”
城门郎冷冷道:“大周律,凡邪教惑众,照律治罪,斩立决。”
李昼倒吸一口凉气,摸了摸才装好的头,暗想,她之前,不会就是因此才分头行动的吧?